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人圓》第 26 節 太子為何這樣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大婚那天。

原本應該飄在地府的我,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就被換上嫁,綁住手腳,草草地蓋上紅蓋頭,塞進馬車里去了。

直到被侍一棒子敲暈,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并沒有死

但這副子又是誰的?這場綁著新娘的荒唐婚事又是什麼緣由?

我全無記憶。

再睜眼時,已然是紅燭高照的新房,依舊束縛手腳。

然而最令人氣結的是,連也被一團紅布堵住,我不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場正常的婚禮。

就在我得肚子咕咕的時候,他——這位婚禮的另一主人公終于推開房門,顯現真容。

這真容,先是極干凈細長的一雙手,輕輕解下我眼前的紅紗。

我頂著重重的冠極力抬首,才看到他抿如一線的,無悲無樂的眼。

這絕不是歡天喜地的新郎模樣。

他不作聲,依次解下我手腳上的綢帶,然后頭也不回地原路離開。

沒有合巹酒,沒有共枕同床,甚至沒有一字流。

這就是我——這的主人蕭令瑤與赫連昭的新婚之夜。

1

距那場婚禮已過去三月,我也終于在生生死死的轉換間尋到了一些實,甚至繼承了原主殘存的記憶。

前世的,或者說那個死去的我,名喚李纓,是燕國帝,二十三歲加封長公主,二十七歲登基掌政,三十六歲壽終,傳位于胞妹李鳶長子李臨憲。

而如今所的世界,無論時間或是列國,都與我死去時的狀況天差地別,甚至可說是聞所未聞。

在這里,僅有四國存在:夏國為首,東歧為次,西涼再次,趙國為末。

這副子雖然也是公主之尊,但相比于李纓,實在是窩囊得很:

趙國,母為宮,自出生起便養在偏宮別苑,直至十八歲,趙夏一役戰敗,這才被皇帝想起,加封號「順平」,送至夏國和親。

說來可笑,這位順平公主的和親路實在算不得平順。

起初趙國想把公主直接送到夏皇的床上,卻在到達館驛時才被告知夫君換了國主的子慶南王赫連崇。

沒過幾日,赫連崇直奔皇庭攪鬧了個天翻地覆,宮里便再次下旨,將這位順平公主轉而賜婚給先皇的兒子,現任夏皇的侄子,當今太子——赫連昭為太子妃。

可是即便做了太子妃也沒什麼好。

婚這三月來,除卻婚禮第二日進宮謝恩外,其余的所有時間都是我一人在攬月殿歡樂玩耍。

說來不怕人笑,赫連昭的模樣我都已忘得差不多,實在是將井水不犯河水貫徹落實得很到位。

不過也正因如此,東宮中的奴仆侍婢們越發不拿我這豆包當干糧。

眼瞧著冬,僅有的一床被子還是薄得可憐,我的老時常在夜里作痛,幾次問起都無人理睬,沒辦法,只得先差丫鬟福福去庫房問他們討要。

送了出門,我自行找了個好的地方曬太,還未到一刻鐘,福福又帶著尖沖回來:「娘娘,大事不好了!」

福福這孩子吧,雖是蕭令瑤從趙國帶來的忠心人,辦事周到,但唯二的缺點就是喜歡大驚小怪且腦筋轉得慢。

我習慣了的一驚一乍,不不慢地掏了掏耳朵:「咱們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不好的?慢慢說。」

「咱們,咱們趙國變天了!二殿下起兵奪位了!」

「二殿下?」我仔細搜尋了蕭令瑤的記憶,勉強想起他是位深得臣民擁戴的帥哥皇子,但對于他們兄妹間的關系卻是沒點頭緒,「已經功了?」

福福激得直點頭:「了!今日已經登基了!」

接著開心得跳起來:「太好了娘娘!從前二殿下就最疼您了,現在二殿下做了國主,旁人一定不敢再欺負娘娘了!」

傻福福,天高皇帝遠,管不了照不見的地方何其多,更何況是別國的皇帝呢。

「好了好了,二殿下登基雖是好事,但遠水救不了近,咱們的棉被呢?」

福福這才呆呆地一吐舌頭:「我在半路聽來的,還沒去領呢。」

說完自知不對,轉又去。

不過這一回福福說的倒真有些應驗。

將近夜間掌燈,這小妮子帶了一群掌管庫房用度的宮人風風火火地涌進來,抬箱子的,端匣子的,滿滿站了一院。

我趕忙招手福福近前,低嗓子:「怎麼回事?你去領兩床棉被,也沒你去劫庫房啊!」

福福連連擺手:「不是我劫的,是庫房那些見風使舵的聽說了趙國的消息自愿送來的!棉棉被飾擺件全都有,我還覺得太惹眼攔了幾箱沒讓送吶!」

送上門的自然沒有退貨的道理。

正當我抱著白玉瓶慨夏國消息靈通的時候,福福一臉見鬼地進了門來:「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我優哉游哉地喝口茶:「又怎麼啦?」

「太子殿下傳了侍寢,現在正往攬月殿來了!」

屋里隨侍候的丫鬟嬤嬤聞風而,強把我按在妝臺前涂抹妝扮。

不一會兒,赫連昭果然上門來,瞧了瞧我這滿頭晃眼的金鸞翠,默默轉開臉坐下:「可知曉趙皇的旨意了?」

我悶頭裝弱:「只偶然聽說,并不知曉詳細。」

赫連昭一張手,半抬眼看向我,我不明所以,一時也直直看他。

僵持過片刻,赫連昭認命似的一撇角,自己端起茶壺倒了杯水。

啊這,也怪我被人伺候慣了,還真不知道怎麼伺候別人了。

「怎麼是冷的?」赫連昭眉頭一皺,又將茶放回桌上。

這次我學得機靈,立刻上前端起壺,塞給門外的福福,重燙壺新茶來,另又給太子殿下賠罪:「是我喜好涼食,一時忘記給殿下準備了。」

赫連昭默了片晌:「下人怠慢,你也不必幫他們開,孤自有獎罰。」

其實倒也沒他想得這麼復雜,這茶確實是我午后心想喝點涼快的,不過嘛,怠慢也是實,于是我索順水推舟,不作聲,且讓他去整治一番。

「依趙國新旨,此刻你已是順平長公主了。」繞了一圈,總算回了正題。

這一句看似輕飄飄,實則是要我表態。

我決定將弱人設立到底,膝蓋一,柳枝樣的折腰跪倒:「妾如今只是殿下的發妻,夏國的太子妃,除此外,再無他想。」

赫連昭的臉明顯了一

奇了怪了,上輩子我那父皇宮中的寵妃們個個如此,這作不是很正中男人下懷嗎?難道是我學得不夠像?又或者,是赫連昭不喜歡這一款的?

「起來吧。」

無論如何,大方向總歸是沒錯。我謝恩起,在一旁站好。

赫連昭并指在桌邊輕叩兩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你既也說自己是太子妃,皇叔今日催促子嗣一事,需你……多加配合。」

配合?好家伙這是要真格的了?

「我……」

還沒等我憋出句話來,赫連昭已然走近,我這心七上八下搖擺不定左右狂奔。

正想著該用個什麼理由推拒,只聽他道:「得罪了。」

接著便是一記手刀,我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哎等等,為什麼這兒的人每次都要把我打暈啊!咱們有事好商量我可以配合的啊!就離譜!

2

本以為赫連昭來過一次有了差的名頭就能相安無事,沒承想第二日夜里他竟又到了攬月殿。

這次我聰明了,看他手一抬,立刻沖上去死命地握住:「等等等等!」

赫連昭沒說話,有些莫名地看著我,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是為了應付皇上的要求才來攬月殿的,咱們一沒二沒吸引三沒易你不想做些什麼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臺詞,好懸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赫連昭反倒氣定神閑:「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不敲我了?」我賠笑,「殿下手疼,我脖子也疼的。」

怕他反駁,我立刻發誓:「我是絕對不會做什麼不該發生的舉的!咱們兩床被子,我睡相好,不磨牙不打呼,您就當我是塊木頭,紙人,空氣,反正肯定是不會影響到您休息的!」

好在我這一堆話沒有白費,赫連昭最終沒有敲我,但是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的覺,屬實有那麼一些些莫名的奇怪。

我努力把自己崩一條線,生怕多到他半

「太子妃今日的口才很不一般。」赫連昭也沒睡,「全不似昨日文弱。」

人設在崩塌的邊緣反復搖擺,我有些心虛:「殿下這是說什麼?妾笨口拙舌的,不大懂。」

耳邊極短促的一聲笑。

「笨口拙舌?」

他必然是不信的。其實能信就怪了,這前后反差騙鬼都難。

總之說多錯多,我索閉眼裝睡,裝著裝著,竟也了真。

約天明時,我的老寒又開始發作,隨手去拽被角,這才迷迷糊糊想起有人在,于是順嘟囔一句:「阿姚你給我點被子。」

旁人輕輕應一聲,但幾乎是下一秒,赫連昭突然瘋了般走綢被,鉗住我的手腕:「你剛才說什麼?」

我骨頭生疼,迫得清醒起來,力掙手:「我沒說什麼!你先放開!」

「你剛才說阿姚?」赫連昭一雙眼紅得可怕,「是不是說了阿姚?」

我跑不,氣不打一,索破罐子破摔,一腳踢在他上,同他對著發起脾氣來:「是!姑就說了,你大早上的發什麼瘋?」

「阿姚是誰?」

「是……」老娘的亡夫?不行不行,蕭令瑤一個黃花大公主,哪來的亡夫?

我稍稍平靜下來:「是我的狗

。」

「狗?」赫連昭似乎松了口氣,甩開我的手,自顧自地躺回去閉目休息,「無論什麼狗,以后不許再這名字。」

我一邊轉著手一邊翻白眼,吵了我的清凈,還能讓你有心思睡回籠覺?門都沒有!

計上心來,我賊兮兮地湊到他邊:「難道阿姚,是曾經甩了殿下的人?」

果然赫連昭急了,一張大被從天扣來,再不理我。

我心里哼哼冷笑,愉快地滾回枕頭上會周公。

等我起時,赫連昭早已沒了影。

福福憂心忡忡地幫我梳發:「您是沒看見,太子殿下出門的時候臉比灶炭還黑,三尺以外都有寒氣兒。娘娘剛得寵沒兩天就惹得殿下這麼生氣,咱們這回怕是又要他們冷眼了。」

「怕什麼?」我翻翻首飾盒里的金戒指,眉開眼笑,「太子殿下這不是送了個大破綻給我嗎?」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

「殿下,攬月清冷,妾時時不敢長寐,只恐夜涼夢,難見殿下音容。」

「說人話。」

「攬月殿太冷快把我凍死了。」

「現下未至冬時,凍不死人。」

「唉,最近轉了天氣,不知道阿姚現在過得好不好,冷不冷,……」

「去人給攬月殿加火盆,加滿。」

「殿下,您看我這個服是不是多有點損失太子妃的威儀啊?」

不重華貴,威儀天,何須添飾?」

「妾自知不配金玉,若是阿姚能有一裳,必定是……」

「去庫里取蜀錦來給太子妃裁,再鑲兩顆夜明珠。」

「殿下,昨日我路過庫房,看見許多新首飾……」

「別想了,那是皇后壽宴的賀禮。」

「我記得阿姚最喜歡這些金燦燦亮閃閃的東西了,每次啊……」

「許你挑一副最喜歡的。」

在我堅持不懈的「敲詐」下,攬月殿的小日子過得是越來越舒順,不必說東宮里的人,就連后院里的向日葵瞧見我都要將頭得低一些。

福福看著我神氣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出聲打斷:「娘娘,這天都黑了,您……還在這兒賞葵花?」

我戰地清清嗓子:「這不是……花太好看了,我都忘了時候,現在就回吧。」

剛剛踏進寢殿門,赫連昭已然坐在桌邊,難得他沒有與公文為伴,而是饒有興致地拎著我的小話本。

尷了個大尬,那本講的可是兄弟啊!

不過赫連昭多也是見過些大世面的太子,見我回來,云淡風輕地放下書。

「明日是皇后壽辰,你需隨我一道去宮中赴宴賀壽,申時席風會來接你。」

我「哦」一聲算作應下,赫連昭卻沒半點要挪的意思,我只得斟酌著問:「殿下今日可是要在攬月殿歇息?」

他默了片刻,終是起向外,在經過我面前時停住腳:「看些揣測孤的話本。」

揣測?誰揣測你?

待他走后,我又拿起那話本來——

好嘛,《糯太子你別逃》。

3

參加皇后壽辰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差事。

冠冕堂皇的人,冠冕堂皇的話,甚至是冠冕堂皇的菜,我著半飽的肚子,笑僵的臉,默默跟在赫連昭后出宮。

馬車上,他終于到我的幽怨:「攬月殿的小廚房還有不人手,想吃什麼人去做。」

算你有點良心啊。我點點頭:「多謝殿下。」

赫連昭淡淡看過來,正打算說什麼,馬車猛地向前一竄,飛也似的快跑起來。

我坐不穩,后腦結結實實地撞在車架子上,接著整向前,雙膝一彎,正跪在赫連昭腳邊。

娘個的,怎麼還給他跪了。

赫連昭倒沒空計較,一手把我撈起來,揚聲問外間的護衛席風:「怎麼回事?」

席風咬著牙控馬:「卑職也不知,剛過了外宮門馬便猛跑起來,像是了什麼驚嚇。」

我忽地想起個方法來,急忙開始解帶。

赫連昭一把按住我的手:「你做什麼?」

「想活命就別添!」我甩開手,皺起眉又兇他一句,「轉過臉去!」

顯然他的心不大麗,但還是照做:「別耍什麼花樣。」

我懶得理他,掏出里的香包來,攏攏領口,探席風:「這是香,可以安驚馬。」

席風略有詫異,還是接了小包,不一會兒,馬車果然平靜下來。

到了東宮,赫連昭意外地丟給我他的外衫:「穿上。冠不整,丟東宮的臉面。」

我暗暗撇,仍是順他的意。

下了馬車,他沒走向自己的昭明殿,而是與我并肩向著攬月殿的方向:「你竟也懂馴服驚馬。」

「從前小妹喜歡,我也是教時才學的。」

「是嗎?」赫連昭突然停住腳,語氣平平,卻又十足危險,「可是先趙皇并無二,所以才會派你和親,不是嗎?」

救命,一定是我磕壞了腦子,怎麼把上輩子的事說出來了啊啊啊!

「是……」我約覺得有冷汗順著后頸流下,還沒支吾出個所以然,赫連昭又走近來:「藏香,似乎也不是四國之中子習俗吧。」

劍鞘冰涼,輕而易舉迫我正視眼前人,赫連昭的一雙眼深沉如墨,難辨喜怒:

「你究竟是誰?」

鑒于整個故事說來復雜,且我一旦說出有可能被赫連昭當作怪殺掉,我只得在他的可理解范圍進行加工和轉述。

簡單來說就是,我撒了個謊。

「你是說,做過一個夢?」赫連昭仍是將信將疑。

我點頭如小啄米。

「夢里那個人,李纓?」

我再次點頭如小啄米。

赫連昭長臂一抱:「那你都瞧見過什麼?總不能空口白牙,說什麼孤便信什麼。」

我撓頭:「就是…………從小長到大,后來又做了皇帝,然后又死了……」

「死了?」赫連昭的打斷聲尖利又突兀。

我看向他時,那一張俊臉黑了又白白了反黑,咬牙切齒的樣,活似堵了心肝,唬得我不敢再吐半個字。

許久他才憋出一聲:「是誰害?」

「并沒人害……只是壽終而已。」

「壽終?」他極冷冽地笑了一聲,「那樣不痛不傷的人,怎麼可能不長命……」

最終他沒有再問,只是擺手放我回去。

我想我應該明白了什麼,但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我有意打聽壽宴后的驚馬事件,傍晚時候,東宮小助手福福帶來了消息:

「娘娘您真是神了!馬棚的阿陳叔說那馬一條腫得老大,像是什麼傷,卻也瞧不出個來,后來我按照娘娘說的查了針眼箭頭這類的,果然找到了這個。」

福福將手帕團的小包遞給我,當中包著的銀針已是烏黑。

這種小伎倆也敢出來現眼,是太蠢,還是太無所顧忌?

我又問福福:「你還記不記得昨夜在咱們之前出宮的是哪府的車駕?」

福福很快便答:「應當是慶南王府,他們家的馬車描金繡銀的,想記不住都難。」接著又嘟囔兩句:「也不知國主是怎麼想的,這麼大的事,連句話也沒有,竟還在朝堂上訓斥殿下治水患不力。」

憑我這樣芝麻綠豆的太子妃都能知道的事,夏皇上「不想管」這三個字實在不能太明顯。

不過嘛,赫連昭按兵不,我也不好蹚渾水倒幫忙。只是這皇帝也屬實糊涂,幫親兒子收拾爛攤子,給顆甜棗都不愿意,活一個造反催化劑。

在那之后,赫連昭似乎格外忙,剛好給我們彼此一個冷靜的時間。

又過了約莫兩旬,這廝竟主來攬月殿找我吃飯。

「趙國遞書來訪,下月便至。念你思鄉,又是生母國,準你協同慶南王接待,隨孤同赴宴席。」

好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不過慶南王剛剛招惹過他,這赫連昭該不會是要借著使臣來訪給這位好老弟下套吧?

我笑得臉僵,試探著問兩句:「妾多謝殿下恤。只是慶南王博文廣見,妾小小子,如何敢與慶南王同理如此大事呢。」

赫連昭神:「趙國風土夏人罕知,食起居樣樣亦是大事,本以為太子妃識大,可于其中助力,你若不愿,便作罷吧。」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雖然表面聽起來是沒什麼特別,但是以我的直覺,赫連昭肯定會有什麼小作,就算他沒有,我也有。

了結了心懷鬼胎的一頓飯,赫連昭沒有走,我們心照不宣這是要繼續假睡覺掩人耳目的意思。

著帳頂如意吉祥的繡花,怎麼也睡不著。

就不該多喝飯后的那杯茶。

我悔恨,我檢討。

實在無聊,我小心翼翼地赫連昭的肩:「殿下?殿下?」

他竟也沒睡:「怎麼?」

我干笑兩聲:「就是……問問您睡著了嗎……」

赫連昭顯然不想理我,朝外翻了個

被角:「殿下認識那位李纓?」

赫連昭默了片晌:「從前認識。」

「那殿下也認識那駙馬姚從敘吧?」眼底漸漸有溫熱的水汽攀上,還好他是背對著我,「李纓……其實很后悔的……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嗎?」赫連昭的聲音有一些落寞,「苦衷到阿姚死前也聽不得一句好話?哪怕是用假的騙他。」

眼淚珠靜悄悄地落到枕頭上,我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異:「也許,說的就是假話呢?」

我向著墻的方向轉過,不再多說。

4

日子一溜煙地跑到冬月,趙國使臣

們抵達夏都,國主設宴款待。

這期間赫連昭整日被揪著治理河道的小辮子,我們很見面,即便偶爾一起吃飯假睡覺,也都很默契地閉口不談李纓與阿姚,我竟覺得我們的關系有所緩和。

此刻夏皇正親自帶著一眾使臣觀覽苑,我和慶南王作為負責人,還需在小亭中待命。

福福端過兩盞茶來,我親自遞與慶南王,和:「此番來訪諸事盡是仰仗王爺決斷才得妥帖,夏國有此賢王,實是百姓之福。妾不敢居功微末,今以茶代酒,敬王爺足智。」

赫連崇眉開眼笑,忙不迭接過茶牛飲:「皇嫂不必如此客氣,盡是臣弟本職罷了。」

又聊過幾句,赫連崇忽的一起,卻是三搖五晃:「這茶……有鬼……」

我笑瞇瞇地將披帛往他手里一塞:「慶南王吃醉了?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

福福提著茶盤在赫連崇后腦一敲,隨后將桌上的兩盞茶全部收回。

我點點頭,示意先走,接著假作跌倒,什麼子袖子簪子一概弄,清清嗓子,出哭腔來揚聲高呼:「來人吶!殿下!殿下救我!」

果不其然,夏皇邊的衛引著游覽的一群人浩浩殺過來。

赫連昭跟在夏皇后,一墨綠裳格外鮮艷。

夏皇的臉上十分掛不住,對那使臣尷尬笑笑:「其間必是有什麼誤會……」

赫連昭雖沒半步,卻已出言:「難得趙使在此,無端見了長公主如此,想必不能安心。皇叔何不待太子妃講明再做定論?」

本想一走了之的夏皇笑得咬牙,煩躁地看我一眼:「太子妃,究竟何事?」

我將驚恐后的小子形象拿了個十十,兩肩抖啊抖:「是……是妾與慶南王在此候游園諸事無異,后來慶南王妾的婢再取些茶點來,然后……然后他趁著亭中無人……就……」

恰到好的停頓,留給大家充分的想象空間,完

「慶南王怎會如此?」夏皇吹胡子瞪眼,「來人,把慶南王醒回話!」

赫連昭適時地上前來用披風將我裹嚴,帶我到一旁坐下。

三瓢冷水過后,赫連崇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父……父皇,您怎麼來了?皇嫂呢?」

夏皇眉頭擰了幾擰:「混賬東西!還敢提你皇嫂,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好事?兒臣不大記得了……」赫連崇頭,突然想起來,「對了!是皇嫂,給我的茶里下藥了!」

赫連昭將我的頭按在他懷里,不許我出聲,自己倒去出頭:「慶南王這是還沒回神?太子妃素來賢淑溫良,如何又為何給你下藥?」

赫連昭哼聲:「何況,此可并無茶。今日我在,慶南王尚還以此為由,若我不在,太子妃豈不是要百口莫辯,為天下人之言辭所傷?」

赫連崇當場傻眼:「好啊,你們夫妻合起伙來暗算我……」

「夠了!」夏皇打斷了赫連崇的話。

使臣中卻有不大不小的一聲傳來:「早聽聞夏皇寵子,如今看,當真是罔顧倫常章法,難怪不可為太子。」

這話說得有水平,數落了小的諷刺了老的,還在倆人中間埋炸彈,妙哉妙哉!

夏皇大袖一甩,把使臣丟給赫連昭,自己拎著慶南王走了。

赫連昭又以照顧我為由,把使臣們先行付給隨行的衛,送我回了攬月殿。

「這樣的事,別再有下次。」剛到東宮,赫連昭便冒出這麼一句。

我白他,不識好人心。「我又沒真被他怎麼樣,你嫌丟臉也可以不救啊。」

誰料赫連昭卻突然發起火來,直接攥著我的手快步走回攬月殿。

門一關,他便發作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若是你的藥被他看穿了呢?若是藥對他沒用呢?若是我今日沒在皇叔邊隨行呢?這些你想沒想過?」

誰還沒點脾氣?我瞪他,也吼起來:「我想過!什麼樣壞的結果我都想過!無論哪一種!

「我就是看不慣他欺負你還不能還手,就是看不慣你被那一老一小打還沒地方訴苦!我就是要給你一個明正大可以去拿那個位置的借口!

「我就是想幫你也有錯嗎?」

赫連昭的一雙眼定在我的臉上,沉默著皺眉。

終于,他嘆一聲氣,一手攬上我的腰,一手扣住我的后腦,額頭相:「我知道。我只是害怕,怕我不能保護你。」

這一句可中了我的淚窩子,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多金豆,哭得活似后花園的兩道瀑布。

赫連昭無奈笑笑,抬著手指一點點來我的眼淚:「好了,是我說重了,我知錯。晚些宮中還有宴飲,你好生歇息,等我回來。」

赫連昭前腳出門沒多久,福福便神神地帶了個穿著銀白斗篷的人來:「娘娘,您請的法師到了。」

法師我是絕對沒請過的,但看這小丫頭一個勁兒地向我眼睛,仿佛了筋,約能猜

到或許是趙國有什麼事要托人來說。

于是我一擺手,滿屋子的侍從散了個干凈,這才問:「可是國主有代?」

福福著頭沒說話,倒是那銀斗篷輕輕一笑,出手來取下頭上的帽子:「僅須臾未見,瑤瑤便不認得阿兄了嗎?」

傳聞趙國多人,我看著這位「阿兄」的臉,暗中肯定傳言的真實,可這聲音……分明是那個在苑中的使臣!

蕭令瑤的阿兄,愿意幫助的人,也是讓福福不敢隨意說話的人……

我心中漸漸有了答案,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卻沒再行,只是巍巍地說:「阿兄,我不是在做夢吧?」

福福悄咪咪地退出去守門,阿兄溫地笑著傾抱住我:「傻瑤瑤。不枉阿兄親自冒險來這一次。」

吼,果然,趙國國主蕭載。

耳邊又傳來一聲嘆息:「是阿兄沒能保護好你。若當初早些起事,你也不必……」蕭載我的頭:「想不想和阿兄一起回去?」

雖然我也很相信他能有這套本事,不過走是肯定走不得的,至現在還不行。

我支吾:「雖然想走,但還有一事未了,需阿兄再幫我一個忙。」

晚間,赫連昭帶著滿酒氣被席風扶回攬月殿。我難得見他喝醉的樣子,竟然意外地……像塊木頭。

在床邊坐著一的赫連昭:「喂,你還醒著嗎?」

赫連昭捉住我的手扣在掌心里,好久不說話,忽地笑了:「原想著有許多話要說,卻也不知說什麼。」

「我們……會一直都好吧?」他帶著些遲疑問道。

「會的。」我用另一只手輕上他的臉,「我們都會好的。」

送走了使臣,朝中局勢突然變得張起來,已然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

后世史書對這一段的記載各不相同,但結果卻是一致——廢太子,流放崖州。

最令人嘆息的是,滿朝中曾經站隊赫連昭的文武,竟也隨聲附和或默默無言,促使形了夏皇上位以來為數不多的全票通過。

其實若他足夠聰明,從那時起便應該警惕些,但是嘛,太過高估他人的智商也是很不對滴。

我和福福在益州大營里一人捧著一盆西瓜胡吃海塞時,竟也有了謝夏皇間接恩賜這一場水果盛宴的心思。

大概這就是吃飽了撐的吧。

吃些。」赫連昭走來彈了彈我的額頭,「明日拔營,吃多了又該我背你走。」

我嘟嘟囔囔:「反正益州隔壁就是趙國了,嫌我吃得多,把我送回去就是。」

他笑著來我的臉:「遠遠娶來的,哪有送回去的道理。只是整日這般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沒討些小娃娃來,我可是虧得很。「

我隨手塞他一西瓜,轉頭掩飾自己不甚自然的神

赫連昭只當我是害,不再多說。

晚飯時候,我纏著要喝酒,赫連昭被我煩得,不得不應允。

我算著他的酒量,又將滿滿一杯遞過去:「想不想猜謎?」

赫連昭沒抬眼:「你說。」

我抱膝坐在一旁:「有一只小白兔喜歡上了一只小狼,但是小白兔的爹爹說不可以,小狼以后會傷害我們。

「小白兔堅持要和小狼在一起,白兔爹爹說那我們來考驗一下小狼,如果它可以在七年中容忍你的一切沒理由的胡作非為,你們就可以在一起。

「可是在即將要到第七年的時候,小白兔不得已說了假話,害死了小狼。」

赫連昭極力要來阻止我繼續說下去,但他沒辦法起——是藥效發作了。

十二香筋散,在沒有解藥的況下,連說話也要耗盡力氣。

「好在,小白兔也并沒有獨活很久。現在它們又相遇了,你猜,小白兔最想對小狼說什麼?」

赫連昭的眼眶紅彤彤一片,了幾,我認出那是「阿纓」的口型。

我最后一次輕輕地吻上他:「上輩子的江山,還給你。」

5

樂城的夏天總是漫長又悶熱。

我躺在店門口的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扇趕蚊子,突然有人來問:「哎老板,螺鈿雕花的棺材怎麼賣?」

我慢條斯理的:「不賣,滾。」

那人非但沒滾,反倒正了神,雙手奉上一個綢緞小包來:「此乃國主所贈,還請殿下收好。」

我抬抬眼皮,接了包裹,一擺扇子,示意他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福福從鋪子里出來,眉開眼笑:「這個月的銀錢又送來啦!姑娘想吃什麼?福福去買些來!」

我想了想:「城東新開了家鹽水鴨,就嘗嘗這個吧。正好這兩日新來了不西域商,你要是有什麼喜歡的也一并買些回來,我請客。」

一聽請客,福福當即兩眼放,歡天喜地地沖去東市采購。

我起進屋,將那小包拆開,果然仍是一匣金子,一匣銀子,外

加一封信。

兩年前,我藥暈了赫連昭,留下了趙國愿助赫連昭一臂之力的信函和信,由蕭載接應,帶著福福一路溜到了趙國國都三十里外的樂城。

在路上,我著頭皮向蕭載坦白了自己離奇的還魂故事。

他竟也沒多驚訝,只是如常地笑著:「我知道你不是瑤瑤,從在苑見到你的時候便知道了。」

我倒是結結實實地被驚到了:「你……這麼早就知道了,非但不怕,反而幫我?」

蕭載的眼神溫又哀傷:「依瑤瑤的格,斷然做不出這般大膽的局。當初被父皇綁去出嫁時,我無能為力,如今一軀尚在,我又怎能舍棄。」

「所以,」蕭載我的發頂,「無論你是誰,在我眼中依舊是那個小心膽怯的瑤瑤。我只拜托你,代替,好好活下去。」

再之后,我拜托蕭載將我安頓在這樂城中,買下一間小小的鋪面,專賣棺材。

蕭載雖應允,終究是不肯放心,每月必會差遣暗衛來送些金銀財,螺鈿雕花棺材就是暗號。另附信件,多是講些日常瑣碎,只在文末每每都要提及赫連昭。

我品不出是什麼滋味,半想半不想的,只得秉持著寫都寫了別浪費紙墨的原則滿心復雜地看上一看。

然而這次卻有些反常,我將那幾頁信紙翻了個天翻地覆,也沒瞧出有關赫連昭的半個字來。

我生氣。這算怎麼回事嘛!要麼每次都寫,要麼一次都別寫,寫了又不寫,難道是赫連昭沒消息了?

正懸著心,福福拎著大包小裹蹦蹦跳跳地進了門:「姑娘快來看這個!我可是排了好久才買到的呢!」

「什麼?」我心思不在,也沒神去看,「鹽水鴨?」

「不是不是!」福福挽著我坐下,打開小紙包,「是這個糖餅呀!」

我呆愣愣對著一包糖餅,半晌沒說出話。

倒不是這餅的賣相多難看,只不過上一世的姚從敘,時常會做糖餅與我吃。

福福不明就里:「姑娘不嘗嘗嗎?」

我掰下一半,象征地吃一吃,然而這甜死人不償命的手藝實在太過識,我當即從椅子上跳起來抓住福福:「你這是在哪兒買的?」

「就是在東市的小攤上,不過現在已經收攤了,那老板說以后也不再賣了。」

「不賣了?」我這一顆心又沉下去,「怎麼說不賣就不賣了。」

「老板說是賣餅太累,不如賣。」

我托腮:「那他賣去哪家了?」

福福笑了:「就是咱們家呀!」

說著,又從門口進來兩個人,正是赫連昭和席風。

我一口氣卡在前,整個人幾乎要暈倒。

赫連昭笑著走上前來:「難得掌柜喜歡我這餅,從今后便聽掌柜安排了。」

親娘嘞,管他是真的還是做夢,撒丫子跑就完事兒了!

我撐桌起的預備作還沒做完,赫連昭已然眼疾手快地按住我,門口的席風順手一提福福,熄燈出屋關門一氣呵本沒給我反抗的機會。

黑暗里,赫連昭仍攥著我的肩頭:「又要跑?再讓我滿天下地找兩年?」

我其實很不常哭的,但一沾上赫連昭總像是收不住閘,前襟都要:「我再沒什麼可還你的了,我們兩清了。」

赫連昭捧著我的臉頰,雙溫熱一下下輕落在我的眼尾:「阿纓,兩清與否,從不是還的人做主,你還欠我一句實話——」

此時無月,他的眼中卻分明融進一片星

「李纓,你可曾有一日,或一個時辰,或一瞬,是真心我?」

這句常于午夜夢回時的話,終于又真真切切地炸響在耳邊。

仿佛都要凝固,我在這難挨的暑夜中竟從指尖開始泛起冰涼——那是前世他在我眼前自刎時的錐心刺骨,這份恐懼悄悄蟄伏,隨紅塵輾轉至今生,從不曾放過。

我想,這句話雖遲,終究應當他知曉:

「自與君相知,相思相死未休。」

到此,所有的言語都是余贅,齒只可用來相依,掌指只可用來纏。

第二日,赫連昭先我醒來,一人在桌前擺弄著什麼什。

我扶著車碾過般的老腰,輕手輕腳地披走去他后,卻見他手中極鄭重地用紅線系著一縷青

「醒了?」他毫不意外地看向我,一本正經地束好線末的花結,這才遞到我手心,「聽老人說,夫妻結發,可保同心不離,咱們也早該如此的。」

兩世親時都無這一習俗,應是他在某時無意聽來,不知記下多久才有今日。

之余,我也沒忘多問一句:「你在哪兒弄來我這麼多頭發?」

「趁你睡覺時候悄悄剪的。」

「你剪我頭發?!」長點頭發多不容易啊!我兩眼發暈,結結實實踢了他一腳,「你出去,誰和你結發夫妻!老娘不嫁!」

頭上的姑娘家打遍天下無敵手,赫連昭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我推出門,外面一高一低站著的席風和福福人手一碗冰酪吃得正歡。

福福疑:「這就是你說的小別勝新婚?」

席風擺擺手表示淡定:「打是親,罵是嘛。」

關門的瞬間,我看到福福很是用力地擰了一把席風的后頸皮。

日落西山,我換了一桃紅裳往外走,赫連昭委屈地湊過來:「阿纓,你去哪兒啊?這里好冷好黑我好害怕,你是不是吃干抹凈不認賬不要我了?」

我還氣著:「您堂堂夏國國主,天子之尊,有什麼可怕?還是早些回去歇著,莫擋了我的好姻緣。」

此話一出,他如何肯讓,當即沉下臉:「什麼姻緣?哪里來的姻緣?你要去見別的男人?」

這事嘛,其實是巷口王婆業績不好,是要幫我解決終大事。

至于為什麼要幫我解決,是因為店剛開張的時候,總有人來問我一個小姑娘怎麼開棺材鋪,問得煩了,我索渾說是自己夫君死了,輾轉四方才借錢來到樂城完他賣棺材的愿……

不過赫連昭既問了,我也有意氣他:「是呀,全樂城最英俊最瀟灑最多金最最風度翩翩的男人,跟——你——沒——關——系。」

「不行!」赫連昭幾乎要跳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隨便你咯。」

天香酒樓雅間,我看著對面的王婆和這位口保證的「優質男」,陷了沉思。

雖然我知道王婆的眼不錯,但沒想到,能這麼不錯——

蕭載親自遞茶給我,一行一止,風度翩翩。

我拖著王婆到角落:「這就是你找的優質男?」

婆嘿嘿一笑:「本來不是他,我這剛來了一會兒,這位就找上門來,說是心悅你已久了,那我老婆子肯定要撮合的呀!」

造孽呀!

我讓王婆先行逃離戰場,自己慢吞吞地回了座位,一旁坐著的赫連昭和對面的蕭載眼神對線已是相當激烈。

很快,赫連昭率先從語言上發起了進攻:「相親相到親妹妹的頭上,趙國主,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誰說是親妹妹?」蕭載氣定神閑,「我非先皇生子,而是養子。同瑤瑤算是青梅竹馬,有何不妥?」

好家伙,這段我還真沒想起來。

赫連昭一愣,隨后又道:「是趙國先行許嫁,令瑤與我早為夫妻,如今亦是我夏國皇后,天下盡知。」

蕭載搖搖頭:「可瑤瑤早與那婆說自己夫君早亡,可見是在夏國傷心頂,不愿認夏皇這個虛有其名的夫君。」

提到這個,赫連昭可就不同意了,我只得趁著他沒說出什麼虎狼之詞前捂住他的,向蕭載致以最誠摯的歉意,拖著赫連昭回家。

關上門,還沒待我興師問罪,赫連昭已經咬著牙冷笑:「夫君早亡?」

我后背發涼,擺手退后:「不是不是……」

「青梅竹馬?」

「沒有沒有……」

「虛有其名?」赫連昭抬手墊在我腦后,不至讓我一頭磕上墻角,卻也把我困在他懷里。

他挑挑眉,笑得十分大尾狼:「既然你記不得我們有名有實,那我就只能吃吃虧,再讓你記得一下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跑過來,如果我不跑過來,我的鋪子也不會開;

如果我的鋪子不開,我也不用說謊話蒙人;

如果我不說謊蒙人,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樣下不來床的地步。

次日一早,赫連昭極是殷勤地煮飯打掃,親自幫我更挽發。

最后一支花簪好,他忽然握著我的手,鄭重起來:「常聽聞一世苦長,而我卻覺生世俱是如夢。從前我怨天地無心,偏令我二人生自帝王家,命不由己,今時復得,才明因緣早定,丟不得,棄不得,亦錯過不得。」

間含笑,將一雙龍簪遞到我手心,眼中盡是鎖不住的萬種:「所以阿纓,你可愿嫁我?」

布莊的紅緞子溢彩流,隔壁住的就是城中頂好的繡娘,六月里,正需要一場婚禮。

親前幾日,蕭載托王婆來找我,仍是在酒樓見面。

他推過一只白玉盒來,雕刻著龍呈祥的花樣:「一些地契田產和銀兩,是我私庫中早就備下的,雖不很多,也算一份心意。」

我沒有打開,只是斟酌著:「你對蕭令瑤……」

蕭載的眼有些發紅:「我也曾極力對自己說是兄妹之,卻在出嫁后才知心意,多可笑。」

「你既他,就別騙自己,也別錯過。」

夕霞漸濃,赫連昭看我回來,一邊擺著碗筷一邊念著:「怎麼回來這麼晚?蕭載那廝又說什麼鬼話?我這一鍋湯都要涼了……」

我環住他的腰,打斷他的閑閑碎碎:「姚從敘。」

「怎麼?」

「李纓你。

夏歷天三年冬月,蕭后歸京,帝親迎數城。次年,育長子寧。

夏歷天九年,與趙議,合同一國,名夏而移政于趙。

及七年,四國盡收于夏,天下遂安。

(完)

□ 一元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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