《》第 27 節 劍仙不要哭唧唧
逍遙宗有位劍仙。
修無道,清冷。
我撥不,還被他一劍打下了山。
當晚,他卻蹲在我屋門口,委屈地抬眸:「姐姐,我冷,抱抱。」
可第二日——
劍仙:「勞駕,讓開。」
……
我一頓窩火,但晚上他又來了。
眼眶紅紅的,帶著哭腔:「姐姐,有人兇我。」
我譏諷道:「又來耍我?」
小可憐:「姐姐……」
我抬手額:「……哪個混蛋兇你?」
1
烈日杲杲。
逍遙山下門庭若市。
我揮著折扇,心中愈發躁郁。
該死的逍遙宗,拜師會也不挑個涼快的時辰。
「這位姑娘風姿卓然,不知想要拜逍遙宗哪一位宗主門下?」
一個清雋的白年走至我側。
我還未答話,便瞧見群山之巔有一群人踏云而來。
堪堪落于高臺之上。
逍遙宗八位宗主。
還有一位——
青衫長劍,無劍仙。
逍遙宗寒劍仙,楚清寒。
明明是個清風朗月的風流郎君,偏偏修了無道。
寡,冷得很。
如此仙姿,實在可惜。
我偏頭,沖側年一笑,利落地收起折扇。
「我拜的,自然是最俊的那個。」
旋即飛而起,直踏高臺,穩穩當當停在楚清寒面前。
一抬眸,我不咋舌。
果然湊近些看,更是俊昳麗。
墨發玉,眉眼深邃,似謫仙下凡。
還有些眼。
「寒劍仙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好看,就是人冷了點。」
他看了我一眼。
眼眸漆黑,沉如深潭。
「我不收徒,更不收子。」
楚清寒嗓音亦是冷冽。
我揚了揚眉:「唔,很好。潔自好,男人最好的嫁妝。」
剛說完,一道冰寒劍氣猛地朝我襲來。
方才我還汗出如漿,如今卻好似置冰窖,寒氣人。
不愧是寒劍仙。
撥人家不,我榮地被楚清寒一劍打下了山。
2
「聽說了沒,那鬼城的城主蕭憐音現逍遙宗拜師會,還蓄意挑釁寒劍仙!」
「寒劍仙楚清寒果然功法無雙,一劍將打下了山!」
「這妖好幾年沒出現了,莫不是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管做甚!敢為禍玄門,逍遙宗定饒不了。」
……
周圍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我輕笑一聲。
什麼挑釁。
明明是調戲好不好。
不過,果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就著月,我飲盡最后一口酒,起離開。
剛上客棧樓梯,我遠遠就瞧見我屋門前有一坨人影。
沒錯,是一坨人影。
是楚清寒。
他蹲在地上,雙臂抱膝,似乎在發抖。
察覺到靜,他抬眸。
眉頭一皺,薄一抿,委屈極了:「姐姐,我冷,抱抱。」
眼睛漉漉的,紅瑩潤,勾人得。
我一時怔住。
轉念一想。
這定是楚清寒這廝的謀。
白日我在拜師會上搗,他一定是來報復我的。
打不過,我還是先跑。
轉的剎那,肩頭忽而一沉。
我好似墜冬雪,沾了滿寒意。
楚清寒從背后環住我的腰,將臉上我的脖頸,親昵地蹭了蹭。
「姐姐,你別走,我好想你。」
冷冽的嗓音變得低無比。
如魔音耳,字字蠱。
我一,有些頂不住了。
人計是吧。
楚清寒這廝果真險。
不過,他怎麼知道我就吃這一套。
「楚清寒,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我輕輕勾。
「既然冷的話,那就同我進屋暖和一下吧。」
3
翌日醒來時,天大亮。
側空無一人。
我活了下筋骨,起下樓。
昨夜進屋后,我都準備寬解帶了,結果這廝竟直接抱著我睡著了。
不得不說我心中頗為失。
楚清寒的功法至冰至寒,整個人像個冰塊一樣,害得我整晚都在打戰。
不過瞧他昨晚的樣子,還真不像來找茬的。
興許白日楚清寒是故作矜持
。
他那副清冷仙人的模樣,估著也是裝出來的。
我心中不免嗤笑。
看看那些所謂玄門正道的規矩,給人都什麼樣了?
不可說,不可說呀。
剛出門,我便在樓梯拐角發現了一個悉的青衫影。
「楚郎君,早上好呀。」
我展一笑。
楚清寒沉著眉眼,神冷冽,面不改從我旁走過。
我一頭霧水,抬腳再次擋在他面前。
楚清寒:「勞駕,讓開。」
我:「……」
提了子不認人是吧。
雖然也并沒有。
我一陣窩火,猛地拔出楚清寒手中長劍,直指他:「好你個楚清寒,心耍我?拿本姑娘當你的暖爐子呢?」
因近日逍遙宗的拜師會,客棧中來了不玄門修士。
楚清寒的劍一亮,立即有人注意到我們。
「看!那不是寒劍仙嗎?」
「那子是蕭憐音!又來挑釁劍仙了!」
「蕭憐音手上的,是寒劍仙的劍吧!」
「居然能拔出寒劍仙的劍?不是說,寒劍仙的劍只有……」
……
眾人議論紛紛。
楚清寒盯著他的劍片刻,忽然抬手,引劍鞘。
不知為何,我竟覺得他的臉有些紅了。
下一刻,他從窗臺一躍而起,踏云離去。
順便打翻了幾碟酒盞。
4
「我說蕭大城主,你沒事招惹楚清寒干嗎?」
席玉抬手為我運功驅寒,上也沒閑著。
「楚清寒修習的是至冰至寒法,你居然還靠近他,抱著他睡覺?你是嫌命太長了是吧?」
聽說了拜師會一事,對我一陣奚落。
我斂了息,辯解道:「還不是你整日說什麼寒劍仙風姿卓然,謫仙臨世,我這不好奇,就去看看嗎?」
「好奇?你分明是好!怎麼,難不蕭城主還想把他擄回來當你的城主夫君?」
我嘿嘿一笑:「未嘗不可。」
白了我一眼。
「瞧你那出息。」
正說著,一個婢走來,說城中有客來訪。
稀奇。
我和席玉對視一眼。
被玄門正道稱為鬼城的仙城,居然也會來客人。
「你先運功,我去瞧瞧。」
席玉說完,跟著婢離開。
我倚在窗邊。
看著墨空銀月,我忽然生了個荒謬的想法。
來仙城的客人,不會就是楚清寒吧。
「憐音!」
席玉的聲音猛地在我耳邊響起。
「你對楚清寒做了什麼?他……他怎麼那副模樣?」
席玉眉頭一擰,面復雜地看著我。
還真是他。
楚清寒從席玉后現。
「姐姐,有人兇我。」
他的眼窩泛紅,鼻尖,帶著哭腔。
我心中一。
不行,我不能被他蠱。
我冷哼一聲,順手拔出楚清寒的劍,指向他:「又來耍我?」
小可憐楚清寒:「姐姐……」
濃的睫,落下一串晶瑩。
我長吸一口氣。
不行了。
不了。
無奈,我抬手額:「……哪個混蛋兇你?」
他抿了抿,手指向我旁側的席玉。
「。」
席玉見狀,慌忙搖頭。
「哎!可不是我兇,我怎麼知道寒劍仙是個哭包啊?」
說完,看著我手中的劍,似乎想到了什麼,面驚愕。
「你能拔他的劍?」
我照例回了個白眼:「席玉,我是傷了,不是廢了。拔個劍而已,大驚小怪。」
「不是。」
席玉打量著我,眼中疑更濃。
「楚清寒的劍有靈,只有他認定的人才能拔出來。」
5
楚清寒的劍,名為拂雪。
藏于昆侖山,傳聞那曾是昆侖山的神仙所佩之劍。
他十七歲那年,前往昆侖山尋劍。
神劍有靈,臣服于他。
從此除了楚清寒,以及他認定之人,再沒人能拔出這把劍。
「真有這麼神?」
我顛了顛手中長劍,揚臂扔給了席玉:「噱頭不小,席玉,你來試試!」
席玉下意識接住。
可那劍卻在的一瞬間自歸鞘,回到了楚清寒手中。
「蕭憐音!」
花容失的席玉狠狠剜了我一眼:「一個哭包,一個鬼。你們之間的小趣,我可沒興趣,走
了。」
一旁的楚清寒抱著劍,不知所措:「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抬手盯著他。
白日積的火氣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腹疑慮。
楚清寒的樣子實在怪異。
還有這把劍。
見我一直不說話,楚清寒小聲詢問:「姐姐,你生氣了?」
不等我回答,他丟下劍,跑過來一把抱住我。
青衫下的清冷筋骨著我的,縈繞著烏木沉香。
城中有夜巡侍路過,小聲嗤笑。
本城主的臉有些掛不住。
我推了推他:「你撒手。」
「不要,」楚清寒悶悶的聲音傳來,「姐姐說的,若是喜歡的姑娘生氣了,只管抱著,死都不撒手。」
我冷哼:「我什麼時候說……」
忽然,一個片段在我腦中閃過。
我好像的確說過這句話。
余掃到地上那把拂雪劍,我繼續問道:「楚清寒,除了這個,我還說過什麼?」
他沉思片刻,乖乖回答:「姐姐還說,喜歡的姑娘說不要就是要,說要就是要得更多,還有烈怕纏郎,還有會哭的小郎君惹人疼……」
「停停停!」
我趕忙出聲打斷。
我終于知道,楚清寒現在這副登徒子做派是跟誰學的了。
誤人子弟,真是誤人子弟啊。
我猛地推開他,細細看著他的眉眼。
難怪我覺得他眼。
原來四年前,我在昆侖山遇到的那個年,是楚清寒。
6
四年前,仙城來了位白須道人。
一來就要給我算命。
生老病死不算,偏偏算姻緣。
「姑娘命定之人,就在那昆侖之巔。」
昆侖山是座雪山,無人居住。
傳說昆侖山巔住著一位神仙,飲冰食雪,不食煙火。
可誰也沒有真的見過神仙。
席玉回懟:「老騙子,你胡扯不帶臉紅的,那昆侖山能住人嗎?」
可道人留下這句話,轉頭便消失不見了。
席玉捂著肚子笑我:「憐音,我這就去昆侖山堆幾個雪人,抱回來給你當夫君。」
我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一下。
「你嫉妒我夫君是神仙。」
席玉不以為意。
于是面子的蕭城主,二話不說就去了昆侖。
那時春寒料峭,昆侖山卻雪厚如尺。
頂著風雪,我好不容易站穩腳跟。
抬眼就見在半山之腰,站著一個人。
那人面山而立,脊骨直,一白,幾乎融于雪。
我微微一怔。
難不真有神仙?
待靠近些,他轉過了。
紅齒白,眉目絕艷。
瞧著年紀尚小,一雙黑眸澄澈無比,腮邊還有點膘。
原來是個年郎。
還沒欣賞完眼前人,整座昆侖山猛地震幾下。
我腳一,拽著年齊齊跌倒。
「姑娘……失禮了。」
我撐坐起來,聽見一道發的聲音。
低頭一看。
年咬著,眉頭輕皺,白皙的面容滿是紅暈。
耳垂更是紅得像要滴。
膛起伏,息劇烈。
這……也太純了吧。
7
我意捉弄,便湊靠近。
「什麼姑娘?小郎君,記住了,遇見好看的姑娘呢,要姐姐。」
年起,突然一臉嚴肅:「是……這樣的嗎?」
果真純。
我點頭如搗蒜:「就是這樣。」
他面疑:「師父不曾教我這些。」
我頑劣之心再起,眼眸一轉,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來教教你吧。」
于是,我便開始誤人子弟。
「遇見好看的姑娘呢,要姐姐。」
「那要是不好看的呢?」
「姑娘沒有不好看的。」
「噢。」
「喜歡的姑娘說不要就是要,說要就是要得更多。」
「這樣會生氣的吧。」
「若是你喜歡的姑娘生氣了,就只管抱著,死都不撒手。」
「那若是不喜歡我呢?」
「烈怕纏郎,你纏著就好。還有,會哭的小郎君惹人疼……」
……
往事不堪回首。
這些年關于楚清寒,我從席玉口中了解不。
他是天生仙胚,曠世奇才。
一出生便被逍遙宗老宗主帶回逍遙山養,從未出過山門。
唯一一次,便是去昆侖山尋劍。
好好的純年郎,被我給教這副模樣。
罪過罪過。
我著眉頭,腸子都悔青了。
可是已經過了四年,楚清寒怎麼還同十七歲的他一樣。
況不太對。
8
楚清寒白日里是正常的。
只有這幾日的晚上,才會變十七歲的純年。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姐姐。」
想得神,楚清寒突然出聲喚我。
「我等了你很久,為什麼沒有回來找我?」
他語氣依舊低,卻又帶著一不可察覺的危險。
整個人的神也有些奇怪。
我忽然想到有一種毒,名「月有缺」。
中毒之人白日與平日無異,卻會在月出之時,陷自己的執念之中。
執念至深者,走火魔。
楚清寒的癥狀,極像是中了此毒。
原來我,竟是他的執念嗎?
眼下他似乎有魔的跡象。
事已至此,我只能先安住他。
我抬手,了楚清寒的頭。
「對不起,是我有事耽擱了。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給你,好不好?」
他神有些緩和,眸中重聚亮:「什麼,你都給?」
「嗯,都給。」
「要姐姐……親我。」
……
他絕對是趁火打劫。
見我不答話,楚清寒角一撇,又開始委屈:「姐姐剛剛還答應我的。」
「好好好。」
我擺擺手,瞅了瞅周圍。
見沒人后,飛快地湊上前,蜻蜓點水般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還沒,我的臉倒是開始發燙起來。
真丟人。
我以手作扇在臉前揮,想著趕快把這個小祖宗帶進屋或者請出城。
可楚清寒一直沒有。
我抬眸一瞧。
楚清寒看著我。
眸子秋水湛湛,長睫輕,得我的心麻麻的。
真的要命。
末了,他出手指,輕輕點了下瓣。
「要親這里。」
9
月夜靜謐。
某房檐的瓦片似乎了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隨手撿了個石子扔出。
準地打中了在房頂上看的席玉。
下一刻,楚清寒倏地捂住口,臉近乎蒼白。
「姐姐,我好疼,好冷……」
我探了他的息。
寒氣襲人。
一番思索,我還是將楚清寒帶進了房里。
不為別的。
主要是見不得人蹙眉。
而且還是被我教壞的人。
又是難眠的一夜。
半夢半醒間,手腕忽然傳來異。
我稍用力,撐著子坐了起來。
清冷無塵的寒劍仙此刻鬢發凌,衫不整地同我四目相對。
幸虧我昨夜留了個心眼。
用繩索將楚清寒和我的手綁在了一起。
免得他再不告而別。
「楚郎君,早呀。」
我支著下頜,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楚清寒盯著我們綁在一起的手,怔愣片刻,吐出了幾個字。
「對不起。」
當初的年褪去青,鋒芒展,風姿盡顯。
已然居高,卻依舊執著于年時。
「說錯了,」我然一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四年前,昆侖山突發雪崩。
楚清寒跌一深潭雪之中。
壁皆是冰雪,輕功無用。
我準備下山去尋些繩索,救他上來。
我跟他說要等我,我一定回來救他。
可恰好此時,我收到了席玉的傳音。
仙城被稱作鬼城,傳說城中厲鬼遍地,靈漫天。
有人添油加醋,說厲鬼守著世間至臻之寶。
一些玄門宗派趁我不在城中,竟聯手攻城。
昆侖山離仙城不遠。
我想著將那些人趕跑之后,再回來救他。
可這一戰,要了我半條命。
10
「我傷好的時候,已經是半年后了。」
我嘆了口氣。
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份。
養傷時,我托席玉幫我去昆侖山找過,卻空手而歸。
后來我查遍玄門弟子,亦一無所獲。
楚清寒一直被養在逍遙山里。
從不面。
在他了劍仙之后,他的故事才逐漸被人知。
我只當昆侖山的絕艷年,是我做的一場夢罷了。
楚清寒抿不語。
右手攥了下,牽了腕間繩子。
白皙的手腕出寸寸紅痕。
我立即搭手,松著繩子,一邊抬眼小心打量他:「所以……那日拜師會上,你已經認出我了?」
「嗯。」
他了腕骨,眼皮一抬:「認出這位好看的姑娘,便是曾對我始終棄之人。」
嘶。
這話說的。
看來還是生氣了。
難怪在客棧時對我那麼兇。
「好看的姑娘我認,始終棄我可不認。」
我莞爾,起下榻,拿起了桌上的拂雪劍,又道:「我還沒開始,哪算得上始終棄?聽說這把劍有靈,只有你認定的人才能拔出來。那麼楚清寒,你是從何時,認定我的呢?」
楚清寒臉驟然泛紅,整個人眼可見的慌起來。
這純的樣子還真是沒變。
我起了逗弄之心。
剛想撥幾下,眼前一黑,周開始發冷。
定是被他的寒氣傷著了。
腳下虛浮,將倒不倒時,一個溫涼的懷抱箍住了我。
「你被我傷了。」
「廢話。」
我虛虛抬頭。
他將手覆在我的背上,似乎想為我渡氣療傷。
我手制止:「你要是想我死得快點,就繼續給我渡氣。」
楚清寒被我一提醒,即刻反應過來。
我盤坐著,小小運轉真氣幾周天后,才恢復如常。
想到他上的毒,有些蹊蹺,又道:「你接過修羅門的人?」
世間有玄門正道,亦有邪魔歪道。
修羅門,乃邪魔歪道之首。
而「月有缺」,正是修羅門的毒之一。
楚清寒搖頭。
我肅然囑咐他:「回去查查吧,逍遙宗,或許被安了修羅門的細作。」
旋即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楚郎君放心,晚上你來找我時,我定護你周全。」
楚清寒本來平靜的臉又開始慌起來,狼狽起。
「我先回去了。」
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我輕聲一笑,揮揮手:「楚郎君,今晚不見不散。」
11
不承想一別之后,連著三天楚清寒都沒有出現。
「月有缺」,利用的是人心的執念。
我已將事真相同楚清寒解釋清楚。
想必他心中的執念已解,毒也就對他沒什麼用了。
這幾日,也不怎麼瞧見席玉。
聽婢說,席玉最近常去黎城的一書塾,每日早出晚歸的。
書塾?
這丫頭,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反正閑來無事,我便去黎城尋一下席玉。
逛遍城中大小書塾,沒找到席玉,卻是遇見了人。
楚清寒依舊朗月清風,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白年。
「怎麼樣了?」
「你傷勢如何?」
我倆幾乎同時開口。
我愣了下,撲哧一聲笑了。
「寒劍仙這麼關心我?」
楚清寒眸子閃躲,輕咳幾聲,道:「畢竟你是為我而傷。」
我步步:「既然掛念,為何不來看看我?」
「蕭城主莫怪,近日宗有要事,楚師叔無暇他念。」
他還沒答話,他旁的白年倒是開了口。
聲音聽著有些耳。
白年見我面狐疑,抱拳一禮:「在下謝裕安,曾與蕭城主在逍遙山有過一面之緣。」
原來是拜師會那日,同我搭話的白年。
看樣子,他已經拜逍遙宗了。
我打量一番,道:「聽聞逍遙宗收徒嚴苛到令人發指,你能拜逍遙宗,看來是塊玉。」
「蕭城主謬贊。」
這個年倒是謙遜有禮。
他是黎城人,此次楚清寒來黎城辦事,便帶上了他。
有謝裕安在,楚清寒本就不多的話更了。
我索跟著他們,順便找找席玉。
我們一行人來到了城南一清陋的院子。
院子簡陋卻整潔,還能聽見院小兒讀書聲。
「柳先生,墨沒了,我去買點。」
一個子恰好出了院門,與我們撞個正著。
看清后,我傻眼了。
席玉一綠,妝容素淡,頗有幾分溫雅碧玉之姿。
與平日穿著大相徑庭。
似乎察覺到門口靜,一個白男子也從院里走了出
來。
一書生打扮,面容俊秀,角笑意溫潤。
席玉臉染了紅,難掩窘迫。
看躲躲閃閃的樣子,我登時了然。
原是來會郎的。
想必這位白書生,就是的小郎了。
12
「閣下可是柳賦柳先生?」
楚清寒似乎認識這個書生,上前問道。
書生一驚,依舊彬彬有禮:「正是柳某,不知這位公子有何事?」
楚清寒道:「逍遙宗楚清寒,奉師命前來,請先生山。」
有意思。
楚清寒的師父居然讓他來請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
柳賦雖相貌堂堂,脈絡筋骨卻平平無奇,本不適合習武修煉。
柳賦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老仙師還真是鍥而不舍。煩請公子告知老仙師,柳某志不在此,多謝仙師意了。」
「先生!席姐姐!」
他剛說完,院中就跑出來兩個垂髫稚子,一人一個抱著柳賦和席玉不撒手。
其中一個眨著大眼睛,環視一圈,道:「這些漂亮哥哥和姐姐,是來書院做客的嗎?」
席玉立馬拉過我:「當然是啦,席姐姐不是說過,要帶漂亮姐姐來和你們玩的嗎?」
那兩個孩子樂開了花。
接著,七八個孩子從院里哄笑著跑過來,圍一團。
「先生!今日的課業我都完了,可以和哥哥姐姐們玩嗎?」
「我也完了!」
「我也是!」
……
柳賦無奈點頭。
楚清寒和謝裕安也沒離開。
幾個男孩子上前,對著他們的劍敲敲又,滿臉崇拜。
席玉在我側,盯著柳賦發呆。
我沖附耳,打趣道:「一個姑娘家,整日盯著人家看,害不害臊?」
用胳膊肘兒捅我一下,反相譏:「我跟某人學的,烈怕纏郎啊。」
壞事。
我閉了閉眼。
那天全被聽到了。
念及此,我下意識抬眸朝楚清寒看去。
他正蹲下,把劍放在膝上讓那幾個男孩子瞧得更清楚些。
平日清冷的架子全無。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我的目,他亦抬眸。
青年角的溫笑意還未消散,輕敲在我的心尖,卻留下了重重一筆。
席玉幸災樂禍:「還說我呢,某人不也是看迷了?」
我想反駁些什麼。
一向口齒伶俐的蕭大城主此刻卻啞口無言。
楚清寒和那幾個孩子講了些什麼,他們朝我跑了過來。
「漂亮姐姐,那邊的楚哥哥說,有話要和你說。」
一個小胖子咧一笑。
我抬眼。
楚清寒已然出了書院。
腳步不快不慢,看樣子在等我。
「找小孩子傳話,怎麼不自己來找我?」
我跟了過去。
他一頓:「我……有些張。」
「張什麼?又不是表白。」
我越過他,兀自走著。
心中卻是期待那個答案。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那人的手有些涼,有些。
「蕭憐音,理逍遙宗和修羅門的事,還需一段時日,你……可愿等我?」
「等你?你可知道,有位老道士給我算過姻緣,他說我命定之人,在那昆侖之巔。」
盡管心中已有答案,我偏口是心非。
楚清寒的手松了一下,又再次握。
「那我便登上昆侖之巔。」
傻子。
我畔的笑意不自覺加深。
「好。」
13
從柳賦的書院回來后,我常常發著呆傻笑。
席玉不知在我耳邊念叨了多句沒出息。
沒辦法。
對方是楚清寒的話,我是真的沒法有出息。
不過,也是半斤八兩。
往柳賦的書院跑得更勤了。
我終于明白了戲文里的那句話。
不知所起,一往深。
又一個清亮月夜。
我倒有些懷念起楚清寒中毒的時候。
又乖又。
那幾句姐姐,得尤其好聽。
我托腮發呆,卻猛然瞧見后山沖天覆地的氣。
算算日子,今日正是中元節。
我暗道不妙。
仙城被稱為鬼城,并非全是謠言。
在城中后山,有一片墳冢。
墳冢的靈孤魂常常哀嚎狂,過路人聽多了,便給仙城起了個鬼城的稱號。
鬼怪雖怖人,卻難以
生事。
因仙城,正是鎮這些孤魂野鬼之地。
雖然中元節氣甚重,可墳冢遍布結界,怎會氣沖天?
定是有別的東西進去了。
我與席玉立即前去。
墳冢,無數尸骸暴起,似乎在圍攻著什麼東西。
濃厚氣中,泛起一抹淺淡青意。
是楚清寒。
他被氣重重包裹,馬上就要完全陷其中。
可以寒劍仙之力,不可能突圍不出。
除非——
他還不是寒劍仙。
只是一個初人世的十七歲年。
看來「月有缺」并未完全解除。
我祭出縹緲琴,安魂曲,制靈。
席玉則運功加固結界。
氣漸散,楚清寒的影也逐漸顯現出來。
他和那晚一樣,抱膝而坐,肩頭抖著,應當是又哭了吧。
「楚清寒。」
我輕聲喚他。
他抬頭,眼尾紅,像只驚的兔子,委屈又脆弱。
「姐姐,是你回來救我了嗎?」
我心疼不已,上前抱住他。
他子抖得厲害。
「是我,放心,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我輕楚清寒的背,慢慢給他渡氣。
席玉理好結界,朝我頷首。
在我們將要離開之時,寂靜長空被一道劍影劃破。
再抬眼,面前站著一個黑男子。
長眉如鬢,烏發高束。
眉心一點朱紅,似乎是天生的胎記。
我立刻將楚清寒護在后。
「沈厭,幾年不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席玉拔劍擋在我前,神一驚:「修羅門的門主,沈厭?」
我點頭。
沈厭與我,算是故人。
修羅門的毒,月有缺,正是他所創。
沈厭看了眼我后的楚清寒,玩味一笑:「哪有?我膽小得很。此番前來,只是探故友而已。」
我冷哼一聲,毫不客氣拆穿他:「是探故友,還是給人下毒?沈厭,你未免太過險了。」
沈厭被我拆穿,不怒反笑。
「不愧是蕭城主,果然聰明。不過,我還是失算。我沒想到,寒劍仙的執念,竟然是你。」
14
沈厭此人,城府頗深。
我認識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并非善類。
他父親是修羅門之人,母親來自玄門無念樓。
一正一邪,一白一黑。
這樣的世,便注定一生不寧。
我差錯救了他之后,便將他送回了修羅門。
不過兩年,他竟了修羅門的門主。
其能力可見一斑。
我將席玉扯到后。
方才我們戰一場,席玉怕是吃不消。
沈厭功法高深,哪怕一死,我也要護住席玉和楚清寒。
「沈厭,你究竟意何為?」
沈厭隨手撿起一顆頭骨把玩著:「蕭憐音,當年在你救我之前,你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嗎?」
我想也不想:「在你心中,恐怕只有仇恨吧。」
「不錯。」
他神驟然一變,將頭骨生生碎:「那時我便發誓,有朝一日,我定要這玄門正道之狗,匍匐在我腳下,任我踐踏!」
「我尊重你的想法,」我看向沈厭,「但是,仙城的頭骨是無辜的,楚清寒也是無辜的,你不該把手到這里來。」
沈厭又笑了。
「我自然知道這頭骨是無辜的,但他,」他指向我后的楚清寒,「絕非無辜。玄門之人,都該死。」
「什麼門主,就是個瘋子!」
席玉忍不住怒斥。
沈厭的確瘋。
這幾年怕是更瘋了。
不過,沈厭今日的目的,恐怕不是為了殺楚清寒。
畢竟剛剛楚清寒的樣子,他想要手,易如反掌。
「你想讓仙城不手你的事?」
我試探地問。
沈厭搖了搖頭,盯著我:「你是鬼城之主,我是修羅之王,你不覺得,我們很配嗎?」
此話一出,席玉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配配配,配你個大頭鬼!」
我也愣住了。
楚清寒似乎恢復了些神志,來到我邊,拿劍指向沈厭:「滾開。」
沈厭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我。
「不出兩日,你定有答案。到那時,你自會來找我。」
他意味深長一笑,隨即飛而起,消失在夜中。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令我心中忐忑不安。
楚清寒又和之前一樣,息冰寒。
這次直接
疼得昏了過去。
又是耗一夜,才恢復如常。
我醒來之時,楚清寒就守在床前。
見我醒來,他猶豫片刻,了手,又了回去。
「傻子,」我虛虛一笑,「想就,你現在傷不到我的。」
他再次抬手,卻是搭在了床邊,俯過來。
「還好,不燙了。」
額頭相,他溫熱的鼻息撲在我間,的。
我忍不住笑道:「以后和你在一起,豈不每日都是冰火兩重天。」
楚清寒卻是面一凜,起。
「清理了沈厭之后,我便廢掉逍遙宗冰系心法,再修習別的。」
真是個傻子。
我搖搖頭。
只是沈厭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不安之從我心底生起。
有什麼不好的事,似乎將要發生了。
15
這兩日并不太平。
逍遙宗寒劍仙和鬼城城主蕭憐音頻頻被人提及。
但人們口中談論最多的,還是鬼城仙城的至臻之寶。
四年前,一些玄門正派討伐仙城。
城主蕭憐音以一己之力重傷幾大門派之主后,便消失了四年。
逍遙宗拜師會那日,蕭憐音再次現。
此歹毒,不知道給寒劍仙下了什麼怪毒,令他夜夜陷夢魘。
另外,有人甚至還聽說,蕭憐音是修羅門門主沈厭的姘頭。
不愿出城中寶,是因為要留給沈厭。
傳聞種種,玄門正派終于無法忍。
以逍遙宗為首,玄門九宗十二派聯合起來,決意再次討伐仙城,除掉這個毒瘤。
得到這些消息后,我終于知道沈厭想干什麼了。
說好聽的,他要和我結盟。
實際上,他就是在利用仙城,挑起正邪之爭,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我怎能如他所愿?
「憐音,他們作真快。不過半日,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一直在城下陣。」
席玉匆匆趕來。
仙城易守難攻,這也是四年前我能扛下來的原因。
可如今玄門九宗十二派聯合,攻下仙城只是時間問題。
「席玉,仙城這百年基業,恐怕要毀在我手上了。」
我沖著師父的畫像重重一叩首。
席玉面一沉。
「毀就毀!一座鬼城,誰要誰要!」
雖這麼說,卻毅然提著劍沖了出去:「今日誰敢進城,我便斬了他的頭喂狗!」
仙城外,玄門九宗十二派修士們凜凜而立。
時值正午,日頭正盛。
恰似那些所謂正道之心。
自以為明熾熱,卻烤得清泉干涸,芳菲盡落。
「鬼城不除,天下難安!」
「滅城,除邪鬼!」
「踏平仙!」
……
林中鳥雀聞聲驚,紛雜而飛。
「諸位,請等一下!」
在那些激的討伐之聲里,摻雜了一個溫潤的嗓音。
如同一裊清琴,一泓細泉。
我看向人群。
柳賦直雙臂,擋在隊伍最前面,竭力呼喊。
「諸位!蕭憐音并非大大惡之人,仙城更是從未做過什麼害人之事!爾等怎可聽信謠言,一葉障目?」
席玉有些急了:「這個傻子!來添什麼!」
我按住:「別急,他們自詡正派,定然不會濫殺無辜。」
城下,一名修士沖柳賦吼道:「你一個破書生,怎了解那鬼城之鬼!」
柳賦毫不猶豫反駁:「妄言!我喜歡的姑娘就來自仙城,善良溫,爽直率真,似九天仙!若說是鬼,我看爾等才是世間最惡之鬼!」
他聲音單薄,卻擲地有聲。
更是重重擊打在了仙城每個人的心上。
席玉早已紅了眼眶。
抹了下淚,轉頭對我一笑:「你整日說我兇,我在人家心里是仙呢。」
我垂下眼。
柳賦此話一出,必將為眾矢之的。
「你是被那妖迷了心智!」
「這鬼城妖果然害人不淺!」
果然,眾人對柳賦的話并不放在心上。
依舊囂著要攻城。
可下一刻,一道冰寒劍氣破空而來。
拂雪劍從天降落,攜霜帶雪,冰封了城前十尺之地。
楚清寒執劍而立,嗓音清冷如冰。
「過此劍者,殺無赦。」
16
隔著遙遙城墻,楚清寒回眸一。
他的眼神像是在告訴我,別擔心,有他在。
淚水從我早就酸的眼眶滾落
出來。
玄門修士也的確被他震住了片刻。
甚至有些人開始有了退避之心。
可這時,逍遙宗的人來了。
為首的那人瞧見楚清寒,神一凜:「清寒這孩子中了那妖的毒,已然神志不清。諸位攻城便是,莫要管他!」
逍遙宗的人紛紛應聲。
此舉一出,算是給其他玄門修士吃了定心丸。
「清寒,退下!」
逍遙宗的宗主們怒斥楚清寒。
而楚清寒抬劍震飛了幾個上前的修士,聲音冷冽:「不退!」
柳賦也站到了楚清寒側。
「柳賦雖一介書生,卻知善惡是非,今日亦不會退卻!」
逍遙宗中又一個白年沖了出來。
是謝裕安。
他極力勸阻:「宗主長老,師叔師兄們,請聽裕安一言!蕭憐音并未給楚師叔下毒,也并非壞人,請各位退回逍遙山吧!」
一個中年男子見狀,抬手便是一掌:「孽障!替邪魔歪道說話,老夫今日便替你師父教訓你這個孽障!」
謝裕安才修習不久,哪得住這一掌。
當即嘔了口,半跪在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能靠他們三個撐著。
我從城樓飛而下。
「仙城城主蕭憐音,請諸位,聽我一言。」
眾人的目齊刷刷朝我襲來。
逍遙宗的老頭冷哼:「蕭城主大駕,終于肯面了。」
柳賦將謝裕安扶起來,退到了我和楚清寒后。
我掃視一圈,解釋道:「百年來,仙城從不摻和正邪之事,與修羅門結,更是無稽之談。還有那至臻之寶,亦是謠言。仙城,只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城罷了。」
可在這些人面前,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他們心中只有誅妖邪,奪至寶,鏟毒瘤。
我沒說幾句,已經有人張弓搭箭,朝我攻來。
片刻,空中便出現了漫天箭雨。
楚清寒結印,擋在我前。
我余瞥見柳賦。
他不會武功,沒有修為,只能笨拙地躲躲閃閃。
眼瞧著幾枚箭就要穿他的背脊。
我提氣而去。
他是席玉喜歡的人,我不能讓他出事。
刺向柳賦的箭被我劈了,可我后卻傳來箭之音。
我急忙轉。
席玉倒在我面前,鮮噴涌。
17
說不清是三支還是五支長箭,穿了的后背。
冷冰冰還泛著銀的箭尖自前穿出,還粘著。
我全的像是滯住了。
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
我手抖如篩,甚至都抱不穩席玉。
「不是讓你別下來的嘛……你怎麼又不聽話?」
「笨蛋……我不來,你就要被刺刺猬了。」
席玉半闔著眼,抬手輕輕拭過我的臉,勉強扯起角:「憐音,別哭……別打了,快離開……讓楚清寒帶你離開……」
說完,手耷拉下來,再也沒了聲息。
「席玉!」
我徹底崩潰。
口息越來越重,心頭仿佛有無數只蟲蟻噬咬,痛苦至極。
席玉的在我懷里慢慢變涼,變冷。
正如我的心。
所謂玄門正道之人,正猙獰著丑惡的臉,打著正義之名,滿足自己的私。
枉為人也!
我冷笑一聲,回過神來。
楚清寒一直結印擋在我前,額間,臉頰,脖頸,都有跡。
一人之印,擋不住萬箭穿心。
我祭出縹緲琴,抬手琴。
曲一出,斷萬箭。
放下席玉,我飛上城樓。
「相至此,什麼祖訓師訓,我通通不守又如何?開城門!」
厚重城門緩緩打開。
眾人瞠目。
守在城門后的,只有十幾個姑娘而已。
18
我被師父撿回仙城的時候,才八歲。
師父告訴我,世間,為,男為。
但還有一種子,生于時,五行屬,乃是至之。
至之克邪,守孤鬼。
說,我便是這種子。
而我的使命,便是鎮守仙城,守住那片墳冢的孤魂野鬼。
幾百年前,仙城只是兩國界的一個小城。
可戰火紛飛,仙城了邊塞要地。
數不盡的士兵在此殞命,難以魂歸故里。
久而久之,仙城變了一座鬼城。
孤魂野鬼怨念深重,卻又除不盡,斬不清。
所
以那時的城主便尋了十位至之,授靈琴之,洗魂安息,鎮靈。
此后,仙城便為了一個獨立于黑白兩道之外的存在。
非正非邪,不問紛爭。
各種傳言漸漸散播開來。
但沒人知道,守著鬼城百年的,不過是十幾位小姑娘罷了。
鬼城傳聞真相大白。
可似乎還有一些人不相信,越過我們,直直地朝城走去。
我冷笑一聲,撤下所有結界。
別人的爛攤子,為何要我來收拾。
既然他們想尋寶,那便去尋吧。
我全力氣盡褪,仰頭一栽。
一片狼藉之中,一個人輕輕攬住了我。
懷抱溫熱,帶著清淺的烏木沉香。
我繃著的子瞬時癱。
終于可以大哭一場。
楚清寒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低地開口:「姐姐,我們回家。」
19
仙城一戰,震驚世人。
鬼城的確有鬼,可人心之鬼更為可怕。
那些玄門修士將仙城翻了個底朝天。
得到的,也只是一又一尸骸。
沒了結界,厲鬼怨氣沖天。
踏仙城的玄門修士非死即傷,場面一時難以收拾。
逍遙宗鼎元老仙師出關,重新設界,鎮邪。
他與那日參戰的宗派立下約定,世世代代都會派人鎮守仙城。
我再也不是什麼仙城城主了。
師父說我的使命是鎮邪,我一直不認同的話。
我可以盡我所能守城鎮邪。
但我不應當一生都為其所困。
我有想的人,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
我的使命,應當是好好活著。
楚清寒的毒已經解了。
我單槍匹馬殺到了修羅門,將那沈厭痛扁一頓,拿到了解藥。
他自詡聰明。
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
自負如沈厭,心中何其挫敗。
想來他應當能消停幾年。
我跟謝裕安講著我殺到修羅門的英勇事跡,攥了攥拳頭示意。
「若沈厭再生是非,我就……」
「你就如何?」
話音未落,楚清寒便抬腳進院,臉一沉。
我立馬慫了,道:「我就坐視不理。畢竟他們正邪紛爭,同我有什麼干系?」
他聞言,這才緩了臉:「以后不可獨自涉險。」
我桀然一笑:「遵命!」
自從我從修羅門拿了解藥回來,楚清寒生了我好幾天氣。
待我將自己里三層外三層都給他檢查一遍,確認完好無虞之后,他才肯放過我。
明明是為了他去的,回來還要跟他服。
隔壁嬸子聽了,直罵我沒出息。
沒辦法。
如果對方是楚清寒的話,我是真的沒法有出息。
謝裕安見楚清寒回來,趕忙端茶上前:「師父回來啦。」
那日之后,謝裕安便主退出逍遙宗。
連拜的什麼宗主師父都不要了。
轉頭拜了楚清寒為師。
他年紀雖小,卻善惡分明,知世故而不世故。
的確是塊玉。
楚清寒抿了口茶,從包袱里掏出一壇酒,對我示意。
我垂了垂眼。
今日,是席玉的生忌。
席玉和柳賦被我們葬在了姑蘇的一株桃樹旁。
姑蘇是柳賦的故鄉。
桃花,是席玉最的花。
我和楚清寒也在姑蘇定居了。
席玉的生忌在秋末。
算起來,離開我已有三月之余。
我們拎著酒上山,來到了那兩小小的墳塋旁。
我輕輕著席玉的墓碑:「席玉,我來看你啦。還有柳先生,好久不見。」
山野靜寂,唯有風吹枯葉,沙沙作響。
「師父說,這是柳賦命中之劫。應下此劫,來世無憂。相信席玉姑娘,亦是如此。」
楚清寒蹲下子,摟住我。
我順勢席地而坐:「你師父難不是神仙轉世?回頭也給我算一卦唄。」
楚清寒垂眸,畔漾起一抹笑。
「師父早就算過了。」
我不解:「有嗎?」
「蕭大城主的命定之人,在那昆侖之巔。」
我一怔愣,啞然失笑。
是那個白須道人。
原來一切早已注定。
昆侖之巔,十九歲的蕭憐音遇到了十七歲的楚清寒。
就像這棵桃樹。
即便如今干枯敗落,但早晚有一天它會遇見屬于自己的春日,恣意綻放。
有
緣之人,無論命運如何,兜兜轉轉,總會相逢。
蕭憐音和楚清寒如此。
席玉和柳賦亦如此。
(正文完。)
番外
傳說在昆侖之巔,住著一位清冷神君。
飲冰食雪,不沾凡塵。
不人心生神往。
可昆侖山是一座大雪山,常年銀裝素裹,冰冷嚴寒。
從未有人登頂。
百年前,有一位年,頂著風雪,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登上了昆侖之巔。
滿目冰雪,不見。
干糧和水都沒了,連寒的棉都沾滿雪水,重冰冷。
就在年以為自己將葬于此之時,眼前忽然一閃。
一人負手而立,出現在他的面前。
青衫長劍,墨發玉面。
正如傳聞中的昆侖神君。
沒等年開口,神君先說話了。
「你我有師徒之緣,你且先留下吧。」
年此行,正是為了拜師而來。
神君看樣子有收他為徒之意。
年欣喜若狂。
從此,他便留在了昆侖山。
神君雖沒收他為徒,卻讓他住進了藏書閣。
仙書典籍,隨他翻閱。
昆侖山清寂, 他埋頭苦讀,也不知過了多時日。
神君和昆侖山的雪一樣, 又冰又冷的。
不說話,常常盯著一張古琴發呆。
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有一天, 昆侖山出現了一抹明之。
那子踏云而來, 手執一柄鐵劍,朱紅錦袍似, 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阿寒, 我回來啦!」
神君低頭。
下一刻,他抱住那子, 將臉埋進了的頸窩。
「姐姐,我好想你。」
嗓音低黏膩, 像小孩子撒一般。
年瞠目結舌。
原來神君私底下, 竟是這般格。
年像是窺到什麼一般。
那位姑娘是仙界戰神, 時常征戰四方。
每隔幾月, 便會出征。
在的時候, 神君又又乖。
離開的時候,神君又會恢復往日清冷。
年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忽有一日, 神君把年到了大殿。
神極其嚴峻。
神君說,他將回,歷天劫。
為一名凡人, 與年重逢。
原來他們之間的師徒之緣,不是他拜神君為師。
而是為凡人的神君,拜他為師。
「期待與先生重逢之日。」
這是下山前,神君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自己先生。
年這才意識到, 自己原來在昆侖山住了十年了。
那日之后,神君和神殿,都消失了。
曾經的年憑借在昆侖所學,降妖除魔,濟世救人。
并且創造了天下第一玄門宗派, 逍遙宗。
可年變了白發老翁,卻還是沒能等來轉世的神君。
就在他以為昆侖山的神君只是南柯一夢時,天邊霞乍現, 仙氣沖天。
他找到了神君轉世的孩子,將他帶回了逍遙山。
并給他取名, 楚清寒。
十七年后,楚清寒去昆侖山尋劍。
而鼎元,就是那位年, 則去了仙城, 找了一個人。
其實在他找到神君轉世的前兩年,他早就遇見了轉世的戰神。
那位姑娘名蕭憐音,是仙城的城主。
鼎元不嘆,也只有戰神之威, 能鎮得住這鬼城。
他不知道神君是否早有預料。
但他覺得, 自己總要做些什麼。
前世他們離合不斷,聚離多。
今生,他希神君能和他心的姑娘,好好相守一生。
也算是不負昆侖十年。
「姑娘命定之人, 就在那昆侖之巔。」
鼎元立在云端,瞧著風風火火出門的蕭憐音,著胡須笑了。
像當年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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