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在與太子大婚前兩日，突發疾病，暴斃亡。

父親不想失去風家和太子的聯姻，準備選一個庶過繼到嫡母名下，作為嫡嫁給太子。

可沒人愿意。

突發疾病是對外的說法，我們都知道，嫡姐在府外出了事，失魂落魄地或者回到了府里。

就一晚上，嫡姐就暴斃亡，我們誰也不信。

誰也不敢，怕下一個暴斃的就是自己。

我來得有些晚，父親很是不悅，問我：「你去哪里了？」

「今日姨娘子不大舒服，早上由我做誦讀，故而晚了些。」我看了眼烏泱泱跪在地上的父親的妾室、庶，輕聲回了父親。

父親面稍緩：「你姐姐突發疾病，也是福薄，無法嫁給太子。禾兒可愿意為嫡嫁給太子做尊貴的太子妃？太子妃可比你在府中吃齋念佛的生活好上太多，而且，你若了太子妃，你的生母也會為你驕傲的。」

我一邊聽著父親半威脅半哄的話語，一邊看著那些妾室、庶幸災樂禍的樣子。

其實剛剛我不是從佛堂過來的，我去了嫡姐那兒，看了嫡姐最后一面。

嫡姐靜靜地躺在那里，雙目閉，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脖子上還有勒痕，嫡姐是被勒死的，本不是什麼疾病。

我有些激又有些害怕地問父親：「父親，我要是為嫡嫁給太子，會不會也像嫡姐一樣暴斃亡？」

「胡說！」父親很生氣，我瑟了一下。

父親見我害怕，臉緩和：「你嫡姐是病了，你又沒有病。」

真拿我當傻子哄！

我放下心來：「父親，我愿意嫁！」

父親看著我激高興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甚至還出手了我的腦袋，這是父親第一次我的頭，卻是想要我去赴死。

「好好準備準備吧，去和你娘道個別，還有兩天就要出嫁了。」他給嫡姐的慈如今也給了我。

底下跪著的庶有些羨慕地瞧著我。

父親的慈只給嫡出，沒有庶的份。

我回到了佛堂，母親還跪在佛前，虔誠地念經。

「母親，父親把我過繼到嫡母名下，要我嫁給太子，替他分憂。」

「愿小姐平安……」母親停頓了一下，繼續虔誠地求佛祖保佑的小姐。

在府中，我是小姐，是姨娘。

可口中的小姐不是我，是將我們趕到佛堂才能生存的我的嫡母，從小伺候的陳家嫡小姐，風家的當家主母。

「母親，他們要我去死，你都不心疼我嗎？」我跪在母親的面前，握住的手，「求您心疼心疼我。」

母親的祈禱停了，紅著眼睛：「禾兒，我不能對不起小姐。」

雖然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還是不可遏制地疼了起來。

母親是嫡母的丫鬟，小時候被賣到陳家做丫鬟，自小跟著嫡母，嫡母給母親賜名「秋詞」，母親事事以嫡母為先。

嫡母需要塞妾室給父親，防止有孕的時候寵被別人瓜分，所以母親了父親的妾室。

母親貌，父親寵母親，嫡母生了嫡姐之后，嫉妒母親，母親便在懷著孕的時候，去了佛堂，以表忠心。

不但要做嫡母最忠心的丫鬟，還想將我也培養嫡姐最忠心的丫鬟。

從來沒有在乎過我。

知道住在佛堂，嫡母嫉妒，會過缺食的生活，連帶著我也一起也不好過。

知道，可不在乎。

從出生起，我就和母親一塊吃齋念佛，從小吃素食的我很不好，總是隔三岔五地生病，最嚴重的一次，我高燒不退，求母親去找大夫，母親拒絕了我。

若不是九皇子來府中做客，發現了神志不清的我，恐怕這世上早就沒有我了吧。

對于母親來說，我是與嫡母惡的源頭，恨我，卻又因為我是的兒，又不能親手殺了我，所以任由我自生自滅，聽天由命。

可為什麼啊，為什麼偏偏是我要此磨難，如果，我不是庶，如果我有權有勢，們還會拿我不當回事嗎？

我給母親磕了個頭：「往后，我就是嫡母的兒了，往后我也不能你母親了，往后，我也是你家小姐的嫡，你以后也要為我打算了。禾兒就此拜別姨娘。」

我從沒在私下里過姨娘。

毫無反應，我轉離開待了十幾年的佛堂。

父親要早早將嫡姐下葬，不讓任何人跟著，我讓婢蘭心帶我去看。

我跟著父親一路走，周圍景越來越荒涼，我知道父親不會將嫡姐葬祖墳。

嫡姐上的傷，我大概知道遭遇了什麼。

可我也沒想到父親會將嫡姐葬得這般遠，這地方，比葬崗好不到哪里去。

「卿卿，別怪爹心狠，是爹對不住你......」父親將嫡姐草草

掩埋，連個碑也沒有。

荒郊野外，地又踩得平平的，如果不仔細看，誰會知道名滿天下的風家嫡會葬在這兒呢？

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嫡姐，請了最好的夫子教導，琴棋書畫樣樣通，能歌善舞，初次去宮宴，皇后娘娘就對贊不絕口，太子就一見傾心的準太子妃風卿卿，就這樣因為皇權斗爭落得個紅薄命，甚至死后不能葬祖墳，連一個墓碑都沒有的下場。

何其可悲，何其慘烈。

我唏噓不已，蘭心問我：「姑娘可是害怕了？」

我搖搖頭：「皇權斗爭本就慘烈，既然我選擇了要權勢，就不會害怕。」

蘭心笑了，行了個禮：「九皇子果然沒有看錯，姑娘是個能大事的，九皇子讓奴婢帶句話給您，太子要拿您做餌，讓楊王無法翻。怕姑娘活不了幾天，九皇子讓奴婢提醒您一聲，萬事小心，太子想扳倒楊王，也想試探風家和您。」

我點點頭。

回了府，我去見了嫡母，嫡姐的驟然去世讓嫡母打擊很大，一下子老了許多。

見是我來了，有氣無力地指了指擺在桌上的服：「你來不及準備嫁，就穿你姐姐繡的這套吧。」

正紅的蜀錦料子，大片大片雍容華貴的牡丹花，細細的針腳，嫡姐為了這件服熬了好幾夜，才終于在大婚前做完。

我著嫡姐繡的花，嫡母冷笑一聲：「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做正妻，有朝一日還配得上穿紅出嫁。」

我沒理，又哭哭啼啼起來：「要不是你姐姐出事，這太子妃的位置怎麼也不上你一個小小的庶。」

「母親還是別和我說這樣的話了，若覺得我配不上，怎麼不讓小妹嫁？」

嫡母親生的孩子，除了嫡姐風卿卿，還有一個兒風卿，還有一年就及笄了。

「若母親真覺得這是天大的恩賜，怎麼不讓小妹領旨，及笄后直接嫁給太子，豈不哉？小妹可是名副其實的嫡，不比我這庶記名在您名下合適得多？」

不說話了。

「您知道危險，您怕再失去一個兒，所以才要庶過繼，我替您和父親分憂，還希母親不要太過苛責才是。」

我直接捧起托盤上的嫁：「天不早了，我先去嫡姐的房間中試服，若不合，還是要改我的尺寸。」

「嗷，對了。」我轉給最后一擊，「父親說我之前住在佛堂，待嫁不可在佛堂中居住，時間迫也來不及收拾院子，讓我就住姐姐房間。」

嫡長紅薄命無法葬祖墳，從前的院子還給了自己做討厭的庶。

沒走出兩步，后傳來噼里啪啦的花瓶碎裂聲。

我草草學了一天親流程，就急匆匆嫁東宮。

我不是太子心儀之人，在迎娶和送嫁的儀式中，我只能自己穿著婚服，坐著轎子，被抬進東宮。

吹吹打打一路，鬧哄哄一片，我下了轎子，在蘭心的攙扶下過火盆。我牽著喜綢的一端，低著頭，聽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一次次行禮。

「送房——」

蘭心攙扶著我坐在喜床上。

「姑娘，萬事小心。」蘭心遞給我一簪子。

我握著簪子，手心張得冒汗。

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我就是太子妃，前途無量;輸了，我就和嫡姐一個下場，紅薄命。

屋外傳來一個小丫鬟的聲音：「蘭心姐姐在嗎？嬤嬤讓你把杯酒端進去，嬤嬤之前疏忽了。」

「來了。」蘭心大聲應了一句，又低聲音，「姑娘，小心些啊。」

聲音很是關切。

奉九皇子的命令在我邊侍奉多年的蘭心，也對我這顆棋子有了些憐憫之。

蘭心被支開后，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到我怦怦的心跳聲。

「吱呀。」門被緩緩推開，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還有一陣清香飄過來，我握手中的簪子，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緩緩坐在床邊，我快速手，用盡全力將簪子刺向坐在床邊的男人。

他輕飄飄地手，就制住了我。

「這是太子妃新婚夜送給我的定信嗎？」清潤悉的聲音響起，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是太子的聲音，我賭對了。

我和蘭心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如果先進來的是采花賊，那我一定會死。

不過這種可能不大，太子大婚當日，太子妃出事，雖然更容易扳倒楊王，但太子也會面盡失。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會影響他的位子。

「殿......殿下。」我害怕得很，手想摘下紅蓋頭。

他干燥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噓！先別摘，等會兒我再幫你拿下來，別害怕。」

我靠在他的懷里，靜靜地等待著。

門外又有腳步聲傳來，比之剛才，腳步聲更加輕緩，靠在太

子懷中的我心中安定下來。

腳步聲停在門口，鼻尖有一異香傳來，他了把我的手：「什麼人！」

門口腳步聲立刻慌起來，太子高聲喊道：「抓刺客！」

一陣兵荒馬間，太子牢牢將我抱在懷中，門外聲音漸息，他松開我，起離開。

我安安靜靜坐在床邊，他又折返回來。

喜秤挑起我的紅蓋頭，我抬起頭，對上溫含笑的一雙眼。

「沒事吧？」

「沒事。」我搖搖頭。

「本想按流程走完大婚，不想讓太子妃留有憾，可現下我有要事要理，只能委屈一下你了。」他的嗓音很清潤，笑容淡淡地著我，征求我的意見。

我著他，愣愣點點頭。

他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我，胳膊相纏的瞬間就快速喝了酒。

沒有喜娘在旁邊走流程，是不吉利的。

可我不在乎，我只要活下來，了太子妃，往后能為皇后、太后，就可以了。

太子走后，蘭心進來陪我。

「幫我把首飾拿下來吧，儀式已經走完了。」

新娘自己坐轎子來的東宮，清清冷冷的新婚夜，蘭心憐憫地看著我。

「九皇子可有讓你帶什麼話給我？」我自己坐在梳妝臺前，將首飾一件一件拿下來。

太子妃大婚的頭飾太重了，得我脖子有些酸痛。

蘭心替我一件件放好，幫我著肩膀，湊在我耳邊小聲告訴我：「殿下讓你先安心做太子妃，得到太子的寵，取得他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我有些言又止，抬頭看看，又有些難以啟齒。

「他今日可有什麼反應？」我吞吞吐吐地問，「今日我嫁給太子他可曾傷心？」

蘭心愣了一下，而后快速說道：「剛剛奴婢見九皇子似乎心很不好，沉著臉。」

聽了這話，我便放下心來：「能為我難一次，也是我的幸運了。」

「姑娘放寬心，殿下心里是有您的，等到殿下再長大些，能夠扳倒太子，他一定會和您在一起的。」

蘭心眼里一閃而過的嘲弄我不是沒有看到，但為了九皇子能夠心甘愿地幫助我，我還是選擇了視而不見，并且對蘭心的這番說辭很欣喜。

九皇子如今才十六歲，離及冠還有四年，最起碼這四年，在他找到更適合監視太子的人選之前，我都可以放心地做我的太子妃。

九皇子需要我得到太子的寵，生下嫡子，他想要子登基，而他做攝政王把持朝政，權傾朝野。

這是他告訴我的。

我也清楚，他不會只想做攝政王，他的目標是皇位。

就像我，不只是想要為太子妃，我還想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我才不要一點點的權勢，我想要為這世間最尊貴的人。

可我背后沒有依靠，我只能取得九皇子的信任，讓他為了他的野心幫我。

而取得他信任的唯一方式，便是以他當初救我一命為說辭，與他表明心意，說我心悅他，喜歡他，只想嫁給他。

他半推半就，順水推舟地與我在一起，讓我沉迷于他的中，心甘愿為他做所有事，而他也答應娶我。

在嫡姐出事前，他確實是我想要嫁的人，我出不高，嫡母又不喜歡我，若不盡早為自己找出路，往后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而九皇子是嫡母妹妹的兒子，雖然也不怎麼重視，可畢竟是個皇子，往后做個王爺，我也能榮華富貴一生。

我為他香囊，繡服，做飯，跳舞，但凡他邊出現子我都要吃醋一番，他也為了取得我的信任，將一些暗中經營的生意拿給我看。

我們在虛假意中漸漸升溫。

而嫡姐卻突然暴斃，收到消息的他，讓我嫁給太子，做他安在太子邊的探子，為他的大業鋪路。

我取出藏在服中的一個香囊，遞給蘭心：「要是有機會，幫我送給殿下吧，結發為夫妻，恩兩不疑，希殿下能懂我的心意。」

蘭心收好香囊，太子走了進來，蘭心行禮退下，還心地幫我倆把門關上。

他從懷中出一個紙包：「理完事才想起你可能還沒有吃東西，你姐姐說你吃齋念佛，房間里的這些糕點我怕你吃不慣。」

我打開紙包，是梅花形狀的糕點，聽他提起姐姐，我的眼圈忍不住紅了起來：「姐姐待我是極好的，可偏偏突發疾病，以前也會給我準備糕點，殿下，我有點想姐姐了。」

「我也很想，你就放心在東宮住下吧，我會替你姐姐照顧好你的。」

他鄭重其事地向我承諾。

我甜甜笑起來，重重點頭。

紅燭搖曳，太子握著我的手：「這才初秋，手怎麼這麼涼。」

「我自小就不太好，一年四季手都是冰涼的。」他的手溫暖干燥，我冰涼的指尖逐漸回暖。

「等明天找個太醫給你瞧瞧。」他給我手，指尖暖意經久不消。

第二日，我早起梳妝去皇宮請安。

皇上不在乎我掛名嫡嫁給太子，他們只在乎我姓風，倒也沒有為難我。

反倒皇后娘娘，子心切，覺得我的份抹黑了太子殿下，言語間總是免不了將我與嫡姐比較，暗暗嘲諷我。

今日梳妝時，蘭心告訴我楊王被罰得極重，皇上震怒，隨手指了塊蠻荒之地做楊王的封地，連夜將楊王趕走了。

在這時候離開京城，皇上是鐵了心將他從剔除繼承人的隊列，就算以后太子出事，怎麼都不到楊王了。

天高路遠，一路危險重重，能不能活著走到封地尚未可知，就算活著走到封地，蠻荒之地又能活幾年？

昨日的采花賊連我的房間都沒進，卻能將楊王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太子必定將嫡姐死于楊王之手的證據給了皇上，堂堂太子準未婚妻被害，被迫娶庶，新娘差點又被害。

如此可憐的太子，皇上總會有些惻之心。

這皇權斗爭可真是有意思啊！

王敗寇，贏了，就是人上人，輸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皇后的看不上，我并沒有放在心上，我雖出卑微，但只要皇上太子能夠高看我一眼，皇后對我什麼態度，并不會影響我什麼。

我面不改聽皇后娘娘的挖苦，還會適時奉上茶水。

太子下朝來找我時，皇后娘娘已經指了兩個教養嬤嬤教我學規矩。

我知道皇后娘娘有意派親信磋磨我，但我要盡快為一個合格的太子妃。

我向皇后娘娘恭恭敬敬行禮：「母后為兒媳好，兒媳都知道，兒媳一定不會辜負母后的期，一定會為優秀的太子妃，不會給皇室抹黑的！」

太子面不變，可眼神卻沉了一下：「兒子還有要事要回去理，太子妃要和兒子先回去了。」

滿宮宮人都在，皇后諷刺我出不好，沒有規矩，也打了太子的臉。

太子說完轉就走，我趕行禮退下，匆匆提著子追了上去。

我剛踏出來儀宮，看見太子在不遠等我。

「母后說話確實有些過分，切莫放在心上，如今你才是我的太子妃。」太子斟酌著安我。

「母后說話也確實有道理，我雖記名在嫡母名下，可與真正的嫡確實有差距，我會好好學規矩，不會讓殿下難做的。」

他溫地看著我，我害地垂下頭：「我與殿下是夫妻，我希殿下不會因為我被詬病。」

我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神，卻到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回到東宮，早有太醫候在大廳。

太子讓宮人們退下，我出手，太醫替我把脈，神越發沉重。

「太子妃娘娘可是特別不喜葷腥？」太醫有些張，臉蒼白。

「我自時就住佛堂替父親母親祈福，佛堂姨娘告訴我，心誠則靈，故而從未吃過葷腥之。」

太醫的神讓我也張起來，我才剛做太子妃，可別命不久矣什麼的。

「太子妃娘娘虧損得厲害，恐怕子嗣頗艱。」

子嗣頗艱，我猶如晴天霹靂般坐在椅子上。

「可能醫治？」我抓住太醫，在這宮中，不能生，不就意味著好日子到頭了？

「調理很久，才會有些微可能。」

「開藥吧。」太子摟著我的肩膀，輕拍我的背安我，他上有好聞的清香，安了我心的焦躁不安。

「此事，絕不可告訴任何人！」太子出聲警告太醫。

「是。」

太醫開了兩個藥方，還有一個是治我手腳冰冷的病的。

太子細心地聽太醫的叮囑，我瞧著太子沉著冷靜的樣子，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那藥苦得很，白日里太子不在，我面無表地喝藥。

晚上，太子會回來陪我吃飯，飯后，我故意皺著眉頭，不不愿地喝藥。

「很苦？」

「你聞聞這個味。」我點點頭，將藥碗捧到他面前。

他低下頭，湊近聞了聞：「果然很苦。」

我眨眨眼睛著他，他便笑了起來，吩咐小廝將早早準備好的一個食盒拿過來。

「這是什麼？」

「你乖乖喝了藥，我就打開給你看。」

「好吧。」我故作嗔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藥碗，直接喝了藥。

里的苦味讓我皺起了眉頭。

「張。」

我聽話地張，他塞了個餞給我，甜滋滋的。

食盒已經打開，是各種餞和糕點。

「聽你說藥苦，我就讓小廚房把所有宮中費時短的餞糕點做了一小部分出來。你先吃著，有什麼特別喜歡的，讓小廚房多給你做些，再過兩天，費時的糕點餞也應該能做好了。」

「這也太多了吧，我會吃胖的。」雖然食盒里每種餞糕點只放了一塊，可架不住種類多啊。

「你不好，多吃些，好好補一補。」

「謝謝殿下！」我欣喜地收下食盒，好多糕點餞我見都沒見過，在我吃藥的時候送上這些，實在是有心了。

「往后在府中，你就我夫君吧，我們是夫妻，不用說謝，也不要喊我殿下，記住了嗎？」

「好，夫君。」我低下頭，一熱意爬上耳朵。

應該耳朵紅了吧。

我手腳藥水還沒有泡多久，夜里還是冷得像冰塊一樣。

我怕凍著太子殿下，將手放在后，他到我的手，大手牢牢裹住我冰涼的手。

回門那天，太子早早準備好了重禮，扶著我坐在馬車里。

到了地方，太子下了馬車，習慣地手扶我。

父親早已經帶著眾人在門口迎接，太子的心讓妹妹們嫉妒得很。

「老臣拜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趕忙手去扶父親。

我在太子后，目掃過神各異的眾人，最后落在了人群中，穿著素衫的生母上。

目著嫡母，許是我的目過于火熱，終于抬頭，向了我。

比之向嫡母的熱切目，看我的眼神可以算得上平靜無波。

無論我是什麼份，都不在乎，從前我布麻，不在乎，如今我錦繡華服，還是不在乎。

太子了我的手，把我從悲傷的緒中拉出來。

他湊近我，小聲問：「人群最后那位布裳的婦人，可是你的生母？」

「是。」我輕聲回他。

他了然，了我的掌心，無聲安我。

我在府中沒有什麼朋友，唯一親近的生母，不愿意搭理我，我在嫡姐的房中等到要回東宮，都沒有等到。

日子就這麼不不慢地過去，轉眼就過了一年，我一直未有孕，皇后很是著急，急著想給太子納妾，想將侄塞給太子做側妃。

到底是真想給太子納側妃還是故意惡心我，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這事不用我拒絕，我繼續給太子布菜。

這些日子，太子忙著理魏國使臣一事，有些焦頭爛額。

魏國與我們一直不對付，雙方都存著想要吞并對方的想法，太子又要注重禮儀，又不能給他們好臉，很是麻煩，他煩躁了很久，都有些清瘦了。

聽了皇后的話，縱然是好脾氣的太子都有些惱怒起來：「母后，這是我和太子妃的事，你能不能別摻和。」

「一直不生，你就一直不納妾，你想絕后？」

皇后也很生氣，這一年，皇后不知道明里暗里在太子面前貶低了我多次，哪怕我仔細侍奉，都看不上我。

「母后在兒子面前貶低過太子妃多次？太子妃大度，不與母后生氣，母后反倒變本加厲！

「兒子早在府外建府，太子妃本不用日日晨昏定省，向您請安。

「您磋磨，給立規矩，你以為你在打太子妃的臉？你是在打我的臉！」

太子發怒，我放下手中的事，想去勸阻兩句，太子拉住我的手，讓我別管。

「律例上寫得很清楚，五年沒有嫡子，方可納妾生子。如今不過一年，母后就要兒子納妾，長子庶出，你要兒子如何自？

「這皇宮中沒有一個人，在沒有嫡子時就納妾生庶子！

「母后提出納妾到底是為了什麼，兒子清楚，希母后往后不要再磋磨太子妃，我是太子，與太子妃夫妻一，也希母后好好為兒子考慮考慮！

「太子妃不好，母后若想兒子早日有嫡子，就免了些沒用的規矩，不要故意磋磨太子妃！」

太子發脾氣維護我的態度把皇后氣得不輕。

其實，的故意磋磨，我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如果不是，我也不會在人們口中風評那麼好。

隨便在大街上問一個人，都說太子妃孝順，太子在宮外，太子妃都能做到日日請安，沒有哪一位出宮建府的王爺、皇子及他們的正妻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百善孝為先，這個國家最重視孝道了，我的風評越好，對我越有利，太子妃風評越高，太子的評價也很高，我做的事，同樣能夠代表太子做的事。

不過，太子能夠出言維護我，確實讓我有些意想不到。

從那天以后，皇后對我確實好了許多。

乞巧節這天，太子的政務理得差不多了：「今日，有邊城來的商販來放煙花，要不要出去看看？」

「煙花？與京城中的不一樣嗎？」

「不一樣，他們的煙花還有非常好聽的名字，『火樹銀花不夜天』。看不看？」

「看！」我點點頭，換了普通的服和他出門。

朱雀大街很多人，街上大部分都是年。

他直接帶我去看火樹

銀花不夜天，我們甩開婢和小廝，牽著手鉆人群。金的焰火飄散在夜空中，燦爛絢麗，百姓們拍手好。

寒風陣陣，他替我理好帽兜，溫暖的手包裹著我冰涼的手。

第一次見過這樣的景，我激起來：「夫君，好好看啊！」

京中有焰火，比火樹銀花富許多，也高上許多。

以前讀過一首詩：「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京中的焰火雖，但我總覺得了「星如雨」的意境。如今，和殿下一塊看火樹銀花，我也能理解詩中描寫。

金的焰火消散得很快，表演的藝人收了圍觀百姓的錢，就要去別的地方表演。

殿下看著我有些不舍的目，追上小販，和小販耳語了幾句，塞給了小販一張銀票。

小販往我這邊看了一眼，點點頭。

他很快跑回來：「娘子，你站遠些。」

我聽話地站了遠些。

他舉著工，小販指導他兩句。

「娘子，你看。」

我目不轉睛地著他，他微微笑起來，手一抬，鐵水被打散，滿天都是金的焰火，在天空中開出金的花來。

他就站在不遠笑著著我，今日出來玩，他穿著尋常公子的服，繡著青的竹子，更襯得他溫潤如玉。

周圍小姑娘頻頻看他，見我將目轉向他，他又了我一聲：「娘子，好不好看？」

我用力點頭，他便更開心地笑起來，頗有幾分年氣。

放完焰火，他便牽著我品嘗了一路小吃。

「這些食雖比不上宮中致，卻別有一番滋味。」他慨了一聲，「小時候就很好奇這些食，可父皇母后都不讓我吃，派人看著我。這還是我第一次甩開他們呢。」

他吃得一臉滿足，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富的表，從前，他像高高在上的謫仙，對我很好，卻總了份煙火氣。

我能理解，他在沒有煙火氣的皇宮中以太子的份生活了二十年，周圍都是爾虞我詐，但我希他能更開心些。

我踮起腳尖拿著帕子替他去角的醬料，他突然著我不說話。

「這是怎麼了？噎著了？」我有些張地著他。

「不是，我想說。」他突然湊近我，「有你在我邊，真好。」

耳邊響起煙花的聲音，我有些慌地抬起頭看五六的煙花，故意不去看他，臉卻覺熱了起來。

晚上，躺在被窩里，他習慣地將我冰涼的手捂在懷中。

我著他睡的容，不自覺又想起那句「有你在我邊，真好。」

我孤獨了十幾年，卑微了十幾年，親人冷落我，府中姐妹除了風卿卿愿意搭理我，其余都孤立我，看不起我。

在我不相信的時候，在我因為權勢接近他的時候，何德何能遇到一位細心呵護我的夫君。

我微微起，湊近他，輕聲說：「夫君，有你在我邊，是我一生的幸運。」

他沉沉地睡著，不知道這一句話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乞巧節過后沒多久，魏國使臣終于來了。

席間歌舞升平，魏國使臣和我們大臣之間槍舌劍，好不熱鬧，我一邊給夫君夾菜，一邊看他們你來我往。

變故陡生，一個舞提著劍向皇上沖過去，驚慌失措間所有人都忙著保護皇上，麻麻的羽林軍將皇上牢牢保護好。

萬幸，皇上沒事，不然夫君就麻煩了。

還沒等我緩過氣來，剩下的舞中，又有一人沖著太子過來，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標就不是皇上！

眼看著太子有危險，我想閃替他擋住，可又有些遲疑，我怕我會死，一切的榮華富貴都沒了。

后蘭心當機立斷推了我一把，我撲過去，接住了刀刃。

劇烈的疼痛襲來，我看到太子抱著我，臉上很是焦急：「傳太醫！快傳太醫！」

我閉著眼睛，緩緩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周圍很黑，一雙溫暖的手抓著我的手，鼻尖還聞到似有若無的清香。

「夫君？」我試探著喊了他一聲。

「是我，你覺怎麼樣？」關切地聲音響在耳邊，聲音還有些沙啞。

「傷口好痛。」我撒，「夫君你沒事吧？」

「沒事，」我聽到服的聲音，「看看，我好好的呢。」

「黑燈瞎火的怎麼看？夫君，你怎麼不點燈啊？」我什麼也看不到，以為夫君是在逗我開心。

「看不見？」夫君聲音抖，我也聽出不對勁，眼前的漆黑一點也不像平時見到的黑。

「夫君，我，我是不是瞎了啊？」我害怕起來，看不見東西讓我驚慌失措，慌間，不小心到了傷口，我痛呼一聲。

夫君握住我的手，虛虛將我摟在懷中：「娘子，別怕，不會瞎的，只是暫時的，你一定會好的。」

夫君好不容

易將我安住，有小廝請夫君去皇宮中。

晚飯時夫君沒有回來，蘭心喂我吃飯，與我說話時語氣都是輕快的。

「姑娘可真是太厲害了，太子的心你算是抓住了。」

「怎麼了？」我有些不悅，我都看不見了，他們還那麼高興，是因為一顆棋子的死活實在不重要吧。

看不見之后，我意志消沉很多。

「今日九皇子也在宮中，太子向皇上說你的病，說到你看不見了，皇上建議太子拋棄你，太子直接拒絕了，說姑娘是為了他傷，太子是絕對不會拋棄你的，你會是他永遠的妻子。」

「嗯。」我有氣無力。

「姑娘放寬心，九皇子已經幫姑娘查過了，姑娘的失明是暫時的。」

聽到這句話，我便高興起來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聞到清香的味道，我便知道夫君回來了，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故意裝睡。

夫君小心避開我的傷口，抱住我，到我的手，替我溫暖著。

后很安靜，許久，我聽到夫君一聲輕嘆。

他也力很大啊，雖說律法規定沒有嫡子五年后可納妾生子，可也沒有哪位正妻親兩年無所出。

如今，雖然我的失明是暫時的，可卻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他也算頂著力在抗。

今日聽小廝說，如果不是我替他擋了一刀，他恐怕會當場斃命，刀上抹了劇毒，因為我一直在吃藥，正好有這劇毒解藥的藥引子，雖說看不見了，可終究是留了一條命。

我也算是福大命大。

可蘭心和九皇子實在沒拿我當人看，如果不是我幸運，只怕是命喪當場。

我與他們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后也會是敵人，還是要培養自己的人手，這事，就當給自己一個教訓吧。

我看不見的這些日子里，只要是太子有空，我總能聞到悉的清香味，只要我喊一聲「夫君」，他都會及時來到我邊。

只要他牽住我，我就很安心。

我越來越依賴他。

我漸漸能看到亮的時候，他上的香味越來越淡。

我也問過他為什麼，他說是因為這香難制，今年沒有湊齊原料。

我細心記下了原料，想著替夫君制香。

等我徹底能看到，已過了一年之久。

我與夫君琴瑟和鳴，反倒像是真正的神仙眷。

春三月，我被查出有了孕，夫君很開心，他松了一口氣。

我不好，夫君讓我臥床休息。

這一胎來之不易，我聽夫君的，臥在床上休息，流水一樣的補品，再加上有孕之后我的食也變好了，不過兩月，我就眼可見圓潤起來了。

過了三個月，太醫建議我多走，可是太沉，我懶散得很，并未多走。

四個月的時候邊城不太平，皇上有意讓夫君去軍營中歷練，就派夫君去邊城。

我在東宮很是擔心夫君，吃不好，睡不好，原本還在擔心自己長胖，短短數日便消瘦下去。

夫君很厲害，兩多個月，邊城戰爭就要順利結束了。

在夫君要歸來這天，我是很想去迎接夫君的，可我不能讓蘭心知道我是真的喜歡夫君，只能躺在床上，假裝不在意，心里卻在數著時間。

可直到天黑，夫君都沒有回來。

我有些擔心，蘭心也很奇怪。

我就在假裝不在意中，等了他整整半個月。

九皇子也坐不住了，他還未到弱冠，在這個關頭，太子要是出事，儲君了別人，他的布局就白費了。

蘭心拿了封信給我，是皇后娘娘的信件，信里說，夫君現在還在邊城，遲遲不回，皇帝擔心他手握兵權，已經連發五道圣旨，再耽擱下去，恐怕皇上就要派兵平了。

一旦派兵，他就算被釘在造反的恥辱柱上了。

「蘭心，收拾收拾，送我去皇宮。」

到了宮門口，皇后娘娘派宮來接我，府中小廝婢我一個都沒有帶進皇宮，蘭心送我到宮門口也回去了。

我到來儀殿的時候，皇后娘娘已經六神無主。

「母后，沒事的，我來了，我一定不會讓父皇懷疑夫君的。」我扶著腰，寬著皇后。

「明日，您就和父皇說，您在宮中一人有些孤單，你不放心讓我一人懷著孕在東宮，故而接我來宮中常住。」我以自己和孩子為籌碼，來讓皇上相信太子。

「如果太子回來晚了，你會死的。」

「太子是我的夫君，我相信夫君，他肯定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夫君都是太子了，他怎麼會擁兵自重，他實在沒有造反的必要。

第二日，皇上專門來皇后這里用膳，瞧著我大腹便便的樣子，他似乎心不錯，問了我兩句：「幾個月了？」

「七個月了。」我扶著腰，想給皇上布菜。

「坐，你子重，不用你來。」皇上擺擺

手，讓我坐下。

「為父皇布菜是我的榮幸。」我執意給皇上布菜，「夫君和我說過他這一生最敬重父皇，可父皇太忙了，他想親和父皇一起吃飯，給父皇布菜，卻很有機會。我嫁進來已將近三年，與父皇母后吃飯的機會就這麼一次，實在難得，就讓兒媳連帶著也替太子盡盡孝道。」

皇上的神有些溫和下來，我繼續：「夫君總說自己笨，有許多話想對父皇說，但總說不出來。

「我總勸夫君，有什麼話一定要說出來，他不說，誰能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呢。

「而且，就算派人傳話，那傳話的人總不能一字不，神態語氣又是否能是一個意思，別好心辦了壞事，夫君說冬瓜，他傳西瓜。」

九皇子調查了一些事，我自己猜了些。

皇上沉思著，我便知道自己猜到了七七八八。

「依你之見，太子在邊城為何遲遲不歸？」

「許是什麼事，什麼人絆住了他，又或者......」我跪下，「是有人欺上瞞下。」

「起來吧。」皇上用過膳，「太子妃孝心難得，既然執意要來替太子盡孝道，便安心在來儀殿住下。」

皇上有些相信了我的話，但還是抱有懷疑的態度，現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只要他沒有認定夫君謀反，一切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也不知道夫君是不是遇到危險了，哎。

我住在來儀殿，皇后對我改觀了許多，吩咐婢、嬤嬤仔細照看我。

我實在坐立難安，每日空閑的時候都去太后宮中的佛堂誦經祈福，希我的夫君可以平平安安回來，希我和我的孩子都能平安。

又是一個半月，我已經跪不下去了，就在來儀殿誦讀經書，夫君推開門，走了進來。

「娘子，我來接你回家。」他聲音輕緩和，出手，溫地了我的臉。

直到他溫地替我去眼淚，我才發現自己哭了。

「你去哪兒了啊，怎麼才回來啊。」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

「被手下陷害了。」他輕描淡寫，我著他額角新添的傷疤，他包裹住我的手：「怕嗎？」

「不怕。」

「你可真傻啊，什麼地方都敢來。」

「我不想他們誤會你。」

夫君是君子，誰也不能往夫君上潑臟水。

因為過于擔心夫君，我消瘦了許多，哪怕夫君回來了，到生產時也沒養回去。

我生產時，夫君在屋子里隔著一塊簾子等我，蘭心原本想抱著一個男嬰，以防我生出孩，可如今夫君離得太近，蘭心也只能作罷。

謝天謝地，我生的是個男孩。

夫君給他取名華兒，大名謝云華。

華兒長得很像他的父親，抱著的華兒，我的心都融化了。

夫君很喜歡華兒，一有空就陪著我和華兒。

華兒周歲時，父親帶著嫡妹風卿前來祝賀，嫡妹已經十八歲了，還沒有許配人家。

我瞧著嫡妹在華兒的周歲宴穿得花枝招展，一雙眼睛就像長在我夫君上似的。

原來，父親替嫡妹看上的婿，是我的夫君啊。

也是，夫君已經是皇上默認的下一任儲君了，還本就與風家的嫡有婚約，恐怕在父親眼里，我就是給他的嫡守著太子妃位置的人罷了，只要他需要，我隨時可以將太子妃的位置讓給風卿。

如果我還是風家不流的庶，我確實沒法選擇，可我現在是太子妃，是父親見面都要行大禮的太子妃，我是君，他是臣。

我讓蘭心遞消息給父親，我在亭子里等父親。

父親走過來，意氣風發，我「禾兒」。

「風大人。」我坐在主位，沒有起，也沒有走周圍婢，在外人面前，他也要給我行禮。

父親恭恭敬敬給我行禮，我捧起茶慢悠悠喝著，將他晾在一旁。

我是府中庶時，他為了彰顯自己的一家之主的風范，每次與他說話，我都是跪在地上的，如今，能夠看他在我面前低頭，實在是痛快。

我給蘭心使了個眼，蘭心帶著婢們下去。

「父親，請坐。」

他很生氣，但看著我臉不虞的樣子 ，又是在太子府，他實在不能說什麼。

「太子妃娘娘特意喚老臣來是為何事？」

「不過是敘舊罷了。我們在這聊天，正好給妹妹和太子殿下創造獨的機會不是？」我的目落向不遠的宴會廳。

「娘娘在說什麼，老臣只是帶兒來看娘娘的。」

「這話說出來你信？」我好笑地看他一眼，「我知道父親打的什麼算盤，不過，我就一句話，想也別想。」

我站起，向他展示我一的太子妃華服：「父親要好好記住在你面前的是太子妃風清禾，不是任你擺布的小庶。

「你是打著權宜之計的算盤嫁，但我可沒打算全你們的權宜之計。

「若父親執意要與我撕破臉，那今日妹妹可不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了。

「父親也別想著奉違，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弄死。」

「可太子終歸會為九五至尊，你難道要他一輩子沒有后宮嗎？」

我呼吸一窒，是啊，他總會有后宮，想要為最尊貴的人，就要分他的，忍他的三宮六院。

「就算往后他有三宮六院，我也不允許有風家的兒與我爭寵！

「父親，我也是你的兒，我是太子的原配，有他的嫡長子，父親何必偏偏要妹妹做他的繼妻？

「父親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我愿意，太子殿下可愿意？

「如今太子可不是非要和風家合作不可，父親就不怕，拋棄我之后，太子也不會娶妹妹嗎？

父親就不怕徹底與太子解綁？

「我是他的原配，和他有嫡長子，而且，我風評極佳，只要我不犯大錯，等到太子登基我就一定是皇后，父親順順利利地做國丈不好嗎？

「只要父親打消讓妹妹嫁給太子的念頭，我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您依舊是我最尊敬的父親，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你妹妹如今已經十八歲了。」

「十八歲又怎麼了，只要的姐姐是太子妃，只要我們關系好，大把的兒郎不是任挑選？

「父親別看我現在過得好，可這條路不好走，妹妹也不一定能走得一帆風順。

「多人死在這條路上，父親沉浮場，肯定比我看得更多才是。」

聽我說到「多人死在這條路上」，父親的眼神懷念起來，他最驕傲的嫡也是這條路上的犧牲品。

「這條路刀劍影，娘娘要走得小心才是，若是有需要，娘娘可別忘了，風家才是娘娘最大的依靠。」

父親起：「娘娘多休息才是，老臣先告退了。」

「父親在等等，妹妹在睡覺，一會兒蘭心會將妹妹帶過來。」我給父親倒了杯茶。

我做了兩手準備，如果父親執意要選擇風卿，那我會讓他飛蛋打，帶著風卿的尸回去。

幸好他只想做國丈，也沒那麼他的嫡。

華兒三歲時，皇上勞過度，去世了。

夫君匆匆接過重擔，我順理章地了皇后，華兒也被封為太子。

夫君登基后，太后為夫君擴充后宮，夫君如今是天子了，他不能再只有我一個了，我是皇后，要承擔起皇后的責任。

盼許久的權勢我終于得到了，著金燦燦的印，穿著心心念念的袍，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晚飯時分，夫君來陪我和華兒用膳，華兒搖頭晃腦地將今天夫子教的功課告訴他的父親。

「爹爹，今日父子布置的課業好難，華兒有些看不懂。」

「那等會兒吃完飯，爹爹陪華兒一塊寫課業。」夫君永遠這麼溫。

華兒得了夫君的承諾，高興得笑起來。臉上的小梨渦特別像我的夫君，他們笑起來都有冬雪消散的暖意。

哄睡了華兒，我拿出披風，細心地披在夫君的上，將它系好。

夫君握住我的手，許是白日與夜晚溫差太大，他的手也沒那麼溫暖了，我的指尖還泛著涼意。

他向我鄭重承諾：「娘子，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你永遠是我的娘子。」

他說得鄭重其事，握著我許久的手也漸漸溫暖我的指尖。

「夫君，我知道了。快走吧，夜晚寒冷，可別凍著你。」

他放開我的手，抬手，想我的頭安我，可了皇后，每日都要戴一頭繁華麻煩的首飾，他實在沒下手，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站在燈火通明的儀宮，目送著他遠去，影消失在黑夜里，只覺得周冰涼。

「娘娘。」蘭心給我披上披風，我的周才溫暖起來。

怪不得覺得冷呢，原來是沒穿披風啊。

春日的夜晚還是有些冷，我讓蘭心燒了些炭火，一個人躺在被窩里，被窩里冷冰冰的，周圍寂靜無聲，我篡著手，指尖冰涼，凍得我掌心一激靈。

還是子太差，吃了那麼多藥，調理了那麼久，怎麼就是手腳冰涼呢，怎麼就是好不了呢，那往后我可怎麼辦啊 ，往后可沒有夫君夜夜替我暖手了，往后一個人的夜晚還長著呢，那些進宮的都是些世家大族的子，陛下剛剛登基，可不能冷落們，得罪們后的世家大族啊。

我用力著手，得手掌發痛，手才微微暖和起來。

手好疼啊，我強忍著淚意，把頭埋在被窩里，咬著，無聲哭了起來。

門外還有蘭心，我不能讓發覺我哭。

記憶里我就沒有真心哭過幾次，可今夜我的手真的太痛了。

就痛痛快快哭一次吧，我對自己說：「哭完，好好做你的皇后吧，做好你的本職工作，不要給夫君添麻煩。」

我已經

夠幸運的了，縱觀古今，有哪位太子妃能夠被獨寵六年，完完整整得到儲君整整六年的呢。

不要再要求太多了，我的夫君已經頂了六年的力了，他真的很不容易，給了我六年最好的回憶了。

先帝勞過度而死，我怕夫君也會年紀輕輕步上后塵，向他建議可以設立專門的部門，除了特別重要的事，需要直接向陛下匯報，其余都可整理好了再稟告陛下，再專門設立監察部門盯著他們不出錯，也省得每日需要陛下挑燈批閱奏折。

畢竟也不是每本奏折都是重要的事，那些溜須拍馬的奏折實在浪費時間。

夫君果然采納了我的意見，我很高興，如今我也算有了一部分自己的勢力，我要為我的華兒早做打算。

不能讓九皇子奪了我夫君，我華兒的江山。

雖然如此，可陛下也比做太子的時候忙太多了。

每個月初一十五是我和陛下的獨時，我會親自下廚，像在東宮一樣。

可是晚膳時分他卻沒有來，我看華兒實在是了，只能先讓華兒吃飯。

臨睡前，陛下才到，屋外很黑，我起：「今日怎麼這麼晚，了吧，我讓小廚房燉了湯......」

「吃過了......今日政務太多，就在書房吃了。」

那怎麼沒有派宮人來告訴我一聲啊。

我張了張，看到他疲憊的樣子，還是沒說些什麼。

我上前，手去解他的披風，鼻尖傳來若有似無的檀香味，與他平時熏的香很不一樣。

這宮中有檀香的地方不過兩，一在太皇太后那兒，還有一在思人那兒。

思人是文臣柳大人的獨，聽說出生時弱多病，算命的說要供佛堂才能平平安安。

所以也是自小就住在佛堂中，哪怕是宮，也在自己的院中天天吃齋念佛。

旁人都說淡泊名利，我是不信的，真正淡泊名利的人，誰會宮啊，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熏香味很淺淡，是理過的。

所以他是去了思人用晚膳，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怎麼了？」我一直走神，陛下看我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出聲問我。

「沒事，就是覺得夫君太辛苦了。」

所以是為什麼呢，柳大人與太后是表親，位也不低，柳思月宮，本應該封為昭儀，可陛下執意將封為人，也沒有封號，哪怕寵幸后宮，陛下也沒有去過柳思月那里。

可陛下上的檀香味，蓋彌彰的淺淡味道，遮遮掩掩的態度，讓我不得不懷疑。

到了這一步，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被取代。

我一直知道，花漸迷人眼的三宮六院，陛下不可能一直將目一直放在我上。

我已經不年輕了，了皇后，我需要擔當自己的責任，我不可能永遠說好聽的話，我不可能永遠讓他心愉悅。

比起討好他，我需要做的是，展示自己皇后的擔當，做好皇后，得到百姓、群臣的認可，比陛下的喜歡更重要。

總會有更的人進宮的，總會有更討他喜歡的人的，我一直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可求求了，失寵這件事，能遲一天就遲一天吧。

我開始觀察這位思人，陛下去宮中的次數很，但我總是在陛下上聞到獨屬于思人的檀香味，陛下也不會單獨提的位份，但每一次大封六宮，總是不了。

無子卻做到婕妤的，只有一人。

陛下對很不一樣。

這讓我心里升起一強烈的危機。

陛下好像真的，會不會有一天，屬于我的東西，我華兒的東西，都給了思婕妤。

我不會幫別人作嫁吧？

幸好，在我從前他的時候，我還保留一理智，沒有完全放棄與九皇子的合作，現在是九王爺了，陛下登基后，他也升級了。

還有九王爺會一心一意幫助我的華兒登基，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后宮中的孩子很多，可我不在乎，因為沒有一個能夠搖我華兒的位置。

但柳思月絕不能有子。

我手底下有個南疆的巫，聽說的巫在南疆很高，是戰才會來到中原，因為害怕南疆的巫，我一直將養在莊子上，沒有怎麼用過。

我讓幫我制作一種可以讓人一直不懷孕的香，要可以慢慢毀壞子。

說藥材難得，給了我一個方子，湊齊了找制藥。

我接過藥方，這方子好眼！

我想起陛下在我懷孕之前一直戴著的香囊，就是同樣的藥材！

我記得很清楚，我想替陛下制作出很難得的香，找齊了材料，卻總是做不出來，原是了大量麝香啊！

他還說是什麼制香人的獨門方，說什麼火候很重要。

我心里已經能確認了，可我還是不死心：「有沒有做出來的香，是什麼味道？」

翻出一

小塊香膏，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所以我三年不孕，是因為這個香，太醫的診斷也是騙人的。

他三年悉心照料，看我驚慌失措，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太子妃，輕易就可玩弄掌之間。

「南疆人人都會制作這香嗎？」

「怎麼會，這香只有我師傅一脈才會制作。」

「那你師傅一脈，有幾個人比你水平還高？」

「才不會有人比我水平高呢！師傅說，我是他見過最好的苗子，學得也比別人多多了，甚至比師傅還厲害呢。」

「那麻煩全南疆最厲害的巫，幫我制作兩顆讓人絕后的無無味的藥丸，還有一份逐漸讓人失去力氣，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讓人照顧的藥。」

我心平靜，語氣平和地說出我的要求。

」顯得很興，連連點頭：「姐姐，包在我上，我一定做出誰都看不出來的藥！」

「好，要是有人問起來，也不要說出任何人，懂嗎？」

連連點頭。

蘭心在旁邊呆呆地看著我們，我也不怕和九王爺告，我早用巫控制了蘭心的心智，我想讓九王爺知道什麼，九王爺就知道什麼。

在我心準備的騙局里，九王爺還以為我是矢志不渝著他的。

制好的藥丸我直接讓人給柳思月吃了下去，這藥吃下去唯一的好是會讓人變漂亮，柳思月正好在尋變漂亮的法子。

吃了藥，果然容煥發。

我也很高興。

嫡母生了場大病，我出宮探，小住了幾日。

我極回來，府中也沒有我的院子，我還住在嫡姐的院子中。

嫡姐的院子空置了許久，就算時常打掃，也破舊了。

許是不年輕了，我也時常開始懷念小時候的生活，時記憶最深的還是與嫡姐相的點點滴滴。

我著嫡姐房中悉的布置，記憶中嫡姐就在這個屋子里與我一塊玩耍，天氣好的時候就坐在窗邊讀書寫字，竇初開時，皺著眉，斟酌著給心上人寫的每一個字……

這些記憶反倒在我腦海里清晰起來。

小時候，總會讓我閉上眼睛，著墻壁上的痕跡，找到藏起來的東西，有時候是糖果，有時候是糕點，有的時候是首飾。

庶的日子難挨，若不是嫡姐經常借著做游戲的名義接濟我，只怕這世上早就沒有我了吧。

嫡姐善良、真誠，只可惜命不長。

我閉著眼睛，又做了一次游戲，明知道不出什麼，我還是繼續去。

指尖到一個冰涼的件，我睜開眼睛，收回手，將隙撬開了些，里面有一張紙和一塊玉，紙上的字已經看不清了，依稀可辨不過寥寥幾個字：太子……救我……必來……

玉很小，雕刻卻很致，還有小小的字：稷。

這塊玉佩是當時的太子，如今的陛下的。

聯系信上容，不難想到這封信是他當初寫給嫡姐的，因為他有危險，所以嫡姐才會匆匆忙忙，不顧阻攔出府。

是他利用嫡姐的誼，騙出門，所以嫡姐才會遭遇不測的！

這小隙只有我和嫡姐知道，嫡姐當日回家，就是要將這些證據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出事，父親也不會放棄和當時的太子聯手，一定會找人嫁過去，而嫁給太子是去做炮灰的命，當時，府中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有親娘護著的庶。

嫡姐是在提醒我，保護我。

那麼一心一意著他的嫡姐，他怎麼忍心這麼利用他！

他怎麼忍心讓一個鮮妍明的姑娘，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我原以為我的枕邊人是個風霽月的君子，卻沒想到，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對我又能有幾分真心？

不過是利用我們達的目的不同，所以手段不同罷了，騙子！

回了皇宮，我開始加快布局，沒了他的那顆心，仔細分析他在前朝后宮的一系列舉措，我發現在他那里，我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為了防止我暴斃而亡，我將南疆巫易容蘭心，帶在邊，而蘭心則被我易容普通農婦，住在郊外。

陛下越發多疑。

為了大業，九王爺自請圣旨去了邊城。

大概是覺得我這個棋子可用之不多了，陛下也不再小心護著柳思月，直接將柳思月升為賢妃，四妃之首，只屈居于皇后一人之下。

京中瘟疫四起，帶著柳思月出宮的陛下不慎中招，哪怕太醫再努力，也不過治好了瘟疫，的虧損也無濟于事。

我趁著他病著的這些時日，抓部署，帶著華兒籠絡群臣。

一切都太順利了，陛下眼瞅著要咽氣，彌留之際將我到床前，我吩咐宮人將賢貴妃帶來，帶著南疆巫去看陛下。

外面寒風肆，好多

年了，抱著手爐，點著炭火也暖不了我的手。

進了室，屋炭火點得很足，他躺在床上，見我進來，一雙眸子著我，面蒼白，卻還努力笑著，喚我娘子。

像是在東宮的那些年，他眼里的深太真實了，就算是已經知道他的真實面目，但他眼里只有我一個人的樣子，還是讓我晃了神；「夫君。」

「坐過來些，屋外冷。」他向我招手，「你不好，要多保暖才是。」

他緒有些低沉：「從前答應你和你白頭到老的誓言，我可能要食言了。咳咳......」

「蘭心！」我讓南疆巫倒茶，起，輕拍陛下的背，喝了茶，他的咳嗽逐漸止住。

「我不在，你可怎麼辦啊？」

「夫君放心，我會好好輔佐華兒的。」

「你一個人守不住。」

「我守得住！」我不愿意再陪他演郎妾意，站起，「陛下不用擔心，就算陛下現在死了，我也能守住咱們華兒的江山！」

「為了權勢，你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嗎？我與你多年的夫妻分，你也不顧了嗎？」

「權勢是個多好的東西啊，有了權勢，我想要什麼都有。

「我了皇后之后，父親主關心我，與我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陛下，相比較我能夠得到的，你偶爾的關心簡直不值一提。

「我承認，你之前的虛假意確實差點讓我迷失。新婚夜你利用我，我怕得要死，你的懷抱確實讓我心，可是陛下，我實在不喜歡患得患失，我喜歡握在手里的東西。」

「我可以給你無上榮耀，只希你能夠善待賢妃，賢妃是無辜的，沒有孩子，孤苦無依，讓做個太妃青燈古佛一生，不會再傷害你了。」

「陛下，我不能答應你，你忘了，我也青燈古佛了十幾年，的眼里有著和我一樣對權力的，騙不了我，我不會留一個威脅在我邊的。」

我替陛下掖了掖被角：「陛下喜歡賢妃，臣妾一定會全陛下，黃泉路太冷，想必有賢妃的陪伴，陛下一定不會孤單。」

我沖著王公公使了個眼，他拖著賢妃進來，賢妃跪在我的腳邊，陛下生病之后，賢妃也眼可見地消瘦下來，頗有些我見猶憐。

我抬起賢妃的下，賢妃的臉上有我之前命人打的掌印，我將賢妃的臉對準陛下。

「臣妾還有最后一件事想問個清楚。」我的手移到賢妃的脖頸，雪白的脖頸若凝脂，煞是好看。

我記得我的嫡姐也有這麼好看的脖頸，可是最后一次見，的脖子上卻有一圈勒痕。

「你說。」看到我的作，皇上的面變了。

「我的嫡姐，陛下的未婚妻風卿卿，在大婚前兩日執意要出門，是陛下找的姐姐嗎？那封讓姐姐一定要出門，否則陛下會死的信件，是陛下寫給姐姐的嗎？」

我看著陛下的眼睛，一字一句問出口。

他的面蒼白，閉著眼睛，好半晌才緩緩睜開眼睛著我。

賢妃早已經嚇得噤聲，屋子里極靜，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聲音。

他盯著我，我瞪著他，四目相對，他終于敗下陣來：「是我。」

提起我的嫡姐，他連自稱都不用了，連之前與我對峙的氣勢都頹廢下來了。

「陛下可真是個大種啊，為了賢妃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陛下待我極好，我曾經也差點迷失在了他的虛假意中，如果不是對姐姐的死因存疑，我估計也會步上姐姐的后塵，毫不懷疑，被利用得徹底。

「你不是不能扳倒楊王，你明明有其他法子的，可你卻偏偏要犧牲我的姐姐！」我有些歇斯底里，為了姐姐，也為了我差點付出的真心。

我的生母自小就告訴我，我的嫡姐是我的主子，要我親近。

為了能在府中過得好一些，我經常和嫡姐一塊玩，我雖然討厭視為主子，可也是因為如此，在府中只有嫡姐待我真心。

我所到的第一份溫暖，就是嫡姐帶給我的。

那天，嫡姐急匆匆要出門，我攔下，說有急事，一定要出門。

卻沒想到，那一別，就是永別。

姐姐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陛下是因為姐姐擋了賢妃的路，才一定要殺了姐姐？」

「是。」他轉過，不再看我。

他直接承認，賢妃著陛下，得都要哭了。

我卻漸漸生疑，他在故意激怒我，如果他真的賢妃，他應該避其鋒芒才是。

「好一副郎妾意的模樣，本宮在這里實在是礙眼了，蘭心，我們走！」

回到我的來儀殿，我只留南疆巫在我邊。

「看出來點什麼了？」

「陛下不是得了瘟疫油盡燈枯，而是用了南疆的一種藥，只是表面上虛弱罷了，里強壯。」

果然如此，我就說他怎麼會病得這麼突然。

「藥下了嗎？」

「嗯。」

「真好啊。」他裝病，我就讓他真病著，躺著躺著發現自己力氣一點點流逝，口不能言，不能翻，最后只能永遠躺在床上，他一定很難吧。

他畢竟是我的夫君，雖然他騙了我，但我也不能殺了他不是。

許是我的表太過猙獰，了脖子。

「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抹去很難抹去的檀香味？」

「有啊！」

「是只有繼承人知道的那種嗎？」我追問。

「不是啊，我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他們都會。」

都會啊。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讓我聞到檀香味，他想激怒我，故意殺了賢妃。

原來他好像很賢妃的樣子，也是假的啊。

他沒有心，他沒有上任何人，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認識他。

所有人都可以利用，只要能達他的目的。

他裝病也只不過是想要我和華兒出馬腳，我做太子妃時孝順，我做皇后時，也沒有任何不妥，他沒辦法廢了我。

所以他就裝病，讓我招兵買馬，籠絡大臣，抓我一個現形。

再怎麼完的皇后，一旦謀反，也只能死。

他計劃得很好，卻沒想到我邊也會有南疆巫，我已經知道他的計劃了。

他想要殺了我和華兒，得到權勢，他還年輕，還會有繼后，還會有嫡子，可我只有一次機會，我和華兒沒有退路了。

在這場選擇里，我只能選擇放棄夫君了。

陛下病加重的晚上，我坐著馬車離開皇宮，一路朝郊外去。

荒郊野嶺的，就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小院子。

今日之后，勝利的就是我和華兒了。

我推開門，拿了一炷香，對著種著牡丹花的地方拜了拜：「姐姐，見到陛下可還高興。」

這是當初姐姐被埋葬的地方，我買下來蓋了個院子。

喜歡小小的致的院子，我就給蓋一座，給遮風擋雨，喜歡牡丹花，我就種滿牡丹花，讓無聊時賞賞花，喜歡陛下，我就將陛下帶到邊。

「姐姐，陛下死后，我會將他和你葬在一起，你可高興？」

天氣太冷了，只有寥寥幾朵寒牡丹開了花，寒風一吹，牡丹花搖晃起來。

我進了屋，床上躺著的是消瘦得沒有人形的陛下。

我出手了陛下的臉：「夫君，我已經殺了賢妃了。」

他不說話，也說不了話了。

我在床邊坐下，這是我最后一次來見他了，我很珍惜這最后一次獨時。

我細細描摹他的容，還是沒忍住問他：「你真的賢妃嗎？你不過是利用，利用我，來互相牽制罷。

「我是下一任皇上的嫡母，注定會為太后，你要我惹怒百，就算僥幸活命，也與皇權無緣，這樣，就不會有權傾朝野的外戚干政了。

「只是你沒有想到，賢妃他們居然這麼沒用，居然沒有扳倒我，你最后一次利用我的嫉妒，想讓我死賢妃，讓百討伐我。

「如今我已經殺了賢妃，下一步呢，你的戲怎麼不繼續唱下去了？

「你安排好的人呢，你不是吃了裝病的藥嗎？你怎麼不了了？

「夫君，我本想直接把你的藥替換毒藥，可我舍不得啊。

「我嫁過來所有人都不在乎我，太后磋磨我，先帝無視我，只有你，給我找太醫，在夜里溫暖我。

「我那麼缺，你再裝一段時間，我就會像姐姐那樣信任你，你騙我啊，你繼續騙我啊！」

他躺在床上，只有眼睛還能。

我洗了帕子給他眼淚，自己的眼睛也酸得很：「可一開始就是假的，騙再久也不會真的。

「你不在乎我近三年無子嗣，是因為每次見我你都會戴著有麝香的香囊；

「你在我眼盲時的悉心照料，是因為我幫你擋了致命一擊，是因為你要利用我，不然我的藥里怎麼會正好有解藥的藥引子；

「你帶我微服私訪，給我放煙花是因為你要我全心全意你；

「我懷有孕，你在外征戰，你明明收到了先帝讓你回來的命令，你抗旨，惹得先帝震怒，也只不過是想試探我能為你做到哪一步！

「我真傻啊，不顧自己，不顧華兒，我著急忙慌地進宮，我拿自己做籌碼，我在太后那里住到你回宮，我讓先帝放寬心，但凡你晚回來一陣子，我們就會死！

「為了讓我與賢妃爭斗，你故意在服上染上檀香來見我，我在佛堂住了十五年，對檀香尤為敏。

「我果然吃醋，懷疑你心中真正喜歡的是一進宮就避而不出的賢妃，可我卻沒有細想，如果你真的，你怎麼會讓我聞到檀香味，檀香味難遮掩，可不是不能遮掩，我不信，你一個皇帝，連檀香味的遮掩法子都不知道。

「可憐賢妃，被你當槍使都

不知道，我勒死的時候，還說，你會為報仇！

「你到底用你所謂的真心騙過多人啊！我姐姐，我，賢妃，你是不是每個人都這麼騙的！

「這里是不是很荒涼啊，我的姐姐就葬在這里，連個棺槨都沒有。

「父親為了不讓任何人知道這里葬著風家嫡，就用一卷破席子卷了姐姐，埋在地下，沒有金銀陪葬，連個碑都沒有。

「我買下了這塊地，在這里蓋了個小院子，也省得要被過路的人踩踏，夫君就在這安心住下吧，宮里已經安排好了代替夫君假死的囚犯。

「過了今天，就沒人知道躺在這荒涼院子中的是皇帝！

「賢妃那麼喜歡你，我會親自下旨，追封賢妃為皇后，與假扮您的囚犯同葬皇陵。

「而夫君你，就好好活下去，活不下去了，我會將夫君葬在姐姐邊，就那個小院子里，沒有墓碑，沒有陪葬品，沒有棺槨，只有你和姐姐，在荒涼的院子底下好好生活。

「而我，只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做太后，得無上權力，無邊孤寂。」

我回到宮中，華兒在壽康宮等我，他擔心地著我，我點點頭，華兒已經長大了，我已經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手就能到他的頭了。

華兒微微彎下腰，我手了華兒的頭發，順細得很，像他的父親。

「華兒，可以發喪了。再等兩天，等母親解決了九王爺，這天下，就再也沒有能夠阻止我們的人了。」

我寫了封信給九王爺，告訴他在新皇登基的這天，他會被封為攝政王，輔佐新帝。

封為攝政王，離他的野心又進了一步。

我割下一縷頭發，裝進香囊中，香囊上繡了一句詩「只愿君心似我心。」

我提前安排務府將我的太后華服面料換紫繡著鳶尾花，年輕時與九王爺表白那天，我就穿著淺紫繡著鳶尾花的襦，九王爺最喜歡紫，最喜歡鳶尾花。

這套服不合規矩，但是最不會讓九王爺起疑心，在我為太后的今天，就用這套服送九王爺一程吧。

我站在高臺上，看著九王爺穿著藍的長袍站在百面前，花樣有些過時，服也有些舊了，在他這麼多年來，應當算是最得意的一天，他也穿著我最他穿的一套服。

兩個不合規矩的人，引來底下文武百的頻頻側目。

華兒親自讀了封九王爺為攝政王的圣旨，九王爺一直著我，出我悉的笑容，邊城風沙太多，以前的肆意年如今也被吹得滄桑了起來，鬢間也有了白發。

他本可以不用去邊城的，為了打消夫君的疑心，也為了能讓我好好活著，他將所有籌碼在我上，他信任我。

他孤一人，從小兵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

我出手，向他招了招，暗埋伏好的弓箭手拉滿弓弦，他一步一步走上臺階，在離華兒還有兩步的地方跪下接旨。

「九王爺！」我他，弓箭手對準他，弓箭出，麻麻的箭扎在他的上。

我怕一擊不，派了好多弓箭手埋伏。

著上的箭，他有些不可置信，又像是早就有所預料，直直跌下臺階。

錦衛快速上前，長刀捅穿他的心臟，探了他的鼻息，確認他死得的，才收了手，向華兒稟告：「啟稟陛下，攝政王已死。」

突如其來的暗殺讓底下的百驚慌不已，華兒清清嗓子：「探來報，攝政王在邊城招兵買馬，豢養私兵，意不軌，朕于今日將臣賊子滅殺，免百姓戰之苦！」

華兒才十四歲，行事已經頗為果敢，今日一事，足以讓百知道，我的華兒不是隨便糊弄的小孩子，他是皇帝，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是帶著我們與別的國家抗爭的決策者！

而我，會做一個好太后，好好輔佐華兒，肅清他邊的危險，讓他展翅在屬于自己的天地。

（完）

□ 孟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