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人圓》第 27 節 宮難為
我是跟皇后一同長大的婢,生不出孩子,把我送到了皇帝床上。
十個月后,皇后產下嫡子,而我被和皇帝以穢宮闈的罪名死。
重來一世,皇后如愿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惜,他了我的兒子。
1
「啪!」
過珠簾,我看到剛才進去奉茶的小宮正跪在皇后跟前瑟瑟發抖。
佩蘭和我對視一眼,沒得主子的示意,我們并不有所行。
皇后愈發暴躁了。
尤其是來了月事的時候——這意味著沒有懷上龍胎。
皇后戚婉瑩,端莊淑正,可唯獨在子嗣上犯了難。
帝后二人是年夫妻,皇后十五歲時便嫁給了當時的皇太孫,到如今主中宮,不多不,剛好十二年。
十二年來,皇后無所出,陛下早年迫于太后,開始納妃,可惜膝下依然無嗣。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皇后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里頭傳了話,讓我與佩蘭進。
戚夫人的目在我們二人上來回掃視,然后緩緩開口:
「青黛,佩蘭,你們二人是服侍娘娘最久的。眼下,娘娘子嗣艱難,后宮那些佳麗都鉚足了勁兒想要誕下長子,娘娘為此憂心不已。」
「你二人可愿替娘娘解困?若有愿意的,日有榮華富貴必不會你。」
榮華富貴?我看是香火元寶。
因為我昨天,重生了。
2
上輩子的我,見夫人和娘娘為此憂心忡忡,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是我知道,若我做了陛下的嬪妃,必會惹娘娘傷心,彼此生出嫌隙,所以并未應下這差事。
沒想到,夫人走后,娘娘親自找到我,竟然要給我下跪:
「青黛,本宮從出生之日便榮華富貴,不知是不是前世作孽,乃至今世子嗣緣薄。你若肯解我的燃眉之急,我日后必有重報。」
我無奈,答應了,保證生下皇子后就出宮擇一小城終老。
當我順利懷孕后,與陛下對我關懷備至。
為防我染時疫,將我送至行宮待產。
結果十個月過去了,我艱難生下皇子,見到的,卻是宮的侍衛。
他們以穢宮闈的名義,搶走我的孩子,殺死了幫我接生的穩婆、宮和所有知人。
當然,也包括我。
沒想到老天是公平的,不忍見我枉死,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3
「怎麼都不說話?」戚夫人有些慍怒,「青黛,要不是我戚家給了你這口飯吃,你現在還在戲班賣藝呢。佩蘭,你是家生子,我們待你和你爹娘不薄吧?」
佩蘭咬著,低頭不語。
我撲通跪倒:「奴婢愿為娘娘效死!」
戚夫人滿意地朝我笑了,皇后卻還只顧著抹淚。
「娘娘,那你便準備著,讓這丫頭伴駕吧。」戚夫人囑托道。
皇后無奈同意。
我的娘娘,我的小姐,把自己的夫君推給別人的滋味不好吧?
別擔心,這樣不好的日子,以后還多著呢。
皇后讓佩蘭陪著我下去,為我沐浴裝扮。
替我拭著子,問道:「你為何要替娘娘去侍寢?」
深宮沉浮,誰也不是人畜無害的小白花。
只是佩蘭前世明白的道理,我還要重活一遭才能參。
皇后待我們再親厚,也是主子,主子就是天上的云,我們做奴才的是地上的泥,奴才跟主子講分,可笑不自量。
「深宮之中,我們做奴才的低賤,若我不愿意,娘娘也有法子讓我愿意。」
我知道,佩蘭心里也有此擔憂,何況的爹娘還在戚家,若不是我「舍生取義」,估計就要開口了。
現下既擔心我,又謝我。
我們是陪著皇后娘娘一起長大的,但是份有別,自然是我倆更為親近。想到前世在我生產之日被殺,不扼腕。
「佩蘭,若你還當我是好姐妹,便幫我一個忙。」我握住的手,誠懇囑托,「今晚,要將太后引來。」
前世,我半推半就,皇后怕我臨陣逃,讓我與陛下飲下歡酒。
完事后我被封了個最低等的采,盡嬪妃恥笑。
本家老爺是太師,可惜雖然戚家門第清貴,但到底不是世家,幾代單傳下來,要選個族進宮都難。
因此戚夫人才會選中我們兩個毫無基的丫鬟。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然,和前世一樣,可人。
晚膳之后,陛下來到儀宮。
皇后拿出夫人準備的歡酒,侍候陛下飲下。
陛下與皇后伉儷深,是不會答應寵幸皇后宮的,因此只能用這方法。
酒過三巡,陛下已經醉了。
我主攙
扶著他來到偏殿,靜候時機。
「太后駕到!」
聽得門外尖銳的喊聲,我連忙跪在了地上。
「奴婢給太后請安。」
太后鼻尖一聲冷哼,越過我,去看床上正不已的皇帝。
皇后跟在太后后,一臉的尷尬窘迫。
桌上,是一碗已經晾涼的小米粥,有解酒的功效。
「主子笨,奴才倒還機靈。」太后瞟了我一眼,沒有發落的意思,只是吩咐道,「還不快為陛下解酒?」
我起去拿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喂進陛下的里。
太后滿含怒氣,托著老腰坐到了椅上,怒斥皇后心思不正,竟不顧龍給陛下下藥。
孝道大過天,皇后縱使是尊貴的后宮之主,此刻也慫得跪在地上磕頭謝罪。
沒了以往陛下的袒護,顯得格外狼狽。
「兒媳一時糊涂,鑄下大錯,請母后恕罪!」
抓到了兒媳婦的錯,太后很是得意:
「眼下皇嗣凋零,你為中宮,本該勸諫皇帝雨均沾,結果卻灌了藥讓邊的宮服侍!莫不是想貍貓換太子,臨朝稱制?」
「母后,兒媳絕無此心!」皇后辯駁著。
我看在眼里,明白這是太后的加之罪罷了。
戚婉瑩哪兒有那個本事呢?只想和的親親皇帝長相廝守。
真正臨朝稱制的,是曾經的太后。
所以我必須要抓住太后這救命稻草。
「去正門前跪著,罰一年俸,無令暫不得出儀宮。」
殺人誅心!
正門,歷朝原配嫡后大婚時的必經之路。
皇后雖然是從太孫妃做起的,但陛下重,登基后特允從正門進宮。
這樣的辱,遠遠超過其他。
至于我,被太后調到了前。
我看見皇后一開始還梨花帶雨的臉上浮現出怒意,猛然抬起頭,眼神鷙,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4
我知道,太后收到了我的橄欖枝,但需要考驗我。
我雖然到了前,但日子過得還不如在儀宮。
陛下輒掌、罰跪,還將滾燙的茶水潑在我上。
我知道他恨我,恨我讓他心的皇后罰。
宮侍們也對我冷嘲熱諷。
聽說佩蘭在皇后面前幫我求,也被罰掌二十。
我們在夜里見面,拿著藥膏,小心翼翼地替對方涂抹。
「還好,只是燙到了一點點,若是傷了臉……」佩蘭小聲泣著,握住我的手。
若是傷了臉,陛下估著就要以毀容者不宜見君為由,打發我去辛者庫了。
我看著手上白的藥膏,心中猶如油煎。
宮的日子,太難捱了。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我報仇雪恨的那一日。
這日,魏王來了。
魏王南宮諍,與皇帝同為太后所出,二人頗深。
近年來,因皇嗣一事,陛下與太后這對母子多有不睦。
太后一面催促皇帝誕下皇子,一面也起了兄終弟及的心思,對魏王多有偏。
他總是著玄的服,但因為人生得俊朗,一點都不顯得老氣。
跟常常皺眉,喜怒無常的陛下相比,他總是笑意盈盈,為人和善。
即便是我們這樣份的人朝他行禮,他也會嫣然一笑,微微頷首。
上一世,我認為他簡直是如清風明月一般的人。
可那一廂愿的愫還未發芽,我便被皇后送到了龍床上,了采。
從那以后,我看他的眼神里只有落寞,我不再奢他的回應。
此刻,他正在我前方,與陛下對弈。
「青黛……似乎是皇嫂邊的人吧?怎的?皇兄連這也要奪?」
聽他提起我,陛下有了怒氣:「母后的意思!什麼奪?」
「好好好!臣弟失言了!」魏王舉手求饒,「那既如此,不如讓這丫頭跟我走吧。」
魏王二十有五,但一直想過自在淡泊的日子,不肯家立室。
我頗為意外,對上了他的眼。
他只是朝我笑了笑,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沒想到,陛下斷然拒絕了他。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侍進來稟報:「啟稟陛下,程貴妃來了。」
程貴妃,太后的遠房侄,自小隨父親程大將軍遠走北疆,回京后卻對陛下一見傾心,求著太后,也最盼為陛下誕下長子。
但宮中的那盆西域奇花已經徹底斷了當娘的念想。
程貴妃進,在陛下面前盈盈下拜,又與魏王見了禮。
魏王識趣地告退。
陛下不耐煩地看了看底下的人,無視了呈上的點心。
然而程貴
妃卻毫不在意,依然自顧自地說著話。
「陛下,國丈夫人上了問安的折子。」侍再來稟報。
我手接過,呈給陛下。
陛下閱讀后卻臉一變,而后,他的目卻忽然在我上停住,說道:「傳旨,前宮青黛,封才人,住嘉福殿。」
程貴妃的臉上浮現出怒。
我跪下謝恩,雖然不知究竟為何,但也大概猜到了幾分。
戚夫人,為我向陛下求了位分。
5
我的本姓,也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們我于才人。
當晚,我真正侍寢了。
陛下并不溫,與其說是在開枝散葉,不如說在泄憤。
我咬著,一聲不吭。
事后,我被灌了一碗避子藥。
但我得到了太后戰隊的場券。
一日后宮聚會,眾嬪妃在嘲笑了皇后一番之余,想起了坐在角落的我。
「咱們皇后娘娘為了皇嗣,可謂是『劍走偏鋒』啊!只是不知怎的選了邊不通六藝,不知四書的婢。」
我還未開口,程貴妃便替我懟了回去:
「趙人此言差矣。國丈大人是太師,皇后娘娘的家門是書香門第,便是劈柴燒水的使婆子,也是會識文斷字的。我宮里書房上的那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相皎潔』的字,也是寫的,趙人要不空來指點一番?」
這話也不假。
在戚家時,無論再累,我都會時間來看書。我覺得,看書能讓人明事理,懂是非。我還看醫書,想著以后有機會籍,去做個大夫也好。
我不會忘記,是皇后和陛下折斷了我的夢想,讓我命喪黃泉的。
我心下惆悵時,看見程貴妃朝我笑了,悄悄告訴我,不要為這等拿鼻孔看人的家伙生氣。
還把侍星月送給了我。
我很好奇,我獲封才人那日,明明也有不忿,為何又忽然對我這麼好。
星月給我剝葡萄的手頓時愣在了半空中,片刻后告訴我,程貴妃雖然自慕陛下,但進了宮一直謙和禮讓,從未做過爭風吃醋的事。
不愧是武將之,頗有幾分俠肝義膽的氣概。
?
男之究竟為何?
如皇后一般,得不愿讓其他人染指?
如貴妃一般,得飛蛾撲火不求回報?
我是不太懂的。
陛下沒有再召我侍寢過。
于是我自然也沒有孕。
于我而言,這倒是好事。我很我的孩兒,但不想因此喪命。
好吧,雖然我依舊無法確定程貴妃的善意從何而來,但我卻有些貪與的友誼。
有時候,比起陛下,我更想見到。
因為在皇后邊時,從不會對我那樣溫婉而又謙和的笑。
「程……茵雪姐姐,」我依照的要求,對改口,「姐姐宮里的這盆西域奇花,真是好看。」
程貴妃笑得:「陛下賜之,哪一件不是頂寶貝的呢?」
我繼續小心試探:
「可是,西域多荒漠,這花香有異,未必適合咱們中原人的質。姐姐既然想早日為陛下延綿子嗣,還是要萬事謹慎些才好。」
程貴妃拿起剪子,來到花盆旁,修剪起了枯枝敗葉:
「我和陛下的子嗣……不勞妹妹心了,我自有打算。」
沒有再看我。
我生怕讓不喜,從那以后,沒有再提。
我相信憑借的聰慧,不難聽出我有弦外之音,但如此諱莫如深,我也實在不解。
6
夏日炎炎,陛下順勢解了皇后的足令,帶著我等嬪妃去了行宮避暑。
安頓下來后,佩蘭借著來送冰的名義見了我,心疼道:
「夫人之前來了家書,希娘娘向陛下舉薦你,將你收為己用,娘娘發了好大的火,撕了家書。沒想到,夫人執意上了請安折子,求陛下封你為才人,娘娘更是怒不可遏,后來……后來陛下親自來,說他給你賜避子藥,娘娘才消了氣。」
我寬了幾句。
消氣,恐怕也是暫時的。
皇后一向心氣高,無用的我讓了這樣的奇恥大辱,絕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于是,和太后一樣,選用了最誅心的法子。
梨音閣,臺上的戲子濃妝艷抹,水袖起舞,演著一出《穆桂英掛帥》。
但我依然能認得出,那是我小時候待過的戲班。
我父母死后,淪為乞丐,班主把我撿了去,給了我一口飯吃,卻時時打罵。七歲之前,上沒有一不是青紫的。
時至今日,我看到他,仍無法心如止水。
李昭儀舉著酒樽,看向我:
「于才人,本宮知道你在進我
戚府之前出梨園,不如今日也一改紅裝,上臺唱一曲,為大家助助興?」
李昭儀是皇后最忠實的狗子。
皇后故作不忍:「陛下,于妹妹已經是帝妃了,怎可輕易登臺呢?」
但是說話間,戲服卻已經呈上。
陛下也幫腔:「無妨,能讓皇后高興,是于才人的福氣。」
我推諉不得,著頭皮上了臺。
班主似乎也認出了我。
我手中的紅纓槍,輕飄飄的,即便是槍頭也并不鋒利。
宮里有規矩,他們不能帶甲宮的。
但班主手上的,卻是一把貨真價實的紅纓槍。
楊五郎與穆桂英的這場打戲,我很有可能無法活著下臺。
今日他不死,便是我死。
若我現在怯懦,必將命喪槍口。
于是,我只能盡力往戲臺中央移,正對臺下帝后二人的座位,讓他不敢輕舉妄。
順勢利用我材小的優勢,小心閃躲。
但這莽夫仍然招招要我命!
他在害怕,害怕我若將往事說出,他小命不保。
可笑,難道皇后會留他命嗎?
打戲將至,彼此的耐心都即將消耗殆盡。我已經被到了戲臺邊緣。
他急得滿臉通紅,徑直將紅纓槍朝我刺來。
我側一躲。
紅纓槍竟然直直朝陛下刺去!
這場面,雖然如我所愿,但也吃了一驚。
陛下旁的魏王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沖到了陛下前,拿起斧鉞打掉了紅纓槍。
「皇兄,此人帶甲宮,意為刺王殺駕,該殺!」
陛下也是雷霆震怒,直接將班主推出去斬首示眾,然后去安他懷中因疚焦急而痛哭的皇后。
「有朕在,朕在,皇后無事別怕……」這般親昵之言,令大家閨秀出的眾嬪妃們頗為尷尬。
我則與魏王對視著,心里有些異樣。
那樣的機敏、果斷,還有矯健的手,絕對不像是一個閑云野鶴的王爺該有的。
他有實力,只是在韜養晦罷了。
7
涼亭,我以茶代酒,謝了他:「殿下好手。否則臣妾估計要像李昭儀,哦不,李充容一般被責罰了。」
「無妨,你是母后的人。」他盯著手中的折扇,并不看我。
為了掩人耳目,他還特意裝作手了傷,找太醫開了藥。
但我剛才瞧見他還能練地轉扇,便知他傷不重。
這時,星月來通傳:「才人,陛下今晚召您侍寢。」
我斂手朝他告別:「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魏王在我后住了我:「世家貴多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對這種三教九流的玩意兒嗤之以鼻,于才人的梨園扮相,很難不讓人耳目一新,長久如此,必能得圣寵。」
難怪,今晚陛下會召我。
原來是嫌后宮嬪妃們千篇一律。
我心里有了主意,讓星月將我攢下的月銀,去找了京城青樓最負盛名的花魁娘子。
我銀子不夠,只留給我一句話:在榻上如死魚一般,是沒有男人喜歡的。
我懂了,人在床上可以放孟浪,在床下再做淑。
其他嬪妃拉不下臉來做這種逢迎討好的狐之,我愿意做。
我去梨園取來一件挑染長的神裝扮,清麗俗。
當晚,陛下看著我,竟然出了神,道:「你倒是個有趣的人。」
有趣的寵罷了。
我嗔地一笑:「臣妾,只不過是為了……討好陛下罷了。」
我手,去勾他的腰帶。
他朗聲一笑。
第二日,我沒有再收到避子湯,還被晉了婕妤。
晨昏定省之時,我聽到皇后在宮里哭得砸了一地的瓷。
烈日之下,我等嬪妃站得幾乎要昏厥,但并未有人通傳我們進殿請安。
為皇后如此易怒,又不恩德恤下,讓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嬪妃們曬得出了一臟汗,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泥子。
我去看了被罰的李充容。
是商人,在皇后的舉薦下進了宮,也是靠著抱皇后大,才從正八品的采做到了九嬪之首的昭儀。 我還記得,前世不僅是,就連的胞弟也靠著皇后這層關系,強擄民,引發公憤,然而最后卻逍遙法外。
如今驟然降位,自然是殷切希再得皇后寵信。
「如今宮中,誰不盼著懷上龍種呢?姐姐既然依附皇后,自然要為解決這個煩惱。」我塞給一張生子方。
實際上,那只是尋常補品。
「你為何幫我?」李充容不可置信。
我順勢出兩滴眼淚:
「姐姐有所不知,妹妹一介卑賤之軀,得了陛下的寵幸,日日惶恐。深宮之中
,除了皇后娘娘,再也無人能護我了。可是……娘娘因往日之事對妹妹頗有微詞,還請姐姐,幫妹妹在娘娘面前言幾句吧!」
我說得有理有據,不難打:「姐姐,娘娘好,便是你我好。」
從前為奴為婢時,他們也是這樣教我的。
萬事要以主子為上,哪怕為主子犧牲命。
我曾經深以為然。
李充容和我當時一樣,頂多有些小聰明,自己照著那方子再來一服,不敢私自扣下。
回到自己的閣中后,程貴妃急吼吼地來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為了爭奪帝寵做那樣的事?」
原本秀麗人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得不樣子。
這樣?那樣?
「宮中子只有一樣,那便是爭寵的樣子,貴妃娘娘。」我戚然地著,「若我既沒有寵,也沒有子嗣,我會被陛下厭棄,被皇后針對,太后也不會再庇護我。」
正如剛才的李充容。
替皇后背了黑鍋,但降位后,皇后無于衷,幾乎是要淪為棄子。
「你就一定要為了圣寵,不要自尊嗎?」程貴妃很失。
「自尊,我很想擁有,但我做不到。」我再次說道,「娘娘,回去看看您宮里的那盆西域奇花吧。」
程貴妃頓時變了臉,的笑容在我眼里竟然變得駭人: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要自作聰明,于青黛,我程茵雪絕不會如你一樣,作踐自己。」
的話真正讓我迷了。
早就知道?那為何一直留著?
說了不會作踐自己,那為何要甘愿接心之人送來的絕子之?
8
今日是十五,我懷著重重的心事,去向陛下請求去行宮外的佛寺上香,祈求上蒼憐憫,賜下嫡皇子。
陛下正在興頭上,欣然應允。
我捐了香油錢,想去一支簽問問神仙,卻發現魏王也在。
「殿下求了什麼?」
「國泰民安,太后安康。」
沒有為陛下求子嗣。
我們一同去找師父解了簽。
我問的,是邊人的真心。
師父看后,只告訴我:「假作真時真亦假。」
而魏王問的,卻是姻緣。
師父道:「滿目山河空念遠,何不珍惜眼前人。」
魏王看向我,發現我也在看他。
前世懵懵懂懂的意,在此刻如山洪般傾瀉下來。
寺廟禪房,我看著眼前那杯冰涼爽口的清茶,卻無比他。
「于婕妤,可愿告訴我,你的本名?」
「我于如玥。」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我的名字,在戲班里,我二丫,在戚家,我青黛。
「如玥。」他握住了我的手,聲喚道。
我們本該是一晌貪歡的。
并非我忠于陛下,而是現在的我還不能給他們留下任何把柄。否則,必會前功盡棄,重蹈前世之覆轍。
我及時住了手。
到濃時的魏王有些,大約是覺得很掃興,在佛寺竟然飲起了酒。
我也順勢喝了一口,酒很烈,他有些醉意,臉頰緋紅如桃花。
我聽到他在呼喊:「如兒,如兒。」
他是在我嗎?
我不敢確信。
回宮后,程貴妃依然在生我的氣,連星月對我也不似從前那般親厚。
陛下寵幸旁人,的妒意只是轉瞬即逝。
而我卑微地討好陛下,卻讓悶悶不樂這麼久。
是在乎我這個朋友的吧?是吧?
于是我主卸去妝發,來到宮外的鵝卵石地上,朝請罪。
夜涼如水,我的膝蓋作痛。
曾經的我無數次向人下跪,不甘的,膽怯的。
但這次,我真心不愿失去這個好朋友。
不多久,我看見披著頭發,穿著單薄的寢跑了出來。
月下,的眼眸亮,似乎有淚水在打轉。
抱著我說:「即便你做了什麼事,我也不舍得不理你太久。何況,是為了男人的事。」
我撲哧一笑,將披下,覆在上。我心想,這算是和好如初了吧。
次日,抱著琴,在涼亭里等我,說要教我彈琴。
我看了看我糙的手指,甚至不敢放到這價格不菲的古琴上。
程貴妃笑著拉起我的手,挲著我手上的老繭:
「這首作相思曲,是一位詩人思念心的行首所創的,你彈琴時,要心靜,心里要想著思慕的人。」
思慕的人?
我一想起陛下,只會有恨意,何談呢?
但是,魏王可以。
他溫和的笑,如春風拂面,可以讓我平靜下來。
我正想欣喜地和分,告訴我沒有讓失,我做到了,卻看到看向了涼亭假山旁的那一道影。
角不由自主地帶了笑,指尖,也放緩了不。
那人,是魏王。
9
秋日將近,回宮之前,皇后傳來了天大的喜訊,有了孕。
與此同時,我發現我的月事也許久未來了……
皇后絕對不允許我在此時搶風頭。
太后及時為我指了條明路。
大大方方請來太醫,宣揚了出去,說我腹中的龍胎與生肖相沖,將我移去上宮待產。
雖然是冷宮,但有了太后的照拂,我的日子不算難過。閑來無事,和老宮們聊聊天,再擼擼們養的油水的貓兒。
星月時常將魏王和程貴妃的書信遞給我。
我有些驚訝:「貴妃娘娘……」
「都是太后的人,又何須介懷呢?貴妃娘娘是真心把你當作朋友的。」
朋友。
我不自地笑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冷宮里的日子,還算舒心,只是有位老太妃,似乎很瞧不上我。
神志不太清醒,時不時犯迷糊,并且整日里著水煙,飲著好不容易才收買太監購得的黃酒,咳嗽連連。
我生怕影響我的腹中胎兒,只好婉言勸解:「太妃娘娘,煙酒于有害,還是用些為妙。」
聽完猛然將酒樽往我腳下一砸,怒道:
「本宮是你的長輩!晚輩怎可議論長輩的得失?等我來日重回了萬安宮,第一個懲了你!」
老宮們一面笑癡傻,一面趕來將我攙扶離開。
們告訴我,也是宮上位的,可惜得罪了當今太后,被罰到了這里。
們也驚訝,我倆居然沒有同病相憐的誼。
真的癡傻嗎?不盡然吧。
畢竟多年來的心愿從未改變——回萬安宮。
這日,老太妃破天荒地送了我幾塊桂花糕。
我放在了案上,沒有吃。
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是一個瘋子。
我去了隔壁房間借針線,想給我的孩子做肚兜。
回來后,卻發現一只黑貓吃了桂花糕,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憑幾塊糕點,太后也無法扳倒皇后。
一旦事發,皇后必定將太醫院和藥房中的人早早滅口,到時死無對證。
我笑著將糕點中的黑顆粒挑出,收集起來。
日后,必有奉還的時機。
我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星月又來了,給我帶來好些補品。
「請轉告貴妃和魏王,我是婢子出,底子好,孕期也不宜進補太過。」
我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哭笑不得。
「就是因為主子您從前太過辛苦,現在才要進補呀。您可不知道,現在儀宮熱鬧著呢。皇后娘娘的母親進宮探,有個姓王的娘卻說,娘娘腹中的龍胎臍帶繞頸,分娩時有命之憂。唉,宮禮教森嚴,太醫們不敢近查看,才拖到了臨盆之期。」
臍帶繞頸,那便更利于我下手了。
婦人生產,本就是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我在冷宮,卻也知皇后孕期酷進補,胎大難產,幾乎是必定的。
我讓星月帶了一副催產藥給李充容。
那藥藥兇猛,是我從一本不起眼的古籍里找到的。
藥方中最關鍵的一味,便是皇后一直讓老太妃給我下的紫英毒。
「我深陷冷宮,全靠你傳話了,務必叮囑李充容,在皇后娘娘生產危險之際呈上。」我鄭重代給星月。
星月拿著藥方,既無奈又不解:「你這又是何苦呢?李充容追隨皇后,曾經多次出言侮辱你。」
我笑著說:「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算起來,我們的原籍都是木縣的,背井離鄉來京城,都是為了生計,能在宮里見到同鄉,自然要互相扶持。」
李充容久居深宮,常年思鄉,我投其所好罷了。
可是,前世不曾顧念同鄉誼。
星月走后不久,老太妃又來了。
還是一樣的桂花糕。
我不余力地將里頭的紫英毒全部挑了出來,每日裝作虛弱地躺在床上。
星月再來時,給我帶了燕窩糕:「這是李充容給的,果然,好人有好報。也虧我和宮里的侍衛相識,不需要我打點通融,不然,這碟子糕點就要進他們的肚子了。」
我拿起一塊放在的手心里,笑而不語。
李充容在皇后的幫助下,已經復寵,嘗到甜頭的人,是不會甘心罷手的。
魏王曾經說過,我很會鉆研人心。
我笑著承認了。
我產期將至,太后尋了由頭,將我放了出來。
沒幾日,皇
后娘娘發了。
果不其然,疼了一天,也沒生下來,得撕心裂肺,令人聽著都發。
深夜,宮里上上下下人來人往,太后陛下都坐鎮在儀宮。
連同我在的嬪妃,都拿著一串佛珠,以祈福之名,聚在儀宮。
皇后終于熬到了臨盆之際,今夜之后,或許會得嫡皇子,或許會得公主,也或許會……母子亡,滿宮里自然沒有人能坐得住。
陛下面沉,我手上轉著佛珠,并不參與其他嬪妃的議論。
皇后哭著要喊娘,陛下不顧阻攔,立刻遣人出宮請了戚夫人進宮。
「這這這……這可怎麼辦?」戚夫人也慌里慌張,再無國丈夫人的儀態。到底不是醫者,只能干著急。
「夫人,老是穩婆出,不如……」
王娘話音未落,便被戚夫人推到了產室里,幫助皇后生產。
我還記得,當年我和佩蘭剛到皇后邊,整日拿著尺子鞭子跟在我們后。
告訴我們,人生來是什麼命就要認,小姐尊,我們賤,我們未來的子也賤,這就是我們世世代代的宿命。
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越過自己的出,因此我們絕對不能有半點非分之想。
小姐功課不好,挨打的,是我和佩蘭;小姐掉在泥里的糕點,也都是「賞」給我們的。
我冷笑著看著王娘,對主子倒是真,看不得自己的兒苦。
但的兒是皇后,肚子里的是嫡子,稍有差池,便是人頭落地的大罪。
「陛下,龍子臍帶繞頸,照理應延后產期,推拿糾正,但娘娘驟然早產,若是再生不下來,就要母子俱亡了!」王娘滿手是地出來回稟。
「什麼母子俱亡!你個刁奴,一碗一碗的催產藥怎麼不起效?」陛下然大怒,往心口踹了一腳。
王娘頓時口吐鮮,倒地不起。
眾人嫌晦氣,無人去理會。
李充容及時將藥方呈上:「陛下,臣妾有一方法,或許能助娘娘生產。」
陛下連忙接過。
幾位太醫詳看之后,卻連連搖頭:
「陛下,此法藥兇猛,于娘娘有大害!」
皇后鉚足了力氣,在里頭大喊:「不,陛下!臣妾誓死也要為您誕下嫡子!」
陛下哪里肯依?直接吩咐了下去,將藥方中提到的藥材全部封死,任何人不得取用。
眾人大驚。
帝后深至此?
到了后半夜,皇后的力氣漸漸小了,戚夫人急得直掉眼淚。
忽然,皇后新的心腹宮玉珠和耳語了幾句。
戚夫人似乎是下了大決心,重重點了點頭。
而后,玉珠趁人不注意,喬裝改扮,悄悄溜出了儀宮。
我看向,不難發現,那是去上宮的路。
皇后給我下的毒,被我收集了起來,放到了老太妃的柜中。
如此顯眼,應該很容易發現吧。
娘娘,我為您順利誕下嫡子,可是碎了心啊。
10
很快,那碗新的催產藥被調配好了。
皇帝沒有在意那一樣漆黑的藥。
皇后飲下后,頓時來了力氣。
又苦熬了幾個時辰,終于聽到儀宮傳來了嬰兒的啼哭。
「恭喜陛下,太后,中宮喜得嫡子!」
孩子被抱了出來,渾紅,就連折騰了一宿未眠的太后看到了,也出笑容。
可是大悲大喜,就在一瞬間。
戚夫人和王娘驚呼道:「來人啊!娘娘崩了!」
太醫再次魚貫而進去診治,最后全都灰頭土臉地出來跪在地上求陛下恕罪。
我拖著沉沉的肚子,跟在陛下后,去探滿臉淚痕的皇后。
前一瞬或許還在慶幸,給我下的毒竟能在生死之際幫生產,如今卻氣若游,即將作古。
的一只手向前探著,想再抱抱自己的孩子,卻沒有力氣。
當看到我時,卻握了拳頭,吐出一個字:「青……」
我順勢跪倒在的邊,將的手舒展開來,高聲道:
「娘娘!奴婢為您的舊仆,往日誼歷歷在目,奴婢沒有一日敢忘記您的恩!娘娘放心,奴婢生生死死都會忠于您和您的皇子!」
最后的眼神,既不甘又憤恨。
恨沒有殺了我,恨沒有陪的兒子長。
不會知道,前世我死時,也是如此的。
我盯著剛誕下的嫡皇子,想起了上一世那個全紅通通的嬰孩,我的兒子,我都沒有仔細看過他一眼,便被皇后和陛下的人奪去。
那個僻靜的小院子里,腥味更濃更重,宮人產婆的尸首,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我來不及說出一句話,便被割破了嚨。
中宮崩逝,陛下悲痛不已。
事后,那碗藥的藥渣被送到了陛下面前。
提議用那催產藥的李充容被賜了白綾,去上宮拿紫英毒的玉珠被斬首。王娘也被波及,賜了杖斃。太醫院的幾名太醫,也被革職查辦。
包括,皇后的心腹太醫,給提供紫英毒的那位。
李充容近乎癲狂,撕扯著白綾,力甩開宮人的鉗制,狂妄地著:「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沒有錯!」
險些要供出我。
我不顧宮人阻攔,靠近,展示著我手中那紋了海棠花的銀簪。
忽然住了,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宮人看準時機將拿下,白綾如同毒蛇,一圈一圈纏繞在了的脖子上。
不再掙扎,不再喊,幾乎是慷慨地赴死了。
那是母親的簪子。
以為我與太后挾持了的家人。
實際上,我的想法還并未付諸實踐,李家人便自食惡果了。
——這一世,皇后懷妊辛苦,的胞弟無人照拂,只能依法收監,的爹娘為了救唯一的兒子,變賣家產。可惜,皇后已死,蒙在鼓里的戚家人對恨之骨,這事即便是捅到了陛下面前,也不會有徇私的余地。
惡有惡報,怨不得人。
我看著已經氣絕的,將簪子在了的發髻上,回到自己宮。
這場后宮的腥風雨中,我全而退。
幾日后,我妊娠之期已到,假裝與后宮嬪妃起了爭執,然后跌倒「早產」。
陛下依然沒有面。只有程貴妃和太后來了我宮里。
我知道我孕期也進補太過,后頭那幾個月,為了騙過皇后的耳目,又一直裝病,生產時是要吃苦頭的,所以我不不喊,只把力氣用在生孩子上。
穩婆不斷讓我用力。
星月端來一碗催產藥,讓我喝下。
我只是淺飲了一口,便察覺出味道不對。
紫英毒的味道,我可是親自試過的。
我故作疼痛,打翻了藥碗。
星月要害我?還是程貴妃要害我?
我疼得渾打,死死抓著被子。
佩蘭及時端來另一碗,在我耳邊道:「這是我讓文太醫開的,很有用!」
我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口飲下。
幾個時辰后,我生了一位公主。
玉雪可,皮很白,像冰雪堆出來的小人,哭聲洪亮。
我淚如雨下,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欣喜。我地把抱在懷里,不舍得讓宮人抱下。
這一世,我不可能再與我的孩子分開一瞬。我們要在這個世間,好好地活著。
帷帳外,太后欣地笑了,說我對皇家有功。
皇家。
是啊,我的孩子,出皇家。
我注意到,程貴妃卻是一臉的詫異和失。
因為在皇后喪期,我的孩子沒有滿月宴,為表補償,陛下直接晉了我為九嬪之首的昭儀。
只是在孩子滿月這日,太后將我了過去。
11
「今日,魏王自請去駐守北疆,是哀家的意思。」太后逗弄著我的兒,看著我,「戚家那位已經死了,留下了皇子,正合哀家的心意。這樣一來,即便那孩子不能長,陛下也會有其他皇子。從前兄終弟及的事,是不必考慮了,讓他做個偏安一隅的王爺,也好。」
我笑道:「那太后一定是費了不心思吧?」
「是啊,要想說這小祖宗,可難了。他扮豬吃老虎這麼多年,怎麼肯放棄呢?不過哀家老了,既然皇帝有后,那便不必再引起。哀家,也不想看到兄弟相殘啊。」
太后放棄了魏王。
本來那筆買賣,太后就是穩賺不賠的。
若是程貴妃誕下皇子,那就是太皇太后。若是魏王即位,那依然是太后。
現在的結果,雖然是退而求其次,但于而言,也是一樣的。
皇后死了,留下個不諳世事的皇子。
便是那含飴弄孫的慈祖母了。
我帶著兒退出了壽安宮,吩咐佩蘭,仔細留意星月和程貴妃。
皇宮中誰都是戲子,比誰更有耐心,更會偽裝罷了。
好歹我也在戲班待過幾年,我可不愿意認輸。
魏王被貶謫離京去了苦寒之地,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京城。有人,比我更坐不住。
程貴妃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我侍寢的機會卻越來越多。
我生產時留有疤痕,陛下早已沒了興致,他來我,是因為我知道皇后閨閣中的許多事,他很我講述皇后的時。
「陛下知道的,娘娘最怕雷雨夜,然而有一次,聽說有一只了傷的兔子在府上避雨,娘娘便趁夫人不注意,親自打了傘去找,臣妾與佩蘭在后
面怎麼也追不上。結果兔子也聰明,躲到了假山下的口中……」
實際上,不忍兔子淋雨的,是我和佩蘭。
他的妻,此刻芳魂已逝。陛下再難抑制,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我讓佩蘭打了盆水來,服侍陛下梳洗。
不聲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星月絕對有問題。
只是陛下在此,不敢妄。
那我便等。
一個月后,我的孩子偶風寒。
這是個引蛇出的機會。
我說,公主夜里發熱,啼哭不止,我心疼得整日整日不合眼,親自熬藥。
嘉福殿里的宮人都圍繞在我們母邊侍候。
除了佩蘭。
不多久,外面一聲巨響傳來。
侍衛們押著星月,進殿:「娘娘,此人膽大包天盜宮財,是否要立刻置了?」
星月死死咬著,不抬頭。
我一把拽下死死護著的包裹,發現里面是書信。
「星月,你對舊主,很是忠心。」
我拿著從星月繳獲的書信,去找陛下。
陛下冷待六宮,但對我,卻還是和悅的。
但我這次要說的,是魏王在北疆擁兵造反的事。
他反反復復地查閱這幾封信,同樣詫異。
很快,陛下查明魏王在北疆私造龍袍、偽幣,結黨營私,企圖聯合程貴妃的父親,攜手謀反。
魏王的首級,被送到了壽安宮。
太后巍巍地打開那深褐的盒子,嚇得跌坐在座上,掏出帕子,掩面哭泣著。
我想上前兩步看上一眼,又止步了。
那樣的人,不值得我為他臟了眼睛。
「母后,你要記住,是你害死了你的小兒子。」陛下冷笑,「我們兄弟在你眼里,不過是你繼續臨朝稱制的工。你對我們,何嘗有過半點母子意呢?朕婉瑩,朕不想和程氏生子,朕無數次求您多給我們一些時間,你不肯,你執意要扶持魏王。后來婉瑩死了,留下皇子,你又放棄了他。辛苦他籌謀半生了。」
我跟著陛下走出壽安宮,聽著太后的嚎啕大哭。
「陛下,程大將軍也已經伏法,臣妾敢問,程貴妃如何置?」
陛下沒有看我:「邊宮人一律杖殺,幽上宮,也算是全了朕對太后的孝心了。」
一律杖殺。
侍奉了多年、為傳遞消息的星月,自然也沒能幸免。
在被拖走前,拉扯著我的,求我和陛下赦免:
「娘娘,娘娘我求您看在我也跟過您的份上,向陛下求個吧!我……我什麼都可以告訴您!我只是跟宮的太監侍衛相,才被要求傳遞消息的!」
兔死狐悲。
做奴才的,不過是因為有些許價值,被主子利用。
和前世的我。一樣。
我輕輕點頭,問了一個我一直不解的問題:程貴妃宮中的西域奇花。
然后,我去冷宮看了程貴妃,我曾經的,朋友。
得知魏王和父親的死訊,一夜白頭,如今蒼老得像老嫗。
「我太小看你了,于青黛。」
我凳子上的灰塵,坐到了前:「茵雪,不把人當人,是會有報應的。星月在被杖斃前,希我替求,告訴我,你跟隨父親在北疆,曾被流寇襲擊,不能孕,所以那盆西域奇花,對你來說并不重要。還說,你以為,我的兒是魏王的孩子,你想讓我替你們生一個兒子,然后,留子去母。所以讓星月呈上那碗催產藥。」
星月依舊是死了。
我并未食言,親自去求了陛下,可惜陛下堅決不肯松口,只答應我會讓的尸首回原籍。
其實如果只是魏王不我,我還可以承。
但他們既然要我的命,那我便要讓他們百倍奉還。
此刻竟然還不相信:「你與他……竟真的未……」
我笑道:「他給你的書信中不是說明白了嗎?他想在宮功后,先留下我,替你們生子后再送我歸于九幽。他,可比你有耐心多了。你說如果他知道你并不相信他的話,是否會失?」
聽了我的話,程茵雪懊悔不已。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真正思慕的人,是魏王?」
程茵雪和魏王演了這麼久的戲,如今落敗,很不甘心。
我娓娓道來:「從你在行宮涼亭教我彈琴開始。你說,我不能以侍人,要學這些風雅之事。你說,奏樂時要想自己所思所之人。當時,我看到你瞥向魏王。我們相日久,我看過你對陛下的眼神,二者并不相同。」
意是無聲的,哪怕閉上了,也可以從眼神里流出來。
魏王說我,擅長察言觀。那是自然,從前我是婢,主子一個眼神,我就得知道的所思所想。
卻還在嘲諷著我:「于青黛,你一介婢出,也只會鉆營這些下三濫的功夫了!你……你對你心之人如此狠心,毫無雅量,會遭報應的!」
可是,就是輸在了這下三濫的功夫里。
至于什麼報應,我可是不信的。
我的兒,是公主,是帝。不會像王娘說的那樣,是一個低賤的婢了。
想來,程家也不是世家,但卻是傲骨錚錚。
我笑曾經的自己蠢。
王爺會上婢?
貴妃會和婢做朋友?
他們一開始盯上的,只是我的肚子。
好在,這輩子我有機會,不至于當真被害死。
「陛下饒你不死,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在冷宮里,打水燒水,洗煮飯吧。程茵……程如雪。」
程茵雪,本名程如雪,十三歲時,為避繼母名諱,改名茵雪。
在佛寺禪房里,魏王醉酒時呼喚的「如兒」,是,不是我。
12
兩個月后的一個靜謐的夜里,上宮外火沖天。
程茵雪不堪冷宮中的凄苦生活,瘋瘋癲癲,自焚亡。
太后再失一親人,幾乎是要哭瞎了眼睛。
我奉陛下的旨意,草草理完的后事。
死了,和那個老太妃,都死在了冷宮里。
我心里,除了報仇雪恨的快意之外,又覺好像缺了點什麼,空落落的。
「那都不重要。」我告訴自己。
我和程茵雪從一開始就不會是朋友。
回到宮里,佩蘭來告訴我,戚夫人來了。
恭恭敬敬地給我和我的兒請安。
一抬頭,我才發現臉上長滿了皺紋,眼睛腫大。
原來,還未走出失去兒的心酸,兒子便又出了事。
「犬子狂妄,當街與人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將人打得人事不省,沒想到那竟是大長公主的兒子!此刻,人已經進了大理寺監牢。」
若是個平民,陛下自然是會袒護的。但一面是亡妻的親弟弟,一面是姑母的親兒子,讓陛下很是為難。
希我為的兒子求:「求昭儀娘娘,恤恤我們為人父母的苦心,不要讓我們失去兒子了!」
我細細思忖片刻,將扶起,提出了條件:「本宮雖位列九嬪,但出實在卑微,若是有個好的母家,將來公主也能嫁個好夫婿。」
其實陛下已屬意我為皇長子的養母,他說,我上有他親娘的影子,對他長有益。只是,出兩個字像座大山一樣在我的上。
戚夫人立刻垂下了眼睛,了帕子,小聲說要回去與老爺商議一番,然后逃跑似的離開了嘉福殿。
不出幾日,我就等到了好消息。
戚太師不顧門生不解,故吏反對,執意上奏,認我為養,記在戚夫人名下。
陛下欣然應允,為我改名戚婉蕓。
我被晉為了淑妃,代掌六宮,養大皇子。
我雖然不是世家,但也是擔得起「賢淑」二字的。我在民間,為陛下張羅了不佳人。
們有的像戚皇后昳麗的容貌,有的像明的笑容,有的像玲瓏的段。
陛下很快沉浸在們的溫中。
佩蘭說,陛下太不惜自己的子了。
我將歡的藥埋在盆栽的土壤里,讓人送去給陛下。
我搖頭道:「陛下不懼死,他盼早些與戚皇后團聚。」
我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罷了。
皇長子長得很快,他牙牙學語的時候,我讓他:「庶母。」
可是,他卻了我「母妃」。
我知道,我離我的好日子很近了。
13
皇長子六歲時,被冊立為皇太子。
此時,后宮里只添了三位公主,沒有皇子。
陛下會為他和戚皇后的兒子掃除了一切障礙。
我知道,凡是倒掉避子藥,以至于懷上男胎的,決計生不下來。哪怕是冒犯了先皇后的嬪妃,也會一律發配冷宮。
我一直在袖手。
們有的自恃出高貴,有的雖出自民間,但也是良人,對我這個從前為婢的淑妃多有不服,常在背后譏諷。
我便不去做那好人了。
皇太子九歲那年,陛下駕崩。
他手里握著戚皇后的釵,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旁,是容貌最像戚皇后的鄭婕妤。
皇太子順理章地登基,我為養母,被尊為皇太后,憑借偽造的詔,臨朝稱制。
朝中,幾乎沒有反對之聲。
當年魏王與程大將軍謀反,牽連者甚眾,但是在我的勸諫下,陛下將二人以了沒有痛苦的斬立決,從魏王府和程將軍府中搜出來的信件也當著朝臣的面銷毀。
從那日起,我和我義
父的文臣集團便收攏了不人心。
彼時,那位太皇太后因為兒子去世,每況愈下。
我估著也不愿意見到我,便也不去跟前添堵,只是命人好生伺候。
但沒想到,卻忽然傳召了我。
我帶著我的兒去看,正神采奕奕地坐在銅鏡前梳著妝。
這算是回返照之相?
我與因利而聚,無甚誼,此刻不想見的孫兒,反而召見了我,確實讓我頗為好奇。
「你當年……真的要狠心告發我的兒子嗎?」雙手握拳,眼里滿是悲憤,厲聲指責著我,「他已經去了北疆,你就不能念在往日誼,放過他嗎?」
程茵雪死前,也這麼咒罵過我。
「從他想取我命那一刻開始,所謂的往日誼便煙消云散了。」
魏王也好,程茵雪也好,都是一樣的。
他們從不對我寬容,我又何必以德報怨?
我譏笑著:「太皇太后當年對待仇敵,可是連死這樣痛快的結果都不肯給呢,讓那些老太妃在冷宮過著不人不鬼的生活。」
砸了茶盞,大罵我放肆,把我的兒嚇哭了。
我連忙護住,鄙夷地看了太后一眼,準備離去。
的聲音又忽然了下來:「站住!」
我又向了。
太皇太后著氣,著心口,怔怔地盯著我:
「你很像一個人。是一介縣令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鮮教,宮后,也不過是從最末的采做起。后來苦心孤詣,得到圣寵,鏟除異己,替皇帝生下了長子,雖然沒有當過一日的皇后,卻穩坐了太后之位。只是有一樣不如意,那就是的親人、仇敵,都離而去了。」
話說到這里,我早已了然:「這個人,就是您?」
太皇太后點點頭,慨道:「于如玥,你比哀家命好。」
命好嗎?
或許吧。
我只有一個親生的兒,背后是戚家,名義上是新帝的親姨母。
新帝長大后,我歸政于他,他也不會因此與我生出隔閡。
神倦怠,我不再多留,一路哄著我的兒,快步回了仁壽宮。
佩蘭見狀,忙問我出了什麼事。
我笑道:「見祖母生病,難罷了。」
佩蘭這才放心,無奈地跟我說,即將迎來和文太醫的第二個孩子,恐怕要有段日子不能侍奉我了。
我笑著允了的休假。
恩夫妻,兒繞膝,固然是福氣。
但是,權傾朝野,亦是。
 
毒醫萌寶:孃親,父皇又來逼婚了
“這一生,你隻能是本王的!”一代醫毒神偷雲出九,變成古言小說的反派女BOSS,怎料剛醒來就失身男主了!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帶球跑路,從此天下多了個腹黑萌寶和紈絝跋扈的雲家小祖宗!怎料男主大人食之上癮,各種引誘——“聽說小萌寶想找爹爹?本王最合適了!”小萌寶突然冒出頭來:“想要做我爹爹,你得先跟其他競爭對手打一架才行哦!”什麼?!二三四五六七八的“爹爹”突然冒出——雲出九是我的!小萌寶也是我的!雲出九默默扶額,這一生她隻想低調洗白,怎麼招惹了這一身桃花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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