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第 17 節 月下鬼
大姐出嫁的那天清晨,我的尸在豬圈里被人發現。
父親啐了一口要將我丟到后山時,弟弟卻用我的聲音說:
「這才剛剛開始。」
1
我出生那天父親很高興。
因為我那一母同胞的弟弟讓老周家的香火總算是傳了下去。
至于我,不過是僥幸跟著出生的賠錢貨罷了。
更何況在我和弟弟出生前,母親就已經生過一個孩了。
這使得我在家中的位置更加尷尬。
從小到大,我都謹小慎微,生怕做錯事招來一頓毒打。
有一次過年,母親難得燉了一大鍋紅燒。
濃油赤醬的湯里浮著一層油花,剔雪白,是看著就讓我忍不住口水直流。
年夜里,父親敞開懷地吃喝酒,醉醺醺的臉上罕見地出笑意。
我也大著膽子手從盆里夾起一小塊。
還沒來得及放進里就被母親一掌打掉。
板著臉,渾濁昏黃的眼珠惡狠狠地盯著我:
「這是你能吃的嗎?賠錢貨,就知道吃。你都吃了,你弟弟吃什麼?」
弟弟溫聲勸道:「媽,大過年的,就讓二姐吃一塊吧。」
「吃什麼吃!讓上桌都是給臉了,滾出去!」父親一聲暴喝夾雜著拳腳向我襲來。
大姐從始至終都在屋角,生怕被父親注意到。
2
村里人結婚早,大姐剛 17 歲就被許給了同村的劉二狗。
換來的彩禮錢正好夠弟弟在城里高中半年的補課費。
婚禮前一天,大姐抱著我哭了很久。
快到凌晨十二點的時候,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
「二妮,你去后山幫我采一朵天堂藍好不好?據說結婚前把這種花在枕頭下面睡一晚上,就能得到山神的保佑。」
「可是媽說天黑了山上有狼……」看著絕的淚目,我突然有些說不下去。
劉二狗那人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日醉酒,經常對村里小姑娘寡婦手腳。
大姐嫁去那樣的人家,跟羊虎口沒什麼區別。
我咬了咬牙答應替去后山摘花,一夜未歸。
第二天,我的尸在豬圈里被人發現。
面容腫脹,眼珠暴出眼眶,只余下一塊赤連著。
脖子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折,后腦幾乎在脊背上,四肢各都是青紫瘀痕。
服被胡套在上,早已看不出底。
3
我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的尸,周浸泡在無盡的恐懼中。
可我是個糊涂鬼,只記得昨晚自己走在去后山給大姐摘花的小路上,黑漆漆的山林中約能聽到幾聲鳴。
至于遭遇了什麼,是怎麼死的,我一概不記得,連尋仇都找不到人。
我倉皇飄進堂屋,看到父親面鐵青,一言不發地著旱煙。
屋里一片死寂。
「是我害了二妮啊!」大姐一聲凄厲的哭號打破了寂靜,「是要去給我采花才跑出去的,要是我當時早點發現就不會出事了。」
「凈給老子找事!」父親朝地上啐了一口,目翳。
母親抹了抹眼角,拍拍大姐:「這婚今天怕是結不了,你弟弟昨天晚上趕回來參加你婚禮也白跑了。」
「二妮的尸怎麼辦?」母親回頭向父親。
「直接扔去后山找個地方埋了。賠錢貨,還不如早點嫁了換彩禮。」父親撣撣落在上的煙灰,站起說,「你去把熠宗起來,埋了二妮,下午送他回學校。」
熠宗昨晚回來了?我漂泊的思緒像是有了錨點。
大約是因為在子宮里共生那幾個月,熠宗跟我的關系一直很好。
明明是一胎生的,他的格卻明顯比我健壯許多。
小時候他經常揣了母親煮的蛋就跑出去玩,再繞到河邊把蛋塞給我吃。
「給你,凡凡。」他齜著一口小白牙,用手在我頭頂比畫一下,「多吃才能長個呢。」
4
母親把熠宗來堂屋,他垂著頭,半長的額發遮住了表。
「你二姐出事了,你跟我去后山一趟,把埋了。」父親去屋后取了兩把鏟子,遞給他。
他靜默著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抬起頭,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二姐被人殺了!你還笑得出來……」父親加重語氣,有些慍怒,話說到一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嘻嘻嘻……」熠宗的笑容越來越大,夾雜著神經質的笑聲,顯得愈發詭異。
嘀嗒——
一滴汗珠從父親額角落,熠宗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抬手挽了挽耳側并不存在的鬢角,聲音地對父親說:「這才剛剛開始。」
「啊!」母親發
出一聲慘,暈了過去。
不僅是被嚇到了,就連我一只鬼也被嚇得夠嗆。
父親沒有理會癱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母親,重重一掌扇在熠宗臉上。
他被扇得踉蹌了一下,笑容卻毫不減。
黑漆漆的眼珠定定地盯著父親,一行黑從鼻腔里涌出,把牙齒染了。
「爸,熠宗好像中邪了。」大姐帶著哭腔在墻角,止不住地發抖,「我們怎麼辦啊?」
「你看著他,我去村東頭找閆婆婆過來。」說罷,他把鏟子一扔,快步出了房門。
5
閆婆婆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神婆,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會事先找算上一算。
聽到父親要去找閆婆婆,我心里咯噔一下。
猶豫半晌,我還是跟了上去。
閆婆婆的院子周圍系著幾縷紅繩,連接穿著拇指大小的銅鈴。
我第一次當鬼,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真的能殺鬼,只敢在門口徘徊。
好在父親嗓門重,隔著半個院子都能聽清。
「閆婆婆,出事了!熠宗中邪了,您快去給看看吧。
「說起來都是那個賠錢貨惹的晦氣,自己跑出去人死了,還連累了大妮和弟弟。
「尸?尸讓人給扔豬圈里了。
「本來打算拉去后山埋了,結果這熠宗就突然中邪了。
「哎呀,閆婆婆,你快去給看看吧。熠宗可是我們家獨苗啊!」
……
我心一陣悲涼,無名怒火充斥心頭,好像要把自己燒盡一般蔓延。
我被人殘忍殺害,卻沒有人替我掉一滴眼淚。
口口聲聲都是在污蔑我,嫌我晦氣,罵我活該。
可我又做錯了什麼?
昨晚天那麼黑,我本不想出門的。
可想到采了天堂藍,大姐就能睡得安心一些,我還是去了后山。
林中除了鳴,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怕得要命,快步向前走著,拼命在心里安自己。
可當我蹲下采花的時候,腳步聲卻沒有停……
該死!記憶又斷了。
快想起來啊,到底是誰殺了我?!我要撕碎它!
銅鈴無風自,叮叮當當響一片,吵得我頭痛裂。
6
父親帶著閆婆婆趕回家中。
熠宗還在堂屋站著,一側臉頰腫得老高,跡蜿蜒干涸在下上,宛如厲鬼。
閆婆婆讓大姐將母親扶進里屋休息,不要隨意出來。
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卷紅繩細細地箍在熠宗手腕上,又在他服上了好幾道黃符。
做這些的時候,熠宗依舊是那副僵的笑臉,眼神空渙散。
閆婆婆嘆了口氣:「你家這小子怕是被鬼纏了,他們倆本就是龍胎。那娃死得蹊蹺,怨氣就附在他上了。」
「閆婆婆你可得幫幫我們啊!我們老李家就指著熠宗傳宗接代呢啊。」父親一張老臉急得通紅。
「先把二妮好好安葬了吧。娃死得慘,怨氣重,在家里供上香燭,要是能送走就算是好了。」
「那要是送不走呢?」父親急切地問道。
「冤有頭債有主,怕是要把仇怨散盡才肯罷休了……」閆婆婆嘟囔著徑自出了門。
父親在村里跑了個遍,也沒找到現的棺材。
從鎮上運,至也要明天才能送到。
我的死相太過恐怖,沒人敢去收拾,依舊曝尸在豬圈。
母親醒來后抱著熠宗哭個不停,張口閉口都是罵我喪門星。
卻被熠宗一句的「媽,我死得好慘」嚇得險些再次暈倒。
看著一鍋粥的家,我突然產生出一種病態的滿足。
畢竟我還從沒占有過他們這麼多的關注。
7
夜里,我飄回堂屋,看著自己的照片和香燭發愣。
豆大燭只能勉強照亮這一方小桌。
我原本是最怕黑的,如今變了鬼也沒什麼可怕的。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人推開,燭火晃,我被嚇得一蹦三尺高。
夭壽啦!死了還不安全!
昏暗的燭中,熠宗沉默地走到桌前。
玻璃珠似的眸子映著燭火,全然不像剛剛那般空。
「凡凡。」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得仿佛夢囈。
「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可沒有附你。」我氣不打一來,想手他,卻猛地被燙了一下。
「我想過帶你走的。」他繼續說道,「再過兩年,我考上大學就跟爸媽說,讓你來照顧我。然后換我供你讀書。」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突然有種想哭的沖。
我本以為這輩子都要被困在這里了,原來是有機會離開的。
如
果我還活著的話……
「你不會白死的,這才剛剛開始。」
燭火搖曳,黑暗中我竟看不清他的面容。
8
天微明,我被一聲凄厲的慘聲喚醒,重新凝聚起意識。
目便是大姐驚恐到扭曲的臉,一屁跌坐在門口,手中的瓷碗摔在地上,濺出一灘濃稠的鮮。
手腳并用地向后退去,略顯臃腫的在地上拖出幾條凌的跡。
「大早上鬼什麼?!」主屋的門被暴地踹開,父親趿拉著一雙看不出底的布鞋出現在門口。
「熠、熠宗……他……」大姐僵地指向堂屋,仍在不住地發抖。
下一秒,眼睛一翻,竟生生嚇暈了過去。
母親聽到熠宗的名字,匆忙從父親后了出來,三兩步跑到堂屋門口探頭向屋看去。
我注視著面前驚愕呆滯的兩人,一寒意順著脊梁躥了上來,遲遲不敢回頭。
熠宗昨晚在這待了一夜?可我分明記得他神志清醒,沒有中邪。
背后傳來指甲刮地面的響,所有人的神都繃到幾乎斷裂。
我倉皇回過頭,只見小桌上照兩側的香燭不知被什麼東西啃得坑坑洼洼。
照片中,我的臉被紅的燭淚糊得面目全非,一片。
熠宗背靠供桌盤坐在地上,里像是在咀嚼著什麼東西,表迷離,微瞇的眼眸中布滿紅。
「我死得好慘,我要他償命。」
他聲音尖厲地吐出一句話,角上生著幾個潰爛的泡,詭異夸張的笑容撕裂了傷口,膿水和混雜著淌滿了整個下。
那樣子像是真的被厲鬼纏上了。
我茫然地站在門口不敢靠前,生怕驚擾到他。
9
「滾啊!誰殺了你,你就去找誰啊!不要再纏著你弟弟了!喪門星!滾!」
母親沖過來將熠宗攬在懷里,歇斯底里地對抗著看不見的惡鬼。
早就忘記了,如今,眼中的惡鬼原本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骨。
我茫然地飄浮在半空中,凝視著母親徒勞稽地揮舞著手臂,心中匝匝地泛起一陣痛。
原來母親也可以如此勇敢,可明明我也是的孩子!
如果我被掐住脖頸、按在泥土里時也在場,會不會也像這樣保護我?
的土腥味彌漫在鼻腔,口鼻像是被什麼東西捂住,得我不過氣。
熠宗不再說話,茫然地被母親護在后,那詭異的針尖狀瞳孔怔怔地著我的方向,神古怪。
我心中升起一被注視的奇異錯覺,正要換個方向試探他,就聽門口傳來了劉二狗的喊聲。
父親暴躁地踢了昏倒在地的大姐一腳,讓母親將熠宗帶回屋里,自己則開門走了出去。
我們家收了他三萬塊彩禮,今日沒娶到媳婦,劉二狗自然不肯罷休。
「這個殺千刀的還敢來?」母親低低地咒罵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哄著熠宗回房間。
越過母親的肩膀,熠宗詭異的眸子依舊盯著我,他咧咧,癡愣的表竟著一狂喜。
一寒意蔓上脊梁,我倉促轉跟父親去了門口。
10
「你們家二妮死了跟我娶媳婦有什麼關系,彩禮錢收了就想賴賬?」劉二狗穿著件半舊不新的紅夾克堵在門前,一副要搶親的架勢,「我還沒嫌死人晦氣呢!趕讓李婷出來。」
父親面沉,生道:「二妮死得慘,大妮給嚇暈過去了,等明天醒了再讓過去。」
旁邊聞訊而來的村長也搭腔:「好好的丫頭讓人給害了,誰心里都不好。結婚的事先放一放,你媳婦跑不了。」
劉二狗眼珠子一瞪,態度異常堅決:「老子錢都花了,這晚一天算什麼事?不行!最遲今天晚上,抬也得把人給我抬來。」
父親冷哼一聲,將門重重摔上。
屋靜得可怕,熠宗又恢復了之前那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眼眸低垂,里嘟囔著讓人聽不懂的胡話。
父親完一支煙,指著蜷在角落里的大姐道:「你收拾收拾去劉二狗家,以后你就是劉家的媳婦了,嫁過去守好本分,別像你妹妹一樣丟了老李家的臉。」
大姐驚恐地搖頭,哭求道:「爸,我不嫁!我可以在家伺候你們,我不白吃家里的,我干活!」
見父親眉頭皺正要發火,大姐的哭腔愈發尖厲:「還有熠宗!熠宗一直這樣也不能沒人照顧!只要不我嫁人,我這輩子都當牛做馬照顧他!」
父親一掌扇了過去,暴喝道:「你還敢咒你弟弟!哪有人不嫁人生孩子的?你現在就給我滾去劉二狗家。」
這一掌扇得極重,大姐被扇得別過臉去,半邊臉頰迅速充。
來不及回頭,就扶著床沿哇地吐了一地。
房間里頓時彌漫起一難聞的酸臭
味。
父親忍無可忍地起揪起大姐就往門外拖,卻被一口咬在了手臂上。
堂屋里一片混,我條件反般地進墻角,盼著自己是盆不起眼的花,或者隨便什麼死。
這樣的場景我太悉了,恐懼早就刻骨髓。
大姐的頭發在掙扎中被扯,服上還粘著星星點點的污和嘔吐,模樣看起來十分駭人。
「媽!」大姐回頭凄厲地喊了一聲,似乎是在求救。
這一聲慘猶如尖刺一般刺腦海,我昏沉沉的大腦頓時清明了幾分。
對啊,我已經死。
我在后山被殺那一晚好像也這樣求救過,期過母親能夠保護我。
母親卻只是輕輕地別過臉:「大妮啊,都是命。」
大姐慌的表凝固在了臉上,然后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命?就因為我是孩,我就得結婚生孩子,就活該一輩子任人宰割?!」大姐笑著笑著,突然抹了一把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不嫁!我已經懷孕了。」
房間里一片死寂。
全家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略顯臃腫的腰腹上,像是在看一個怪。
「凡凡,凡凡。嘿嘿,凡凡……」熠宗突然掙開母親,指著大姐的肚子拍手大笑。
「二妮死了!我的兒呀,你醒醒。」母親眼里充滿了恐懼,攥住他的手。
「凡凡在呢。」熠宗直勾勾地盯著大姐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顛三倒四地念叨著。
11
從那天起,大姐像是變了個人。
穿著過年新做的花布衫,腰間還特地系著一紅繩,生怕別人看不出肚里懷了孩子。
未婚先孕在村里是天大的丑事,唯獨大姐像是得了保命符一般,仿佛有了這個孩子,就不用再嫁給劉二狗了。
我與并肩站在后山的矮坡上,冷漠地看著父親帶著幾個村民在坑里挖土。
今日熠宗格外安靜,看起來也沒那麼瘋了,他被母親安置在不遠的草叢,獨自玩得起勁。
他用樹枝將撿來的灰蓋蘑菇穿一串,中間還零星點綴著幾朵藍牽牛花。
我眼眶一紅,突然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他在像小時候那樣給我編蘑菇花環。
熠宗以前就經常跟著村里赤腳大夫進山找草藥,回來時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蘑菇和野果……
我狼狽扭頭,將視線投向已經挖好的土坑,余里熠宗似乎將什麼東西塞進了里。
棺木的一角還有未削平的刺,四周鎮著閆婆婆帶來的黃符,我殘缺扭曲的尸就躺在里面。
「多好的棺材啊,凡凡。」大姐細微的聲音被山風吹散,像是囈語。
未嫁的孩夭折從來就是一卷草席,挖個坑就埋了。
如果不是閆婆婆說我死得慘,送不走的話,就會一直纏著熠宗,父親也不會破例給賠錢貨買棺材。
填上最后一層土,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熠宗卻突然回頭看向大姐,扯起一個僵的笑臉,用口型說了四個字。
「我,回,來,了。」
大姐渾猛地一抖,差點跌下矮坡。
回去的路上,神不安地跟在最后,盡可能地避開熠宗。
回到家中,閆婆婆讓父親去宰一只大公,將灑在熠宗門外,又在門板上了幾張黃符。
「這幾天就不要讓你家小子出門了,等過了頭七,龍胎之間的聯系也就斷了。」閆婆婆又掏出一個疊三角形的護符父親給熠宗放好,隨后便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護符起了作用,熠宗像只提線木偶一樣自己回了房間。
料理好這一切,父親將大姐扯進堂屋。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跟你妹妹一個賤樣,說!懷的是誰的賤種?」他眼睛一瞪,指著大姐破口大罵。
大姐跌坐在地,手還小心翼翼地護在小腹上。
「我不會現在告訴你的,」強裝鎮定,聲音卻有些發抖,「等他回來娶我,他就會帶我走……」
父親抄起門邊的掃帚劈頭蓋臉砸在大姐的上,里不住罵:「定親了還敢出去人!丟老子的人!老子打死你!」
大姐拖著笨重的子徒勞地翻滾,直到母親尖著撲上來抱住父親的胳膊,哀哀地求著:
「不能打了啊,二妮剛死,大妮要是也出了事,熠宗更好不了啊。」
熠宗是父親的心頭,聞言,他作一頓,揪起母親的頭發,將甩開,聲氣道:
「看看你養的好兒,一個兩個都是賤種。劉二狗的彩禮錢,就算出去賣也得給我還回來。」
說罷,父親摔門而去。
12
我看著癱倒在地上的母親和大姐,心中不住地悲哀。
大姐的肚子似乎比之前大了許多,掙扎了許久才重新站起。
前兩日還需要用紅繩刻意勾勒出腹部隆起的曲線,而現在,的肚子里像是揣了一個不斷脹大的西瓜。
我不皺眉,雖然我沒見過婦人懷孕生子,但這肚子是不是也長得太快了?
母親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怔怔地盯著大姐的肚子,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
自從熠宗中邪之后,母親眼神中的刻薄被化不開的恐懼取代,佝僂著,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良久,大姐才開口說道:「媽,李凡真的回來尋仇了嗎?」
母親的子劇烈地抖了一下,回過神,聲音有些變調:「胡說什麼?!我生養,夠對得起了!要尋仇也是去找那個殺千刀的……」
大姐像是沒聽到一樣,喃喃道:「媽,我去做飯吧,大家都該了。」
拔、剁塊,大姐麻利地理著白天用來放的兩只大公。
正當轉進廚房準備燒水時,門口突然閃進來一個人影。
大姐的尖被人死死按在了嚨里。
「噓,別喚。」劉二狗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了院子,眉弄眼道,「你妹妹喪事辦完了,你什麼時候進我家門?」
「你別得寸進尺!我們一開始說好了的,我不可能嫁給你。」大姐幾乎是從牙里出的這句話。
我腦子嗡的一聲,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心里有一不祥的猜測。
劉二狗嗤笑一聲:「你爸彩禮錢都收了,你說不嫁就不嫁?」
大姐正要反駁,灶臺角落傳來一聲輕響。
正在拉扯的兩人猛地轉頭看過去,只見熠宗在柴垛里,不知在這里躲了多久。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大姐不準熠宗的狀態,猶豫著向他走了兩步:
「熠宗?你怎麼躲這了?媽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劉二狗抻脖看了看,嘟嘟囔囔:「你弟真傻了?」
熠宗石膏像似的蹲在原地,漆黑的眼珠鬼氣森森地注視著兩人。
「真晦氣。」劉二狗被看得渾發,跺了跺腳轉就跑。
大姐捧著一盆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僵持片刻,熠宗突然站起來走到門邊,手把門框上晾的兩串蘑菇拽了下來。
大姐連忙出一個笑臉:「熠宗是想吃燉蘑菇嗎?我這就做。」
如蒙大赦般側進廚房,討好似的把兩串蘑菇都取了下來。
我看著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轉頭看向熠宗,不由得愣住了。
他表僵,角怪異地搐上揚,眼里的悲傷卻像是暗流涌的地下河,濃烈而絕。
那眼神太過沉重,得我幾乎不過氣。
「算了吧,我自己都想不起來是被誰殺死的了,」我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心疼,「你趕快好起來吧。」
他的頭竟然真的向一側偏了偏,像是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連忙湊近了些:「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李凡。」
或許只是巧合,這次他沒有多余的反應,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塊樹皮樣的東西放進里慢慢咀嚼。
果然只是我的錯覺,人怎麼能聽到鬼說話呢?
我喪氣地把自己掛回房梁上,看著鍋里集的水泡發呆。
13
晚飯時,桌上破天荒地擺著兩大盆燉蘑菇。
湯底不知是用什麼調了味,飄散著一說不出的異香,引得人食指大。
熠宗安靜地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碗里堆著母親特地給他剃好骨頭的,卻一口都不肯吃。
他又恢復了那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目游離,似乎在尋找什麼。
我湊過去在角落聞味,視線剛好與熠宗對上。
他角僵地翹了翹,眼里竟多了幾分哀傷。
「咕嚕。」我清楚地聽到大姐咽口水的聲音。
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敢夾些骨架部分解饞,可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盆里的。
嘠吱吱……
大姐機械地嚼著里的頭,口水混著菜湯滴在前襟上也渾然不覺。
父親看不下去,猛地將筷子拍在桌子上,正要張口訓斥,卻被砸門聲打斷。
「開門!大伙都看好了,他老李家是怎麼騙彩禮的!再不開門就砸了啊!」劉二狗把門踹得哐哐作響。
父親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剜了大姐一眼,抄起一燒火就出了門。
此時,門口已經聚集了三三兩兩的村民。
劉二狗流里流氣地站在門口,手中還扯著一個戴著眼鏡的文弱男人。
「大家看看啊,老李頭口口聲聲跟我說他們家大妮是黃花大閨,三萬塊彩禮就給我當媳婦。」劉二狗的大嗓門越過院墻清晰地傳進堂屋,「嘿,結果呢,李婷早就有姘頭了,他老李家收了彩禮翻臉就不認人!」
群激憤,劉二狗愈發得意,仗著蠻
力將手中的男人扯得搖搖晃晃。
人群中發出嗤笑:
「我以為是誰呢?這不是老王家的大學生嘛。」
「我早就看那李婷經常跟他眉來眼去的,說不定早兩年就搞到一起去了。」
「真不要臉,都定親了還出去人,聽說還搞大了肚子。」
「二狗,你這命好啊,剛娶上媳婦就能當爹了。」
……
劉二狗臉青一陣紅一陣,抬腳就要把門踹開。
父親黑著一張臉開了門,翳的眼神落在劉二狗手中扯著的男人上。
那男人見父親面可怖,手忙腳地將眼鏡扶正,磕磕地解釋道:「不是我,我……我這半年都在外面實習,沒回過村。李婷怎麼可能懷了我的孩子,一定是有人……有其他人干的。」
此言一出,無異于承認了他跟李婷以前就干過點什麼。
父親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怒罵道:「原來懷的是你的種,看老子不打死你!」
男人慌地護住頭,蜷一只蝦米,口中還在不斷嚷:「真的不是我!我昨天剛回來,不信可以找李婷對峙。」
這個男人我有印象,他給大姐送過一束天堂藍。
大姐很是寶貝那幾朵花,將花瓣細心地展平夾在小學課本中,藏在柜子深。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也難怪大姐會那麼抵嫁給劉二狗。
14
父親將男人扯進堂屋對峙時,母親抱著熠宗在一角,面驚恐地看著不斷往里塞的大姐。
兩大盆燉土豆被吃得連骨頭都沒剩下,堅的骨刺劃破了的舌頭,每一口都在滲。
就像毫無知覺一樣,混著水大口咀嚼。
「鬼啊!」男人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對峙,連滾帶爬地沖出了門。
大姐似是被驚醒,意猶未盡地嗦了嗦手指,打了一個飽嗝。
分明吃得滿流油,面卻更加青白枯槁。
屋里安靜得落針可聞,久久無人說話。
一場鬧劇在荒誕中結束,我跟著大姐蹣跚的腳步回到側屋,看將上一件件掉,出隆起的腹部。
它看上去似乎又長大了一點,圓滾滾的肚子上爬滿了一道道紫紅的撕裂狀紋路。
我忍不住手了一下的肚皮。
只見我的地方了一下,隔著薄薄的肚皮,出現了一個小手形狀的凸起。
大姐發出一聲尖,像是看到了怪一樣,狠命地捶打著自己的腹部,隨即又痛得發出慘。
我被詭異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退到兩步之外。
隨后我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到了危機,激烈地揮著小手小腳,像是要破繭而出。
大姐枯槁地癱在床上,眼白上翻昏了過去。
天微明,母親來尋做早飯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恐怖的景象。
人像是被吸干了似的仰躺在床上,面青黑,呼吸微弱,肚子脹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條條縷縷的青紫紋路錯盤亙。
閆婆婆來時,大姐的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要生了,要生了……」閆婆婆面凝重地嘟囔著。
就在將手放到大姐肚子上的時候,大姐突然醒了過來。
眼白上滿是,嗓音嘶啞地沖閆婆婆說道:「其實我沒有懷孕,我騙你們的。閆……婆婆……救救我,我真的沒有懷孕。」
15
沒有懷孕?我腦子嗡的一聲,思緒一鍋粥。
我也納悶過大姐沒日沒夜地在家里干活,本沒有懷孕的時間,可肚子里分明長了什麼東西。
閆婆婆愣了一瞬,面更加難看:「這是鬼胎,生下來是要遭大難的。」
「那可怎麼辦啊?閆婆婆你可得幫幫我們啊,李凡那丫頭我們埋也埋了,怎麼還纏著家里不放啊。」母親的哭腔里著無助,攥著閆婆婆的手不放。
閆婆婆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卻被笑聲打斷。
「凡凡哈哈哈哈哈哈。」熠宗又開始神經質地發笑,「是凡凡回來了。」
熠宗自從中邪后幾乎沒有正常說過話,卻每每在提及大姐肚子的時候異常興。
如今他臉頰深凹消瘦得厲害,顯得眼睛更大,乍一看竟與我有六七分相似。
閆婆婆皺眉看向母親:「怎麼把他帶進來了,人生產的地方臟,不是他該來的。」
母親連忙牽住熠宗的手,哄他去院子里。
大姐瞪大雙眼,眼球幾乎出眼眶,竭力出手像是要挽留母親,卻被閆婆婆抓了回來,綁在床架子上。
閆婆婆燒了兩張黃符,又從一個葫蘆里倒出小半碗混濁的水兌在一起,然后掐著大姐的灌了下去。
等了半晌,大姐的聲愈發凄厲,額頭滲出冷汗,順著青筋淌落。
有小
水從間流出,浸了床單。
我眼前一陣模糊,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越來越難以凝聚意識,或許再過兩天,我就真的徹底消散了。
眼前的場景變模糊的塊,只有大姐聲嘶力竭的慘聲回在耳邊。
恍惚中,我又看到了后山那片樹林,天堂藍就長在林邊一側土丘上。
脖子被麻繩死死勒住,腦袋被在地上,鼻腔里充斥的腥味。
窒息的痛苦讓我幾乎意識不到自己正在經歷什麼,絕和不甘凝固在我擴散的瞳孔中。
彌留之際,我艱難地側過頭,約看清了那張貪婪扭曲的面孔。
16
「這人都快沒氣了,你給我算 5000 我都嫌虧。」劉二狗滿臉嫌棄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大姐。
的小腹已經完全癟了下去,皺的肚皮還沒恢復彈,像枯樹皮一樣耷拉著。
「要錢沒有,要人就這一個。」父親面上滿是厭惡,「養一養就好了,死不了。」
「三萬塊是娶個黃花大閨的價,這剛生完孩子的算怎麼回事啊?」他頓了頓,不懷好意道,「聽說流出來的孩子連個形都沒有,就一灘黑水,你說這嚇不嚇人?」
「3000 抵賬,你也甭跟我磨嘰了。」父親一揮手,態度更加不耐煩,「明天一早你就把人抬走。」
大姐的眼睛驟然睜大,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卻無人在意。
就躺在床上,親眼看著自己被親生父親賣給了一個畜生。
兩人談好了彩禮錢,肩并肩向外走時,大姐不知哪來的力氣,嘶啞地喊了一聲:「殺人犯!」
劉二狗的腳步頓了頓,置若罔聞地繼續向外走。
下,他那張丑臉和記憶中驚心魄的那一眼重合在了一起。
我幾乎被怒火燃盡,徒勞地沖上去撕扯他的頭發,卻沒辦法到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了大門,勾肩搭背地約了晚上的牌局。
夜,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和大姐住的側屋。
我復雜地看著靠坐在床頭的人,我們同吃同住了十幾年,這一刻我卻覺得無比陌生。
為什麼大姐會罵劉二狗是殺人犯?
是覺得劉二狗會待,還是其實知道殺死我的人就是劉二狗?
可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上次聽到和劉二狗爭吵的容是巧合,那這次呢?
我打了個寒戰,不愿再想下去。
「咚咚」——屋門被人輕叩了兩聲。
大姐問了一聲,門外無人應答,只好支起子下床開門。
門外空空,地上規規整整地擺了幾朵天堂藍。
大姐踉蹌著后退了兩步,坐在地上,語無倫次道:「凡凡……是你嗎?凡凡。」
「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不知道你會死。都是劉二狗干的,你要殺就去殺他啊。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篤篤」——又是兩聲輕響,我轉頭看向窗戶。
濃郁的夜中嵌著一張與我極其相像的鬼臉,面蒼白,鮮正順著額頭緩緩滴落。
「啊!!」大姐眼睛一翻,慘著昏了過去。
窗外的鬼臉歪了歪頭湊近幾分,五在玻璃上,留下個模糊印。
吱呀一聲,屋門從外面被推開,熠宗出現在門后。
他瘦得嚇人,臉上泛著一層死氣。
「你說凡凡是想給你摘天堂藍祈福才跑出去的,可天堂藍常年長在之地,甚至有致幻效果,本不可能保佑婚姻。這一點早就知道,而你不知道,所以你撒了謊。」熠宗在大姐邊坐了下來,作輕地捋了捋油膩打結的發,「凡凡那晚走的路有多黑,你也應該走一走。」
他枯坐在原地,將不大的側屋仔細掃視一周,最后將視線落在一個角落,開口道:「凡凡你是不是還在這里?」
「你真的能看見我?」我震驚地看著他,抑著恐懼湊近了一些。
熠宗用力了眼睛,目又失去了焦距:
「你記得嗎?以前我經常進山給你帶回來玩的那種紅毒蕈,吃了那個我就能看到你。你跟我上次見到你時一個樣,個子小小的,笑起來有小梨渦。」
說到這,他咧笑了一下,慢吞吞從兜里又拿出了一塊東西,這次我看清了,是一塊撕碎風干的毒蕈。
他把毒蕈放進里慢慢咀嚼,含混不清地繼續道:「老師說外面的世界很大,人與人之間或許冷漠一些,但更包容。孩子也能讀書工作,不用早早嫁人。我一直都想帶你走,世界那麼大,還容不下一個小姑娘嗎?
「就快要結束了,凡凡,你會怪我沒早點回來嗎?」他再次抬頭時瞳孔又了針尖大小,口水不控制地淌了下來。
17
第二天一早,劉二狗又穿著他那件大紅漆皮夾克來了,后還跟著幾個流里流氣的兄弟。
大姐像是已經
放棄了,木偶人一般被他們拉扯著,飄離了這個家。
邁出門檻前,扭頭看向母親,氣若游:「李凡昨晚來找我了,就在家里。」
話說到一半,被劉二狗暴地扛了起來,在小流氓們的起哄聲被拖出了門。
屋的沉默得人不過氣。
母親抖得愈發明顯,幾乎拿不住手里的水杯。
「大妮說李凡還在家里,不會要報復我們吧。」母親聲音抖地問。
「老子養,分沒掙,還得給買棺材!」父親斜瞥一眼,將手中的欠條細細撕碎,「自己半夜跑出去人死了,還能報復到老子頭上?」
聞言,母親定了定神,語氣有些不自然地接道:「明天就是李凡頭七了,送走就好了,送走就好了。」
「要是不走,就開棺懸尸。個的,我還不信一個屁丫頭能有多大能耐。」父親又從被褥下翻出幾張散票,「我晚上去喝酒,你看好熠宗。閆婆婆不是說了嗎,過了明天他就好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熠宗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他清醒的時候越來越,整個人毫無征兆地枯萎。
母親皺了皺眉,似是想阻攔,又不敢說出口。
我渾渾噩噩地飄浮在房間里,意識也有些模糊。
不知何時天空沉了下來,烏云翻涌,暴雨將至。
「凡凡……凡凡。」
我聽到有人我,便費力地重新凝聚起意識。
熠宗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定定地盯著房檐,針尖狀瞳孔已經恢復了正常大小。
他面泛起死人才有的灰白,勉強沖我笑了一下。
「不要睡,不要睡,很快就結束了……」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回返照般地撐起。
「你要干什麼?外面下了暴雨!你到底怎麼回事?!」
看著熠宗徑直走進雨中,我急得不行。
更可怕的是,他走的那條小路是通向后山的。
我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卻打心底對那個地方充滿恐懼。
殺死我的那麻繩無時無刻不勒在我的嚨上,我在窒息中痛苦,又在痛苦中麻木。
「熠宗!熠宗你干嗎去?!熠宗!」母親的喊聲出現在門口,連傘都來不及拿就沖了出去。
我一咬牙跟了上去。
18
后山的小路在暴雨的沖刷下,異常泥濘,熠宗卻跑得飛快。
母親追到一小山丘上時,猛地停住了腳步。
這里是我下葬的地方。
沒有碑,只有一個小小的墳包,周圍被閆婆婆繞了幾圈紅線。
我朝視線的方向去,也愣住了。
紅線被人暴力扯開過,墳前散落著好幾支燃了大半的香,還有一只破碗,里面盛著半碗被雨水泡發的米。
母親倉皇轉,卻被什麼東西吸引了視線。
墳前不遠有一個被泡得稀爛的護符,正是閆婆婆讓熠宗戴在上那一枚。
母親頹然跪倒在地,驚恐地大喊:「凡凡,媽媽錯了,媽媽錯了!不要傷害你弟弟,都是你姐姐的主意,跟熠宗沒有關系啊。
「都是李婷,對!都是李婷。是早就跟王家那小子勾搭上了,不想嫁劉二狗。可我們家收了人家三萬彩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三萬,說是給熠宗補課,錢呢?!錢呢?!都被他賭了哈哈哈哈哈。」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繼續說,「是跪下求我,說劉二狗已經答應了,可以讓你替嫁。結果你爹說你年紀小,得 5 萬彩禮。李婷就讓劉二狗等在后山,然后把你騙出去,睡都睡了,你爹不認也得認。可誰能想到,劉二狗那個殺千刀的居然殺人了,還裝沒事人的樣子要娶李婷啊!」
說到后來,臉上竟掛上了一抹神經質的笑容,「李凡啊,這都是命!人啊,都是命!!你去找劉二狗啊!是他殺了你!放過你弟弟,放過你弟弟……」
我再也聽不下去,只想逃離這一切。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的貪婪促的,從始至終,我都只是一個養大就能賣錢的畜生。
可就算養條狗,十多年也養出了吧。
我被殺了!劉二狗那個畜生跟著我去后山,用麻繩勒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臉死死按在土里,瘋狗似的撕扯我的服……最后把我扭曲僵的尸丟進豬圈。
林中暴雨,我失了方向,直到天微明才木然地回到家中。
19
天氣依舊沉,村里寂靜得有些詭異。
母親和熠宗都不在家中,父親大剌剌地躺在床上,鼾聲震天。
「吱呀——」
堂屋的門被推開,一雙沾滿污泥和屑的紅布鞋出現在門口。
大姐回來了。
臉上青腫一片,牙齒被水染紅, 上的布衫也浸著一塊塊跡,小腹卻古怪地凸起。
輕地走進房間, 將父親
推醒。
父親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剛要一掌扇過去, 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得直直倒回了床上。
他角歪斜像是說不出話, 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
大姐歪頭沖他笑了一下,語氣癲狂:「爸, 我回來了。劉二狗死了, 他殺了人,他該死。」
父親驚恐地后退, 半邊子卻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姐越靠越近。
溫地了自己的小腹, 語氣充滿喜悅:「但我懷了他的兒子, 這次是真的。你不是喜歡男孩嗎?就讓他給你養老送終吧。」
一滴淚過臉側, 猛地抬頭盯著父親那張搐驚恐的臉, 憤恨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把我嫁給那個畜生, 為什麼?!我也能生兒子啊!
「還是因為你已經有了一個兒子,所以不想要了, 是嗎?」將視線移向門口。
熠宗獨自一人站在門口,頭發漉漉地在他的額前,上有不被樹枝刮開的痕。
他突然歪頭準確地看向我的方向, 眼神霧蒙蒙的,口型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我拼命沖他喊「快跑」,卻來不及了。
大姐被他刺激到了,猛地抄起掛在門框上的小桃木劍, 沖出去將熠宗撲倒在地。
父親見狀想要上前阻攔,卻狼狽地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大姐將小桃木劍一下下刺進熠宗口。
他看著地上慢慢滲出的鮮,嚨里發一聲含混的吼,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 我的視線被染紅,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徹底失去了意識。
20
窗外明, 診療室里充斥著濃郁的消毒水味。
醫生用手電筒試了試男孩的瞳孔反應,與他邊看護的警員換的一個眼神, 有些憾道:「外傷基本已經痊愈了,但是眼部神經到毒素影響,可能會永久失明。」
「沒關系, 謝謝醫生。」熠宗笑了笑, 扶著警員的手臂回到了病房。
目送男孩出了門,醫生邊的同事湊過來好奇道:「這就是前兩天那個案子里幸存的孩子嗎?」
「是啊,一家五口就活下來這麼一個。」醫生邊收拾械邊嘆息道。
同事了脖子,又接著問道:「后來查清楚怎麼回事了嗎?好好的一家子人哪能突然就都瘋了?」
「案通報上說是誤食了致幻植導致的群中毒, 」醫生手上的作頓了頓, 不確定道,「但我們檢驗過程中發現,只有這孩子能檢出毒素……真邪門了。」
同事了手臂上的皮疙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 你也別多想了,收拾完東西吃飯去吧。」
「說得也是,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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