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第 28 節 第二十九條家規
養父下我的子打我,還把我傷痕累累的照片發到朋友圈:
【我還不是為好。】
第三天,這張照片卻傳遍全校。
從霸凌我的人,到我暗的年,都圍觀了我的窘迫。
那天放學后,我站上天臺。
戴著豬臉面的人扯住我,塞給我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
【活下去,我陪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1
「臥槽,這麼大了還會被爸爸打屁?好嚇人。」
「爸是變態嗎?」
「或許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吧,不然為什麼會被打這樣?」
「照片都被發到朋友圈了,也太社死了!」
「聽說是那個走讀的,林星,很參加集活。」
……
我是林星。
此時,剛走進教室的我,手腳冰冷。
因為教室的大屏幕上,投屏著一張照片。
照片中,我滿臉淚痕地趴在沙發上。
而林明遠的鏡頭,則停在我被褪下子的部位,將那里的紅痕和青紫拍得一覽無余。
十八歲的我,毫無私、也毫無自尊地將私部位展在所有人的眼前。
這張照片甚至連馬賽克都沒有打。
狼狽的我,就像是林明遠的戰利品。
我忽然又想起他昨天說的話——
「行啊,林星,骨頭真,和你那個婊子媽一樣。
「現在連打你,你都已經沒什麼反應了。
「我有的是辦法治你。」
那時候我看見林明遠拿起了手機,卻不明白他在干什麼。
心頭忽然襲來一不祥的預。
我趕拿出手機,點進林明遠的微信頭像。
原來,昨天晚上他打過我之后,就把我拍了下來,發到了朋友圈。
他的配文也十分刺眼:
【誰都只看見了我的狠,卻沒有人理解一個單父親的苦和難。】
下面基本都是些親戚們的評論。
【老林,做得對,給你點贊。】
【你家是個娃娃,你下手也別太狠了吧。】
那些點贊的頭像里,有個悉的兔子頭像,十分扎眼。
2
一陣輕快的笑聲從后傳來。
班長李采瞳彎著那雙大眼睛朝我笑。
今天梳著高馬尾,上面別了時下最流行的紅兔子發卡。
而旁邊的好姐妹胡欣,臉上揚起同樣的笑意。
們平時霸凌我的時候,也總是這樣無害地笑著。
胡欣沖我眼。
「照片里的人是你吧,林星。」
我低下頭,又看著那個紅兔子頭像。
仿佛有什麼信息串聯線。
李采瞳和林明遠的聯系方式,大概就是家訪那會兒加上的。
一向不太喜歡我,甚至慫恿班上同學一起孤立我。
林明遠的朋友圈里只有我這一個同學,卻也是足夠毀滅我校園生活的導火索。
我再也克制不住,沖上講臺,關掉電腦。
們卻在原地笑得更大聲了。
我不明所以。
胡欣笑到最后,了眼淚,神有些鄙夷:
「對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宋燃來著嗎?」
忽然問出這麼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我心底一沉。
胡欣又笑了笑。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其實你關了電腦也沒用。
「今天早上,這張照片不知道被誰傳到學校吧,早就了。
「現在全校的同學都看到了。
「你說,宋燃有沒有看到呢?」
3
下課后,宋燃出現在班級門口。
「我找林星。」
沒人敢說話。
我坐在座位上,不敢抬頭看他,更不想走出這扇門。
但宋燃顯然看見了我。
他徑直走進來,語氣擔憂:「林星,我看見那張照片了,你還好嗎……」
——宋燃還是看見了。
我死死抓住手中課本,擋住雙眼的淚水。
自卑混雜著屈辱快要將我吞沒。
周圍一陣小聲地譏笑。
宋燃收了神:「誰在笑?」
「林星是你們同學,目睹自己同學的窘態,有這麼好笑嗎?」
他每個字都扎進我的心里。
那起頭的男同學不滿了。
「這是一班,我們笑關你屁事?你別以為自己是學生會會長就了不起……」
話音未落,宋燃直接抓住他的領,一拳揍了上去。
宋燃和我不同。
他是個干凈的年,什麼都優秀
,是整個年級最耀眼的人。
偏偏這樣的人,因為場角落的一只流浪的小貓和我產生了集,越走越近。
宋燃不懂我為什麼總是會莫名地流眼淚。
他只會安靜地陪在我邊,然后拍拍我的頭說:
「林星,你不想說也沒關系,別哭了。
「這個世界,總歸是會有一點好留住你的。」
我不可遏制地喜歡上了他。
原來,跟我這種邊緣人走近,果然要付出代價。
「你他媽裝什麼善良啊?林星那照片你不是也看了嗎?怎麼樣,是不是還的?」
那挨打的男生里還在一直說混話。
「這麼護著,是不是給你過啊……」
桌子被帶倒了一片,我沖上前去,拉住宋燃。
「宋燃,別打了。」
我聽見自己泣不聲。
是啊,還有什麼比這更難堪的呢?
如果……如果能死掉的話,那就好了。
4
我像一尊雕塑,沉默著度過了一整天。
放學后,我獨自留在空教室里,坐到夜緩緩降落。
鐘表就快指向七點半。
「——第六條家規,不能晚于 19:30 回家。」
這是林明遠定下的規矩。
媽媽改嫁給林明遠后,這樣窒息的生活就無不在。
我媽總是告訴我再忍一忍,很快就會離婚,但后來,丟下我一個人跑了。
然后,我一個人熬了很多年。
沒有人知道,我昨天挨的那頓打,也不過是因為回家遲了幾分鐘。
「林星,你自己看看表,幾點了?」
林明遠從沙發上站起出腰間的皮帶,慢慢走近我。
「爸爸,對不起,我錯了。」
我克制著抖,努力直。
「你錯了?你錯在哪了,把那二十八條家規給我背一遍。」
他冷笑著,站定在我眼前,將皮帶纏在了手上。
「把子了,去,趴到沙發上。」
我向后退去。
「林星,別讓我說第二遍。」
「爸,今天放學之后,老師給我們補課了,所以才回來晚了,您別……」
話未畢。
林明遠將我整個人子扯向沙發,用膝蓋狠狠抵住我的肩膀。
我抵死推拒,子仍然被他大力暴扯下。
我發了瘋地掙扎。
「不要!不要!」
男人與孩之間的力量懸殊,我躲不過。
「我他媽的讓你背家規!你怎麼不背啊!」
俗的言語夾雜著咒罵,他一下一下地揮著手中的皮帶,用盡渾力氣,重重地打在我的部。
男人驟然拔高的尖銳聲音回在客廳里。
我疼得滿頭大汗,死死抓住沙發套,就是不肯開口。
那二十八條家規,在腦海里不斷重復:
第一條,晚上睡覺不能鎖門。
第二條,爸爸給的飲料必須喝下去。
第三條……
第三條是什麼來著?
林明遠在我側得像一頭。
而我下早就疼到麻木,記憶開始模糊。
我無數次地想過,既然林明遠這麼恨我,那他為什麼不直接把我打死呢?
——回憶終止。
眼前的時鐘終于定格在七點半。
我平靜地起,朝著天臺走去。
5
攀上天臺邊緣,我張開雙臂。
看著腳下的世界,我沒有一恐懼,也沒有流淚。
只有一種快要被剝離出這灘爛泥的快。
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我才能真正地飛起來。
我緩緩閉上眼。
腳下快要徹底懸空的時候,后突然出現的力道將我一把扯下來。
我摔倒在地。
就著昏暗天,我看到一個人。
人豬臉,黑加。
他戴著一張豬臉面,我看不清臉。
那只豬臉卻有幾分恐怖。
上面褶皺遍布,半張著,出里面一排森然獠牙。
「你是誰?」
那猙獰的臉讓我生出懼意。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抬起手,給了我一張一模一樣的面。
我接過。
他示意我打開面。
上面是一張紙條,寫了八個大字。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面下,那人的聲音沙啞,悶悶地出來。
「我是誰不重要。
「林星,你知道人和豬的區別是什麼嗎?
「人主宰屠刀。而豬在全肢解后,被送上餐桌
的時候,才會有被人所認可的價值。」
我盯著那面發愣。
「是要為人,還是要一輩子當豬,任人宰割。」
黑人輕笑。
他俯下,將面塞進了我的手中。
「只要你戴上它,就意味著這場反殺游戲立刻開始,我會幫你。
「林星,這一次,你要怎麼選。」
6
如你所見,我沒死。
而我又一次晚回家了,今天甚至比昨天足足晚了一個小時。
林明遠坐在沙發上,臉上有些酒意,看起來心不錯。
「爸,我……」
還沒等我想好編出什麼理由,他擺了擺手。
「今天我給你老師打了電話,說你們昨天確實是補課了。
「是我錯怪你了。
「爸爸還以為你跟外面那些孩子學壞了,也開始談了呢。」
他將我拉到他邊,作勢又要下我的子。
「昨晚打疼了吧?」
我猛地站起。
「爸,我年了。
「我有自己的私,我也需要尊重。」
我一直很害怕林明遠。
自從我媽離家出走之后,他更是變本加厲。
拒絕的話,我重復過很多次,也悄悄報過警,可每次都無濟于事。
警察說,大人管孩子,這是家事,他們也沒辦法。
而林明遠善于偽裝。
他經常在其他人面前營造著自己單父親的苦命形象,跟所有人哭訴,說我媽丟下了我這個拖油瓶就跟別的男人跑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有責任有擔當,是個合格的養父。
只有我知道,那些家規是怎樣的噩夢。
「小星星,你可別忘了。第十四條家規,不能生爸爸的氣。」
林明遠溫地提醒我,對我的抗議充耳不聞。
「以后爸爸不會再打你了,我們換個懲罰。
「只要你違反家規一次,就罰你來爸爸的房間睡覺。
「不如,就從今天開始實行吧。」
7
——這是林明遠從未提出過的要求,但我不得不照做。
深夜。
我躺在鼾聲如雷的林明遠旁,毫無睡意。
雖然他沒有做什麼,可我心里很清楚,林明遠在試探我底線。
一旦越這條底線,我就會被徹底推萬丈深淵。
我起,走向廚房,又折回床邊。
林明遠呼呼大睡的模樣,頭大耳,真像一只臃腫的豬。
原來恨一個人到極致,就是這種覺。
此刻握著刀的我,瘋狂抑著那戰栗,腦補著不斷刺下去的快。
就在這時,我的目忽然頓住了。
——那張豬臉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床頭,半張開的豬獰笑著。
我看著手里的刀,也看著床上的林明遠。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很多凌的回憶。
有媽媽哭號著跟我說「對不起」的臉,有李采瞳故意剪開我的圍帶子,胡欣在全班傳閱我寫給宋燃的書,同學們想笑卻又故作淡定的表。
還有……眼前的林明遠。
或許,那個戴著面的人說的是對的。
我拿起那張面,輕輕扣在臉上。
暗夜中,我直背脊,深泛起一陣異樣的。
當豬玀想要握屠刀的時候,人會怎麼樣?
我忽然開始期待這個答案了。
8
次日課間,我盯著績單。
班級第一后面寫著【林星】兩個字,我沒有半點高興的神,面容平靜。
我曾經把努力學習當逃離林明遠邊的唯一出口,現在卻覺得,那毫無作用。
李采瞳走到我書桌前,敲了敲桌面。
示意我去天臺聊聊。
胡欣幫把風。
李采瞳抱臂看著我。
「你以前的績也就是中等,為什麼高三績忽然變得這麼好?我們心里都有數。
「用作弊這種手段,想故意在績上惡心我?
「林星,你爸打你真不冤,因為你就是賤。」
沒有從我臉上找到期待的反應。
我淡淡地反問。
「李采瞳,在你眼里,我沒有朋友,家里也沒你有錢,卻考出了比你更優異的績。
「你事事完,卻在學習上被我這樣的賤人打敗,你一定很窩火吧?」
我第一次這樣直白地回擊。
李采瞳愣在原地,手里的煙灰也忘了抖。
此時,天臺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握著拿煙的手,狠狠地朝下去。
李采瞳穿著短的大,猝不及防地被燙了。
「啊」了一聲,我低下頭,嘖嘖道:
「我們二中的校花要留疤了啊,怎麼辦呢?」
湊近李采瞳耳邊,我小聲說:「不過你家有的是錢,讓你爸帶你去做修復手就好了。」
我頓了頓。
「如果燙在臉上,皮也能修復好嗎?」
李采瞳臉上的表一瞬間變得驚恐。
「林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你想見見我這個賤人的地獄,到底長什麼樣嗎?」
這一次我沒有任何退讓,而是直接和李采瞳扭打起來。
守在門口的胡欣聽見了這邊的靜。
「林星,你敢還手?」
氣急敗壞地起。
就在這時,胡欣后的天臺門口,我又看見了那個黑人。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里的。
他只是戴著豬臉面,出現在我的視線,靜靜地凝視著一切。
而他旁邊是張牙舞爪的胡欣,想要過來幫忙的胡欣。
整個場面十分詭異。
我一只手揪住李采瞳的頭發,一邊盯著黑人,了干的,心跳加快。
就仿佛知道……下一秒他要做什麼一樣。
黑人對我做了個噤聲的作。
隨后,他緩緩抬起手,重重地朝著胡欣一推。
胡欣在慘聲中滾了下去。
8
胡欣出事了。
抓著我的書包,滾下去的時候,像一個失控的皮球。
天臺那扇門后,是又陡又長的樓梯,直達學校倉庫。
很不湊巧,倉庫的門是開著的。
里面放著很多育材,都隨著胡欣的闖,稀里嘩啦刮倒了一地。
「我的腳,我的腳!」
「瞳瞳,救我!什麼東西扎得我好疼!」
胡欣尖著哭號,腳踝被轟然倒下的育材住。
李采瞳變了臉,放開我,直接沖了出去。
而我走到樓梯口,看著胡欣蒼白的臉,還有周圍地上的紅朵朵,心中出難以言喻的快。
原來,「人」被欺負的時候,也是會流淚的。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會疼。
「歡迎你的加。」
那黑人站起,對著我,做出了一個戴上面的手勢。
那分明就是我昨晚在林明遠床前的作。
他一直在看我。
我微微發抖,但那是因為興。
胡欣是舞蹈生,現在是高三,腳對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們都再清楚不過。
黑人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胡欣剛才拎著的那個書包里,揣著一把卡簧刀。
「并不只是想傷你這麼簡單。」
他側過臉。
「林星,合作愉快。
「你喜歡這份見面禮嗎?」
9
聽說胡欣被救護車抬走之后,整個人狀態非常不好。
又哭又鬧,是要下床跳舞,怕耽誤藝考。
可木已舟。
胡欣的傷雖不致命,卻足以讓錯過很多學校的藝考。
的父母因此帶了一堆找上學校,要求校方必須給個說法。
——學校的育倉庫,本該嚴格管控,為什麼會敞著門?
課間時間,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監控死角的天臺?
校方遲遲沒有給出正面回答。
那些開始在學生中尋找胡欣事件的目擊證人。
李采瞳得知此事,威脅我:「林星,假如有記者找上了你,我勸你管好自己的,別扯上我。」
又沉一笑。
「聽說在你們窮人的世界里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高考是改變命運的關鍵節點。
「如果你敢說什麼,就別想高考了。」
我看著頭上的紅兔子發卡。
每一次霸凌我的時候,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忍痛楚,目也總是會看著那只天真可的兔子。
我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李采瞳,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一愣:「什麼?」
「你孤立我、排我,更以取笑我為樂,還把你的校園生活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李采瞳的臉上沒有任何歉意。
「高中生活很無聊,我想找找樂子罷了。」
原來只是因為無聊啊。
我逐漸明白,向欺你的人索要原因是沒有意義的。
我們試圖將他們的行為歸納的理由,仿佛通過這樣的方式就能跟自己和解。
那些加害者永遠不會明白,這場和解會用盡我們漫長的一生
。
而我們的反思與忍耐,只會為他們施加暴力的興劑。
「謝謝你的答案。」
我笑了笑。
「我向你保證,你剩下的高三生活會很有趣的。」
李采瞳罵了句「腦殘」就轉離開。
就在我凝視背影的時候,黑人從角落里的影走出來。
他攤開掌心,遞給我一張紙條。
「你要的東西。」
10
校長把我和李采瞳,還有胡欣的家長都來了學校。
「林星的家長吧?你看看你的好兒,當著的面都說了些什麼!」
校長室里的電腦屏幕上,一段采訪我的視頻正在播放。
視頻中,我聲淚俱下地跪在鏡頭前,面對記者們,神驚慌。
「我求求你們,別問了……
「沒有其他人了,那天在天臺上的只有我和胡欣,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手臂上的青紫,在這個時候恰到好地了出來。
敏銳的記者們立刻捕捉到異樣,開始追問我上的傷。
事似乎變得復雜起來。
本來這只是一場校園安全患事件,被正面回應之后就會妥善解決,但校方的回避,讓其升級了校園霸凌的專訪,就連網上也是議論紛紛。
胡欣了新聞中那個「霸凌」我的主角。
也從社會輿論中的那個被害者,轉變了加害者。
胡欣的媽媽目眥裂,正在暴怒的邊緣。
我紅了眼眶:
「爸爸,胡阿姨,對不起……其實那天在天臺上的是我們三個人,但是瞳瞳不讓我說。」
我拿出手機,按下播放鍵。
李采瞳那天威脅我的話,清晰無比,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句「別扯上我」。
我低下頭,小聲啜泣。
「雖然們平時喜歡和我開玩笑,但我是真心想和們朋友的。我現在只想好好高考……」
說到最后,我哭得更大聲。
看著李采瞳僵直的背脊,心底卻是潑天的暢快。
沒料到事的走向居然是這樣的,整個人已經徹底傻在原地。
胡媽媽尖一聲,直直地撲過去。
「你個小賤蹄子!我今天就要撕了你!欣欣早就告訴我了,如果不是你,那天本就不會去到天臺,現在我把事鬧大了,你又想把什麼事都推到我兒頭上!
「我們家欣欣那麼善良,把你當好朋友,替你把門,可你呢!」
越說越激,直接扯住李采瞳的頭發。
「我這就要去聯系,校園霸凌的人是你,本不是欣欣!」
一直坐在旁邊靜靜煙的李采瞳爸爸忽然攔住的作:
「這位士,您先冷靜一下。
「這件事,我認為我們還可以聊。」
我注意到,當李爸爸開口說話之后,李采瞳的不由自主地瑟了一下。
那種恐懼和戰栗好悉。
讓我聯想起面對林明遠的自己。
11
李采瞳的爸爸戴著金眼鏡,看上去溫文爾雅。
他也是林明遠一直想攀附上的部門領導。
林明遠絞盡腦地將我送進這所私立學校,不過是因為這里集聚各種有錢人家的孩子。
第一次被李采瞳按進學校里面的臭水,我渾臟臭,回到家里之后,又被林明遠打了一頓。
他指責我格古怪,質問我為什麼總是不能和同學們相融洽。
既然被人欺負了,那就該反思自己的問題。
多可笑,林明遠不知道,就連他自己也是我的「問題」之一。
——第十七條家規,和同學們搞好關系,無論他們對我做了什麼。
收回思緒。
眼前的李爸爸語氣溫和:「我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真是抱歉。」
「爸爸,我沒有……你也聽見了,林星剛才說了,我們都是鬧著玩的。」
李采瞳臉變了變。
「你真當爸爸什麼都不知道嗎?」
李爸爸打斷,站起:「王校長,今天的事不好意思,至于那邊,我會想辦法理的。」
另一邊的林明遠站直,激地手。
「李經理!
「林星是我兒,您放心,這丫頭好管得很,不會再說話的!」
我一臉委屈地幫腔:
「是啊,李叔叔,今天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再讓其他人知曉。」
可心里卻忍不住想笑。
現在這件事已經鬧到網上了,更有細心的網友也出了李采瞳。
們
永遠也別想洗清「霸凌」「小太妹」這樣的標簽,們也會一起釘死在大眾的視野。
但這遠遠不夠。
走出校長室,黑人從樓梯顯影。
他的手無聲地指了指林明遠,又指向了李爸爸。
我笑了笑。
「我猜,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12
周三,李采瞳作為年級的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今天的大禮堂坐滿了學生和老師。
當打開 PPT 的一瞬間,封面上赫然幾個大字——
一個霸凌者的自述。
臺下瞬間議論紛紛。
手忙腳地關掉頁面,眼神怨毒,直直看向臺下的我。
下一秒,大禮堂正中央的幕布上,忽然彈出一個視頻。
所有人都緩緩張大了。
13
視頻中,李采瞳站在一個空曠的房間里,上穿了一件芭蕾舞。
隨著舉起攝像機的人發號施令,也不停變換著姿勢。
整個環節雖然沒有什麼暴的鏡頭,但誰都知道李采瞳是在拍什麼視頻。
「怎麼回事,關掉!關掉!」
李采瞳大驚失,拼命地拍打著鍵盤和鼠標,電腦卻像中了病毒一樣,怎麼都不聽的命令。
最后,李采瞳跌跌撞撞,跑著去拔掉了電源。
氣吁吁地站在臺上,不復平時那善于偽裝的樣子。
這一幕是多麼悉。
當時的我走進教室,迎面而來的就是自己傷痕累累的照片。
而李采瞳在高三的高時刻,最暗的也同樣被公之于眾。
站在高點的時候,摔得才最疼。
我們面對同樣的議論聲和譏笑聲,這樣才算公平。
我拿出手機,給李采瞳發微信。
【還記得我那天問過你的問題嗎?我問你,你為什麼會霸凌我。
【其實那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
【我們明明擁有著相同的遭遇,或許我們也可以試著一起聯合起來尋求幫助,至是將拳頭對準那些傷害我們的人,我以為我們總可以改變一些什麼的。
【可你沒有對我說出真相,也還是站在了加害者那一方。
【好好你剩下的高三生活吧。】
我鎖上手機屏幕。
周圍那些悉的言論再次灌我的耳,只不過,被圍剿的主人公換了李采瞳。
「我的媽呀,校花塌房了?」
「我之前就聽校外的那幫哥們兒說在外面賣,這麼一看還真是。」
「臉長得那麼純,沒想到在鏡頭前面這麼 6。」
「這些片兒哪里能買到啊,求資源哈哈哈哈……」
臺上,李采瞳打開手機,渾抖。
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在臺上發出尖。
我冷漠地移開視線。
我對,已經用完了最后一憐憫和共。
看著在臺上失態地發瘋,我輕輕哼起歌曲。
而整件事的開端,要從兩年前開始說起。
14
我剛轉來這所貴族學校的時候,林明遠逐漸開始對我有各種奇怪的要求,家規也層層加碼。
某天,林明遠喝多了酒,癱在沙發上沉沉睡去,手機屏幕亮著,發出奇怪的聲音。
我走近他,意外發現,林明遠會登錄一個極其晦的網站,「心房」。
那個網站實行的是會員制。
想要注冊為會員,必須要付大額費用,同時有早已功注冊該網站的會員邀請,才有資格為會員。
林明遠就是被邀請進去的。
「心房」里有各種不堪目的真實小視頻,大多是拍視角。
不僅有媽媽區、老婆區,甚至還有……兒區。
我屏住呼吸,翻看林明遠的手機,看到我午睡的視頻被他傳在了同城的「兒區」。
那些視頻下面的評論更是不堪目。
我雖然懵懵懂懂,卻也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林明遠就是個魔鬼。
也是那個時候,我在「兒區」發現了一個悉的面孔。
——我的同班同學,李采瞳。
15
「林星,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的,對不對?」
李采瞳在后臺堵住我,近乎嘶吼著。
我嘆了口氣。
「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你知道心房的存在,那你也應該見過我,畢竟,我在兩年前就見過你穿的那條芭蕾子了。」
臉上頓失,又勉強一笑。
「那又怎樣?難道我們能改變什麼嗎?
「我和你不同,你可以通過考大學離林明遠,但李正是我親生父親,我渾都流
著他的!我逃不掉的。
「我報過警,但是證據不足,沒用的……與其這樣,那大家一起毀滅好了!
「我不能擁有的未來,你憑什麼擁有!」
李采瞳那雙漂亮的眼睛涌出了眼淚。
我盯著。
當年知道李采瞳也是「心房」的害者之后,我暗示,想要一起做些什麼。
不僅為了我們自己,更是為了心房那些馬賽克之下,一張張如同花一樣的臉龐。
可當時李采瞳的態度很回避。
更加厭惡我,也開始了漫長的校園霸凌,仿佛擔心我會把的宣之于口。
同樣生長于罪惡的泥土,我努力想掙破桎梏,想要開花結果。
但李采瞳覺得人生無,就見不得向而生的花朵。
我共孩子,卻忘了有些人是天生的壞種。
「你錯了,李采瞳。
「只要你想,其實會有很多種救贖自己的方法,可你偏偏選擇了為加害者。
「這種人往往比施暴者更卑劣。
「如今你會到了我經歷的一切,還能坦然說出那句『有趣』嗎?」
驟然上前一步,抓住我的領,眸更加怨毒。
「那你就不卑劣嗎?你把我的視頻放出來,這種行為和我有什麼區別!
「承認吧林星,你的復仇也并不高尚。」
我搖了搖頭。
「你的視頻我做了理,沒有任何暴的鏡頭。我的本意不過是讓你置和我同樣的況中,我已經在努力不違背自己最后的底線了。
「李采瞳,槍響之后,沒有贏家。
「那些看得見的罪惡才需要法律去維護,那些看不見的罪惡,我會親手把他們拖到天化日之下,再絞殺它。」
我拿起一直藏在后的豬臉面,輕輕蓋在臉上。
「能醒豬的,不應該是另一只豬的死亡。」
李采瞳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
從那指中間,我聽見一聲低低的「對不起」。
正當我轉想要離開的時候,李采瞳住了我。
「我還知道一個。
「林星,你想聽嗎?」
16
那天晚上,我敲響了林明遠的房門。
外面滾過一道驚雷,照亮我臉上的淚痕。
我抱著被子,囁嚅著:「爸爸……」
林明遠抓了抓頭發,睡眼蒙眬。
不等他開口,下一秒,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雙。
「爸爸,對不起,這件事我不該瞞著你的。
「我談了。」
雨夜之中,林明遠神又驚又怒。
17
「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
宋燃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我的腦門。
我回過神,看著面前風霽月的年。
「李采瞳和胡欣……網上寫的都是真的?」
我點點頭。
他嘆了口氣。
「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李采瞳和胡欣在學校的名聲也已經臭了。
「不過,們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我覺得……們至欠你一句道歉。」
宋燃出手,輕輕了我的頭。
「林星,你可真笨。你怎麼都不肯跟我說,什麼都要一個人撐著。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麼堅強。」
我沒有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而是咬著筷子,眨眨眼:
「因為我喜歡你呀。」
這句并不合時宜的表白,讓宋燃差點噴出來。
「喜歡一個人就會下意識自卑,覺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哪里都配不上他。
「在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候,是你出現在我的邊。
「宋燃,我喜歡你。」
人聲鼎沸的學生食堂里,宋燃好像有些尷尬。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
「那你喜歡我嗎?」
他看著我的眼睛,結微。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
我咽下他夾給我的菜。
「放學后,我在天臺等你的答案。」
18
天臺,那個承載了我被霸凌記憶的地方。
也是我和宋燃一起比肩看星星的基地。
我背著書包,站在天臺邊緣。
宋燃趕到的時候,嚇了一跳。
「林星,你在做什麼,別干傻事!」
他把我抱了下來。
我紅著眼睛,在他懷抱中微微抖。
「宋燃,你知道嗎,其實我以前經常會哭,不僅是因為李采瞳。
「我有一個……非常恐怖的爸爸,他是我人生中的噩夢。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早就活不下去了
。
「你愿意……為我的救贖嗎?」
宋燃像是被我的話打了。
他有些容,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
「傻姑娘,我愿意。」
我仰起頭,在他邊留下一個吻。
「那你會嫌我臟嗎?」
宋燃的回應很急切。
「不會。」
宋燃回吻我,我雙手卻緩緩放開他的脖頸。
我地低下了頭。
順便,眼看了看手表的時間。
——現在是六點整。
天臺的大門傳來一聲巨響。
林明遠的暴喝聲響徹整個天臺:
「哪來的臭小子,你他媽的竟然敢搞我兒!」
宋燃回過頭的那一瞬間,林明遠愣住了。
「是你?!」
19
林明遠的拳頭又急又狠。
他態臃腫,飛撲過來的時候差點撞到我。
我閃開到一邊,哀哀地求著:「爸爸,別打了……」
林明遠此時哪里聽得進去這些。
宋燃不明所以,只能揮拳應對。
「你就是林星那個畜生一樣的爹?」
林明遠的拳頭定在半空。
他眼神冷。
「你他媽的在這裝什麼好人呢?
「我記得你,你就是心房那個二號管理員吧!」
20
我冷冷地看著纏斗在一起的他們。
腦海里回想著李采瞳那天對我說過的話。
「林星,你別以為宋燃是什麼好人。
「宋燃是心房的值管理員,有一次直播的時候,他不小心弄掉了口罩,我看清了他的臉。
「他接近你,或許有別的目的。
「當時我只是把你的照片發到了班級……可傳到學校吧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宋燃。」
我手腳冰冷,但頭腦異常清醒。
上還是假裝詢問:「心房是什麼?」
周圍雜嘩啦啦地被帶倒了一地,上了年紀的林明遠終究不敵宋燃。
宋燃終于將林明遠制服,按在了地上。
此時宋燃也十分氣急敗壞。
他偽善的面好像裝不下去了:
「什麼都不是,你別聽他瞎說!
「那就是個網站,我早就注銷賬號了……
「林星,他不是欺負你嗎,我今天替你出氣!」
我蹲在林明遠的側,看著他像一條蛆,被宋燃反剪了手,蠕在地上。
林明遠里還在怒罵著:
「小崽子……我他媽弄死你……林星是我的……」
好想吐。
我走到林明遠的邊,盯著他的某,問宋燃。
「你說,心房這件事如果曝,你會判幾年?」
宋燃驚恐萬分。
「不可以!林星,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我是二中的好學生,我不能去坐牢!馬上就高考了,你不能毀了我!」
「好啊。」
我笑靨如花。
「那你替我做一件事吧。」
我掏出手機,對準地上的林明遠,按下快門。
與此同時,喃喃自語著:
「第一條家規,晚上睡覺不能鎖門。第二條家規,爸爸給的飲料必須喝下去……」
我每背出一句家規,宋燃都死死咬住牙關,一腳又一腳,碾在林明遠的上。
他力道加重,林明遠跡斑斑。
第一下的時候,我那養父就已經疼暈了過去。
可我還在機械地背誦著:
「即使爸爸給的飲料里有渾濁的白,也要喝下去……」
……
「第二十八條家規,小星星會和爸爸一直在一起,一輩子。」
多麼惡心的家規,多麼令人作嘔的誓言。
我出校服袖子,在宋燃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拭著自己拿過的地方。
然后,把林明遠的手機丟給了宋燃。
「下他的子,然后發條朋友圈。」
「林星你……」
宋燃的手抖著,很快應下來:「好,只要你不舉報我,什麼都好說。」
平日里偽善的他方寸大。
「文案……文案要編輯些什麼?」
我笑了笑。
「就寫,第二十九條家規,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樓下已經遠遠地傳來了警車的聲音。
宋燃的手頓住。
「林星,你他媽玩我?」
他摔了手機,沖上來,將我按在天臺邊緣,死死扼住我的嚨。
我大力地掙扎著,嚨間的空氣被一點一點奪去。
恍惚中,我聽見樓下警察怒斥著。
我終于出
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又看見黑人站在天臺的邊緣,好像在默默看著我。
這一次,「他」終于摘下了面,而我看清了「他」的臉。
那臉上是和我一樣的五,一樣的笑容。
眼角沁出晶瑩的淚,似乎想要上前擁抱我,最終卻消散在空中。
——那從不是任何人,而是我自己。
21
心理咨詢室。
「今天『心房』那案子的判決書下來了,你也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孩子,你苦了。
「不過你最近有好一些嗎?還會看見那個黑人嗎?」
主治醫生關切地問候著我。
我正看著電視里循環播放的新聞。
那一排罪犯里有兩張悉的面孔。
宋燃和李正,其他都是參與了心房罪惡的人,有主謀、共犯,還有那些所謂的會員。
最后,才是林明遠。
那張油膩的老臉十分頹敗。
因為「心房」一案, 還牽扯出了他的殺妻案。
當年,我媽媽本就沒有丟下我離開。
林明遠告訴所有人, 我媽跑了,其實只不過是掩蓋自己犯罪的事實。
在宋燃那天的暴力行為下, 他也早就失去了以后任何作惡的可能。
林明遠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刻, 我突然很想哭。
不僅如此,憤怒的網友把心房主謀人出來, 所有信息都掛在了網上, 呼吁各行各業一起抵制這些人渣。
——你看,那些暴力的歡愉, 終將以暴力結局。
鏡頭切換,李采瞳接采訪的臉赫然出現。
似乎比以前更勇敢了些。
如果沒有李采瞳這次作為害者和我一起作證, 恐怕, 事也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
我轉向醫生, 勾起角。
「現在, 我的養權已經不在林明遠的手上了, 現在我每天都睡得很好,早就不會有那些幻覺啦。」
醫生也笑了笑。
「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那恭喜你, 以后不需要再來見我了。
「去擁抱你的新生活吧,林星!」
我和揮手道別。
走出醫院,我抬頭著晴朗的天空。
說得沒錯。
黑人是我的幻覺。
或許, 是我心最暗一面的折。
其實當時在天臺上,胡欣掏出那把卡簧刀的時候,我明知道只是嚇唬我,可我也還是故意說了很多刺激的話, 讓大怒著朝我刺過來。
然后,我微微調整角度,就刺了個空。
胡欣的舞蹈夢碎了。
從那開始,我心的惡意就如同泄洪。
一個滴水不的計劃呼之出,黑人出現的次數也愈發頻繁。
再比如, 黑人遞過來的號碼,是我自己從網上找到的。
我在呼救的時候,外界也曾給我回應。
我就像是在幕后的盤手, 引導一切走向我希的那個結局。
畢竟,所有人都不會相信, 那個千瘡百孔的害者,才是真正推一切發生的人。
這個計劃會有很多。
但也是所有人的惡,讓它變得天無。
大概是太辛苦了吧。
不想孤軍戰, 不愿意相信自己始終都是一個人, 才有了陪著我的一個「」。
我一直熱烈地相信著自己,亦不會讓昨天的暴雨淋今天的我。
畢竟,決定我們的不是過去的經歷,而是我們賦予過去經歷的意義。
就算沒有別人來救贖我們, 我們也要咬牙關, 一點一點把自己拉出泥沼,站在苦難的終點告訴自己:
我做得到。
記憶停住,我低下頭,翻帆布袋。
里面除了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之外, 還有那張悉的豬臉面。
拿出那張面,重新扣在臉上。
那個戴著面的「林星」消失了嗎?
或許沒有。
等到那些在校園里需要幫助的人出現,另一個「林星」又會重新站出來。
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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