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第 26 節 下之罪
我們村有個規矩,人不能穿子,不能留長發,這是守婦道護貞潔。
而村里的瘋寡婦卻大了肚子,滾燙的鐵子被迫穿在了的上。
第二天,冤魂借尸,指著我們的頭一個一個地數了過去。
村長說,土地公不接香,要大禍臨頭了。
1
村西頭住著的瘋寡婦連翹,繼上個月捂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又大了肚子。
阿媽說,有些人覺得是個瘋子,不會拒絕,還是一個死了老漢的寡婦,就都認為很容易鉆的屋子。
夏天來臨了,的肚子越來越大。
也不知道是誰傳言,說肚子里的是多胞胎,有可能是很多家男人的種。
人們炸了鍋。
連阿媽也和阿爸吵了一架。
我在柜子后面,聽阿媽大聲嚷嚷:「你有沒有鉆過屋子?」
阿爸不是那種人。
盡管他趕搖頭,甚至跪地以證清白。
可阿媽依舊說,男兒膝下的不是黃金,他們的下跪求原諒還不如。
直到有人來報信,說是村委會決定對連翹上私刑,他們這才停止了吵鬧。
村長通過大喇叭說,全村的人都要去看,以示警告。
于是,阿媽皺著眉頭領著我去村口。
不理解為什麼要懲罰連翹,要懲罰也應該懲罰犯錯的男人。
村口臨時搭建了一個大臺子。
瘋寡婦穿著單薄的子,坐在臺子中央。
看到很多人圍了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含著手指頭傻笑,口水流在下上。
孫老四的媳婦兒站在臺子一角,聲并茂地闡述瘋寡婦的「罪行」。
我拉著阿媽的角,悄聲詢問,「有什麼罪?」
阿媽深嘆了一口氣,眼角有些紅,不忍心去看瘋寡婦接下來的遭遇:
「穿了子。」
我這才發覺,我從來沒見過阿媽穿子,連我也沒有穿過。
阿媽又說,連翹原本是的同窗,班級里面還有一個生,寶云。們兩個關系很好,幾乎形影不離。
有一年夏天,們兩個一起上學,苞米地出了一只手,拽著寶云的長辮子拖了進去。
等連翹喊來大人的時候,寶云已經被糟蹋死了,連翹也就瘋了。
就是那個時候,村里定了個規矩,姑娘不能穿子,不能留長頭發。
臺子上有人搬來了一個老件,是一件鐵制的子,側面有幾道鎖扣,看樣子是套在人上的。
孫老四媳婦兒說:「咱們村自古以來的規矩就說,人要貞烈,誓死都不能失去貞潔。可這個不要臉的婆娘勾引男人,這是在扇老祖宗的臉。給穿上!」
阿媽抓著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別過臉不忍心去看,臺上的瘋寡婦在被套上鐵子的時候,才害怕地尖起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
那件鐵子牢牢地鎖在的上,只出頭部的位置,而臺子特意留出的空底下生起了火。
「按的罪行,要燒一捆柴。」
沒有人去阻止,這是大家針對的理方式投票投出來的結果。
瘋寡婦的頭發雜披散著,臟污也掩蓋不了長相漂亮的事實。
此時,的臉上都是淚水,說不出太完整流利的話,只能嗚嗚咽咽。
火很快將鐵子燒紅了。
瘋寡婦在里面不斷的掙扎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
我能看見的鮮順著鐵子的隙往外流淌,在暈過去的時候,那捆柴也燒完了。
鐵子冷卻之后,有人把從里面拖了出來。
上的皮被燒燙出許多水泡,紅腫破裂,鮮染紅了上原本單薄的子。
「還有氣兒!」
那幾個人說著,隨意拿了一張炕席,把裹起來抬去自己的家。
在這期間醒來,卻又被疼痛折磨得再度昏厥。
孫老四媳婦兒洋洋得意,似乎很滿意提出的這個方案的實施效果:
「這就是不守婦道的下場!」
阿媽氣憤異常,盯著臺上指揮的孫老四媳婦兒,冷哼道:「兒子結婚也沒見這麼高興。」
私刑終究不被老天允許。
第二天,孫老四媳婦兒吊死在村口的樹上,樹下是那片還沒來得及拆掉的臺子。
面發青,眼球鼓起,則是被針線了起來,雙手被絞在后,臉上用墨筆大大的寫了個:【長舌婦。】
而臺子上,擺滿了手工編織的小稻草人,只有人胳膊大。
但是仔細一看,稻草人前被用鮮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后寫了生辰八字。
不是別人的,都是參與了昨天觀看鐵子的人的生辰八字。
村里開始恐慌了,因為編織稻草人的手藝,
只有那個死了十多年的寶云通。
回來了,回來報復了。
有人不信邪,當天把稻草人全部扔進火堆燃燒,看著那些小人變了一堆灰燼而開懷大笑。
可在深夜,那人卻開著車,拖家帶口地逃去了城里。沒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2
清晨天剛蒙蒙亮,豆腐小販的聲音回在村里。
我昨天吃壞了東西,肚子絞痛難,趕奔向廁所,卻恍惚看見有個人影鉆進了不遠的寡婦家里。
這麼早,會是誰呢?
要知道,我們跟著人群送瘋寡婦回家的時候,都看到了上的慘狀,的皮幾乎落了,出紅。
我沒多想,只覺得那些人真是混蛋,瘋寡婦那麼可憐還不忘記乘人之危。
屁回了屋子,卻聽見阿媽和阿爸討論著他們上學時候的事。
原來寶云家祖祖輩輩都是給人看事兒的,家編織稻草人的手藝十里八村都有名。
要問稻草人能干什麼,那用途可就多了。
可偏偏用途最多的就是給人下咒。
連翹和寶云關系很好,深到超越了友誼。
在村子里,們兩個都是很漂亮的,一出門總會引起別人的注視。
阿媽回憶到這兒,啜泣著,「連翹瘋的原因,不只是看到了寶云的慘狀,更是因為家里。」
就像孫老四媳婦兒說的那樣,在我們村,人的貞潔非常重要。
寶云出事后,連翹的父母強拉著連翹去了縣城檢查,說沒了貞潔,還不如讓死了。
村長甚至上臺演講,言之鑿鑿對著村民們說:「人好比鮮花,最麗的就是會被第一個摘取。我們要吸取經驗,子和長發就是造這一切罪惡的元兇。」
從那個時候起,我們村的人都再沒有穿過子留過長發。
阿爸著旱煙,眼神有些復雜,他對阿媽說:「如果真是寶云回來報復,咱就當什麼也不知道。」
我大驚失,阿爸一向老實本分,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后來我才知道原因,糟蹋寶云的是同村人,那人借著酒意壯膽,把寶云禍害死了,村長怕外村人看笑話,就把這件事下去了。
寶云無父無母,沒人愿意替申冤。
我突然想起昨天我和阿媽的對話。
「有什麼罪?」
「穿了子。」
正如寶云的消息被村長下去一樣,孫老四媳婦兒也被草草裹上草席。
下葬的那天,空氣異常,約約還有腐爛的氣味。
村長指揮著一些年輕人把墳坑挖好,又半是警告半是勸阻地和我們說:「是自殺的,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不要說。」
可當孫老四媳婦兒剛接到地面的那一刻,突然張開了,那些線斷裂,只剩半的舌頭在口腔里來回著。
眾人被嚇得四散逃開,卻又都跑得不是很快,被絆倒在泥地里掙扎。
只見這尸直地站起來,出一手指向我們指了過來:
「你……你……你……還有你!」
這個聲音完全不是的!
我看見阿媽變了臉,全抖把我護在后:「這是寶云的聲音……」
那尸半折了過去,骨頭斷裂的聲音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到骨悚然。
幾陣黑的旋風刮過,那尸安靜的躺在地上不了。跌倒在落葉中的村長面如土灰。
「冤魂借尸,大禍臨頭了。」
3
村長帶著全村祭拜土地公尋求庇佑,每次把長香在香爐中時,都會莫名其妙從中斷掉。
「不接香……不接香……您怎麼能不接香呢……」
村長絮絮念叨著,他又拿出了三香,重新點燃,甚至還揮了好幾下,確保質量還好,就向了香爐。
這次,沒等在香灰中,三香突然熄滅,就好像有人吹了一冷氣。
我們脊背生寒,看著這形都心里發抖。
土地公不接香,沒人能幫得了我們了。
可村長不信邪,他干脆把剩下的香都點燃了,要塞到香爐中。
也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到渾僵,腳跟高高地翹起,整個人以極其詭異的姿勢站立著。
我看到阿媽和阿爸一臉驚恐地看著我,我聽到一個不屬于我自己的聲音從我傳出:
「頑劣小兒,莫要白費功夫。冤有頭債有主,15 年前有子告了狀,地府大人允忌日回魂討冤。」
我又看到村長面目扭曲,涕泗橫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嗚咽,「不知道犯了什麼罪,要全村為陪葬。求地公老爺指點。」
阿媽看到村長的眼淚,好像看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很厭惡地癟了癟。
「將 15 年前的沾罪之人還有過那丟了兩魂三魄
子的人供出,若原諒,全村即可安然無恙。
「忌日到來時,會借腹重回人間。」
一陣離傳來,我渾酸痛無比,癱倒在阿爸懷中。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阿媽嗑著瓜子,完全沒有那副張恐慌的樣子:
「連翹是寶云的人,這村長對私刑,寶云能不發怒才怪。還大著肚子呢,村長也不讓大夫去看,聽說上的傷都開始爛了。」
阿媽接著說:「你就看吧,明天就得有幾個人去認罪。」
我疑地了一句,「媽,糟蹋過寶云和連翹的人有很多嗎?」
阿媽冷哼了一句,「如果只是一兩個人,村長會把這件事往下嗎?
「連翹捂死的孩子是個孩,也許那是唯一清醒的時候吧。一個寡婦,半輩子都會瘋瘋癲癲,那個兒的未來,可想而知。」
這是我接過最惡心,最恐怖,甚至是最令人窒息的事。
聯想到村長笑瞇瞇地說著「鮮花人論」,我意識到寶云為什麼會死,連翹為什麼會瘋了。
我甚至無比期待明天的到來,會有多人主站出來認罪呢?
公打鳴,紅日出頭。
大家都圍在了村口的臺子前,最八卦的婦人們竊竊私語,猜測著都有誰過連翹和寶云。
可等到了快中午,臺子上依舊是空落落的。
沒人認罪。
天邊打起了閃電,冷風乍起,云布。
村長抖著皮,他拿著話筒,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定緒。
他環視了一圈,說道:「不要那麼自私,一人做事一人當,好歹要站出來。大伙都是同村,如果不站出來,連累了怎麼辦?」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低語的人群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互相觀打量,直到村長有些憤怒地催促,「舉報也是可以的!不然全村就完了!」
這下人群終于沸騰起來,就看上一秒還在一起說著八卦的婦人,開始譏諷對方的男人鉆過連翹的屋子,那婦人也不甘示弱地回剛結婚的兒子過寶云。
諷刺的是,們一向造謠,但是那幾句話卻是事實。
殺豬匠張石,老王家兒子,都被其他人強拉拽地弄到了臺子上。
村長痛心疾首,「沒想到惡人就在邊。你們是自己去祠堂領罪,還是讓人綁著你們去?」
他們當然不愿意,哭號著甚至反擊,村長的眼鏡被打飛了出去。
村長的臉瞬間沉下來,給幾個人使了個眼,那兩個人在家人的哭聲中被綁去了祠堂。
當天夜里,所有人都聽見了祠堂傳來的慘。
4
等到白天,村長領著人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兩個大活人不見了蹤影,連渣子都沒剩下,就仿佛沒有人來過祠堂一樣。
村長著額頭的汗和我們說:「不夠,寶云還沒平息怒火。得先把連翹治好,讓連翹勸勸寶云,畢竟,寶云也在這個村長大,怎麼能這麼害自己人呢?」
于是他慌里慌張地去找大夫給連翹治病。
正值盛夏,連翹上的傷竟然沒有潰爛,而且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復。
大夫了一下額頭的汗珠,看著連翹捶著肚子傻笑,在村長耳邊悄聲說:「上的傷沒事,就是肚子里的胎兒……」
村長忙不迭地詢問,「怎麼了?」要知道,土地公說過,等寶云的忌日到來,就會借腹重返人間。
現在全村大著肚子的就是連翹了。
大夫連連嘆氣,「沒有到胎脈,好像是個死胎。」
這個消息如同炸彈一般落在村中,大家的臉上或多或都是喜悅。
沒有了嬰孩,那個寶云就不會重返人間了。但是還不能中斷認罪流程,不然全村還是會遭殃。
一連兩周過去,許多人家都牽扯了寶云和連翹的事件,進出祠堂的人越來越多。
可他們都無故失蹤不見人影。
這一天,阿媽急匆匆地走進屋子。對我和阿爸說:「快走,連翹要生了。」
村里人都趕了過去,那間小土房子傳來一聲比一聲高的慘痛聲。
大伙都萬分張,也不知道那個寶云會不會降生。
村長找來了一個接生婆,是我的大伯母。盡管他早就知道了連翹肚子里可能是死胎,但還是要做足表面功夫。
阿媽好像很張,抓著我的手發涼,我抬起頭疑地看著,「媽,前幾天村長不是說肚子里的可能是死胎嗎?」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是不是死胎,生下來才知道。」
我點了點頭,阿媽說的沒錯。
可不管連翹生的是不是死胎,那些曾經對和寶云做過不可饒恕事的人,還是要到懲罰的。
接近中午,屋子里面突然傳出大伯母的尖,「我的媽呀!」
村長帶著其他人趕沖進了屋子里,就怕錯過什
麼,他們才不管連翹是不是裳完好,又不是沒見過。
屋子里濃重的腥味兒撲面而來,我著鼻子踮腳尖往里張。
連翹兩條細白但還有淺淺傷疤的無力地搭在炕沿,的擺被掀到口,下一片污。
「老天爺啊!這哪是孩子啊!」大伯母這樣說著,讓我們仔細看清楚那襁褓里的是什麼。
那是一個還沾著胎脂的魚鱗病嬰兒,此時早就沒了呼吸,臉青紫,手腳蜷著。
村長的角不控制地抖上揚,「是個死胎,是個死胎!」
他們在產房中歡呼,不是因為新生命的降臨,而是因為可以免厄運降頭。
大伯母和村長耳語了幾句,村長的眼神中都是贊賞,大伯母也掛起得意的笑容。
在嬰孩要發出哭腔的時候,死死捂住了嬰孩的口鼻。
連翹的第二個孩子被村長人埋掉了。
大伙見沒什麼要的事兒,就都各回各家了,其中不人看了幾眼昏睡著的連翹,眼神大膽地停留在連翹滿的上半。
我被這一幕驚得反胃,像是吞了好幾塊冰,寒意漸漸涌上了口。
5
也許是因為死胎的事件,認罪的人漸漸了,他們都覺得寶云不會借腹重生,依舊打牌喝酒談笑風生。
日子一天天地熱了起來。小暑剛過,村長容煥發地帶著我們去土地廟上香:
「地公老爺,我帶著他們來給您上炷香,連翹生下的是死胎,這是不是說明寶云的怒火平息了?」
村長說著,他把三炷香遞到香爐中,這次沒有斷香。
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出笑意的時候,土地公的雕像出現了一裂痕,隨后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雕像從中間崩裂。
不是不接香,而是土地公選擇直接離開。
這下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腳掌就像陷在了地里一樣彈不得。
保佑了村子百年的土地公,這次居然走了。
「您怎麼……你怎麼能這樣!你護了我們這麼多年,又不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況了!怎麼到我上任你就不肯幫了!」
村長突然暴走,他一腳將小小的土地廟踢碎,又打翻了香灰和供臺,那個雕像在他腳下碎裂得更厲害了。
「這都去了七八個過連翹和寶云的人了,怎麼還沒有得到原諒,還想怎麼樣啊?難道還不夠!還不夠嗎!」
此時的村長更像是被惡鬼附了,他不斷地對著土地廟發泄自己的怒火,大伙都離得遠遠的,震驚地看著這個平日里冠楚楚的村長。
阿媽拉著我的手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我聽見阿媽輕笑了一聲,跟我說:「上學那會兒,他就喜歡寶云。可寶云死的時候,他卻讓我們簽聯名書。」
阿媽又低下頭對著我笑,「你說,他是不是在怕什麼?」
聯名書是當年為了不影響村里的聲譽,這件事質惡劣,事態嚴重,老村長怕被撤職,就迫全村寫聯名書,說寶云是自殺的。
我又看向此時癱坐在地上,揪著頭發的村長。
他的神狀態臨近崩潰了,發泄了一通之后,他站起子,拍了拍上的灰塵,沉著一張臉回了村委會。
6
之后,他又將我們到村口開會。
這次村長換了一套新西裝,手里拿著話筒說:「15 年前,咱們村生了兩個人,不用我說,大伙都知道是誰。可倆,唉……」
村長說到這兒,捂著額頭很是痛惜地說:「這是罪惡啊!怎麼能穿子呢,這明擺著就是勾引蠱,自己走上了邪路,也怨不得有人欣賞。還有那連翹,以往念著是個可憐的瘋寡婦,再怎麼穿子都由著了,沒想到啊,即使瘋了也不忘記蠱旁人。」
「上天遲早會明白咱們村的良苦用心的,不讓穿子是有道理的,現在只要有人做出小小的犧牲來,日后村里會非常激。」
村長說著,掃視了一圈臺子底下的眾人,沒有得到任何緒反饋的他變了語調,語氣尖酸刻薄起來:
「都是同村啊,有些人的心思我不是看不出來,這很正常。現在大伙更要同仇敵愾,被蠱的主站出來認罪,別讓大伙替你屁。」
村長說完,臺下的人都扭曲了一張臉。
去了祠堂就會消失,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了。
不管誰參與過寶云的事件,又或者是鉆過連翹的屋子,那畢竟是過去的事了。
傻子才愿意主站出來認罪。
村長等了好久都沒人站出來,他的耐心被耗盡,就像是瘋魔了一樣,指著人群中的一個人就說:「我記得當時聯名書上你簽了字吧。」
被指到的那人渾抖如篩糠,冷汗直流。
他看到周圍人都向他投去了厭惡的目,好像都在責怪他為什麼不早點站出來。
他梗著脖子道:「我是簽了,你們不也簽了嗎?而且,還是你說
為了咱們村的聲譽,我才簽的。」
村長冷笑了一陣,讓人把他拖進祠堂,又連著指出來好幾個簽過字的人。
其他人見狀,都有些慌了,他們齊聲反駁道:「簽字也算有罪啊?那你不也一樣?」
也在這個時候,村長說出了一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都當作虛無的事:
「據我所知,簽過字的三分之一的男人,都過連翹和寶云。」
這下那些婦人們不高興了,們白天做農活,沒注意過自己的老漢會不會去鉆連翹的屋子,們出手去打,里罵著臟話。
村長皺著眉頭看著臺下的家庭風波,讓那幾個人痛快地自己走去祠堂,不然寶云就會對全村實施懲罰。
這次至有五個人走進了祠堂,他們面如死灰,子抖個不停。里罵著村長怎麼過河拆橋,沒有一個人臉上掛著懊悔。
一如既往地,祠堂里的慘聲在午夜響起。
7
土地公離開之后,失去庇護的村子開始頻繁遭寶云的報復。
一開始是家家戶戶門前出現的稻草人,然后是幾個嚼過舌的人被割了舌頭,還有幾個不信邪的死不改之人,還去鉆連翹的屋子,結果被割掉了生。
大伯母更害怕了,先不說在給連翹接生的時候捂死了孩子,聯名書也是出的主意,全村也屬造謠最多。
從邊經過的,無論是什麼,只要是雌,都要說上一兩句。
和其他人一樣,想坐車逃去城里,可奇怪的是,村子就像了一個永遠走不出去的迷宮,剛走出村子就又會回來。
深夜,慌里慌張地跑到我們家,說只有我們家沒有收到稻草人,所以來躲一躲。
一進屋,像是尋求到了庇護,大伯母的臉立馬變回刻薄的樣子,像個大爺一樣盤坐在炕上等著阿爸和阿媽伺候。
邊嗑瓜子,邊用那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我,隨后和我阿媽聊起了天:
「你家閨 12 了?長得還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二個連翹和寶云。
記得你們上學那會兒,倆就不正經,不三不四的,穿個大子扎辮子,好像在攬客!
不過這回連翹是真的萬人騎了。唉呀,你也算有福氣的,得虧那天你沒和倆一起上學。」
阿媽咬著牙關,的角繃,正強著怒火。
大伯母拍拍手,隨手拿起阿媽的巾了,又環視了一圈屋子部:
「這麼大個姑娘知道了,大伯母好心告訴你,可別穿子,還有這頭發,都到肩膀了,還不剪剪。」
大伯母是村委會的一員,總是監督村里的孩子們,看們會不會穿子,會不會留長發。
要是被抓到一個犯錯的,就會被關進祠堂不允許吃喝反省三天三夜。
我和阿媽阿爸睡在另一間屋子,大伯母的呼嚕聲比老牛還響。
我摟著阿媽的胳膊輕聲詢問:「媽,你以前和連翹寶云的關系很好嗎?」
阿媽沒有回應我,只是著我的頭看著窗外的月。
我也看著圓月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
我記得在我幾歲的時候每次去小賣部買零食,那些男人都在打趣村子里的其他孩,猜測誰家姑娘長大了會比連翹漂亮。
幾個小伙子聽不下去會幾句,「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還是不是個男人了?」那群男人都會笑一團,「你們長大就明白了,現在就裝吧。」
原來所謂的麗就是原罪,是施暴者行兇的借口。
眼皮逐漸沉重了下來,緩慢進了夢鄉。
8
可第二天,我卻不在阿媽的懷中,不在我的家里,而是躺在村口的臺子上,上還穿著紅的子,腳邊是一個稻草人。
發現我的人來了村長和大伯母,他們的臉都很難看。
「明明被我燒了啊。」大伯母碎碎念叨,看到我一臉茫然地站著。
出乎我的意料,沒有像以前抓到有孩穿子時的興樣,而是面無表地把手進了一旁的農婦竹筐中。
大伯母從那里面拿出了一把用來剪蔬菜的大剪刀,在眾人的注視下,扯出了自己的舌頭,快速地剪了下去。
鮮瞬間噴在附近人的臉上,有些人被嚇傻了。
村長和其他人去拉,但是大伯母的力氣很大,四五個人都沒能阻止把手放在下和上顎的位置。
于是眾人又看到把自己的下扯了下來,大伯母搐著倒在地上,一會兒就沒有了靜。
「長舌婦……」
我腳邊的稻草人發出了令人骨悚然的聲音。隨后那詭異的聲線陡然尖細起來。
「不夠!認罪的還不夠!」
風乍起,天瞬間灰暗,大伯母的整尸忽然燃燒,連帶著被剪下去的半舌頭。
大火差點燒到了村長的鞋子,他大駭著跳出好遠
,皺著眉,眼神復雜地看向那個稻草人。
全村終于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寶云會報復到底。
無論會不會借腹重生,所有人都低估了一個人的復仇。
連著三周郁的氛圍和親眼看到大伯母離奇死亡的樣子,讓整夜喝酒的孫老四直接發瘋,對著我們大喊,「老子他媽的不了了!」
他站在臺子上,激地說著自己是怎麼把寶云的子扯下來,又是怎麼對寶云施暴的。
他還說自己最喜歡在晚上去連翹的屋子,這樣就不用和別人排隊。
他還配了一把連翹家大門的鑰匙,這樣就可以來去自如。
最后有些醒酒了,他又懊悔地捂著頭痛哭,說自己的婆娘死了,那是因為賤。
而他只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這怨不了他,誰讓寶云和連翹穿了子那麼漂亮。都過去十多年了,為什麼還不能放過他。
被孫老四緒染到的另一個人也站起了,他直言自己就是策劃了侮辱寶云事件的其中一員,但是他沒有過連翹。
村長的角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他覺得認罪的人數是有限的,現在又抓到了幾個。
于是他讓人把他倆拉到祠堂認罪。
孫老四在去祠堂的路上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他要進去的時候,他猛地抓著門框沖我們說:「咱們都有罪!都跑不了!」
阿媽地把我摟在懷里,阿爸則是把我們倆護在下,想要趁帶我回家。因為他們都知道犯了村規的代價,更何況現在祠堂里面不干凈,我還只是個孩子。
村長的話卻傳了過來,「你們不能走。」
9
村長走上前,死死地盯著我上的子,周圍人的注意力也從大伯母上轉移到了我上。
「怎麼穿了子……是在學寶云嗎?」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開始批評起我來。
他們說,不能再讓第二個寶云出現,一定要將罪惡扼殺在搖籃中。
因為我穿了子,所以我要被關進祠堂反省。
阿媽和阿爸佇立在原地,面沉地看著我被人推著進了祠堂。
村長還在不斷說著,「我們村到今天,就是因為那兩個不知廉恥的賤婦穿子勾引男人,倆起了一個很不好的開頭。我不希再看到有孩不守規矩!」
祠堂里面漆黑一片,角落里正坐著剛才自己走進去的那兩個人。
我滿是淚水地看著村長,「能不能別把我扔在這兒。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村長蹲下子,他微笑著掐了掐我的臉,「因為你不聽話穿了子啊,你穿子干什麼?想引誰去看?你想做第二個寶云?從小就是個賤婦,連翹和寶云的下場就是因為子。」
我噎著走了進去,后,村長毫不留地關上了大門。
在門關閉的那一刻,我停止了噎,面平靜下來。
他打了一個好算盤。
我才 12 歲,從來沒有參與過寶云和連翹的事件,所以我不會被懲罰,出去的時候還能告訴大人們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他低估了我。
我不再是 15 年前的寶云。
那個在 15 年前僅 16 歲,被人活活糟蹋死的小姑娘。
我也不是連翹。
那個目睹了人死去而瘋了的小姑娘,被嫁給老漢了寡婦,又被爛人鉆屋子來去自如。
我看了一眼孫老四和那個人躲在墻角正嘀咕著什麼,自己找了一個好位置蹲坐了下去。
10
我在一角,靜靜地著時間的流逝,聽孫老四和那個人抱團說著話。
「自己爹死了當了村長牛氣什麼,好像他沒參與過一樣。」
「誒,我想起來了,十幾年前是不是他說寶云不是雛兒來著?」
「是他。要不然咱們能合計著拽進苞米地嗎?他不是說寶云經常給城里人做小不會介意嗎?」
「你可別說了。本來是我,你,還有張石,咱們仨做的計劃嗎,誰知道這消息讓哪個犢子出去,一下子都來了。」
「嗚嗚泱泱的一大堆人圍在苞米地,我都說寶云好像要沒氣兒了,還都不信排著隊搶著上。」
「當時的老村長知道自己兒子也參與了,差點氣死,就出個主意讓咱們寫聯名書麼。反正寶云爹媽死得早沒人替說話。」
兩個人說著說著,突然息了聲。
我看了過去,前方漆黑一片,只能覺到有什麼進了祠堂。
孫老四的聲音變得驚恐起來,「你誰啊?別過來!別過來!」
隨后是混的打斗聲,但是很顯然在黑暗中,孫老四和那個人本沒法抵抗,孫老四在被拍暈的前一刻喊出了聲,「是你!」
有火亮起,我看了過去,映眼簾的是那個老件刑——鐵子。
此時,有個悉的
影正在鐵子前面著,那人把暈過去的孫老四塞了進去,隨后把鐵扣牢牢地鎖住。
有一個巨大的炭盆在鐵子下面。
那人轉過頭,我撲了過去將抱住。
「這次要多捆柴呢?」我抱著阿媽喃喃道。
阿媽著我的頭,看著炭盆已經變得異常火紅,一道火柱高高升起,火舌舐著鐵子的外殼。
另一個人被阿爸用繩子牢牢地綁了起來,嚇得尿了子,親眼看著孫老四被燙醒,又慘著掙扎。
鐵子甚至開始變紅發亮,孫老四的頭頂冒出了陣陣熱氣。
阿爸盯著手表查看時間,確保孫老四被燒爛之后把他扔到山坡做料。
阿媽心地給另一個人著額頭的汗,「我非常慶幸你們從來沒有注意到我,知道嗎?你們這些爛貨害我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最要好的朋友。」
阿媽的聲線尖銳起來,渾抖著:
「們穿子是因為彼此約定好一輩子在一起,你們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去怪罪們穿了子?
「我本來想阻止你們侮辱連翹,但是,我那個時候什麼也沒有,我什麼都做不了。還好,連翹還活著,我的人也在,這次寶云也在。
「不是說穿子有罪嗎?不是說穿了子就會變第二個寶云和連翹嗎?那你們就嘗嘗鐵子的滋味吧。」
阿媽不厭其煩地說著這些話給進了祠堂領罪的人,痛苦著回憶又報復的快。
孫老四已經被活活燙死了,他被阿爸用木子出來的時候,渾已經爛骨。
那個人睜大了眼睛看著阿爸和阿媽走向他,將他塞進了還布滿腥氣的鐵子里。
11
不出所料,村長一大早就在祠堂外等候,而我卻完好無損地從祠堂中走出。
村長的臉不斷變換著,他回頭看著早已安靜的祠堂沉默不語。
隨后他一把將我拉住:
「告訴叔叔,你看見什麼了沒?」
我被他按著肩膀,其他人也圍了上來,都好奇地張著。
我咧開笑著,目地鎖在他的臉上,他被我盯得后背發,眼神有些躲閃:
「寶云阿姨說,只要有罪的人在今天夜里來祠堂,就會接原諒,安心去投胎。」
大伙瞬間發出響亮的歡呼聲,看吧,人就要哄著來,很容易就會原諒的。
只要去祠堂領罪,就沒事了。
只有村長狐疑地看著我,「你說的是真的?」
「寶云阿姨還說,請你一定要穿上那件淺綠的外套來。」
這下村長終于信了,因為那件淺綠的外套,是他在給寶云表白的時候穿過一次,后來就被他箱底了。
這件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看來真的是寶云傳話。
山坡上開的鮮花越來越多了。
阿媽和阿爸給鐵子澆著冰水,他們說,今天晚上會很熱鬧。
12
天黑下來的時候,村長和后十幾個人如約而至。
他們一進來,后的門就被人鎖住。
阿媽抱著我坐在祠堂供奉祖先的高臺上,哼著小曲。
「這次一個沒落,全來了。」阿媽說著,看著我練地編織著稻草人。
村長這才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面皮抖得厲害,雙發幾乎就要站立不住了。
他和其他人轉跑向門口,但是他們不知道阿爸將數十鐵抵在了門后。
「是你做的嗎?我們不記得有得罪過你。」一個人說著,假意想上高臺看清我們的模樣。
可高臺下被釘上了許多尖刀。
「不是說,只要有罪的人在今天夜里來祠堂,就會接原諒,安心去投胎嗎?」村長的外套被冷汗浸了。
我脆生生地用著音回答他,「是呀,接原諒,讓你們安心去投胎呀。」
這下臺子底下的那群人都開始嚎,彼此揪著領埋怨著自己本來不想來的卻被對方拽著過來。也在這個時候,他們腳步了,鞋底一摔一團。
村長張大了看著自己手心的。
是汽油。
他開始四張,尋找能逃的出口。但是令人絕的是,僅剩的出口就在我們后,而通往高臺的地方被釘滿了尖刀。
這次真的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阿媽出手,指向不遠的鐵子,它剛剛被從冰水中撈出來擺在那里,正冒著冷氣:
「也許火滅的時候,它還完好呢,就看誰更快一些。」
隨后,阿媽沒有一點猶豫,把點燃的火柴全部扔了下去。
瞬間,火焰像擺一樣在地上鋪散開,熱浪充斥了整個祠堂。
我和阿媽站在高臺上,看著他們躲避火焰并且爭搶冰涼的鐵子。
有人就要鉆進去了,卻被村長一
把揪著領扯了出來,并被其推進了火海中。村長如愿以償地鉆進了鐵子里,幾個人擁間撞在了鐵扣上。
「咔噠——」一聲,村長毫不知地還在著片刻的冰涼。
另一些人想要踩著刀尖往上爬,可鋒利的刀刃很快將他們的腳掌劃開并切斷筋。
我看著他們在一片火紅中掙扎扭曲,像是在跳著舞蹈。
而那個鉆進鐵子里的村長很快也覺察到了不對勁。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鐵子原本的冰涼不復存在,反而逐漸滾燙炎熱。
他想走出來,這才發現鐵子被鎖住了。
他抬頭看著我和阿媽轉離開,痛苦地哀嚎著。
最后嘶吼著問道:「寶云本不存在,是不是!認罪也是假的,都是你搞的鬼!」
阿媽和我都頓住了腳步,我們兩個都回頭看著他微笑。
「認罪是你們必須要做的,而且,寶云一直都在。」
他恍然大悟,懊悔、恐懼,各種緒在臉上聚集,他啞著嗓子發出慘,清醒地著自己的皮灼燙,臟被烹煮。
火舌滿滿舐到了他的頭部。
他看著祠堂的火紅在漸漸變寶云擺的形狀。
13.村長的過去
他暗班級那個生很久了。
他發現穿紅的連,梳兩條辮子。
寶云,寶云,多好聽的名字啊,如果哪天能的手,或者跟他說一句話也好啊。
可是那三個小姑娘總粘在一起。
其中一個連翹,和寶云一樣漂亮,每次兩個人穿著子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都仰著頭深吸一口孩發間的香氣。
真好啊,孩子穿子最好了,要是能聞聞子里面香不香就更好了。
他覺得自己村長兒子的份對寶云表白是可以被接的。
可是那個不知好歹的人竟然抱著連翹拒絕了他。
兩個人之間能有什麼。
既然得不到,那也不許別人得到。
于是他開始編造寶云各種骯臟的謠言給村里最嚼舌的婦人們。
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地學校里其他人都開始信以為真。
無論寶云怎麼解釋,那些人都會說:「蒼蠅不叮無蛋。你要是沒做過,別人還能憑空造?」
偶然間,他聽到孫老四三人計劃著在寶云上學路上要把拖進苞米地嘗嘗鮮。
他怎麼能不心呢,但是他可是正人君子啊,一定要多幾個人,大家一起參與,這樣一繩上的螞蚱,誰也不比誰高貴。
可寶云竟然死了。
趕來的連翹看見泥濘中的寶云時,開始大聲尖。
但是他讓抬頭看看,連翹在他們中認出了自己的哥哥還有父親。
于是這個該死的丫頭瘋了,被家里賣給了老漢。
活該,憑什麼跟他搶。
了寡婦之后,也是全村男人的共品。
有人暗示他該警告一下,畢竟連翹可憐的。
切!他不得落泥潭。
那兩個高高在上的神,可是被他親手拽下了云端。
14
祠堂的火勢很大,幾乎被燒得干干凈凈。十幾焦黑的尸骸被其他人抬了出去,而那鐵子卻沒人敢。
村長被燒化了。
曾經他引以為傲用來懲罰不守規矩的人的刑,最后了他的棺材。
連翹難得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中。看到了祠堂的廢墟,鉆過屋子和過寶云的人的尸,明明還在嘻嘻地傻笑著,眼角卻下來晶瑩的淚珠。
沒有人再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一些婦人給洗干凈了子,又給穿上最喜歡的白子。
祠堂的火燃起來的時候就有人看到了,可頭一次,大伙默契地選擇無視。村長死都沒想過,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喜歡鐵子還有村規。
人們都穿上了過去不敢穿的子,們互相夸贊著彼此的貌,毫不吝嗇贊。
那十幾個男人下葬的時候沒人愿意停留。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墳地里待了很久很久。
如果當時他們沒有搶著罪,真誠地下跪道歉并承認罪行去坐牢,可不可能不會葬火海呢?
我搖了搖頭, 沒有可能。
阿媽說得對,男人求原諒的下跪還不如。
況且, 他們互相推卸責任又滿臉不愿去認罪的樣子真的很諷刺。
我看著那十幾個潦草的土包,蹲在地上出了微笑。我甚至好心給他們編了許多稻草人陪葬。
我肩膀抖, 笑得越來越大聲, 漸漸地,笑聲變了哭聲。
連翹被私刑的時候, 阿媽長達 15 年的計劃終于開始實施。
阿媽出祠堂的機會并不多, 所以勉強記下了祠堂一角放著的聯名書上的名
字。
村長的監視讓本無法幫助到連翹,這是唯一能做的。
殺了那些人。
阿爸家里的也深村規和鐵子的迫害, 原本懼于村長全都忍氣吞聲。
但他們忽略了一個老實人常年被迫之后的反擊。
那些記憶也在當晚像水一樣涌我的腦海。
怎麼編稻草人,怎麼讓稻草人說話, 這些都是我曾學過的本領。
土地公也不愿意再庇護這些人, 他們讓他心寒了。
回憶之后, 我干凈臉上的淚水, 站起俯視著這些土包:
「你們說, 最麗的鮮花總是會被第一個摘取。
「你們說,擺下是我們的貞潔與純良。
「可漂亮的連取悅的永遠不是他人的眼球。
「它也不是用來懲罰我們的刑。
「麗不是罪惡屠刀的刀柄, 不是拿來口誅筆伐甚至開展惡行的理由。
「鮮花是需要盛開的,而不是等著被摘取的。
「可你們永遠不懂。」
說罷,我將稻草人全部點燃, 看著那些墳包被火焰圍繞。
大火燃起,那些話仿佛都淹沒在灰燼中。
穿子就有罪,長得漂亮也有罪,穿了子而到傷害是自作自。
呸。
我想, 他們是該下地獄的。
只是可惜,沒能做鮮花的料。
番外
快要九月份了,阿媽帶著我和連翹去山坡上看花。
「我還記得我們三個互相給彼此扎辮子的場景。」阿媽指著那些花叢說著,我看到眼角微紅,眸子里在閃著:
「連翹最喜歡穿白的子。寶云呢, 最穿紅子。」
一只蝴蝶飛過,吸引了連翹的注意,懵懂地出手去抓, 卻落了個空。
這倒讓更開心了,于是提起子去追蝴蝶。
「過去了這麼久, 你釋懷了嗎?」我問道。
「15 年前不只連翹失去了的人,我也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阿媽只說了這一句話,看著遠的山坡上開滿了鮮花, 微風吹過, 帶來陣陣花香。
的發被風輕易地吹起,凌地拍在臉頰上。
我和阿媽一起看向花叢中奔跑著撲蝴蝶的連翹。
要是在一開始神崩潰的時候治療,或許連翹不會瘋得這麼嚴重。
可已經過去了 15 年,連翹遭的傷害終究是不可逆的。
認不出來我們了。好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這樣也好。
還有一件事, 是我一直沒有說,但阿媽和阿爸也知道的——土地公所指的借腹重生早就發生了。
畢竟,稻草人只有寶云通。
連翹蹦蹦跳跳地走到我們面前,要給我們展示抓到的蝴蝶。
可是的手心一打開, 那只蝴蝶就飛了出去。
我們三個人的目追隨著蝴蝶一起看向遠方。
紅的火燒云鍍著金邊將天空鋪滿,遼闊的山坡滿是鮮花綻放。
風吹過,卷起花瓣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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