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第 18 節 潘多拉的盒子

所有人都說我的姐姐是個無可救藥的病人,只有我知道,我的姐姐是我的神。

守護了我們的媽媽。

然后好像先知的神,選擇用生命守護了我。

在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壽終正寢,衰竭,獨留下一顆強壯的心臟,囑指定移植給命懸一線的我。

1

一個麗的死在了自己家的浴缸里,水面上飄著一個電吹風,在電源里。

現場干干凈凈,門窗閉。沒有可疑指紋、沒有可疑腳印、沒有可疑人臨死前連掙扎都沒掙扎。

警方勘查了好幾個小時,法醫解剖了尸,最后結論為:排除他殺、排除自殺,死者為意外電死亡。

結案。

香艷尸死在香閨,雖為意外,也轟了整整一個小區的業主,大家地、帶著莫名興緒討論意外死亡的死者。

有猥瑣的男人繪聲繪描述死者的材、浴缸里的死狀,好像當時他就在現場一樣;人則編排死者生前整日打扮得妖妖嬈嬈,穿戴奢侈無度的樣子,一定是給小區里的誰當了小三。

反正人已經死了,整個小區的人懷著某種獵奇的心理,茶余飯后,三五人聚在一起,津津有味、不厭其煩地談論著、評價著。

流言真假難辨,越說越離譜。

只有我知道真相。

麗是,是原罪。

何況這個人真的漂亮。

年輕,,綽約。

迷得爸爸五迷三道。

迷得這個小區很多個男人側目。

所以我說,流言不都是空來風。

人的死的確是個意外,但其實如果我想,抬手就能拔掉那個電電吹風的銷。

那一年,我 6 歲,冷眼旁觀著大人們的丑陋臉,更用心觀察自從流言四起之后,我那個坐立不安的爸爸和憤憤不平的媽媽。

沒過一個月,我家就搬家了,低價賣了我家的房子,又白菜價甩了那個兇宅。

沒錯,人死亡的那套兇宅在我爸爸名下,死者,是我爸爸的小人。

爸爸謊稱那人是個普通租客,公然接了小人安置在我們家樓上的房子里,我那傻白甜的媽媽對此一無所知,還在懊惱自家房子變了兇宅,虧了不錢。

媽媽還不知道的是,爸爸和小人越來越深義重,我眼看著他們濃意之后,已經在合謀要謀殺原配謀奪家財了。

真好,小人就這樣死掉了。

房子是我家的,我有鑰匙,可以隨意出上下兩個房子。

沒有任何一個大人會防備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況且還是我這樣一個自閉癥、不會說話的孩子。

我無數次在人洗澡的時候,就躲在廁所里的空柜子里,過細細小小的隙看自己一個人,或者和沒沒臊的爸爸做沒沒臊的事。

爸爸這幾年幾乎連看我都懶得看我,他沒懷疑過我,但他怕鬼、怕報應、怕突然出現在服兜里過世小人的小件。

所以,家搬得飛快,并暫時老實了一年多。

2

不可否認,我的爸爸是一個非常帥氣的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麼地得人心。外面沒有人的時候,會用言語把媽媽哄得每天紅滿面,風姿綽約。

以為邊的男人得如癡如醉,就更死心塌地地使勁賺錢。

家里不差錢,我也就不用像其他小孩一樣將就讀普通公立小學。媽媽送我去最好的私立特殊教育學校,因為我的自閉癥。

我第一次考試的績驚呆了我的老師,我有超出常人很多倍的記憶力,讀書可以一目十行。我的繪畫天賦竟然也很逆天,沒經過專業培訓,但是我的記憶力超群,畫面刻在我的腦海里,拿筆畫的素描靜跟照片似的。

可惜一直不會開口說話。

我為學校獲得了不榮譽,甚至能輕松打敗正常的孩子,整個學校都在為我的績驕傲。

而作為特殊教育學校,老師們又被我的自閉癥挫敗。

因為不論怎麼治療,我始終也沒說過一個字。

來說,我除了不會說話,就是一個完的小孩。

爸爸暫且收了心,悉心哄了媽媽一年多,錢沒劃拉,終于又膩了。

這次他盯上的是一個飯店服務員,滿、潑辣,最主要是夠年輕。

媽媽比爸爸大五歲,多年的事業打拼,保養得再好,終究能看出歲月的痕跡。

都說歲月從不敗人,卻不知人遲暮,吸引人拼的是風,是閱歷,絕不是皮相。

可惜我這個淺無能、吃飯的小白臉爸爸從來沒欣賞到媽媽上的,只一味無恥地垂涎年輕活力的,又不肯放棄媽媽金錢的供養。

當然,我也一直很困,商場上叱咤風云的強人媽媽,怎麼就看不穿爸爸十年如一日的拙劣把戲,沒日沒夜掙來的

錢,大把大把掏出來供爸爸揮霍。

3

轉眼三年過去,我跳級上了初中。

學校針對我的況為我開了小灶,各科最好的老師單獨為我授課,我一個學期學的是別人兩個學期的課程。

年紀小,又不會說話,連課程都不和大家一起上,學校里沒有我的朋友。

其實我也不屑于和一群屎尿屁的小孩子做朋友。

我很忙,有很多事要做。

這一次,爸爸和飯店服務員細水長流到現在。近期,又一次到了相見恨晚、郎妾意、恨不能長相廝守的階段了。

我很奇怪,為什麼每次爸爸出軌,小人最后都會發展為對媽媽殺之而后快的仇恨呢?

不解,但我了解爸爸的貪婪,就像了解媽媽的糊涂一樣。

爸爸要離開媽媽,一定要命又要錢。

媽媽呢?這麼多年了,真的什麼都覺不出來嗎?真的以為他們倆一直這樣下去,就會有個善終嗎?

我確信媽媽不是傻白甜,最終也只能把這當一種糊涂、一種懦弱。

現在我 10 歲了,個子長了,好像一下就長到了一米五,看著像大姑娘了。上下學可以自己走,家里沒飯可以自己解決。

當然,我首選去吃飯的地方是爸爸小人的飯店。

以前是在這里當服務員,樸素又低調,現在升級為老板娘了。

金珠養人氣,老板娘原本就有明艷麗的相貌,伶俐市儈的巧,現在更是容煥發,更養出了貴氣。

生意不出所料比原來還火

爸爸對我的到來有點驚訝,但也沒有防備。只是告訴老板娘,給我端茶倒水上飯菜,吃完我好去上學。

老板娘還指有一日能上位呢,當然要對我倍加殷勤討好。

從此,我風雨不誤,每天中午吃一頓飯就走。有變化的只是從在前廳吃飯,變在老板辦公室吃飯。

我十天來,八天爸爸都在,這里是爸爸這個老板的辦公室,更是他們幽會的場所。

小小的房間里有床、桌椅、板凳、沙發、電視,有自己的冰箱、洗機、電腦、按椅,儼然一個迷你的家。

爸爸一點都不避諱小人老板娘的存在,反正我是自閉癥,不會和媽媽告狀。

老板娘更覺得是我對這種關系的默默認可。

兩人明著打罵俏、調纏綿,晦地說著下流的段子。快四十的中年男人,跟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似的,紅滿面。

媽媽依舊風風火火地忙,早出又晚歸。

今天破天荒回來得早,我就知道又要出差了。

果然,媽媽絮絮叨叨叮地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次大概要一個禮拜才回來。

嘮叨完我,又去嘮叨爸爸,千叮嚀萬囑咐,讓爸爸好好看顧我,冷了添,下雨打傘。

我安靜地自顧自寫作業,到 9 點準時洗漱睡覺。

媽媽習慣了我分秒不差的作息規律,見我屋里燈已經熄了,過半個小時,進來親親我的額頭,幫我掖好被角。

自從我 6 歲以后,就不喜歡別人的皮到我,到了我就要大,媽媽也不例外。所以都等到我睡著的時候才能我、親親我。

等門再次關好的時候,我睜開了眼睛,盯著門的方向,門出一線亮,媽媽的嘮叨細細碎碎地傳進耳朵,溫的聲音。

我拿出枕頭底下的手機,屏幕上是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飯店。

老板娘此時正扭著細的腰肢,稔地招呼客人,來人去客,熱又周到。

后廚地上擺著新進的一筐筐河鮮。

我冷笑,這邊媽媽還沒走,明天的菜譜已經準備出來了。

放下手機,我閉著眼睛醞釀睡意。

當我不能再以小孩子的份觀察大人的時候,當爸爸也學了,不再豢養金雀,而是明正大經營一門營生作掩護的時候,我只好另辟蹊徑,對爸爸用上了高科技。

實踐證明,高科技的監聽設備和實時監控比人耳靠譜多了。

這個老板娘的心機手段也比上一個金雀難對付多了。

爸爸一直在追尋他所謂的自由,媽媽越來越衰老的容、越來越松弛的皮為了爸爸揮之不去的夢魘。

爸爸與老板娘一起瘋狂嘲弄挖苦,竭盡所能地說著污言穢語,又巧妙地帶上某些心理暗示。

老板娘越來越對徐娘半老的媽媽恨之骨,殺妻奪財計劃又一次被提上日程,男人還是那個男人,但小人換了另一個人。

這一次,爸爸沒有忘記我,要斬草除

嗯,不愧是我的爸爸,夠心狠手辣、冷

也對,他這麼多年無視我,其實心里面怕是仇視更多一點。

大號練廢了,他已經開始計劃再練一個小號了。

不過依照我對爸爸的了解,小號的媽媽未必會是老

板娘。

4

中午我照常去飯店吃飯,后廚里熱火朝天,爸爸辦公室的冰箱里擺著理好的河鮮。

果不其然,有爸爸最的河豚。

爸爸饞又惜命,吃河豚必須自己親手理,洗干凈后封在保鮮里,吃的時候老板娘親自烹飪。

我逡巡一圈,輕易找到了垃圾袋里的河豚脊

我把裝河豚刺的盤子拿出來扔進了裝河豚的垃圾桶里,慢悠悠吃完我的飯,上學去了。

那一天,我撤掉了飯店里所有被我安裝的微型監控。

出了門,我擋住了刺目的看天,真是個好天氣,藍汪汪的天空上飄著幾片棉花糖一樣的云朵,特別像漫畫里的場景。

第二天第一節課剛上,我被老師從教室里出來,媽媽的朋友王叔來接我去醫院。

路上,王叔用一種沉痛的語調告訴我爸爸吃河豚中毒了,現在正在搶救,況不好,讓我去見最后一面。

正好紅綠燈前等紅燈,我靜靜地看著前方一溜兒的車屁,紅的剎車燈匯聚一片紅的星河,一閃一閃,逐漸和醫院里七八糟、晶晶亮的醫療儀上的紅燈幻化

媽媽急匆匆從外地趕到醫院的時候,紅腫的眼泡汪了滿眶的淚,虛弱地趴在王叔肩上哭得聲嘶力竭。

警察告知事發時的況的時候,媽媽的哭號聲戛然而止,眼淚珠子不上不下的,很是稽。

爸爸和老板娘酒后到濃,正在沒沒臊時毒發,爸爸倒在老板娘上,掙扎著摳了自己的嗓子眼。

老板娘就倒霉了,本來是一點刺都沒吃,但不知怎麼了,那夜的酒喝得多有點上頭,兩人忘形得很,難舍難分地纏綿云雨。

老板娘格外殷勤,爸爸也正興著,突然不適重重地在老板娘上不斷搐。

被爸爸下的老板娘,在重之下,直接就吐了,卻推不開重是自己兩倍的爸爸,酒后食道反流,活活讓自己的嘔吐嗆死了。

兩個人溜溜地被送進了醫院。

老板娘窒息而亡,爸爸解了毒撿回了一條命。

又一次理兇宅,媽媽似有所悟,爸爸既渣且摳,占了人家的子,但財產都是在自己的名下。

這次人死在爸爸子底下,老板娘的家里人第一時間從山里趕了來。

老頭子老太太看著淳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撒起潑來,差點把醫院的房頂掀翻。

尤其是老板娘的那個滿臉橫的弟弟,矮胖黑丑,眼睛里戾氣叢生。

先是揍了一頓那一夜正好在飯店里借宿的老板娘老鄉,怒斥他為何救了這該死的男人,卻把老板娘的命搭在這里。

兩個人打了一架之后,也不知道怎麼就握手言和了,竟然聯起手來,一個當虎,一個作倀;一個當馬前卒沖鋒陷陣,一個躲在后邊胡言語揚言要作現場證人。

否則,一定要告爸爸蓄意謀殺,把爸爸搞進監獄。

他們目的明確,漫天要價,要發一筆死人財。

醫院報了警也沒什麼大用,人家死了兒哭一哭也是有可原,又沒鬧你們醫院。

醫院也只好給媽媽施

如果再擾醫療秩序,就給爸爸辦理出院手續。

媽媽被鬧得焦頭爛額,也沒法任由他們往爸爸上潑臟水,他的名聲不要,我以后是要有前程的。

最后在警察的調解下,媽媽著鼻子掏了好大一大筆錢。

老頭子老太太歡歡喜喜接了錢,轉給了黢黑的兒子,據說一家三口風風火火地回山里娶媳婦置房子置地去了。

老鄉也沒虧著,付個這個城市的房子的首付也夠了。

告一段落之后,媽媽終于倒出時間開始認真思考上一次的兇宅事件。

爸爸堅決不認小人的事

連這次,也抵死沒認是他們兩相悅,只是詛咒發誓是老板娘在爸爸酒后蓄意勾引,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只有這一次。

鬼才會信他的話。

但現在暫時也不是深究的時候。

人的事年代久遠,老板娘也死得離奇又荒誕。

都是死無對證,還能怎麼樣呢?

爸爸那一夜病嚴重,搶救過程中,用了大量激素解毒,雖離生命危險,但并發了腦溢,半邊彈不得。

住院快一個月,爸爸出院回家,曾經風流倜儻的帥大叔變了一個半邊癱瘓的丑胖子。

控的爸爸接不了現實,天天在家瘋狂發脾氣砸東西,媽媽照顧了幾天也不住,請了個五星級的護工住家照顧爸爸,自己繼續打拼事業去了。

心里有了隔閡,再怎麼也做不到像之前一樣無怨無悔。

正好我放暑假在家,自告勇幫著護工照顧爸爸。

都說殺人誅心。

我讓護工搬了超大的一面鏡子在爸爸窗前,讓爸爸睜眼就能看見自己浮腫

材和猙獰的臉。

他氣壞了,手邊能夠到什麼,就拿什麼砸過去。

他砸碎一面,我買一面。

他呼嚕著舌頭,歇斯底里地罵我,我充耳不聞,每日都駐足在他房門口好一會兒,讓他能看見我卻夠不到我。

護工對媽媽說,爸爸可能有點抑郁傾向,緒非常不穩定,對護工現在的工作造了很大的困擾。

媽媽找來心理醫生來家看診。

心理醫生被爸爸罵得狗淋頭,心理醫生認為是躁狂癥,開了方——鎮靜劑和安眠藥。

從此,只要爸爸再砸東西罵人,護工就給爸爸打針吃藥。

爸爸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爸爸越來越胖,越來越猙獰,也越來越蒼白。

向往自由的心被困在一張狹小的床上。

爸爸不甘心。

總趁著沒有人在邊時下地,常摔得鼻青臉腫,摔一次,病就重一分。

不到一年,爸爸又進醫院搶救了兩次。

頭發也白了,說話更不清楚了,他也沒力氣天天罵人了。

以前還能被護工扶著走兩步,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腦子似乎也混沌了,有時清醒有時糊涂。

再看不出當年的翩翩風度。

比媽媽小五歲,看著像個小老頭了。

媽媽忍不了爸爸的壞脾氣,但是也不忍心讓爸爸自生自滅。

怨恨爸爸的背叛,糾結于被蒙在鼓里傻傻的過往,又在看到爸爸現在的慘狀時心

矛盾的媽媽只好常常在深夜抹眼淚。

整個人眼可見地憔悴和消瘦了下去。

王叔放心不下,常提著東西來家里探幫忙。

男人最懂男人,更何況爸爸這一生所有的心眼大概都用在男事上了,對王叔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

他提著一口氣,嘶吼,罵,卻對王叔的上門探無能為力。

媽媽未婚時是大家閨秀,王叔是天天接送媽媽的司機的兒子,自小的分。

份的差距,讓王叔當年不敢越雷池一步。

沒承想,富家小姐被一個只會涂脂抹、花言巧語的小白臉迷住了,未婚先孕。

也不知道當年王叔有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沒膽。

對他倆,我樂見其

端茶倒水,我比媽媽還殷勤。

王叔這麼多年,一直初心不改,潔自好到如今,能做到關注而不打擾。

我不敢確定他是因為媽媽而終未娶,但我敬他是一條漢子。也敬他對媽媽的一片真心。

如果媽媽后半生有王叔照顧陪伴,我就放心了。

5

爸爸的越來越虛弱了,漸漸沒有力氣抬手砸東西了。

他想歇斯底里地罵人也做不到了,癱在床上好幾年,他開始平和得好像死了。

可是,他還是頑強又長久地活著。

家庭醫生來家里復查。

他說,只要能保持現在的生活水準、醫療水準和心理狀態,爸爸不再發生腦溢,癱瘓在床這件事幾乎不會影響他壽命的長度。

我送走醫生后,過房門站在他的床前肆意打量。

爸爸的歪了,鼻子歪了,頭發都花白了。

可是他還是被養得白胖白胖的,臉紅潤得很。

我的眼太放肆,爸爸終于在睡夢中醒過來,四目相對,爸爸看我的眼神是不再遮掩的厭惡。

這個眼神我記得。

我 4 歲那年的那個晚上,他就是這樣厭惡地看著我,咆哮著要摔死我。

我對他笑,出我閃閃的小虎牙。

我看了一眼床邊的大鏡子里的我,笑起來很甜很俏皮。

這個笑我曾對著鏡子練習了很多次。

我拿出一幅畫給爸爸看。那是一個人,很人,年輕的,姣好的容貌,傲人的材,尤其是前一顆朱砂痣,人。

子,翻著白眼,在滿是泡泡的浴缸里渾搐。

「爸爸,你的眼真的不錯,,可惜,再的人,死的時候都不怎麼好看。」

爸爸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目眥俱裂,里發出野般的嘶吼。

不知道是震驚于我會說話,還是震驚于我的畫。

我的畫工很好,畫什麼都活靈活現的,仿佛能看到浴缸里的人的痛苦。

我又拿出另一張畫給爸爸看,老板娘酡紅著臉頰騎在爸爸上,肚子上一個圓圓的疤,那是闌尾炎手的疤,還是爸爸陪著去做的手呢!

「爸爸,老板娘死的時候我沒看到,你應該看到了吧,好看不好看?」

這畫看就能輕易到老板娘和爸爸的歡愉。

這兩幅畫我整整畫了兩個晚上呢。

我確定爸爸看得夠仔細,然后慢慢把畫撕一塊一塊的,沖進馬桶

,不留一痕跡。

「爸爸,你后不后悔當年沒摔死我?」

好多年沒開口說話,我的發音有點模糊不清,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說到現在,已經漸漸清晰了不

他突然不再嘶吼,安靜了下來,用看鬼的眼神看著我。

「爸爸,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不想說話而已,又不是真的說不了話。你瞧,我真的是你的種,你有多狠毒,我就隨你多狠毒。」

當年,媽媽在外邊陪客戶,酒醉得狠了,讓王叔接回家,爸爸那時懷疑媽媽給他戴綠帽子,兩人吵得天翻地覆。

我被吵醒哭著出來找媽媽,爸爸卻搶先截住我,抱起我狠狠往地上摔去,里喊:「哭哭哭,就知道哭!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呢!」

媽媽在我摔在地上前的一瞬間撲過來給我做人墊子。那一年,我四歲,從此再未說過一句話。

他們冷戰半年,媽媽冷了心要離婚,斷了爸爸的信用卡。

爸爸做了親子鑒定,確定了我和他的緣關系,又不了沒錢的日子,主回家來跪著向媽媽求和。

爸爸跪得利索又板正,認錯認得誠懇又堅決,自己扇自己的掌響亮又實誠。

媽媽想起了爸爸曾經的甜言語,骨子里一直是小時候那個缺的小孩,外公外婆離婚之后,媽媽對一個完整的家總有一種執念。

爸爸為了打消媽媽的顧慮,也為了證明自己,主寫下保證書,要是自己以后做了任何對不起媽媽的事,就凈出戶。

媽媽也不傻,順勢做得更進一步,提前立下公證囑,死后財產都歸我名下。

于是,兩人重修舊好。

媽媽努力賺錢,爸爸帶著被確診為自閉癥的我四求醫問藥。

大人們可以當作這件事從來沒存在過,可是我的記憶力太好了,我記得那個晚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猙獰的表,我記得那天之后每一個媽媽哭泣的夜晚。

我更記得爸爸背著媽媽和小人們放肆詆毀媽媽,言語句句都在挑撥引導小人幫他殺妻。

因為這個保證書和這道囑,爸爸想要媽媽的錢,就只能在我還小的時候讓媽媽死掉。

「爸爸,你這麼多人,你們嗎?電死那個你過嗎?老板娘你過嗎?我的媽媽,你過嗎?

我,你過嗎?

你那個小人背著你吸毒,吸得嗨到飛起,才失手把電吹風打落在水里。

我就在現場,我只是沒有從那個柜子里爬出來救而已。

因為我知道,的梳妝臺里,藏著一條好漂亮好漂亮的寶石項鏈。

那其中,有一顆寶石,是帶輻的。

那是你們商量好了要送給媽媽的生日禮

可是爸爸,你不知道吧,你的小本就沒打算把那條項鏈送給媽媽,準備送給對門王叔叔的老婆,因為王叔叔出手可比你大方多了。

要不然你那點錢,怎麼夠小人吸毒的?

說起老板娘來,好像更好笑。

我扔了你的河豚刺在垃圾桶里。

老板娘看見了,心疼昂貴的食材被浪費了,地從垃圾桶里撿了回來做給你吃。

你們隔壁的屋子里住著老板娘剛從山里來的弟弟。

也就是他,發現了你們的異樣,第一時間把你們送進醫院,救了你一條命。

可是在醫院里撒潑耍賴訛錢的那個親弟弟好像跟住在你們隔壁的弟弟不是一個人呢~

我就說,怎麼親姐弟倆會睡到一張床上去。

爸爸,你猜,老板娘是不知道沾的河豚有毒還是沒洗干凈河豚上的呢?你說老板娘那天怎麼就一點刺都沒吃呢?

爸爸你再猜,老板娘的假弟弟從那麼遠的地方來,是為了幫助姐姐姐夫殺原配,還是為了幫助姐姐干死姐夫霸占財產呢?

爸爸,其實你這算計狹隘的一生,只有一個人是真正全心全意你的。

可惜,你不懂珍惜,卻一心想要的命。

爸爸,如果我 6 歲那年,你肯收手,我還會當你是我的爸爸,我們一家三口;如果我 10 歲那年,你肯收手,我也會既往不咎,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你都癱在床上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媽媽呢?

爸爸,王叔終于開始追求媽媽了,他們早就應該在一起了,再拖下去,媽媽就生不出弟弟或妹妹了。

爸爸,你全他們吧。

爸爸,你活得夠久了,躺在床上好幾年了,該走的時候就走吧!」

我親眼看著爸爸漸漸斷氣,這一口氣,他咽得很不甘心,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里是道道紅,頭臉都是紫的,難看極了。

這個自私又涼薄的男人。

到死也沒有為自己的薄寡義悔恨愧過,他憤恨的是自詡場浪子的一生,到死才知頭頂是青青一片的草原。

「啊——」護工回來

了,走過來看見死相難看的爸爸,得很大聲,我的耳都疼起來了。

警察來得很快,醫院來車拉爸爸去做尸檢。

結案:因緒激再次急腦溢

但是我堅持在紙上寫字,一遍一遍給警察。

紙上寫:我殺了爸爸。

6

半年后,我在神病院見到了媽媽,邊跟著提著大包小包、滿頭大汗的王叔。

大包小包是給我帶的吃的用的,滿頭大汗是因為實在是攔不住走路走得大步流星的媽媽。

媽媽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孕了。

我仔細盯著媽媽的肚子看,然后看著媽媽笑,是小弟弟呢,一定是。

媽媽摟著我心疼地問我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睡好,想不想重返校園,想不想出院和一起回家。

媽媽絮絮地念叨,家里我的房間沒讓任何人過,我回家,一切都會是老樣子。

我搖頭,眼睛盯著王叔在紙上一筆一畫寫字:

好好照顧媽媽,否則,我饒不了你。

王叔瞧了一眼,笑得憨憨的,連聲應著:「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他和媽媽對視一笑,他癡了眼前的人多年,夙愿真,又豈能讓一毫的委屈?

我仔細看媽媽,媽媽雙手不自覺護在肚子上,笑瞇瞇的。

胖了,白了,是幸福的模樣。

晚上,我就著月畫了一幅畫,有媽媽,有王叔,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嬰孩,面容很像我,卻終究不是我。

窗外的風吹進來,畫紙悄然飄落在地上,我角帶著笑,睡得很安詳。

媽媽,你要幸福,守護了你這麼多年,我累了,王叔很好,以后他會護著你和小弟弟的。等小弟弟長大,他也會好好照顧你們。

枕頭邊上一張小小肖像畫,是年輕時的爸爸。

爸爸,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每一次,我把你的命給老天爺。

很可惜,老天爺好像一直看不慣你,好運氣一次也沒眷顧過你。

爸爸,你在那邊不會孤單的,你的小人和老板娘都在那邊陪著你。

兒有生之年都會在這神病院里陪著你。

用不了多久,兒就會親自下去陪著你。

所以,不用急呀,爸爸。

我們一起,永墮地獄!

1.媽媽番外

夏的第一場雨,我睡了長且沉的一覺。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我又回到了青蔥的模樣。

我抱著一摞書,想要走到馬路對面去。

我記得那里有一個致的咖啡店,里面有最香甜的蛋糕和最醇厚的咖啡。

喝著咖啡吃著蛋糕,看我最的書。

對了,依稀覺那里應該還有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在等著我。

想想就是很好的事

可是,我的腳還沒出去,迎面跑來一個孩子。

抱著一個洋娃娃站在我的對面看著我。

的眼睛里有星星。

笑的時候出兩顆亮閃閃的小虎牙,又俏皮又可

抬手攔住我的路,把娃娃塞進我的懷里。

對我說:「你要狠狠幸福呀!」

說完,蹦蹦跳跳地跑遠了,我看著遠去的背影。

的辮子在空中一翹一翹的。

那麼歡快。

我覺得我應該抓住的手不讓走。

可是轉眼已經走得看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里無限悲愴。

轉過頭, 哪還有什麼咖啡店。

天地蒼茫,我只覺空

難過低頭的一瞬間, 我懷里的洋娃娃變了一個娃娃。

娃娃咿咿呀呀揮舞著小胳膊,對我甜甜地笑。

笑出兩顆小虎牙。

恍惚中聽見耳邊有人在我。

「囡囡。

「囡囡。

「醒過來。」

眼前是老王擔憂的老臉。

「囡囡, 你做夢了嗎?

「怎麼哭啦?」

「是嗎?」我只覺得大腦遲鈍得很, 下意識了一把臉,了一手的淚。

「夢見什麼了?」

「我不記得了。」茫然了很久, 突然覺到了間汩汩而流的暖流, 顧不得心頭彌漫的悵然若失,我握住老王的手說:「我羊水好像破了。」

2.弟弟番外

我確信我有一個姐姐。

雖然從沒人跟我說過這件事。

但是我就是確信我一定有一個姐姐。

這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應。

我覺得我見過

可能是在夢里, 也可能是在我的潛意識里。

甚至很多時

候,我覺得我就是, 就是我。

的方式陪伴著我, 是我的姐姐, 也是我的伙伴, 是我的靈魂寄托。

不過我從沒和別人說起過。

好像是我自己一個人

我有時候能的思維。

有時候走在街道上, 有陌生的記憶會塞進我的腦海。

我閉著眼睛想象過無數遍的樣子。

我猜想一定是個溫暖的孩子。

可是,當我真的看見的時候, 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那一天我生日,好奇為什麼每一年的爸爸媽媽都要在我生日這一天帶著蛋糕和鮮花出一趟遠門。

我猜想這一切一定和姐姐有關。

只是他們不想要告訴我真相。

可是我想知道真相。

于是我躲開保姆,藏在車后座, 跟著他們來到一個墓地里。

那小小的石碑上是一個清冷的孩子的照片。

長得和我六分相像。

與我想象中的模樣一模一樣,只是氣質截然不同。

的眼睛沉靜得像湖水,不起漣漪,一片死寂。

整個世界仿佛都與無關。

可是我的心臟不由自主地怦怦跳著, 我本能地想親近,想溫暖,想保護

爸爸媽媽看到突然出現的我大吃一驚。

「這個姐姐我見過的,」我對爸爸媽媽說得鄭重,「只不過我夢里的姐姐是溫的, 不是這麼疏離冷漠的模樣。」

會對我笑,笑得眼睛彎彎的,的小虎牙, 就像這樣。」

我瞇著眼睛對著爸爸媽媽笑,也笑出我的小虎牙, 笑得眉眼彎彎。

媽媽看著我出一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爸爸抱住哭泣的媽媽,轉頭對我說:「這是你的姐姐, 乖巧懂事, ,只是得病了,得了一種作『不快樂』的病。」

「姐姐是因為不快樂才死的嗎?」雖然我還小,但是我知道只有死去的人才會躺在石碑底下。

「姐姐是為了保護的人死的。」

爸爸真討厭, 說的話讓我犯迷糊。

媽媽掙扎出爸爸的懷抱, 抱起我來到石碑前,握住我的小手按在我的心臟上。

那里有長長的一條疤。

我有治不好的那種先天心臟病。

原來代替我那天生就發育不全的心臟的,一直是姐姐的心臟呀。

「姐姐給了你第二條生命,選擇在天上守護著我們, 所以你要帶著姐姐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呀。」

有眼淚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流。

我懂了,這里原本應該躺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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