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人圓》第 15 節 桑榆暮影

我是京城首富的嫡,可某個夜晚,我突然變了死對頭養的貓。

直到某一天,被他識破真面目。

那個平日素懟我的年將軍,咬牙切齒道:

「既然你是我的貓,那人也是我的。」

完蛋了,貓貓我啊,玩了!

1

我是京城首富的兒,不愁吃不愁穿,金屋銀窩堆出來的兒。

但最近我很苦惱。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變了一只貓,游走在空的街道上。

還被人撿了。

那人還正是我的死對頭,年將軍賀曜。

糙的手掌把我攔腰提起,面上端的是冷漠的樣子,對著同僚道:

「誰家小貓咪放出來了?不好好管管。」

他話是這麼說,背地卻在撓我肚子下面

我怕這個閻王送我去見閻王,于是我拼命掙扎,不小心給他小麥的皮上撓出幾道印子。

賀曜倒吸一口涼氣,拎著我的后脖頸與他對視,上挑的丹眼里充滿了戲謔。

「一只貓還敢這麼囂張,不怕被我剮了皮喂狗去。」

我被嚇得發直立,但他仍把我抱在懷里不肯撒手。

「喵!」

「住吧你。」

我生氣了,但沒有辦法。

2

賀曜把我塞懷里帶回家后,把我關在房間,自己卻看起兵法來了。

沒想到啊,這廝居然挑燈夜讀,怪不得一直是我爹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我跳上梨木桌,安靜地坐在上面,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沒去招惹他,他反而長手一,把我帶進懷里,強行擼順我頭頂的發。

「家貓也是要學習的,你瞧這兵法,等你學會了,說不定能打遍天下無敵貓。」

稚的男人,怎麼平日沒發現他這麼愚蠢的一幕,下次見,定要嘲笑他。

我不屑地把頭扭到一邊去,賀曜不樂意我學習的態度,把我高高舉起。

我去,能不能尊重一下貓咪的私,最討厭沒有邊界的人了。

揮,企圖擋住關鍵部位,賀曜輕聲笑道:「怎麼還是只小母貓?」

怎麼就不能是小母貓了?我氣憤地喵喵,不行,反正現在是貓,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我張牙舞爪,一個閃之間,抓傷了他的臉,三道痕顯得有些驚人。

讓你看看我的厲害,我抓傷他之后,掙扎離開了他的手掌。

賀曜立馬站起,一掌把我死在桌上,一把鑲嵌各種閃耀的寶石刀直沖我腦門飛去,直進我面前的木桌。

誰跟我說的手不打笑臉貓的?

我慘個不停,賀曜著臉,扯起角冷笑。

「誰家的貓,這麼沒禮貌?」

突然覺脖間被一扯,他的冷笑聲更甚了。

「怪不得,原來是沈枝意養的貓,貓仗人勢是吧。」

整個貓一僵,沈枝意是我的名字,怎麼上還有標志啊?

此時賀曜的注意力沒在我上了,自顧自地低聲念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躲在角落瑟瑟發抖,怎麼覺背后發涼是怎麼回事?

3

我在床底下躲了一夜,半夜地板太涼,我就爬上了賀曜的床。

約聽見他低聲罵了一句:「臟貓還爬床。」

但他沒有把我踢下床去,反倒是有意無意揭開自己的被子。

早說嘛,我彎著腰就爬進去,背靠著賀曜溫熱的膛,尾懶散地搖擺著,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直到清晨的過門,照亮了整個屋子,我才悠悠瞇著眼睛醒來。

邊早已沒有他的影,我了個懶腰,跳下床去。

貓后,正常人的世界對于我來說都是龐然大,但的矯健,讓我有點新奇的覺。

我跳上墻壁,沿著墻沿走了出去。

賀府的人忙忙碌碌,也沒人注意到我一只小貓。

順著京城的小路,我嗅著空氣里淡淡的凝春香,晃到自家府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府大門閉著,我繞著沈府走了一圈,才找到個狗鉆了進去。

還沒到我的閨房,我就被府的一團給震驚住了。

邊的綠枝急急忙忙從大廳跑回來,著急得快哭了。

我趕忙喵喵,企圖引起的注意力,綠枝是往我這邊的方向瞥了一眼,但馬上就徑直跑去后院了。

肯定是我消失的事,讓府上全部麻了。

我飛奔過去,在羊腸小道穿梭,跳上閨房的窗臺。

厚重的窗紗,出里面的狼藉,我出鋒利的爪子,輕輕一劃,輕而易舉地撕破一個小口。

眼瞳放大,我上去,貓和窗紗挲,發出細碎的聲響。

我清晰地窺視我的房的景象,床褥凌,床邊甚至有破碎的花瓶散鋪了一地。

昨夜……發生了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記憶直接跳到了沒有人煙的京道上,再然后就是游著被賀曜捉走了。

腦中畫面不斷閃現。

好痛,我實在記不起來。

從頭蔓延到腳底,我踉蹌著后退幾步,跌落出窗臺。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摔疼的覺,有人接住了我的子,我抬頭,對視上賀曜那雙黝黑的眸子。

他的面不佳,看著心緒不寧,瞳仁里倒映出三花貓的模樣。

賀曜眉心微蹙,好似疑我為什麼在這里。

腦子的疼痛讓我想不了太多,我手,懶懶地搭在他冰冷的甲上,示意他快離開這里。

賀曜揣著我,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出了沈府大門,賀曜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巷道。

腦子混沌間,耳畔傳來賀曜沙啞的嗓音,但聽不太真切。

我從賀曜的襟間出個腦袋,抬眸睨了一眼,他面前站著一位微屈子,戴著幕笠的黑男子。

賀曜虛握著拳頭。

「派老五,老八,還有十七守在沈府,有什麼風吹草,立馬稟告我。」

「其他人全部派出去尋找沈枝意的蹤影。」

低頭應了一聲,拱手退下,就在他退下那一刻,他的視線似乎在停留片刻,有些驚異。

我齜開出尖牙。

那男子走后,賀曜回到了自己府上書房,他扶額,一張英氣的面容帶著深深的疲憊。

我喵了一聲,提醒他把我從襟扯出來,盔甲得我都快窒息了。

賀曜也察覺到,把我放在了書案上,手指懶散地在貓貓胡須上打圈。

我習慣地蹭了蹭賀曜的手指,但他卻滿臉凝重,擔憂地著我。

「你這只蠢貓,自家主子不見了,還這麼無憂無慮。」

我猛地一驚,我不見了,是因為我變貓了呀。

4

我沒吱聲,怎麼賀曜對我很上心的模樣,要說在學堂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

要不就是我功課,要不就是嘲諷我愚笨,甚至每次宴會都來找我茬。

想起這里,我鄙夷地張,連啃帶咬起賀曜的手掌。

賀曜在桌案后的太師椅坐下,任由我作,他也不生氣,只是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過窗欞,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半晌后,書房的門被敲響,進來了穿著打扮形和剛才那男子一樣的人,他拱手道:

「大人,沈小姐找回來了。」

說完,賀曜就坐直了,神肅冷。

那人還繼續稟報著:「沈小姐自己從后門進來,著干凈,只是卑職見擺邊沾滿鮮,沈小姐自己似乎沒有注意到。」

聽這番話,什麼意思?我自己回來了?我不是變貓了嗎?

頓時到背后骨悚然,貓豎起來,倒像是防衛惡犬的模樣。

賀曜寬厚帶著糙的手掌,一點點平我炸裂的發,聲線稍啞。

「你退下吧,我去看看。」

人退下帶上門后,賀曜輕聲道:「怎麼,平日待你不好嗎?怎麼提起還炸了。」

我的心仿佛被螞蟻啃噬著,十分著急怎麼我自己回來了?

我張牙舞爪地想要解釋,可話吐在邊也只是「喵喵喵」。

賀曜可能還以為我想回去見「沈枝意」了,大手捉起我就朝我家的方向奔去。

半盞茶前,他還神冷淡,現在卻在我家門口猶豫地踱步。

我掙開他的束縛,跑著找到那個狗,我要進去看看現在那個人是誰。

賀曜在后面追趕著我,但他功夫再高,也沒有現在的我手矯健。

功鉆過狗,探頭探腦地尋找方向,跳上閨房的窗臺。

過張開氣的窗欞,我靜靜地乖坐在窗臺上,看著綠枝激又難過的模樣,對著「沈枝意」又哭又笑。

瞳孔,那人確實是我日日夜夜悉的面孔,但那皮囊之下,又是誰的靈魂?

我不知道,但我清晰地知道我被人附了。

而我自己,附在自己的貓上。

我喵了一聲,屋那兩人被我吸引。

綠枝想要抱我進來,笑道:「貓也知道主子回來了,小姐,我抱過來。」

我沒有如綠枝所愿,自己跳下窗臺進,繞著屋的裝扮走了一圈,最后我停留在梳妝臺上,直勾勾地著「沈枝意」。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尖著讓綠枝趕我出去,綠枝面為難,但還是沖上去。

我自己跑出去了,跳進墻角的草叢里,沒想到立馬就被人提起了后頸脖。

上沾滿了草屑,還沒抖干凈,就被賀曜提上了屋檐。

賀曜踩在

我閨房的瓦片上,一手抱著我跳出墻外。

他垂下的睫,遮住一片,辨不清神

「蠢貓,真敢進去,不是沈枝意。」

我瞪大眼睛,賀曜怎麼知道?

5

我還想著賀曜怎麼知道那不是我的時候,他已經帶著我混進了軍營里。

到了他自己的帳篷,賀曜把我放了出來。

「蠢貓,以后只能跟我過了。」

我該怎麼說我自己就是沈枝意呢。

我喵了一句,然后跑到書案上叼了一支筆來,用在地上寫字,不過這過程對我來說還是困難了。

我歪歪扭扭地寫了「我是沈枝意,貓」這幾個大字。

賀曜盯著我眉心蹙,他緩緩蹲在我面前,扯出我里的筆桿。

「我現在問你問題,如果是你就左腳,否則反之。」

我輕輕點頭。

「我在你功課上畫了符是嗎?」

什麼?好你個賀曜,不計較你我作業,你居然在我功課上畫符。

我齜牙咧,猛沖過去,貓貓拳打在賀曜的盔甲上,本傷害不了他分毫。

賀曜卻驚訝帶著失而復得的笑意,「真的是你哈哈哈。」

笑你個頭。

他撈起我抱在懷里,又很肅重地告訴我。

「你的被換了魂。」

我點頭示意我知道。

但那里藏的是誰,我也無從得知。

賀曜他手掌我的貓頭,寬我:「沒事,小爺我肯定幫你找到方法,奪回屬于你的一切。」

我被他逗笑,那就賞賜地蹭蹭他的手心吧。

賀曜的耳尖,此時卻爬上紅暈。

6

我和賀曜商討著怎麼奪回我自己的

幾日后,他帶著一札卷回來,在桌面上細細鋪開。

我輕巧地跳上桌,踩在那卷軸上。

上面詳細地寫著,南蠻有,以純凈之魄為引,求生靈之獻祭,古有一道士,興極,紅布包晨鳧與蟾蜍,三盞酒,三盞米,三盞水。

現,通靈顯。

······

瞧著晦難懂的古文,一種詭異的覺旋繞在我的頭頂上,我好像看到在一個黑暗空間里,兩發出淡淡的芒。

腦海里兀地出現這些畫面,嚇得我一聲慘起來。

「喵!」

我朝著賀曜懷里跳進去,躲進他的襟不肯出來。

賀曜被我的反應唬住了,趕忙收起那札,燙手山芋般丟出窗外。

「沒事沒事,有我在呢。」

我瑟瑟發抖,探出半顆頭來。

尖爪勾著賀曜的領子,一臉驚恐。

「別怕,我帶你出去。」

賀曜跟哄小孩一樣,帶著我飛上屋檐,沿著房檐,一直爬上高樓。

「出來看看。」

我慢慢出頭,目的是,原本偌大的皇宮城,現在卻如同螞蟻一般渺小地趴在腳下。

「怎麼樣,還怕嗎?」

雖然心還是有點恐懼,但我搖搖頭。

賀曜手撐欄桿上,遠眺著皇宮的方向,低聲道:

「那個占據的沈枝意,回來以后,打著你的名號,蠻橫無理,趨炎附勢。」

我愣神幾秒,然后氣餒地低下頭。

我沒有辦法,只能任人敗壞我的名聲,替我爹娘的疼我的一切。

如果不是我被賀曜帶走了,說不定現在的我,變貓后,早已死在黑暗之中。

我扯著賀曜的襟,喵了幾聲。

「你想回去看看,是嗎?」

我點頭,我想回去看看爹娘,綠枝,還有,到底用我的干了什麼。

賀曜心領神會,把我揣在兜里,悄無聲息地帶著我進我家后院,躲在假山后。

由遠及近,「我」的聲音傳來,我從他懷里出來,躲在草叢里。

瞳仁,倒映著「沈枝意」的影子。

著手帕,懶散地坐在門口的梨花椅上,但卻沒停。

「綠枝,端盞茶出來。」

言語間盡是道不盡的傲慢和輕蔑。

綠枝神張,張地端著木盤走來,遞給「沈枝意」搭在椅子上的手上。

綠枝低眉順眼,微屈子。

「小姐,請用茶。」

「沈枝意」起茶盞,送到邊,卻突然猛地丟棄在地面上。

炸開的聲音,跟炸裂在我心上無異。

「這麼涼,你想我寒嗎?」

「沈枝意」氣怒的聲音,驚得綠枝趕忙跪下求饒,膝蓋擱在鋒利破碎的瓷片上,點點的跡不斷從淡黃擺洇出來。

我的綠枝,待我如親妹妹,如今卻被不知道哪兒來的附上來的孤魂野鬼狠

心對待。

「沈枝意」對著綠枝一頓咒罵,但很快罵聲突然戛然而止。

提起擺小跑出去,抱住一華貴羅人,那是我娘。

我娘笑瞇瞇地舉起手,的腦門,但并無責怪的意思。

「你個丫頭,不知禮數,誰家大家閨秀跑來跑去的。」

「沈枝意」親昵地撒,但笑意不達眼底,有種說不出來的皮笑不笑的驚悚。

「娘,我想要珍寶閣的最新首飾,你給我買。」

我娘笑著答應:「好好好,給你買,最近京城不太平,你別溜出去玩,跟上次一樣,人不見蹤影。」

「沈枝意」點頭應和,眉眼都是小兒的姿態。

我不忍心再看替我在母親膝下承歡,以及我娘對的無盡寵,悄悄回賀曜藏的假山后。

鉤著他的腳,賀曜彎腰把我抱在懷里,我的頭頂。

「最近京城有十幾家百姓報案,說自家兒失蹤,這件事被了下來。」

我抬頭著賀曜,這件事跟我換魂有關?

「我查了那些消失的子,都和你差不多歲數,生辰為時。」

貓貓撓頭,你怎麼知道我的生辰?

賀曜知曉我的疑,眼神飄忽不定。

人說知道的。」

哦哦,欸,怎麼說說到他那兒去了?!

「別管那麼多,當務之急,是逮住換你魂的那人,這不是普通的拐賣子案件。」

7

沉沉的夜幕,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這天際,連微弱的星也沒能逃避。

我乖乖坐在窗前,等著賀曜回來。

直到深夜,賀曜才帶著細微的腳步聲回來,和細草,發出「簌簌」的聲響。

我就坐在窗臺之下,直愣地著他。

看見我,賀曜扯起角,笑了一聲。

「蠢貓,等我干嗎。」

我喵了一聲,傲地扭過頭去,誰想等他,我只是睡不著覺而已。

我懶懶地跳上床,賀曜洗漱好后,也在床榻上躺下。

茸茸的尾有一搭無一搭打在他的右臉上。

「沈枝意,要是你變不回去了怎麼辦?」

說著他還激起來,側面對著我。

「要不你就跟小爺我過一輩子,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你又不虧,對吧!」

我齜了一聲,揭開眼皮睨視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賀曜見我不吱聲,自顧自地呢喃: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反正不管你是貓還是人,跟了我,你簡直賺翻。」

……

第二天,天邊涂抹著魚肚白,賀曜就把我拉了出去。

反正現在是貓,我就在他的襟里睡得四仰八叉,也沒人管我。

空氣里飄來香,我嗅嗅鼻子,按住賀曜的膛,讓他停下。

我鉆出來,一躍而起,跳在街邊賣早茶的攤販木凳上。

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腦子清醒了片刻,這才注意到,街道旁的百姓頭接耳,竊竊私語,神恐慌。

地面坑坑洼洼的凹陷上,覆蓋著浸的紙張,上面的墨跡模糊暈染一團。

我豎起耳朵,聽著旁邊那一桌人談著。

「昨夜,天上下了漫天的紙張,寫著京中丟失子的人家,我怕是人販子來了。」

另一人反駁道:「天子腳下,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告訴你也無妨,我的一個表親,在府執事,有好幾戶人家報案,不見子呢。」

他們的低聲談,我盡收耳底。

我凝神,賀曜拿著包著油紙的包子過來,放在我面前。

我猜測,那漫天的紙張是賀曜派人發的吧。

啃了幾口包子,賀曜帶著我在一座茶樓雅間里坐下。

時候還早,樓下卻坐滿了麻麻的人,隔了片刻,一個白胡須老頭夾了一本書上了茶樓搭建的臺上。

這說書先生人老,但聲音洪亮,鏗鏘有力。

「咱們今日不講故事,咱們來說說昨日夜晚,天上下來的噩耗。」

聽完這場,說書先生下臺,但人聲可沒靜下來。

好多人急忙離場,回家閉房門,生怕自家人被那該千刀萬剮的人販子拐賣走了。

「京中出現子消失,多半是人販子拐賣」的消息一出,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百姓不敢讓子上街,開始警惕防范起來。

我坐在賀曜肩頭,隨著他的步伐搖搖晃晃。

原本繁華熱鬧的市集,人煙稀

賀曜低聲道:

「我派了很多人,嚴查各路口關卡有沒有帶著子出的奇怪的人出沒,都沒有什麼異常。」

我撇過頭去,目不轉睛地盯著賀曜的側臉,他的眉眼染著躁郁。

我抬手他的臉龐,乖乖地蹭了蹭。

別煩躁,賀曜,有我陪著你呢。

8

我們前腳才到軍營,后腳就有人來稟告。

還是那戴著幕笠的黑人,他輕聲說了幾句,賀曜就立馬一手抓住我往外奔。

我被顛簸得暈暈乎乎,半晌茶的工夫后,我被放在一戶人家后院墻上。

府的人來得比我們更快,一個圓領袍衫,頭戴烏紗帽的大腹便便的員,后跟了幾個隨從。

胖的員故作親切,安著那戶人家的爹娘。

還拿出十幾兩銀子,說是府的一點心意,讓這戶人家不要出去聲張。

過那風的瓦片,窺視著屋的一切。

簡陋的床榻上,如花似玉的姑娘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癱在地面上。

白皙的脖頸上,一條恐怖的切口,還不斷往外溢出鮮紅的跡。

我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也沒想到真的有人敢在皇城腳下,干這樣惡劣的事

我惡心地滾下墻壁,在草叢里嘔吐起來。

吐完之后,賀曜才把我撈起來,撂在懷里。

賀曜轉要走,但我鼻尖一,輕輕嗅著空氣里的味道。

是人的時候,我的嗅覺就很靈敏,更別說現在了小貓。

我撐起力氣,了一聲。

賀曜詢問我要干什麼,我用尖牙刺痛著下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把我放在地面上,而我低著頭嗅著空氣里的味道,除了腥氣的鮮味道,還有一似有似無的檀木香混雜著怡紅院特制的脂香氣。

怡紅院的脂和香料,都是我家統一賣給老鴇的,那味道我很悉。

我喵了幾聲,沿著馬路,朝著怡紅院的位置走著,賀曜只看著我嗅了一路,地跟在我后。

直到到了怡紅院門口,我停了下來,偏過頭,向里面。

我示意賀曜進去,他溫地提著我的后脖頸,但語氣卻不太友善。

「這不好吧,還是說有什麼線索在里面?」

當然是線索。

「好吧,這是你要來的,不是我要來的,可別誤會我。」

賀曜讓我在他肩上坐好,邁開步子進去。

推開怡紅院厚重的木門,里面紅紅綠綠繞暈了我的眼。

老鴇扭著子,湊上前來想要攀附,微瞇著眼睛打量著賀曜的臉龐。

「呀,這是?這是賀將軍,姑娘們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我朝那老鴇齜牙,出我尖利的牙齒,被我突然的行徑唬愣神了幾秒,也不敢上前。

樓上的房門打開,立馬涌出不同風格的姑娘們,跑下樓來。

我仔細嗅著那味道,跳上彎曲的樓梯,一直爬上樓,賀曜隨其后。

我在一間房門前坐了下來,賀曜里瞧了一眼,推開了那扇門。

里面就是普通招待客人的客房,打開那扇門后,味道更加濃厚。

我點頭,示意就是這里。

賀曜在屋轉了一圈,轉頭出去,對著老鴇喊道:

「你這里的姑娘,我都不喜歡。」

他隨即把兜里的錢袋往下一擲,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爭搶著錢袋散落的銀子。

老鴇是人,懂得拿好就收,自然不會傳出賀曜來過的消息。

賀曜帶著我藏在那間屋,就等著那人晚上再來。

9

天邊的紅漸漸褪去,留下一片黑白混雜不清的景象,怡紅院前的大紅燈籠才高高掛起。

來來往往的人群,男的歡笑聲此起彼伏。

這間房的主人,梅紅。

深夜時刻,梅紅終于帶著酒氣和檀木香的那人推開了門。

是那味道,我輕輕喵了一聲,示意賀曜就是那人。

我面紅耳赤地聽了一陣男顛鸞倒的聲音,那男人吃飽喝足了,搖晃著準備離開。

我和賀曜離開,潛黑暗中,跟在那人后。

那男人搖搖晃晃走了一段,很快步伐就穩定下來,他剛才是在裝模作樣,現在就暴了。

沿著京道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他沒有察覺出我們,一直走到京郊的一荒落的寺廟

賀曜順手把我揣在兜,飛上寺廟的屋檐之上,輕輕揭開一層瓦片。

破敗的佛像,布滿蜘蛛網的貢品腐爛不已,發出惡臭,而那佛像后,居然有幾個被綁手腳,被捂子驚恐地流著淚。

佛像前,有男子著急地踱步,見到才回來的男人,上去就是一掌。

「去哪兒鬼混了,著急送貨回大音寺呢,你真不怕上頭怪罪下來。」

被打的男子委屈不已,「大哥,這不時日還早嘛。」

大哥兇神惡煞,氣憤地踢了他一腳。

「還早個頭,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當初讓你去綁普通子,

你給我綁了一個沈家大小姐,差點沒保住我的項上人頭。」

「你不想想沈大小姐的舅舅是誰,鎮國大將軍啊,這你就算了,昨天那子,我你捂住,沒捂住尖出來,你還把人殺了。真是有你這個搭檔,算我倒霉。」

大哥氣急敗壞,走回佛像后面,提起地上的兩個子,就往大音寺的方向前去。

我驚愕不已,原來消失不見的子,都在大音寺。

大音寺是皇都香火最盛的寺廟,是圣上舉全國之力,耗盡無數錢財筑的。

慈悲的佛像能容忍草菅人命嗎?

我這樣想著,賀曜抱著我飛而上,斑駁的樹影快速在我后掠過,清新的空氣里懸浮著骯臟的氣味。

賀曜帶我躲在大音寺巨大的祈愿樹,茂的樹冠遮擋住皎潔的月

我順著樹葉的隙,瞧著下面幾十個黑人來來往往,搬著幾十個子的

們大多都奄奄一息,有的還會像死魚一樣,臨死掙扎一番。

那群人黑打扮,但腰間卻掛著一道令牌,上面清楚地刻著一個「影」字。

我垂眸,我知道前朝養著一群衛軍,戰無不勝,是百姓心中的保護神。

前朝覆滅,這支軍隊自然就由當今圣上掌握在手中。

所有,眼前這些荒唐是什麼?

那群黑人還在搬著子的,佛像后的道,慈悲的佛祖,半闔著眼皮,角含笑地注視著這一切。

天邊漸漸出現亮,黑人也消失在眼底。

了一下僵子,賀曜,我卻驚人地發現他渾冰冷不已。

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

這天下,皇家就是天。凡人想做什麼反抗的事,都是違背天命。

我看這江山,遲早要亡。

賀曜一聲不吭,抓住我跳下樹來。

「施主,可用早茶?」

背后突然飄著的聲音嚇得我哆嗦了一下,我扭頭過去,一個白胡子和尚,穿戴著袈裟,手指轉著一串的佛珠。

是大音寺的大住持,空寂。

我氣沖沖地跑過去,咬著他的袈裟,空寂住持明明知道一切,為何不道出來。

空寂任由我撕咬著他的袈裟,長嘆一口氣,又換上慈悲的模樣。

「佛家之事,自有定論。」

10

賀曜沉默地彎腰拉開我,然后朝著空寂主持鞠了一躬,轉離開。

我憤懣不平。

回到府上歇息片刻,賀曜扯了一下我的胡須。

「主持也沒有辦法,天下都是皇家的。」

「沈枝意,我只希你平平安安的,等你換回后,我也辭去我的職,我們去當江湖俠客怎麼樣。」

我一掌拍在他的手上,他說什麼胡話呢?

說完他就沉沉地睡了過去,我在他邊繞來繞去。

自從賀曜知道我貓之后,一直在勞著要替我換回。確實也辛苦他了。

賀曜睡了整整一個白天,直到夜晚他才悠悠轉醒,他拍了我的腦袋一下。

「起來吧蠢貓,小爺替你換魂去。」

我還沒有清楚他怎麼換魂,賀曜就已經把我夾在盔甲之下,悄無聲息地從大音寺的道口進去了。

道口的盡頭,是皇宮的一道井里,井底之下,還有幾個歪曲躺著的

賀曜捂住我的眼睛,低聲道:「閉上眼睛。」

我如他所愿閉上眼睛,卻形一輕,被帶出了井外。

眼睛閉上,耳朵就靈敏起來,我聽到薄刃甲發出「嗡」的聲音。

猛地,我到天花墜,耳畔是利刃刺穿的聲響。

賀曜手干凈利落,但我卻有點想要退了。

他這是徹底什麼也不顧了。

但他這樣,無疑是與圣上為敵。

我不想他為了換回我的魂,去死。

似乎是為了打消我的顧慮,賀曜低沉地說:「別擔心,我是為了天下。」

他將滴劍收回腰間,不聲不響地躲到太極宮背后的

昏暗之下的皇宮,整個地下都像是回子痛苦的喊,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原本層層嚴守的太極宮,一個人影都沒見著,平靜卻著詭異。

突然宮傳來低低的念咒聲,賀曜著手指開窗紙,從小窺視,我也照做。

原本金碧輝煌的宮殿,此時卻紅紗飄繞,紅的燭火飄飄忽忽。

最詭異的是,原本該放置床榻的地方,多出了一個紅的池。

而此時,一群「影」手的頸脖,迫使們仰頭向上。

原本是守護百姓的神,卻用著手里的利刃,割開們脆弱的脖頸。

汩汩外流,蜿蜒一條小溪流,鮮紅和暗紅的跡混雜在一起,流向那詭異

池。

而放完子們,被隨意丟置在一旁的小山似的尸堆上,不停搐著,滿臉驚恐和難以置信。

我看著角落里,漸漸走出來的人影。

那昏庸無能的老皇帝,踩在皚皚白骨上,渾濁的眼珠在此刻異常猩紅,眼瞼之下卻是一片烏青。

他慢慢踱步到由獻祭的澆灌的水池里,皮蒼白地哆嗦著,鮮慢慢爬上白的里

老皇帝猛地舉起手,高聲大喊著:「天圓地方,有求長生不老者,期神恩賜。」

念完這句話后,他隨即坐下,泡在池里打坐,像活死人一般。

而那群神戴著黑斗篷的人圍著池旋轉,低聲念起鬼魅一般的咒語。

好恐怖,我神經繃起來。

賀曜默默地注視完這一切,又帶著我從那井口回去了,隨即派人帶走了井底昏迷的幾位子。

11

我和賀曜回來之后,我們默契地不開口。

但我們不作,災運卻主尋上了我們。

一早醒來,賀曜面凝重,告訴我京城被拐賣的子,被人發現在沈家后院。

整個京城都在傳,沈家為了員,不惜非法囚清白子。

聽聞這個消息,我趕忙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去的時候已經遲了,百姓朝著我家大門丟著臭蛋爛菜葉,我的爹娘就坐在牢車里,往牢獄送去,等著圣上的審判。

百姓們嫌棄道:「我就知道他們的錢來得不干凈,背地里干這種勾當,肯定要下十八層地獄。」

我簡直氣笑了。

賀曜混跡在人群中,趁機把我揣回兜里。

「我派人打點了,不會有事的。」

「只是,現在占據你的那個人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消息,半夜攜錢跑了,但我的人抓住了。」

我氣沖沖地豎起發,我想知道在哪里。

賀曜懂我的意思,立馬帶我去了他的私宅。

意外的是,賀曜推開門的時候,院一片狼藉,守著我的黑人全部慘死在院中。

唯獨沒有那個「我」。

知道事有不好,賀曜掉頭往皇宮里跑。

太極宮,早有一人等候在此。他黑的斗篷下,出一截病態蒼白的下頜。

「賀大將軍,你來了,但來遲了。」

「沈府本就是有罪之臣,沈家子一個都不能放過,你不如先好好想想怎麼保全賀府上下一百二十條人命吧。」

對方揭開斗篷,出整張臉,一條扭曲丑陋的疤痕從眉尾橫角,將一張臉劃分為古怪的兩半。這人正是當朝大國師,梁檜。

他笑著,聲音同破爛的風車轉一樣刺耳。

「不過沒想到賀將軍還是個種,我怕你不知啊,那沈小姐的芯子早都換人了。」

賀曜怒瞪著他,質問他:「什麼意思?」

梁檜無所謂地聳肩:「沈小姐的魂,是我親自換的,早已魂飛魄散,現在的里,住的只不過是一個鄉野丫頭而已,別吃驚。」

我千算萬算,都不知道宮中有如此奇人。

賀曜盯著他,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梁檜險地一笑,聳肩道:「沈小姐的,可是求長生的好材料,可惜了,不該放回去的。」

說著朝右側走了幾步,提出池里被捆綁著的「我」,他一把短刃,橫放在「我」頸前,鋒利的刀刃瞬間帶出珠。

梁檜手握短刃,得更,「賀將軍要是自斷一手指,我可以考慮放走沈小姐。」

那個「沈枝意」似乎也聽到這個要求,掙扎起來,眼睛漉漉地著賀曜。

賀曜扯起角,從腰間劍,似乎真的要自斷手指。

那一剎那,我不知道我從哪里生出的勇氣,猛地一沖再跳起來,出爪牙,朝著梁檜的持刀的手狠狠一劃。

梁檜吃痛尖一聲,持刀的手鮮淋淋地垂下。

「沈枝意」癱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

梁檜像瘋了一般大笑起來,「原來你附到貓上了,真沒想到還是讓你們倆上了。」

「那又何妨,反正不管你是誰,你也不能回到本。」

他的意思是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慌神了幾秒,但賀曜的反應卻比我大得多。

他瞳仁放大,眼圈發紅,劍一閃,梁檜的笑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往后倒去。

一劍斬殺梁檜后,賀曜低聳著肩膀緩緩走出了門外,我趕追上前,喵了幾聲,示意我的存在。

賀曜把我捧起來,帶著哭腔。

「沈枝意,我沒辦法讓你回去了。」

沒關系,我現在變貓,也很好。

12

宮外的天早已變暗,墨的濃云掩去亮,抑,儼然一幅山雨來風滿樓的景象。

我遠眺著皇

宮的城墻的最高點,那里站著一個我悉的影,我的舅舅,鎮國大將軍。

本來該鎮守在邊境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但看著赤腳竄著的老皇帝喊著造反和長生,我就明白了一切。

賀曜的聲線平穩了許多。

「在發現影殺無辜之時,我寫信給了鎮國大將軍,這天下要是易主,鎮國將軍是最好的選擇。」

賀曜帶著我,靜靜坐在城墻上,全然不理會后的天下大事。

一整天,宮流淌的鮮和長生池一樣鮮紅,直到黃昏時刻,刀劍撞的聲音才悄然而止。

天邊的霞鉆過厚重的黑云,覆蓋住皇宮,為其增添上一抹肅穆。

我乖乖坐在賀曜的上,他低著頭,著我的發。

「沈枝意,即使你是貓,也是我賀曜的貓。」

好吧,我低下我高貴的頭顱,算是答應了。

賀曜得到我的回復后,準備抱著我離開,但就在轉那一刻,一支箭朝著待在賀曜懷里的我過來。

我和賀曜都沒反應過來那只憑空出現的利箭,千鈞一發之際,賀曜立馬轉過去,我瞪大眼睛,看著穿破賀曜口的箭頭。

的一蔽樓上,梁檜邊流著跡,舉著長弓,臉上險邪惡的笑容。

「賀大將軍還是斗不贏我。」

賀曜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卻把我平穩放好。

我急得直,賀曜跌跌撞撞又重新爬起來靠在城墻后,腔急速跳著。

我還在撕心裂肺地著,賀曜卻出大側的箭矢,又索到旁邊的長弓,借著最后一口力氣,反向梁檜。

國師出奇地沒有躲避,反而站著了子,長箭捅穿了他的心口跡洇出來。

他朝著最后的橘紅的霞出一抹同老皇帝在長生池沐浴鮮的笑容。

賀曜撐著劍,勉強出笑容。

「對不起了,蠢貓,不能一起去做江湖俠客了。」

13

卯時的京郊路上,前往大音寺的香客格外多,人群熙熙攘攘朝著山上走去。

一個穿著大棉襖的小男孩,眨著黝黑的眼睛,邊咳嗽邊詢問婦人。

「娘,我們為什麼要來這里呀!」

樸素的婦人了小孩頭頂,輕言細語道:「當然是因為這里很靈驗啊,能保佑你健健康康。」

「等會兒你去大音寺的祈愿樹下,拜一拜靈貓,它會送你祝福的。」

小孩乖巧地答應下來。

順著長長的石梯,終于到達了大音寺,小孩乖巧地朝著祈愿樹下走去。

果然跟他娘說的一樣,樹下坐著一只披著薄雪,連發都帶著歲月的洗禮的貓。

小孩拱手拜了拜,隨即手想貓頭。

「鐺鐺鐺——」

傳來寺廟的鐘聲,那年邁的貓卻在此時起上的雪,快步跑回寺廟,跟著一群頭和尚在慈悲的佛像面前,乖乖坐著,那貓的眼睛卻明亮地著佛祖,似乎在虔誠地許愿一般。

無人知道這只靈貓來自哪里,但它每日都會在祈愿樹下坐著,皚皚白雪披在它上,它也紋,只是眺著遠方,好似在等待故人的到來。

但只有它知道。

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完)

□ 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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