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帷馬車緩緩停在云府門前，華蓋下的漆金鈴鐺隨風搖，激出一串清脆的聲響。

翁汝舟沉默地下了馬車，步云府。

近日工部事務繁多，劉蔚又不知道犯了什麼病，聽聞衛予卿率兵前來，已然駐兵在京城腳下，慌張之下竟然非要鬧著建設祭壇，祭祀神靈，祈求庇護，大敗敵軍。

先不說派遣軍隊迎敵需要調用國庫儲備。

說建設祭壇一事就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力財力，朝廷國庫已然不敷出，民工怨聲載道，也不知劉蔚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鐵了心要建祭壇，還責令他們工部的人一個月將祭壇建好。

翁汝舟住在衙署，沒日沒夜地督工，終日不得歇息，已然疲憊不堪，好不容易才回了一次家。

這次回家，直接往生母呂氏的院子走去。

呂氏生得貌驚人，容姿絕艷，看人的目更是溫如水，攝魂奪目。

就是憑借著這般傾城容貌，呂氏寡婦再嫁，才能嫁給一位富商續弦，帶著年歲尚小的翁汝舟進了云府，過著千金小姐的日子。

否則，翁汝舟還會和一起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暗地里被他人覬覦、為難、擾。

隨侍跟在后面，亦步亦趨，為撐傘。

翁汝舟剛剛踏進院落，抬眼一瞥，就看見院跪著一個人。

形消瘦，影單薄，穿著薄薄的衫在雪地里半跪半趴，松散的鬢落滿雪，在外的手指頭被凍得青紫發腫。

翁汝舟不可置信地了幾眼，等真正確認是誰之后，連忙疾步走去，抬手一把將地上的人拽了起來。

像是沒有骨架子似的，被拽起便了力，虛弱的往翁汝舟的懷中倒去。

“錦……錦斕……”

不知道跪了多久，臉慘白，發淺，薄薄的皮下一眼就能看見青的突起的管，脆弱的不堪一擊。

“衛裳？”

翁汝舟隔著裳，了的子，只覺得掌中的孩兒瘦弱得可憐，一就是皮包骨，得硌人，沒有往日里的勻稱。

“你這是怎麼了？”翁汝舟面發，一雙秀眸冷且凌厲，盯著，“你是我房中的人，是誰讓你跪在這的？”

衛裳了子，貪地蜷在翁汝舟的懷里，汲取著的溫度。

吸了吸鼻子，往日明的小臉現在已經瘦得相，虛弱的呼吸好似下一刻便斷了，“是……是三小姐……”

雪花落在上，衛裳不由得抱自己，將自己一團取暖。

翁汝舟沉默地下大氅，裹住的子，將抱起，給后的隨侍，吩咐道:

“將抱到我的屋子里，大夫過來，另外，讓嬤嬤給燒一桶熱水。”

隨侍應了聲“是”，抬手小心地接過衛裳，穩穩抱著離去。

翁汝舟轉過，徑直掀開簾子，連笑臉相迎的嬤嬤都沒搭理，直接進了母親的廂房。

室有道紫檀木圍屏隔著，翁汝舟停住腳步，站在地金銀繪八角長幾邊，約約聽到室傳來的俏兒聲。

“母親你看嘛，二姐姐現在都頂替了大哥哥的份朝為，如今在世人的眼中既是男子，那肯定不能和宋舒婚了呀！”

圍屏后傳來呂氏溫的笑聲，輕似水，得膩人:

“三娘怎地忽然記起了汝舟的婚事，可是前日里老爺接客，讓你見著了宋公子，心中歡喜？”

三娘云芙聞言頓時燥不已，跺了跺腳，嗔道:“母親就會取笑我！”

未否認，便是變相承認了。

呂氏的笑意微斂，垂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腕間的翡翠鐲子，有些為難，“可你的份，唉……恐怕宋家那邊，會說道什麼不是。”

云芙聞言，頓時耷拉著眉目。

是庶，不是嫡。

嫡的婚事就算告吹了，也容不得這個庶嫁去為妻。

可是二姐姐的未婚夫當真俊朗出塵，那日不過是遠遠一，便牢牢地將宋舒的長相鐫刻在心頭尖尖，怎麼都無法忘懷。

云芙常想，若是被爹指著嫁給一個不知容貌不知品行的人，還不如直接嫁給宋舒呢。

“母親~”云芙撅著，抓著呂氏的袖撒道:“您說過的，你視我如己出，那姐姐的婚事，不就是我的婚事嘛~”

呂氏笑意仍舊，只是眼中的諷刺一閃而過。

溫抬手了云芙鬢間的發，稔地將麻煩事直接推了出去，“婚嫁一事，還得看老爺怎麼說，母親會幫你說說話的。”

云芙被呂氏畫出的大餅吸引住了，當即激地行了一禮，“那兒，就謝過母親了。”

一時之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牽著呂氏的袖撒道:“若是宋家不同意，您可以和他們說說，云芙的娘家人也和皇后蘇家有關系了呢！”

云芙的娘家，指的是的生母姚姨娘的母家人。

姚姨娘那七品小的爹非常給力地抱了蘇宰相的大，歸為蘇家一黨，雖然不被蘇宰相看重，但也被蘇家一路提攜，途亨通了不。

姚姨娘因此趾高氣昂，眼看著就要舞到正主的面前。

呂氏哪里能容忍，當即吹了枕頭風，讓云老爺點頭，同意將年歲尚小的云芙送到呂氏膝下養。

呂氏將云芙養得很好，穿金帶銀，珠寶滿匣，待遇和翁汝舟差不多。

只是云芙子越來越驕蠻，不學無，腦子還笨，在書法學識一方面，被翁汝舟甩了十條街。

呂氏輕的應了一聲，抬手一點的鼻尖，笑道:“看來那宋舒，還真迷著你了。”

云芙一笑，忽然拍掌道:“對了母親，我還有一個籌碼。”

呂氏抬眉看，“哦？”

“宋舒不是看了那個賤婢幾眼嗎？估計是喜歡的，那如果宋舒同意這門親事，我就大發慈悲，讓那個賤婢陪嫁過去。”

云芙拽著自己的發辮捋了捋，輕蔑地乜一眼窗外，面上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當然，哪里能這麼便宜，嫁過去之前，還要給灌下絕子湯，讓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

繡簾忽然被掀起，珠玉相擊聲中，翁汝舟冷著一張臉走進，眉底凌厲，布滿寒霜。

“二、二姐姐？”

云芙詫異地著，后退幾步，“你、你回來了？”

話音剛落，翁汝舟已然在云芙面前站定。

“啪”的一聲脆響。

云芙捂住臉趔趄幾步，倒在地上，呂氏驚詫地從圈椅上支起來，拉住了翁汝舟，“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打妹妹？”

翁汝舟冷冷地著云芙，“那婢子是我院中人，你罰罵，還想讓陪嫁，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婢子？

云芙不可置信地抬眸，眼中滿是不解和震驚。

噙著淚眼，失控大喊，“你竟然為了這麼一個下賤的婢子打我？”

翁汝舟聞言氣笑了。

下賤？

誰敢說衛裳下賤？

堂堂平南王府的嫡小姐，怎麼就下賤了！

“不管如何，既然是我院中的人，你就不能！”

翁汝舟對云芙本就沒有什麼，如今云家人能遷進京城，在皇城腳下寸土寸金的地方扎，都是仰仗于。

如今云芙住在的宅屋里，卻還囂張跋扈地越過懲罰的人，這讓翁汝舟如何能忍。

翁汝舟看著地上流淚的，目頗為冷淡，“宋舒此人我不興趣，你覬覦我的婚事，我別無他想。”

頓了頓，聲線平靜，“但是你給我記住了，那個婢，不是你能的。”

警告完，翁汝舟向呂氏告退，甩袖轉，徑直摔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