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殿門轟然一聲打開，凜冽寒風撲簌簌地灌，將卷宗吹得嘩啦直響，直吹得落桌面。

站在殿外守著的李常德一見門開連忙彎著子迎上前，才剛剛抬腳，還沒來得及走進，卻忽然被殿摔出的人影撞了一個踉蹌。

他沒有防備，猝不及防被猛地一撞，頓時暈頭轉向，一屁坐到地上。

李常德摔得七葷八素，卻還是堅強地爬起，抬頭去，見到衛予卿的圣容又連忙跪了下來。

往日一裳整潔、姿態端儀的男人此時面沉如水，渾都是生人勿近的威沉氣。

他指骨攥得極，將手中的綠外衫一把摔在地上。

“翁汝舟，你給朕滾！”

他的領口松松垮垮，方才披在肩上的披風已然不知掉落在哪個角落，就連襟上的扣子都沒系好，約出理線條分明的半邊膛。

李常德懵了一瞬，期期艾艾地轉頭四顧。

翁汝舟是哪位人才？竟能將圣上氣這幅樣子，連儀態都不要了。

當事人翁汝舟從冰冷的地面爬起，低頭撿起綠的袍外衫，披在上，又戴上帽，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儀容，才對著此時正盛怒的衛予卿合手一揖:

“陛下息怒，還是龍要。”

衛予卿幾乎要被氣笑了。

若不是說出那等薄的話，若不是將自己當傻子一般地耍，他又怎麼會氣這幅樣子！

衛予卿眸冰冷地注視著:“你當朕不敢殺你？”

當了這麼久的，連委曲求全都不會？

翁汝舟彎一揖，薄薄的衫袍勾勒出纖薄的脊背，如一棵被風雪彎的綠竹，“陛下，與其讓臣委于您的下，倒不如直接賜臣一死。”

一旁的李常德聞言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什麼什麼？！

新帝是斷袖嗎？

還搞強取豪奪這套，關鍵對方還是一朝臣子，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李常德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直接鉆進去罷了，這種事是他能聽到的嗎？

衛予卿卻半點都沒注意到旁邊還跪著一個太監，只是一雙眼向翁汝舟，眉底漸漸凌厲起來，“你倒是真的敢說。”

與其被他寵幸，倒不如直接去死。

衛予卿牙關咬，垂在側的手慢慢攥拳，指骨發白，“來人——”

翁汝舟面沉冷地跪在地上。

金吾衛聞令上前，腰間長鞘撞擊在銀盔上，發出冰冷的聲響。

只要他一聲吩咐下去，這個人就可以永遠消失——

衛予卿目始終注視著翁汝舟，期待著，會跪地叩首，懇求留一命，接著再高高興興地宮為妃，為他的人。

細雪慢慢落下，如同雪幕一般，輕地落在地上。

檐角的積雪也化了雪水，“咚”的一聲，打落在殿前生著青苔的冷石上，碎幾瓣。

衛予卿等了又等，都沒有等到翁汝舟求饒。

他的面漸漸轉青，怒喝一聲:“將帶下去——”

金吾衛聞令上前，寬大有力的掌心重重掰過翁汝舟的手腕，束在腰后，將倒在地上，只等著皇上吩咐刑罰，就可以帶下去決。

整個大殿靜了一瞬。

衛予卿膛急劇起伏，慢慢地，冷靜下來，到底還是將間“杖斃”兩字咽了下去。

垂在側的拳頭漸漸松了。

他迷茫地看著殿外大雪，想起他當年被父親幽的那段時間里，從院墻翻進，冒險來探他的翁汝舟。

什麼時候心的？

應該是看到被院墻瓦片扎破的手掌時，吃著那塊沾著水的烙餅時。

衛予卿輕輕闔上眼，“將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