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第 20 節 塵榮
我收養了個出低賤的庶子,含辛茹苦地培養他長大。
為了陪他讀書,我熬壞了自己的眼睛,為了給他治病,我累垮了自己的子。
我纏綿病榻時,他卻牽著一個風塵子的手,站在我床頭冷冷道:「等病死,侯府中的一切都是咱們的。」
我含恨而亡,重生回了收養他的那一日。
這次,我不顧他期待的目,要了他邊的男孩。
他卻跪在雨里,不甘心地問我:「娘親,你為何不要我?」
1
我睜開眼時,面前站著一排半大的男孩。
管家在旁邊殷切道:「這些要麼是侯爺和姨娘的孩子,要麼是府里幾位早逝叔伯的孤,侯爺的意思是,夫人可以選一位養在您膝下。」
管家口中的侯爺,便是永寧侯江。
我出極其高貴,父親是鎮遠將軍,母親是大長公主,嫁給江這麼個只有世襲頭銜的侯爺,實在是低嫁了。
更別提江在我進門之前就和幾個姨娘都有了孩子。
但為子,我有個無法忽略的弱勢——我自弱,無法生育。
因此嫁與江,也不算太差。
由于他和姨娘們已經有了孩子,我無法生育卻又喜歡小孩,因此江提議我收養一個孩子到膝下,讓其為侯府嫡子。
這是個極好的機會,這個孩子將由一個卑微的庶子,一躍為皇親國戚。
「夫人,侯爺說榮哥兒就不錯,這孩子聰明聽話,最是乖巧。」
我瞧著面前的男孩,他一張白凈俊的面孔,笑起來時一對酒窩,的確招人喜歡。
可我卻生生打了個寒戰。
上一世,我收養的便是江榮。
為了讓他好好考取功名,我每晚陪他讀書,點燈熬油,差點熬壞了自己的眼睛。
他子不好,帶著胎里來的弱癥,我便帶他四求醫問藥,后來他的子終于大好了,我卻累得一病不起。
當我纏綿病榻時,江榮又做了什麼呢?
已經功名就的他牽著一名風塵子的手,來到我的床前,用深深厭惡的眼神看著我。
他告訴我,他此生最恨的人就是我:
「就因為你,我和我的生母不得不分離。」
「在你邊時,你無時無刻不著我上進用功,我沒有過一天痛快日子。」
「我與月梅投意合,還懷了我的孩子,我帶上門,你卻人將趕了出去,活活拆散了我們!」
那名月梅的青樓花魁窩在江榮的懷里,梨花帶雨地啜泣。
江榮的頭發:「你不必再擔心,這妖婦活不了幾天了。」
「等死了,侯府中的一切都是咱們的,你便是主人,一切全由你說了算。」
說完,江榮便帶著麗娘拂袖而去,月梅臨出門前還回過頭來,對我出了耀武揚威的笑容。
我一口氣沒上來,就這樣死在了床榻上。
2
往事猶在眼前。
如今重活一世,我絕不要再養個白眼狼出來。
于是,我的目淡淡地從江榮上掠過,隨即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個年:「你,抬頭讓我瞧瞧。」
那年抬起頭,隨即又低了下去。
他有雙小狼一樣的眼睛,倔強又清澈。
我認出了他。
他江塵,父母早逝,一直算是這侯府里的野孩子。
上一世,他便是學堂里有名的混世魔王,江榮和他發生過好幾次沖突。
那時候的我都護著江榮,責怪江塵野蠻無禮,他也不辯解什麼,就像此刻這樣低著頭。
后來他怎樣了?
似乎是去北漠參了軍。
甚至……在我病倒的那些日子里,全府的人都被江榮勒令不準來看我,他卻從北漠的軍營趕回來,還為我帶了一副補子的藥。
想到這里,心里一,我指一指江塵:「過來。」
「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孩子了,知道嗎?」
話音未落,江塵神微,江榮的面卻在瞬間變得慘白。
他呆呆地看著我:「娘親……你為何沒有選我?」
見我不理他,江榮上前一步,拽住我的角:「娘,你應該選我啊。」
「大膽!」管家已經上前一步,將江榮的爪子從我上拽開,「你的臟手別夫人的子!」
這些庶子的境遇并不好過。
他們的母親往往出都極卑賤,江又是個只管生不管養的爹。
因此在府里,什麼人都敢給他們臉看,連管家都敢厲聲斥責江榮。
這在前世是絕不可能的,自從我選了江榮,管家見到他便會滿面笑容地爺,絕不敢有一個字的不恭敬。
此刻,我好整以暇地扶了扶鬢角,無視江榮哀求的目,淡淡道:
「塵哥兒父母雙
亡,無依無靠,你母親健在,我怎好奪人所,讓你們母子分離呢?」
江榮的母親趙姨娘之前是戲樓子里唱鼓曲的,當初著大肚子被江帶回來,府中人人都嘲笑上不得臺面。
如今,江的寵早給了更加年輕貌的妾室,趙姨娘和江榮生活在偏僻的小院中,過得很是凄苦。
江榮聽完我說的話,臉白了白,片刻后,撲通一聲跪在我腳下:
「大夫人是我的嫡母,請給榮兒一個孝順夫人的機會!」
孝順?
我在心中冷笑。
是指帶著青樓花魁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還是指不讓任何下人給病榻上的我送水送藥?
我的好榮哥兒,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演一遍也就夠了。
江榮膝行到我面前:「我的功課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夫子說我以后定會金榜題名,娘親,你別不要我……」
其他的孩子已經不樂意了,他們拉過江榮,拳腳落在他的上:
「你這小子要爭寵就爭寵,踩我們做什麼?」
「功課好些就了不起嗎?」
「不給你點看看,你真當你是侯府嫡子了。」
我不再理會人群中啜泣哀求的江榮,而是朝一旁的江塵招招手:「離近點,我瞧瞧。」
「這裳破得不樣子了,我屋里還有三匹從娘家帶來的好料子,給你做裳吧。」
那一瞬,我看到江榮抬起頭,他瞪著江塵,眼中流出濃濃的嫉妒神。
3
前世,我那三匹料子自然是都給了江榮。
他高興得不行,甜甜地謝我:「娘親待我真好,若是配雙時興的靴子就更好了。」
我出手大方,立刻又購置了玉,專門為他做靴底。
然而,如今同樣的好料子穿在江塵上,他卻悶悶的,一個謝字也不說。
「怎麼,不合?」我去幫江塵量腰,他避開我,臉有些發紅。
「夫人的料子是極好的,只是我配不上。」他聲音很低,「我在外面輒打架,再好的裳穿個兩天也就破了,白白浪費了夫人的心意。」
說完,江塵就要把上的服往下。
我摁住他:「欸,什麼?」
他的臉更紅了,冷白的出一點,讓這個朗的年看上去有幾分讓人憐。
「既然知道打架不好,那就不要打架了,學堂是念書的地方,老和人打架做什麼?」
他低下頭,悶聲道:「我……不太識字,先生教的我跟不上。」
「沒事,我教你。」
江塵轉頭看我,眼中有一不可置信。
「我教你。」我鄭重地重復,「只是有個條件,不可再與旁人手了,知道嗎?」
江塵猶豫了一下。
但隨即,他重重地點頭:「我答應夫人。」
4
教江塵識字其實很簡單。
他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很多,之前只是缺乏領路的人。
我從午間就開始教他,每次用了晚膳后再教一會兒,江塵便不肯學了。
我以為他子急,坐不住,也不便強求,于是早早回屋休息。
結果,卻在有次起夜時發現江塵重新點燃了燭燈,趴在窗邊溫習。
老管家告訴我:「每次夫人走了,塵公子都會再爬起來用功。」
我有些詫異:「他對我從來不說這些。」
老管家笑了笑:「塵公子說,夫人子不好,不該夫人陪著熬夜。」
我心里一,一暖流緩緩涌。
第二日,江塵下了學堂,我想他來,問問近日先生講的容他是否能跟上。
卻怎麼都找不到江塵的人。
我這才想起,江塵這幾天都避著我,我去瞧他,他也只是隔著房門應答我幾句。
似乎是在躲著我。
我出其不意,直接去了他屋里。
江塵被我堵個正著,清澈的眼中劃過一慌,第一反應是將頭側了過去。
然而我眼尖,已然看到他試圖擋住的左臉上,有青紫的傷痕。
「怎麼回事?」我一急,走上去捧住江塵的臉,「你又打架了?」
江塵垂著眼簾,睫微微。
良久,他頭了,發出一個低低的「嗯」字。
我急火攻心:「不是答應了我不再打架嗎?」
江塵側低著頭,眸晦暗:「是我錯了,請夫人責罰。」
我氣急:「你若是這樣,我以后再也不管你。」
我轉想要奪門而出,走出幾步,卻突然意識到不對。
回來到江塵面前,我沉聲道:「江塵,你對我說實話。」
江塵眸一,隨即低頭:「這就是實話。」
「不,不對。」我搖搖頭,「以你的能耐,沒人能把你打這樣。」
上一世我就見識過江塵的本事,江榮帶著一伙人圍毆他,他愣是能以一敵十,一手從府中老兵那里學來的流云鞭揮得縱橫寫意,無人能近他的。
「你能傷這樣,只有一種可能。」我牢牢地盯著江塵,「有人打你,你完全沒有還手。」
我扶著他的臉,強迫他抬起頭。
江塵直視我的時候,我才驟然發現,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我答應夫人了,不打架。」他聲音聽上去有一啞。
我心中一震。
為了遵守這個約定,江塵在別人打他的時候,是一下都沒還手。
「打你的人是誰?」我冷聲道。
江塵不說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你娘親!」
江塵突然吼了出來:「不,你不是!」
我被他吼得腦仁疼,子一晃,江塵慌了,連忙扶住我:「夫人……」
他這一扶,就像有一道電穿過我的腦海。
「打你的人是榮哥兒,對吧?」
我冷冷地說。
5
第二日,我將江塵送到了醫館,我自己去了學堂。
江榮一見我來,立刻跑上前來,滿臉都是驚喜:「夫人來了,夫人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我面沉如水,淡淡道:「你們最近打架了?」
江榮愣了愣,臉上的笑意了兩分。
但他應當是早早準備好了說辭,立刻朗聲道:「江塵考試時作弊,品行不端,將我們侯府的臉都丟盡了,我看不過去,才帶人教訓了他。」
我挑了挑眉:「你親眼見到他作弊了?」
江榮理直氣壯道:「當然!不信夫人去問先生!」
我沒作聲,轉離去,江榮覺得我被他說服了,在我后面喊道:「夫人向先生確認完后,是不是該獎勵榮兒?」
角漫過一冷笑,我輕聲道:「這個自然。」
如江榮所言,我去了學堂的夫子那里。
白胡子的老秀才義正詞嚴:「江塵的確在考試時試圖看別人……」
我笑了笑,截住他:「榮哥兒給了你多銀子?」
夫子愣了愣,張著沒說話。
前世,我周圍所有下人都在說江榮的好話,讓我真的以為他是個品行純良的年。
后來才知道,這些下人都收了江榮的銀子,被他打點得明明白白。
我褪下手腕上的金鐲子,往桌上一拍:「夫子教書育人,實在是辛苦了,一點心意,不敬意。」
夫子拿起鐲子顛了顛,眉開眼笑:「夫人出手實在闊綽,您有什麼吩咐,只管對老說。」
我揚一笑:「我哪有什麼特別吩咐,無非是想知道學堂里真實的況。」
重音咬在「真實」二字,這白胡子老頭是聰明人,豈有不明白的。
他收下鐲子,坦白道:「江塵確實在考試時看過別人,但只短暫幾眼,大概是看看別人寫到什麼進度了,并未長久盯著。」
也就是說,江塵沒有作弊。
他的進步,都是實打實學出來的。
「倒是江榮,最近文風突變,進步大得不像話。」
心里無端升起一不祥的預。
「可否將江榮的考卷給我看看?」
夫子將江榮的卷子拿過來。
我掃了一眼,渾都冷了。
江榮這篇文章,和前世一位姓蘇的舉人寫得一模一樣。
但問題在于,按照這一世的時間線,蘇姓舉人應當在三年后的殿選中才會寫下此文。
我的手抖起來,幾乎拿不穩卷子。
只有一種可能。
江榮也重生了!
6
確定了這一點后,我只覺得如墜冰窟。
江榮上一世就甜心狠,心思深沉。
如今他帶著前世的經驗和記憶,只會比上一世更厲害。
唯一的好在于,他目前并不能確認我也重生了,如果能確認的話,他就該知道我和他之間已無轉圜的余地,不會再多次跑來我面前爭寵。
心下通,我又送了些銀兩給夫子做封口費,隨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卻發現江榮就站在院外等我。
「夫人,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揚起笑臉看向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是不是該賞我?」
我緩緩笑了。
「自然是要賞的。」我隨的侍取來紋銀,賞給江榮。
江榮看著銀子,深深失:「我不要銀子,我只想像塵哥兒那樣,能被夫人親自教導。」
我并不接茬,只道:「夫子給我看了你的文章。」
我清晰地看到,江榮目深狠狠一變。
他問我:「夫人覺得我寫得怎麼樣?」
這是試探。
我這一世沒有收養江榮的行為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在試探我是否也是重生。
「文采斐然,令人驚艷。」我由衷贊嘆,「很難想象這樣的文章,出自一個十二歲年之手。」
江榮笑了,肩頸隨之放松下來。
他終于確認,我不是重生的了。
「那夫人能不能也陪我讀書……」
我搖搖頭:「你功課已經足夠好,現在讀再多書也提高不了什麼了,不如多出去玩一玩逛一逛,等你以后朝為、家立業了,就再也沒有這麼輕松的日子了。」
我笑著接過侍手中的紋銀,塞進江榮手里:「去玩吧,銀子不夠了就來跟我說,我再給你。」
江榮眨眨眼,顯然是心了。
轉過,我在心中冷笑。
江榮的子我太了解了。
他玩很大,讀書時本坐不住,做功課時都是由我親自盯著,他才能不開小差。
尤其是他現在自以為有著重生的金手指,對付這些初級的功課不在話下,就更加不會認真讀書了。
我的榮哥兒,你不是前世覺得我讓你上進是害了你嗎?
那就去玩吧,好好玩。
功課這件事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等你后悔的那一天,就已經來不及了。
……
當然,江榮不可小覷,為了讓他對我徹底沒戒備心,當晚,我狠狠教訓了「作弊」的江塵。
鞭子聲一下下在屋響起,得全院都聽得見。
「讓你作弊!我讓你作弊!再有下回,我把你送去北漠充軍!」
房間,江塵看著我拿鞭子打枕頭,小聲道:「夫人仔細手疼,要不我替你?」
我的確手有點疼,于是將鞭子給江塵。
他一邊拿鞭子繼續打枕頭,一邊高聲求饒:「夫人,我冤枉!我真的冤枉!」
隨后,又用屈打招的委屈聲調哭喊:「我再也不敢了!夫人就饒了我這回吧。」
這小子,平時不聲不響,演戲倒還像。
……
做足了樣子后,我和江塵一起吃點心。
「夫人這是演給江榮看?」
「不止,也演給其他江姓子弟。」我吃著棗泥,閑閑道,「你畢竟不是侯爺的孩子,如今突然得了勢,別的子弟難免嫉妒你,即便不是江榮,以后也會有別人給你使絆子。」
「所以,不如讓他們覺得被我收養也不是什麼好事,咱們悶聲發大財。」
江塵目微。
我看他一直沒吃,把盛棗泥的盤子往他那里推了推:「吃啊。」
他面難:「我不吃甜的。」
「這樣啊。」我說,「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要不拿去分給丫鬟小廝吧。」
江塵應了我的話,端著盤子往外走。
路上遇見了小廝,小廝嘆:「喲,這不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棗泥嗎?怎麼,是要分我們嗎?」
江塵沉默,隨后很篤定地開了口:「不是,夫人是讓我帶回去吃。」
說完,他端著盤子走了,甩給小廝一個令人捉不的背影。
7
我鞭打江塵的事傳遍侯府后,江榮顯然是更得意了。
他在學堂里橫行霸道,即使不去上課,夫子也不管他。
于是,江榮前世抑的玩兒被極大地激發了,他結了一票狐朋狗友,在外面逛戲樓、喝花酒。
人人都說他這風流浪的模樣,十足得了他父親江的傳。
消息傳到我這里,我淡淡一笑,為江榮說話:「榮哥兒聰明,不學也是功課第一,那不如多玩玩。」
轉過頭來,繼續教江塵好好學習。
……
半個月后,我一回院子,就見他領著一個姑娘站在那里。
那姑娘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垂著手站在那里,模樣倒是生得俊俏。
「夫人,我看著您房中人手不夠,剛好路上遇到這丫鬟賣葬父,便用夫人賞我的銀子買了。」江榮討好道,「一來也算做了件善事,二來是個伶俐的,定能伺候好夫人。」
那丫鬟的確機靈,聞言立刻跟上:「奴家月梅,以后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月梅!
我的指甲不易察覺地掐進掌心。
我冷眼瞧過去,瓜子臉杏核眼,不是那前世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青樓花魁又是誰?
只是此時的尚且沒有風萬種,還是個小姑娘。
我懂了。
什麼賣葬父?不過是一通編出來的好聽故事。
月梅是江榮從青樓里贖出來的。
月梅十三歲被發賣進青樓,十六歲為花魁。
現在的價還不高,贖花不了太多銀子。
所以江榮提前把贖了出來,一來比之后再贖要省錢,二來能提前和在府里相,三來還能安個眼線在我邊。
一箭多雕,江榮真是不可小覷。
想當年《三十六計》還是我教他讀的,如今他玩瞞天過海,我便玩將計就計。
于是,我笑意地了月梅的手:「的確是個機靈姑娘,既如此,你就跟在我邊吧。」
8
月梅服侍了我三個月,不斷說江榮的好話。
比如我們去學堂,便說:「榮哥兒功課最好,每次文章都被夫子夸獎,外面的文士都以和他對詩為榮,真是才華橫溢。」
我在心里冷笑。
他自然才華橫溢。
畢竟他筆下的那些文那些詩本不是自己寫的。
真正的作者到時候只會嘆息,自己的靈怎麼幾年前就被別人寫過。
路過小廚房時,月梅也會說:「上次公子們一起去外面打獵,榮哥兒帶回了大塊鹿,特意送到小廚房,讓全都做給夫人吃,真是極孝順的。」
我再度冷笑。
江榮的確給我送來了烤鹿。
可我子弱,本吃不了這種猛火炙烤的鹿。
反倒是江塵,每次會在去學堂前給我熬碗白粥,里面加了各種藥材,是他對著醫書一點點琢磨出來的。
誰是真心,一目了然。
月梅還要為江榮說話:「我看這屋里只有塵哥兒一個也寂寞,要不夫人再將榮哥兒也……」
很好,真正的主題來了。
我立刻打斷,笑著調侃:「怎麼?你心悅江榮?不然怎麼三句話不離他,要不我將你調到他邊?」
月梅一驚,趕找補:「怎會?奴婢的心全是夫人的!」
「但畢竟……畢竟我賣葬父時,是江榮公子救了我,對我有恩,我自然多關注他些。」
「你不喜歡江榮?」
「奴婢一心服侍夫人,心中怎會有這些雜念?」
月梅一臉正氣。
但其實我早知道了。
江榮邊同樣有我安的眼線,眼線告訴我,江榮和月梅私下里頻頻幽會。
江榮還許諾月梅,等他了侯府嫡子,就娶月梅為妾,日后再找機會轉正,讓為侯府的主人。
這大餅畫的,可不是與前世一模一樣?
也不怪月梅心。
江榮即使沒被我收養,也是永寧侯的親兒子。
月梅能嫁他,別說是正妻,就算是做妾,也屬實是飛上枝頭當凰。
「好啦,知道你的忠心了。」我吩咐月梅,「去看看我的藥熬好沒。」
月梅應了一聲,朝屋外走去,正好和朝屋走的江塵撞上。
江塵的手里正端著我的藥,眼見月梅差點撞上他,他連忙側一避。
月梅抬頭去,江塵一白,一頂玉冠束住如墨的長發,眉眼清冷。
他們這些半大的年長得比風還快,半年不到,江塵的孩子模樣就已經褪去了大半,肩膀拔,腰桿筆直,下頜線呈現出年男子的鋒利來。
月梅的臉突然紅了,匆匆跑出去,連禮都忘了行。
我笑著沖江塵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
他不明所以地走過來,我他的臉:「我們塵哥兒,也是會招孩子喜歡的人了。」
江塵面一燙,避開了我的手。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連耳垂都變了。
我愣了愣。
我沒做過母親,不過是學著別人的樣子,照葫蘆畫瓢。
但江塵其實只比我小幾歲,之前他沒長開,看著還是孩子樣,我代母子代得心安理得,他躲我,我也只覺得是小孩子認生害。
如今他長高了,看著倒像是我的同輩,再害起來,弄得我也不自在了。
當媽難,當后媽更難啊!
我一邊接過江塵手里的苦藥,一邊默默嘆。
秋的時候,江回來了。
他之前被皇上調去南方監督水利,江南是溫鄉,江一頭扎進了會說吳儂語的姑娘堆里,如今總算磨磨蹭蹭地完了皇命,想起了他在京城里這個鳥不拉屎的侯府。
我帶著人在門口迎接,江一臉被酒掏空的模樣,著大肚子下轎:「夫人別來無恙啊!」
然后,他拍拍站在我旁邊的江塵:「榮哥兒這麼大了?真是出落得風流倜儻,有我年輕時的風采!」
江塵小聲道:「侯爺,我是江塵。」
江的臉上出現了小小的尷尬,不過,隨即江榮便從人群中出來,親切地扶住他:「父親終于回來了,榮兒真是分外想念父親。」
江本分不清自己的這幾個庶子,不過要選一個最喜歡的,那自然是聰明甜的江榮。
眼看著江跟江榮熱絡地寒暄起來,我在旁邊瞧著,懶得搭腔。
我和江是表面夫妻,房花燭夜那日喝了杯酒,他就走了,房都沒圓。
我嫌他年紀大臟,不愿他
。
他一方面不敢惹我,一方面有更嫵的妾室,因此也很識趣地不來我。
雙方都知道這不過是個日子湊活過的面婚姻,倒也自在。
當晚,江與我一起飲茶,指了指江塵:「塵哥兒這個年紀,可以納兩個丫鬟開開臉了。」
永寧侯府的家風一向如此,公子娶妻前,可以先收邊的丫鬟做妾。
然而他話音未落,江塵就跪了下去:「兒子不想納妾,只愿陪伴夫人。」
江被他嚇了一跳,但他懶得管閑事,江塵也不是他兒子,他隨即看向江榮:「榮哥兒也快十五了吧?我十五的時候,你娘都快生你了。」
我在心里翻白眼。
這老浪子,回來不問孩子們的功課,先教男之事,可真有他的。
得虧我們塵哥兒不聽他的。
江榮一副乖巧的模樣:「父親既然發話了,兒子之后便留心著。古語云,先家再立業,若有心人相伴在側,兒子想必也可更加專注讀書。」
江滿意地大笑:「不愧是我兒子!」
我清晰地看到,我邊的月梅也出了喜。
江授意江榮納丫鬟為妾,的機會終于等來了。
我清晰地看到,江榮給月梅使了個眼,那意思是讓月梅放心。
很好。
江雖然是個沒用的家主,但其實我們所有人都在等他回來。
江榮已經完了他的表演。
現在到我了。
我突然揚聲問邊的月梅:「月梅如今幾歲了?」
月梅突然被問,有些驚訝。
但隨即驚喜起來,覺得我這時候問起,是要將指給江榮為妾,于是興道:「十五了。」
我點點頭:「我十七歲出閣嫁進侯府,已經算晚的。」
月梅恭維道:「夫人年紀輕輕卻年持重,能持好府中上下,奴婢怎配與夫人相比?」
我面笑容,指著月梅道:「瞧瞧,瞧瞧這丫頭,不但容貌是一等一的,還這樣懂事乖巧。」
隨即,我款步走到江面前,將手中的茶遞給他,隨即垂眸哀涼道:
「妾子不好,不能侍奉夫君,無法盡到妻子本分,心中一直自責。」
「但如今得了月梅,月梅姿容絕,又小意溫,妾希能代我侍奉夫君,我的愧疚也可平復些許。」
江之前就已經注意到月梅,還悄悄問過我邊何時多了這麼個水靈的丫鬟。
如今我竟主提出讓月梅為妾,他自然大喜過:「夫人竟然如此賢惠!我江某有賢妻妾如此,夫復何求!」
江榮和月梅的臉頓時變得一片死白。
月梅哐當一聲跪下了:「侯爺,夫人,其實我……」
我打斷了的話,朗聲對江道:「其實這丫頭是江榮救回府中的,我起先還想著二人會不會有私,但問過月梅,月梅說對榮哥兒只有恩,并無男之,我這才放心。」
隨后,我笑瞇瞇地看向月梅:「你說是不是?」
月梅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
片刻后,求助地看向江榮。
江榮避開了的目,不與對視。
月梅的臉愈發變得更灰白。
我在旁邊,心里只有冷笑和快意。
前世江榮拉著月梅的手,說要讓做侯府主人時,我以為他們之間有怎樣的似海深。
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江榮本不敢為了月梅去跟江抗爭。
這一世,他沒有我的扶持,不能再失去他父親的心。
就這樣,江榮眼睜睜地看著江收下了月梅。
為江的妾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位侯爺在房中魯又殘暴,下了床之后則薄寡義。
于是,江的妾室都活得不幸福,要麼死得早,要麼不到三十就已經長出白發。
江榮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因為他自己就是江妾室的孩子。
他心的子如今走上了絕路。
可他只用了短短幾個瞬息,就平復了過來:
「恭喜父親,喜得如花眷。」
江榮出笑容,看上去是真的為江到高興。
「剛好,兒子早早備下禮,便趁著這大喜的時刻送給父親。」
我看著江榮,頭一次覺得他這麼可怕。
這孩子重生一次后,心思更加深沉,從表面來看,本琢磨不出他的想法。
江榮送給江的是座翡翠觀音像。
江最喜歡玉雕,江榮這禮可算送到了他的心坎上,父子二人借著酒勁兒絮叨了片刻,江便把目轉過來,看向了坐在不遠的我。
我立刻知道,事來了。
「夫人。」
果然,江喚我。
我走上前去:「夫君有何
吩咐?」
「我怎敢吩咐夫人?不過是有件小事與你商量——榮哥兒過兩年就到了該家的年紀,你不如把他收在你名下,這樣也好娶妻。」
在這方面,江的腦子倒是很清醒。
嫡庶其實都是次要的,關鍵在于,這個侯府里,我的份比他更值錢。
以江榮永寧侯庶子的份,要麼配名門貴族的庶,要麼娶小戶人家的小姐,選擇其實并不多。
但如果是我的兒子,護國將軍和大長公主的外孫,那京城中的閨秀,幾乎可以任他挑。
我看向江榮,他乖巧又安靜地看著我,出酒窩深深的笑容。
我移過目,平聲道:「我已有了塵哥兒。」
江笑道:「多一個也不多啊,他倆都大了,也不需要你心。」
我又搖頭:「江榮的母親趙姨娘還在,我怎好奪人之子?」
江被我說服,道:「也是。」
旁邊,江榮原本無盡期待的神一下子灰白了下來,眼中流出無法掩飾的失。
他原本是寄希于靠他父親說服我的。
可他沒想到,我搬出趙姨娘后,江這麼快就同意了我。
我回屋時,江榮拽住了我的袖子。
在我邊的江塵立刻推開他,攔在了我的面前。
江榮怨毒地看了眼江塵,隨即收回目,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向我:
「夫人,我生母待我不好,我不曾過一日溫暖。」
「還求夫人可憐我。」
我垂眸,平和道:「榮哥兒,再怎樣也是你的母親。」
「我只想讓夫人做我的母親!」
我不再理他,帶著江塵轉離去。
……
我本以為,此事就要過去了。
然而,三日之后,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消息傳了過來。
趙姨娘自縊亡了。
說大不大,是因為江妾室眾多,經常有人過世,因此江也沒有太在意,只讓下人按照流程下葬。
說小不小,是因為江塵去停尸房看了。
「如夫人猜測……趙姨娘的脖子上,繩子留下的傷痕有問題。」江塵低聲道,「我比畫了一下,不是上吊會留下的形狀。」
我倒吸一口冷氣,幾乎站立不穩。
……
葬禮那一日下了大雨,江榮披麻戴孝地跪在雨中,一見到我來,便立刻哭著撲向我。
江塵冷著臉拉開他。
江榮摔倒在地,他仍在哭泣,拽著我的角:「夫人……我沒有娘親了……」
他哭得實在太可憐,紅齒白的一張臉,眼淚一串串落下來,周圍的人看了,無不憐惜。
江在旁也有些容,他嘆息一聲:「夫人,你就收了榮哥兒吧,他實在可憐。」
我沉默。
隨即道:「好。」
我從未見過江榮如此驚喜的神。
他起,用力地抱住我:「娘親,我一定好好孝順你。」
他抓著我的手很。
我卻只覺得被一條冰冷又粘膩的蛇信子過。
這頭前世被我養大的狼,他真狠。
狠到為了此生榮華,他連生母都敢除掉。
……
然而,這并不是江榮做的最后一件狠事。
六月的時候,我母親人帶話給我,說圣上在為太子找伴讀,可以舉薦一名年。
顯然,這人選將在江榮和江塵之中誕生。
而此時的江榮,名聲已經很不好了。
我之前鼓勵他在府外玩,出了事從不他去道歉,只給他銀子讓他自行去平息。
時間一長,人人都知道侯府的榮公子是個紈绔子弟。
而江榮之前憑借他記憶中那些別人所作的文章,的確風了很久。
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那些文章是有限的。
而他自己的課業早早荒廢了,本寫不出新的。
久而久之,他「江郎才盡」了。
這個太子伴讀的人選,似乎一定要落在江塵上了。
我只是沒想到,江榮會那樣的不甘心。
不甘心到……他給江塵下了藥。
我是在午后,突然得到眼線的消息的。
那小廝匆匆忙忙地趕來,告訴我:「榮公子去找了塵公子,說夫人昏倒了,讓塵公子快去瞧瞧。」
「塵公子一聽就急了,已經隨著榮公子去了。」
我一聽,立刻意識到不對:「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的?」
「好像是……老爺的臥房!」
我的頭「嗡」地一下大了起來。
江上朝去了,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我什麼都顧不得了,帶著幾個心腹家丁,直接趕去了江的臥房。
我拉了一下門,
重重的銅鎖從外面將門鎖了個徹底。
沒有時間猶豫了,我對邊的心腹道:「拿斧頭來。」
「夫人……」
「聽我的!破門!」
斧頭被拿來了。
那扇雕花木門被直接劈了開來。
我沖進去,一個影撲向了我。
「夫人……」
是江塵。
而不遠的榻上,月梅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上面,顯然是提前被迷昏了。
我再垂眸看江塵,他臉紅,渾已經被汗水浸了,但服仍然整整齊齊地穿在上。
……
此此景,我怎麼會不懂江榮的算計。
「月姨娘子不適,你們幾個照顧好。」我對心腹婢們說道,隨即扶起江塵,「塵哥兒跟我走。」
回我房間的路很遠,但江塵一直竭盡全力直了腰桿,竭力不讓人看出他的異常。
到了我房間,他才直地倒下。
我去扶他,才發現他渾上下已經被汗了,服漉漉地在上,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
「江塵,江塵。」我他的名字。
他眼皮都睜不開了,了,良久,只說了一句話:
「你出去,不用管我。」
催藥的作用下,他吐出的每個字都顯得滾燙:
「我沒事,別擔心。」
其實怎麼會沒事,說完這句話,江塵便昏了過去。
催藥的作用起初是熱,到后面便是五俱焚的痛。
江塵是直接疼暈的。
即便如此,他依然忍住了。
我走出房間,渾止不住地。
走到佛堂前,我去上了炷香。
我娘信佛,連帶著我自信因果。
所以原本,我是不愿在江塵考取功名前,讓我自己的手上沾的。
但這一刻,我下定了決心。
江榮把我護著的人傷了這樣。
我留不得他了。
9
我去見了月梅。
醒來時,頭痛裂地扶著腦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嚇得差點跳起來。
「別慌。」我握著熱茶,坐在床頭看著,「侯爺沒回來,我的人想辦法在路上攔住了他,他喝花酒去了。」
月梅稍稍放下心來。
我冷冷道:「現在消息被我封鎖住了,但如果你不對我說實話,沒人能保你的命。」
月梅訥訥道:「我被人帶去老爺的房間,喝了杯桌上的熱茶,然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月梅,藥是江榮下的。」
月梅猛地看我,瞪大了眼睛。
「他先你過去,迷昏了你,然后把江塵騙了進去,隨后鎖死了門。」
「窗紙上有小,江榮就是從那個小中把催的迷香吹進去的——他想讓你和江塵之間發生什麼,不用我多說了吧?」
月梅怔了片刻,隨后渾發起抖來。
「不可能,不可能……」喃喃道,「榮朗不會這麼對我,他最喜歡的就是我……」
「是嗎?那我再告訴你個。」我湊近月梅,輕聲道,「趙姨娘脖子上的勒痕,不是上吊弄出來的。」
月梅的瞳孔猛然放大。
「他連自己生母都下得去手,你覺得對你會心慈手嗎?」
「對了,江榮最近想求娶伯爵府的三小姐……他之所以費心費力地轉到我名下,就是為了娶個門楣高的好妻子啊。」
我沒有再對月梅說更多話。
讓自己去品吧。
品品的心上人,一直以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然,我給月梅留了一份禮。
一包藥被留在的手邊,用不用,全取決于自己。
10
那天的事被我重金了下去,下人們全都被封了口。
沒有人會忤逆我去討好江,因為江最近越來越能看出被酒掏空了,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只要他一死,這侯府就徹底由我說了算。
江不知道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不如往日康健了,他愈發想要證明自己,又在無法證明時惱怒,拿別人撒氣。
月梅因此常常渾是傷。
備折磨卻又無法逃離的,約江榮喝了一次酒。
隨后,在江榮離開后,月梅用一白綾結束了自己無的生命。
江榮原本是高興的。
他高興于月梅終于死了,這樣他做下的許多臟事,便再不會被人說出去。
然而,在月梅死后的第二天,江榮便開始吐。
……
月梅在酒里下了我送的藥。
三日之,江榮便會吐而亡。
他纏綿病榻時,我在佛
前,上了一炷香。
江榮是死于月梅之手,與我無關。
但倘若真要降下懲罰,那就請降到我本人上,不要讓因果報應連累到我邊的人,比如江塵。
上完香后,我去看了江榮。
他躺在床上,氣息奄奄。
此此景,多麼像前世的我和他。
只是角互相調換了過來。
他痛苦地息著,臉灰白, 眼睛一眨不眨地著我:「夫、夫人……我好不甘心……」
我避開他向我來的手,嘆了口氣。
「月梅那個毒婦, 竟然想要帶著我一起跟下地獄。」他張著,從口中涌出來, 「我本來應該是侯府嫡子的, 這座侯府,都該是我的。」
「夫人, 你救救我, 我小時候生病,你不都是有辦法的嗎……」
江榮混淆了。
他將前世與今生混淆了。
我笑了笑:「榮哥兒, 那是前世。」
「原來……原來是前世發生的事嗎?」
江榮點了點頭。
下一瞬,他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不可置信地向我, 江榮大口息起來:「你……你也是……」
「是啊, 我的好榮哥兒。」我輕輕點頭, 「我也是重生的。」
江榮盯著我, 他目眥裂,像條上岸后的魚般大口息著, 最后,更多的鮮從他口中涌出。
他就這樣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怨恨,咽了氣。
江塵來到我邊, 他低聲問我:「夫人,如果他再重生,你該怎麼辦?」
我淡淡地搖頭:「沒關系,我們不也都是重生嗎?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
是的,江塵也是重生。
「只要再來一世還是帶著之前的記憶,我就永遠不會怕他。」
江塵兀自笑了笑。
「你笑什麼?」
「想到來世,或者未來的很多世,或許能以不同的份跟夫人相見, 心里便覺得高興。」
我瞪他一眼:「那這一世呢?」
……
下雪了,江塵為我披好大氅,我扶著他的手臂, 緩步回家。
三個月后,江塵金榜題名, 為太子伴讀。
一年后,江死于暴病。
這侯府中的主人,終于徹徹底底了我。
又是一個下雪天, 我遇到了一個路過的清俊年, 他自稱追魂人,名季昭。
季昭告訴我:「某個與夫人有過前緣的魂魄,不會再重生了。」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還是問他:「為何?」
「每個人皆由自己的母親帶到這個世界, 江榮殺死自己的生母, 便是斷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口,因此無法再重來。」
原來如此。
因果報應,到底是降落在了他的上。
雪下得越來越大,我備好了清粥和小菜, 等著江塵回來吃飯。
這一世還很長,仍有許多東西,值得我的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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