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人圓》第 50 節 妃謀

我做貴妃的第十個除夕夜,在宮廷宴會上,陛下牽著一名子走進了大殿。

甚至帶著一路走上了高臺,和一起坐上了大殿最高的位置。

我看著高臺之上端坐的兩人,眼睛酸得難

我是當朝皇貴妃,祖母是大長公主。

我的父親子承父爵,世襲一等鎮國公。

我的母親是英國公嫡長

自我出生起,就是兩個國公府的掌上明珠。

兩個國公府與我同輩的都是些兒郎,只我一個滴滴的兒家。

金銀玉,綾羅綢緞。

怒馬,肆意張揚。

祖父在世時,親自教養我。

三歲開始我就晨起與祖父一起扎馬步,練拳,練刀,練劍,練槍。

祖父夸我是個練武奇才。

京城的達顯貴對此嗤之以鼻,一個滴滴的小姑娘,不過是被眾人吹捧,什麼練武奇才,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先帝在世時,多次夸我巾幗不讓須眉。

京城貴,即便嫉恨得咬牙切齒,也不能耐我何。

雖然是貴妃,但我在后宮這些年一直寵冠后宮。

陛下待我深似海,溫繾綣。

我與陛下,是年時的意。

陛下是有皇后的,那是他還是王爺時,先帝給他立下的正妃。

皇后母家不顯,且無子,每日在后宮里吃齋念佛,不問世事。

陛下母妃早亡,宮廷里沒有母妃庇護的孩子,總歸是過的艱難。

八歲時,皇宮的除夕宴會上,因為嫌宴會悶得慌,我溜著出去。

經過花園時,遠遠地便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被一群年圍著拳打腳踢。

我躲在一邊,等他們走遠了,走到那個趴在雪地上一年旁。

許是那陣子武俠畫本子看的多了些,一向不管閑事的我,那天破天荒的一次管了閑事。

「喂,你沒事吧?」

年一地趴著,看著他上凌的腳印,我想了想,讓邊的凌霜去找了皇后的掌事姑姑。

我知道躺在地上的是七皇子,皇宮里最不寵的一個皇子。

時,難免考慮不周,也可能是那時畫本子看多了,什麼鋤強扶弱,張正義,影響得我有些蠢。

因為讓找了皇后邊的嬤嬤,便驚了陛下,陛下知道了幾個妃嬪所出的幾位皇子毆打弟弟。

或許他不是多重視七皇子,但他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在小小年紀就狠辣到欺凌弟弟。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搬到明面上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皇宮里不能搬上臺面事多了去。

陛下罰他們在乾正殿外的長廊跪上兩個時辰,關一個月閉,斥責他們不知孝悌,讓他們罰抄了《孝經》。

回府后,被父親罰跪了祠堂,凌霜更是被父親杖責。

國公府歷來以軍法治家,我自知闖禍,凌霜是因我過,我替挨了一半的板子,也和我一起去跪祠堂。

當然,祖父回來之后,父親也沒閑著,挑滿了國公府的三個大水缸,外加劈了一柴房的柴火。還賞了父親白綢袍上一個黢黑的腳印。

「娘娘。」

后跪著的凌霜,扯了扯我的角,我猛然回神。

大殿之上,眾人都跪下,三呼萬歲,只我還直地站著。

猶如鶴立群,醒目異常。

「皇貴妃,是有何事?」

他生我皇貴妃,他了十年的窈窈,突然變了皇貴妃,難怪那麼生

迎我宮那日,蕭祁山牽著我的手,坐在攆上,繞皇宮轉了三圈。

按規矩,攆只有皇后,才有資格與皇帝同乘。

繞皇城三圈,也是迎娶皇后的規制。

攆上,他說,「對不起,你是鮮活的,我要把你困在皇宮里一輩子了。」

我笑著說,「沒關系,我愿意。」

那晚,蕭祁山親自給我取了小字。

那天晚上他說,有窈窕人兮,手如荑,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目盼兮,便給我取小字,窈窈。

我低眉斂目,收回了心神,福了福,「陛下恕罪,是臣妾失儀了。」

「無妨,今日除夕家宴,諸位妃,諸位大臣,不必拘束。」

「多謝陛下。」眾人又起行禮。

我掃了一眼皇帝邊站著的子,一副溫婉弱的模樣。

宴會快結尾時,蕭祁山冊封了他邊那個人為妃,封號為淑,賜永安宮,冊封大典年后再辦。

除夕宴會吃的沒滋沒味,宮十年了,只覺得今年的除夕宴最是繁瑣難熬。

回了昭寧殿,洗漱完后,我拿了一本兵法倚靠著床頭慢慢地翻著。

「凌霜

,幾時了。」

「娘娘,快子時了。」

「去把我讓小廚房煨著的金燕窩紅棗羹,端過來。」

按照往日,蕭祁山這個時辰快來了。

每年,蕭祁山安過皇后,都會來與我守歲。

只是今年,不知道還會不會來。

「娘娘,陛下剛剛派人傳了消息來,說淑妃剛宮,恐不適應,今年除夕便陪著了。」

凌霜小心地看了眼我的臉

「去吧,他不來,難道我們還不守歲了。」

凌霜看我臉如常,小心地呼出一口氣,吩咐人下去端粥。

我低頭繼續翻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人的習慣真的很可怕,很可怕。

比如說,我在半夢半醒間向床的另一邊,冰涼的讓我猛地驚醒。

然后看著過窗戶,明明滅滅的燈籠,枯坐到天明。

前朝后宮都習慣了我比皇后尊貴的日子,也可能只是,我做了十年寵冠后宮的貴妃,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可是現在終歸又有些不同了。

哪怕是我,十年榮寵,也不曾踏足只屬于帝王的高臺。

我知道,從昨晚開始,后宮的風向要變了。

淑妃其實我也是認識的,閨閣時期雖不喜歡出門應酬,但各家眷,我也都是認識的。

是文太傅的兒,文太傅原是陛下年時的老師,朝上的文,一半都是他的門生。

文太傅在先帝在位時便告老出去云游了,有十幾年沒在京城過面了,如今突然回京,而且還把兒送進了宮。

這淑妃今年約莫是二十有二了吧,至今不曾婚配,倒是讓我嗅到一謀的味道。

年后,母親遞了牌子進宮來看我。

我和母親坐在火爐旁。母親細細詢問我近來如何。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今年,父兄又在邊關未歸。遼國苦寒,缺食。

「聽說遼國不地方都遭了雪災,眼下寒冬臘月,正是滴水冰的日子。遼人多半會搶奪大周邊境的百姓。」

京城還算富足,大周邊境的百姓能溫飽就已經是極限了。

「你莫心這些,你父親駐守邊關幾十載。你只管把自己顧好,別讓我們日日擔心才是正理。你宮十年不曾有孕,可是陛下?」

我看母親紅了眼眶,忙打斷了的話,把話題引到哥哥上。

小孩子在后宮這吃人的地方,怎麼能好好長大。

自己這十年順風順水,手上都沒沾染鮮

「母親,兒心里有數的。我聽說你在給哥哥張羅婚事。母親可有人選?」

又說了些閑話,我給父親去了封家信,讓母親派信得過的人送去邊關給父親。

送走了母親,起去最里間,拿出箱底的紫檀木盒,取出小瓷瓶,里面一顆暗紅的藥丸被我在手心。

這是一枚假孕的藥丸,服下后的一個月會慢慢改變脈象,變喜脈,脈象能維持三個月時間。

期間如果服用孕婦不能用的東西,一樣會有流產的癥狀。

我知曉,風雨來,十年的安穩日子讓我有些放松,鎮國公府,手握百萬雄獅,從始至終就站在風口浪尖上。

從除夕那夜開始,皇帝就對淑妃寵非常,幾乎日日宿在永安宮里,對淑妃的父兄十分重。

很快,淑妃的父親就做了戶部尚書。

的哥哥也是做到翰林院修撰,雖說只是從六品,但翰林院清貴,日后仕途不可限量。

近年來,蕭祁山也提拔了不寒門子弟。

雖說都未居高位,但都兼要職。

著一柄玉如意在手中把玩,笑意不達眼底,戶部嗎?兵馬未,糧草先行。陛下真是絕呢,只盼父親收到家書后,能有所防范。

轉眼便是春三月,冰雪消融,我估著父親應該也快回來了。

皇后在花園設了賞花宴,宮里排的上號的妃嬪都到了。

我到的時候,最近風頭正勁的淑妃也在,低位分的妃嬪們捧著敬著。

遠遠地瞧見我來了,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后宮的嬪妃屈服我的威懾已久,大氣都不敢出。

祖母曾教導過我,威勢這種東西,是靠長期積累的,華服食,金銀玉,堆砌出來的只有銅臭。

別人懼你,怕你,敬畏你,長此以往,威勢自然而然就有了。

本宮的孫高貴,不必學世家貴那些長袖善舞的手段,你只需站在那里,別人就不敢造次。

被關在宮里的人,很閑,宮里一年四季都有賞花宴,什麼桃花梨花杏花荷花花梅花等等,沒什麼新鮮的。

今年還搞了個什麼才藝比賽,眾嬪妃掌,最后淑妃彈了個什麼西江月的軸。

我隨手拔了頭上一只發簪算作賞賜打發了,便率先離場。

我看到淑妃小臉蒼白,一副辱的模樣只覺得牙疼。

回了昭寧殿,我高調地宣了太醫,半個時辰后,滿宮上下都知道我懷孕了。

晚上,我靠坐在床上看書的時候,蕭祁山來了。

時隔一個月,我竟有些不認識這個枕邊人了。

他還是一如往昔,把我按住,說妃不必行禮。

我知道,我們之間終究和以前不一樣了。

比如,他不再我窈窈。

比如,他在我面前從來不會提后宮任何一個人。

今天,他擁著我眠,和我說,淑妃剛宮,莫要與為難。

我沉默著與他鬧別扭,他也不曾像以前一樣哄我。

第二日,淑妃便上門了,不知道是因為我有孕還是因為蕭祁山在我這睡了一晚上,不過一個晚上罷了,竟是那麼沉不住氣。

滿眼,像是一宿沒睡。

說著與蕭祁山的過往,從年相識,十幾年間和蕭祁山尺素不斷,互訴衷腸,到前天晚上的纏綿悱惻。

我聽著只覺得刺耳又惡心。蠢貨就是蠢貨。

話到最后,問我,你難道不覺得,你的眉眼有些像我?你不過是我的影子罷了。

我斜眼看傻子一樣看

凌霜上前一腳把踹翻在地,然后又重重給了掌。

「放肆,皇貴妃面前,也敢胡言語,以下犯上。」

漂亮,弱,楚楚人,就是蠢了些,難不蕭祁山就喜歡蠢的?

我手執茶盞,看著跪坐在地上,臉上紅腫,哭得梨花帶雨的人,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可惜我還沒幸災樂禍多久,我就被蕭祁山關了閉,有侍衛看守的那種。

邊的凌霜也被帶走了。

被關了三天,邊關傳來消息,父親又打了勝仗,按照這個速度,過了這個月應當就能班師回朝了。

父親又立戰功,功臣之后懷著孕被足,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我知道,我要解了。

果然,第二日,蕭祁山撤走了守著的侍衛,這就相當于解的信號了,我笑得溫又諷刺。

凌霜也回來了,杖責五十,又去永安宮跪到昏迷,才被人拖下去。

此時正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太醫說,凌霜的右手手筋斷了,雖然接上了,但以后不能拿重

我氣得發抖,凌霜和別的宮不一樣,自小與我一起長大。

凌霜和傲雪不是普通宮們兩個是祖父自小在我邊培養的暗衛。

雙胞胎姐妹,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擅長藥理,一個擅長刺探報。

兩個人共用一個份。

淑妃惡毒如此,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知道他是要給淑妃出氣。若不是父親打了勝仗,將要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回來,再過兩天,凌霜怕是沒命回來。

母親遞了消息進來,父親給我回信了。

「吾兒勿念,父知,不日將歸。」

父親從不把我當郎,軍中將士皆稱我小公子。

我九歲,便穿男裝,跟著父親混跡軍中,十歲時便能提槍策馬,挑翻一個年男子。

十一歲那年皇家圍獵時,四皇子,六皇子記恨我曾害他們被杖責,把我引到猛區,我用祖父送我的匕首,割了一只猛虎的嚨。

我被猛虎拍了一掌,上與猛虎纏斗時,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染紅了上的騎裝,宛如一個人。

蕭祁山找到我時,我只剩下一口氣了。

我只迷迷糊糊,記得他背著我時寬厚的肩膀,和那句別怕。

上的腥味引來了狼群,他為了護住我,手臂上,小上,讓狼撕扯掉一大塊皮,深可見骨,至今上還有掌大的好幾塊疤。

危急關頭,還是哥哥帶著侍衛尋到了我們。

我閉門不出將養了好幾年,也是大不如前。

我十五歲笈笄那年,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快過年的喜悅中。

遼國突然集結兵力,對劍門關發突襲。

祖父戰死,邊關失守,遼國一舉攻占關六州。

先帝那時的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先帝讓父親和哥哥帶大軍奔赴邊關。

父親走后第四個月,先帝在上早朝時暈倒,隨后開始昏迷不醒。

大周憂外患,開始有了風雨飄零之態。

父親臨危命,與遼人正打的激烈,本無暇顧及京城,為了國家安寧,父親只能帶著哥哥先鎮守在邊關。

父親幾乎不眠不休,花了六個月的時間便收復失地,一直打到遼國皇庭最后一道屏障,騎蟒山。

遼國割地求和,父親著遼王出此次領兵的大王子,才肯停下鐵蹄。

遼王無法,遼國大王子自刎在騎蟒山,大周才退了兵。

遼王的幾個兒子,只有這個大王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其他都是些只會的酒囊飯袋。

此戰保了大周邊疆十年安穩。父親把哥哥丟在邊疆鎮守,自己帶人馬不停蹄趕回京城。

此時的京城已經了。

幾個皇子都開始活躍起來,各憑本事,拉攏朝上的大臣打擂臺。

只時誰也沒想到,四皇子太過狠辣,孤注一擲,與京城步兵司勾結,此時朝廷大部分兵力都被調到邊疆。

京城步兵司雖然只有三千多人,但在京城已經是不小的兵力了。

皇宮衛軍只有五百多人,四皇子把兵力一分為二,趁著夜,一半圍了皇宮,一半把守了京城城門和各個主干道,一路從大皇子的府上開始洗掃

四皇子想得很簡單,殺兄總比弒父的名聲來的好聽些。

只要先帝只有他一個兒子,皇位便是板上釘釘的事。

我察覺到不對時,讓傲雪悄悄出了府們,從京城附近的莊子上調了兩百府兵,埋伏在了蕭祁山的王府門口。

鎮國公府的莊子上,贍養著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和一些殘疾不能上戰場的士兵。

這些老兵都經百戰,個個都好手。

可是大周皇室把他們忘了,就像大周皇室忘了鎮國公府歷代子孫幾乎都為大周戰死,最小的年僅十歲。

歷代鎮國公都沒有壽終正寢的,個個都埋骨在沙場,以之軀鑄起邊防。鎮國公府祠堂的牌位一眼不到邊,碑林似海。

他們只記得鎮國公府手握的權柄和兵權。

帝王的忌憚,猜疑,算計,父親不是不知道。

只是邊境的百姓,大周的子民,父親不能退!

四皇子的人圍起蕭祁山的王府時,我及時趕到,提劍擋在蕭祁山府門口。

「這是先帝賜的尚方寶劍,上斬昏君,下斬臣賊子,誰敢上前,殺無赦!」

在皇權更迭的戰場,什麼先帝,什麼威勢都是狗屁,來的人都殺紅了眼。榮華富貴,從龍之功誰不想要。

我提起劍,手腕一轉,抹了第一個沖上來的人的脖子,干凈利落,沒有一個多余的作。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本來不及多想。

溫熱的濺在我上,我的手抖得幾乎讓劍手。

京城一片混,火四起,喊打喊殺聲震天。

我和四皇子的人從半夜對峙到天明。戰之中,誰也顧不上誰。

所幸父親帶著三千輕騎,日夜兼程,終于是及時趕到。

幾個皇子死的死,殘的殘。

最后只有蕭祁山得以保全。

奪嫡之爭,從來都是腥又慘烈。

最終,我和父親帶人闖進宮,勤王護駕。

太醫給先帝施針,先帝回返照堅持寫下了詔書,賜死四皇子,將皇位傳給了蕭祁山。

我和父親護著他登上皇位,改年號嘉和。

「報——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開城門,快開城門——」

已近半夜,京城城門慌忙打開,又匆匆關上。

一個騎著汗寶馬的將士,披黃緞,腰上掛著金羽令,高舉信筒,一路急馳飛奔進了皇宮。

戶部的最后一批糧草快運到軍營時,被遼人襲,糧草被燒。

這最后一批糧草幾乎決定了戰局。

鎮國公帶一隊人趕去救援,被埋伏在路上的遼國騎兵沖散了隊形,傷亡不大,但鎮國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我第二日就知道了這個消息,驚的我打翻了手里喝了一半的保胎藥。

心臟像被人了一樣,一陣痛。

我知道,那是悲傷恐懼到極點的心悸。

祖父祖母去世時,我一樣悲傷的呼吸困難,溫熱的從大上流了下來。

「娘娘,娘娘——快去宣太醫,快去。」

凌霜不在,錦繡看著自家娘娘擺上染上的鮮紅,嚇得面無人,聲音都在抖。

腥紅的鮮,染了宮,我扶著桌子,艱難的呼吸。忍著腹部鉆心的疼痛,扛著站了一柱香都沒有。終于看見那個男人逆著向我跑來,失去了帝王的分寸和儀態。

我收回全的力氣,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過來抱住了我,看著流產的倒像是他,臉白的嚇人。

我滿手沾的是,只定定看著他,問了一句,「陛下,是你嗎?」

我知道他懂我問的到底是什麼。

是父親,也是這個孩子。

他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半晌,他才說出了一句,窈窈,朕以后定會好好待你。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一定絕又凄慘,我那一刻竟然在蕭祁山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可應我?」我沒有自稱臣妾,也沒稱他陛下。

「你說。」

「我只求父親能活著回來,哪怕斷手斷腳,我只求他能活著回來。」

我盯著他的臉,沒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

他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看向別

「我會加派人手,去尋你父親。」

不是承諾,那便是推了。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傲雪帶走了祖父在世時給我培養的死士,一路快馬加鞭,直奔邊境。

自那天開始,我關起昭寧殿的大門。

宮里了個寵的貴妃,多了個寵的淑妃。

我還沒出小月子,淑妃就傳出有孕了。

蕭祁山提拔了的哥哥,做了翰林院侍讀學士,正經從四品的職。

的父親文太傅,拜一品相國。

又提拔了忠勇侯的一個庶子,做了驃騎將軍。派往邊疆,協助鎮國公世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名為協助,實則監視。

京城里文的地位明顯上升了一截。

文太傅本就在文人中極有聲拜相國后,更是被立為文人墨客的標桿。

老英國公,早就致仕。

英國公府的兩位舅舅,一位在禮部,一位在工部,雖說都是拜二品,卻對軍中事不上手。

鎮國公府一時間竟是于孤立無援的尷尬境地。

時間不不慢地又過了兩個月,北疆的冰雪開始消融,終于有了父親的消息。

父親還活著,了些傷,被山里的獵戶救了下來。

父親回到軍營中時,將士們的吶喊聲,歡呼聲震耳發聵。

聲音一直傳到遼軍軍營,邊關將士,士氣銳不可當,讓遼軍心生懼意,閉其鋒芒,后撤十里。不戰而屈人之兵,鎮國公當如是!

蕭祁山得到消息,立刻下詔召回鎮國公父子,留了驃騎將軍繼續鎮守邊疆。

父親回來時,我出宮去迎,看見父親還需要哥哥攙扶著下馬,我死死攥著父親空了一只的袖管,嚨哽的生疼。

的抬頭,強忍著眼淚看著父親,父親倒是笑的自然。

「嘿,你爹我,左手使劍也一樣帥。」

母親忍不住捂痛哭,我本想安母親幾句,,話還沒說出來,差點哭出聲來,眼淚是怎麼也止不住。

「哎呀,夫人,你莫哭啊。」父親摟著母親,小聲安著。

我在外不能久待,回了宮,傲雪在殿等著復命。

「屬下無能,沒能護好國公爺。」傲雪單膝跪地,神愧疚。

「起來吧。」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在邊境追殺國公爺的人,恐怕不是遼人。國公爺讓屬下盯囑娘娘,萬事小心。」

「我知道了。」我揮手讓傲雪退下了。傲雪重新藏到了暗

我砸了蕭祁山送我的玉闕,翻出了我宮時穿的大紅宮裝剪碎,看著火吞滅了服碎片,心里的火卻越燒越旺。

父親傷好后便上奏致仕,直言自己如今殘廢,不能再帶兵。

并且呈上了淑妃的父親,文太傅和遼國皇太孫耶律崢的來往書信。

這個耶律崢是已逝大皇子的兒子,和他父親一樣驍勇善戰,有勇有謀,是老遼王定下的繼承人。

父親剛從邊關歸來,為了穩住軍心,蕭祁山沒有同意父親致仕,倒是文太傅一家因為父親呈上的通敵證據確鑿,都被下獄。

流水一樣的賞賜進了昭寧殿。

蕭祁山經常來我這,往日的榮寵似乎又回來了。

淑妃三天兩頭鬧著肚子疼,我看著像個跳梁小丑一樣在后宮蹦噠。

日子不不慢地過著,轉眼已是夏末,邊關戰事終于了結。

父親又一次上書致仕,這次陛下同意了,蕭祁山終于收回了他心心念念的虎符。

嘉和十一年,秋末冬初,蕭祁山染上了風寒,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剛冬便滴水冰,蕭祁山的也一日不如一日。

太醫院院首急的頭發都全白了,也拿不出個有用的方子。

況越來越嚴重,蕭祁山每天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從開始的睡七八個時辰,到后來,每天只能醒兩個時辰。現在更是直接昏迷不醒了。

幾個老醫見多識廣,商量了幾天,稟告了皇后,陛下極有可能是中毒了。

皇后一改往日溫吞作風,把皇帝昏迷的消息按了下來,只說陛下染風寒,臥病在床。

然后帶人搜遍了皇宮,在淑妃寢殿床邊小幾上擺著的高頸瓶里,找到了一包白末。

淑妃邊伺候的大宮不了酷刑招供,淑妃不滿皇上把文氏一族下獄已久,每日在寢宮咒罵皇上。

還在每日送去給陛下的湯里下毒。淑妃披頭散發,狀若癲狂。

「不是我,不是我,是貴妃,是貴妃,一定是穆堇年那個賤人干的,陷害我,我陛下,我怎麼會給陛下下藥,穆堇年,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

我看著癲狂的樣子,像一個小丑,對,確實是我給蕭祁山下毒了。

不過我不是下在蕭祁山上,他吃的東西都會有專門的人試毒,我下在自己上。

人淚,這種毒,對子不致命,只會讓人絕育,但是男子與中毒的子合歡后,會越來越虛弱。這種毒會侵蝕男子的生命力。

人淚,英雄冢。

淑妃被在永安宮里,等陛下醒來再做安排。蕭祁山的四個皇子個個生母低微,且年紀太小。

若不是和他同輩的王爺都被當年奪嫡之爭肅清了,大周恐怕又要陷

蕭祁山醒的時候,我就坐在塌邊替他批奏折。

他看我拿著他的朱漆筆,在奏折上寫寫畫畫。臉難看至極。

「穆堇年,你好手段。」十幾年沒聽過別人自己的名字,竟有些陌生。我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心里沒什麼波瀾,只有塵埃落定的淡然。

「不及陛下萬分之一,陛下還是好好休息,多留些力氣,等著淑妃生下孩子吧。」

又是一年年關將至,淑妃要生了。我站在永安宮大門口都能聽到中氣十足的咒罵聲。

「穆堇年,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永安宮的宮人們個個臉發白,瞧瞧,活得還沒宮明白。

「來人,淑妃難產,傳陛下口喻,為了五皇子的安全,把孩子剖出來。」

孩子很快被抱到乾正宮,剛出生的孩子皺皺,談不上可,我讓娘把孩子抱了下去。

大周歷,嘉和十一年冬,淑妃產子后意圖謀害皇上,嘉和帝下令誅文氏九族。淑妃之子記在皇貴妃名下,冊封為太子。

嘉和十二年,蕭祁山已經喝不下藥了,偶爾清醒時,會和我閑聊。聊年時,聊過往。

他說他其實是想好好待我的。是他想害父親命,與文家無關。說他的不是淑妃。

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平平淡淡的就像聊家常,時間總是能沖淡過往。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脆弱的,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可能會更坦誠。

以前不敢承認的事,在生死面前都是平淡的,可我如今已經不年了。

某日傍晚,蕭祁山神氣好了不,能自己坐起來了。

我攙扶著他出了寢宮,走上了通往勤政殿的漢白玉石階。

似火,給整個皇宮蒙上鮮亮的彩。

走了一半,他便走不了,索我們就坐在玉階上,看夕落下。

他靠在我的肩上,握著我的手。遠遠看著,我們就像尋常恩的夫妻。

握著我的手失去了力道,我坐著沒有。直到夕完全落下,再也看不見一點余

大周歷,嘉和十二年,國喪。

先皇后尊為慈寧太后,搬去了行宮居住。

我給皇后母家封了世襲一等侯,在行宮打點好一切,讓能安晚年。

年僅一歲的太子繼位,慈安太后垂簾聽政,改年號,靖安。

靖安十四年,我偶然在書房發現了一個暗格,打開后,發現里面藏了一張發黃的畫。

畫上一個著紅,持槍策馬的子在皚皚白雪中,雖然只是個背影,也難掩絕代風華。

「凌霜,把它燒了吧。」

我看著火舌吞沒了宣紙,只留下一團灰燼。踏著清晨的曙,走出了宮殿。

靖安十六年,這是我住在皇宮里的第二十八年。

逛膩了園子,看膩了花。

我今年有了個新好,找幾個長得俊俏的小太監給我剝葡萄,剝瓜子,剝桔子,剝一切帶皮帶殼的東西。

今天這個小太監格外有趣。

長得白白,面若桃花,眸如秋水,紅齒白。更好玩的是,我一看他看,他就臉紅。

我惡趣味的多看他兩眼,他張的把手里的葡萄抖在了地上。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他嚇得臉刷的一下白了。

對,我是太后,垂簾聽政十六年的那種。

「你什麼名字。」

「奴才小喜子。」他跪俯在地上,戰戰兢兢。

「從今天起你就盡忠了,以后就留在福壽宮伺候,行了,收拾好,就退下吧。」

他忙撿起葡萄,又拿袖子把地上的水漬干凈,慢慢退了出去。

午時過后,我的皇帝兒子來給我請安。母慈子孝了一陣,我想到了正事。

「皇帝今年也十六了,該娶個皇后了。不知道皇帝可有自己中意的人選?」

小皇帝被提到婚事,也沒有扭,直言聽從母后安排。

我很滿意這個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這孩子聽話又上進,最重要的是孝順。

所以我準備在他娶了妻之后就還政給他。

我腦子里過了幾遍的京城貴,提了兩個合適的人選。

一個是英

國公的嫡長孫,一個是左相嚴石海的嫡次

這兩個都是京城里拔尖的貴,細細說與小皇帝聽,小皇帝思考了一會兒,選了英國公的嫡長孫

我很滿意,召了欽天監的人合了八字,測了吉日,把日子定在十月十八。

按欽天監的說法,良辰吉日,天之之合,宜室宜家,最重要的是能保佑大周,國運昌盛,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日子定的有點趕,滿宮上下都開始忙碌起來。納財,問名,納征,迎親,一切張又有條不紊。

靖安十六年,十月十八,皇帝大婚。

小皇帝終于家了。

我在小皇帝祭祖后,把象征帝王權利的玉璽,還有虎符都還給了他。把皇后的冊印,冊寶,給了新的后宮之主。

前朝后宮原來都抓在我的手里,一下子清閑下來,倒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皇后宮第一年就有了孕,第二年便產下嫡長子。

有了嫡長子之后,大臣紛紛上書,陛下后宮空虛,理應大選,充盈后宮。

皇帝親政這兩年,也逐漸積累了些聲。就選秀的事,皇帝也來問過我的意見,我沒什麼意見。

戶部把整理好的名單送到皇后手里,皇后開始忙前忙后甄選秀名單,因著是皇帝的第一次大選,大周八品以上員未出嫁的兒都要參加選秀。

消息傳出,京城一時之間也熱鬧起來。不宗室命婦都遞了牌子請安,想從我這里探聽些消息。

我還在閨閣時,就不耐那些虛頭腦的應酬。做了太后,更是厭煩,我一律推了。

靖安十九年春,各州各縣篩選過一的秀們,陸陸續續進了京城。

三月二十六,大選正式開始。一的選拔,最后能參加殿選的不過一百二十八個人。

四人一組,著進殿,做最后的甄選。皇后早早地便到了朝宮。

我下了鑾駕,扶著凌霜的手,穿過長長的回廊。

殿門口站著的秀個個穿的單薄,為了現婀娜的姿,也為了自己或家族的青云之志。

我沒有轉頭看們,我能覺到他們那些火熱的目都在打量著我。又裝著一幅懂禮知禮的模樣。

這些世家貴,有不都是從小學盡了后宅手段。進了后宮,只怕一個比一個狠辣,們裝的知書達理的模樣真是沒意思極了。

進了朝殿,皇后行完禮,便上前來扶我。我扶著皇后的手坐在主位的左側,皇后坐在右側。

等皇帝來了之后,選秀就正式開始了。

皇帝選了兩淮鹽運使和江南巡的嫡長,忠勇侯的嫡次,其他零零散散的六七品員的兒。

我看著皇帝挑中的幾個妃子,不,笑的和藹。

尤其我看到其中一個很出的繡,讓我覺得十分眼,模樣與當年的淑妃像了五六分。

翻看著手里的名冊,通州州判的兒,秦語凝。

眼神微瞇,一厲芒一閃而過。

選了一半,皇帝說自己還有政事要理,便把后續安排給了皇后。

看著他走出大殿的背影,我只希他不要像他父皇一樣蠢。

趁著下一批秀還未進來,我沖著一個的角落,打了個手勢。又對著凌霜耳語了幾句,凌霜便退出了大殿。

「皇后,怎麼看剛剛陛下選的那幾個人?」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茶梗,輕抿了一口。

「姑母最是看的明白,侄哪里需要多言。」

我笑了,皇后是個聰慧的子,端莊大氣,我沒看錯

兩淮鹽運使的嫡長封了德妃。江南巡的嫡長封了惠妃。

忠勇侯的嫡次封了二品昭儀。

其他零零散散的六七品員的兒封了些不重要的貴姬,貴人,才人。

宮里開始熱鬧起來。

比較打眼的是那個秦語凝,父親不過是個七品的州判,倒是封了個五品的容華。

三月剛過,邊境傳回消息,遼人在邊境三十里外集結兵力,初步估計有二十萬人。

遼國的皇太孫耶律崢繼承了王位,為新遼王。

他上臺之后,一直想著怎麼攻打大周,這才剛開春就按捺不住要挑起戰爭。

我父親告老,哥哥繼承了鎮國公的爵位,此次是他掛帥去了邊疆。

我的眼皮從哥哥走后就一直跳個不停。

宮里很是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詭異。

是夜,我依稀聽到兵士調的腳步聲。

從睡夢中驚醒時,凌霜,已經從外面的耳房起

沒有點燈,借著廊外的燈著黑伺候我穿好服。

傲雪已經出去打探了一番回來。

「太后,外面的侍衛們說,宮里進了賊人,為了太后的安全,侍衛們會守在外面。不過———」

「說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我把玩著手上的一枚翡翠扳指,有些漫不經心。

「屬下瞧著,這陣仗,不是要防賊,倒像是———」

「倒像是要防著哀家,可真是哀家養的好兒子。」

我笑的涼薄又諷刺,真是什麼種子長什麼苗!

「其他地方呢?皇后那里有沒有什麼靜。」

「沒有,屬下出去看了一圈,只有我們這被圍了。」

「你去皇后那里,守在小殿下邊。務必保證小殿下的安全。」

第二日,侍衛也沒有撤走,福壽宮出不去也進不來,一切吃喝用的東西都靠外面送進來。

我沒出去,該來的總會來。皇帝來找我時,我正在躺椅上讓宮,盡忠在給我剝葡萄。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盡忠,盡忠倒是沒什麼表,只專注的剝葡萄。

屏退左右,我擺了擺手,讓盡忠下去,盡忠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

「朕近日聽聞一樁舊事,母后可想聽聽。」

「陛下,說說看。」

我躺在貴妃椅上沒有起,拿起手邊的竹簽了塊梨。

「朕最近聽聞,太后并非朕的生母,朕的生母是罪妃文氏,朕的生母不是先皇死的,是太后下的旨意」

我瞇了瞇眼,帶了些危險的弧度,復又笑開。

「陛下真是糊涂了,市井傳言哪能當真,不過是些挑撥離間之輩,企圖離間我們母子分罷了。」

「當年文氏暗害先帝,企圖謀反,禍及滿門,我當時在陛下面前苦求才保住了你。我若害你母妃,為何要讓你坐上皇位。」

我看著這個自小在邊長大的孩子,我知道他已經心中有想法了。

此時他羽翼已,翅膀了,想飛了,就是不知道他能翻出什麼浪花。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就像當年先帝在戰場捅我父親冷刀子。

皇帝派我兄長去守邊疆,運送的糧草里一半都是混著石子。

甚至在軍隊里安人手,只為了在混中取我兄長首級。

我被困在福壽宮里,暗衛們打探到的消息羅列整齊的擺在我的案桌上。

幾個高位份妃嬪的母家聯合在一起,皇后也在后宮里舉步維艱。

后宮的人想扳倒皇后,前朝的男人們想扳倒我。

孩子是人的肋。后宮的人們想害嫡長子,無所不用其極,使盡了下作的手段。

哪怕我派了傲雪在暗保護,這孩子也差點沒命。

清閑的日子總是過得快,我很快就出去了。

皇帝染上了時疫。高熱不退,渾起紅疹。

國不能一日無君,朝廷不能一日無主。

如今雖然沒有憂,但是還有外患。

勤政殿上收起的簾子又重新掛上。

「陛下一直待在宮里好好的,如何能染上時疫。」

我下令徹查時疫來源。這一查就查到了此次選秀宮的秦榮華,通州州判的兒。

接近小皇帝,悄悄把夾帶進宮,染著時疫的病人的手帕與皇帝接

太后震怒,下令徹查秦榮華。

原來這個通州州判,竟然是被先帝滅了九族的文家,文太傅的門人。

這個秦姑娘的份,竟然是文太傅的嫡親孫姓埋名進宮,為的就是報仇。

秦榮華被立刻死。。

至于陛下,我的好兒子。

我把他關在了福壽宮,一間小黑屋里,空間狹小,沒有一亮,一聲音,小黑屋里面只放了一桶水。

整整十天,無論他怎麼歇斯底里的嚎,都沒有人回應他。

第十一天,我才放他出來。

皇帝出來的時候,已經瘦的了形,滿死氣,眼神呆滯,安靜乖順得像一條狗。

「陛下苦了。」

我看著龍床上躺著的年,走近了兩步。

哪知,他嚇得一團,蜷在被子里,抖的厲害。

皇帝邊伺候的人都染上時疫不治亡。我把自己邊的盡忠派去服侍他。

皇帝病好了之后又開始上朝了,只是他變得寡言語起來,勤政殿上屬于我的簾子沒有被撤下去。

這次皇帝生病后留下了病,脾胃損,不能治,時常會纏綿病榻,只能每日用藥溫養。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年輕狂總是要栽些跟頭的,掌管了兩年朝堂就覺得自己可以翻云覆雨,權利真的會讓人迷失自我。

如果他忍個十年,或者撐到自己薨逝,或可有一番作為。

整頓好朝政,我開始清算起那些朝堂上藏著的牛鬼蛇神。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正在教懷里的小孩子認字。

小孩子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指著書呀呀的,一副想說話的樣子,逗得我直發笑。

皇帝邊的盡忠給我遞了個消息,一群大臣聚集在勤政殿要求見陛下。

不知道這些人是狗急跳墻還是另有圖謀。

我讓凌霜看著孩子。帶了兩百衛軍把勤政殿圍了起來。

我帶著傲雪,進了勤政殿。

「太后,我們要求見陛下。」剛一進去,就有人不長眼睛地湊上來。

「諸位大臣請回吧,陛下虛弱,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再議。」

「我等有要事,今日定要求見陛下。」

大殿上,不大臣們跪在地上,態度堅決。

我緩緩掃視著大殿,此時此刻敢跪著要挾的我的大都是新貴,領頭的幾個正是后宮幾個妃嬪的母家。

那些老牌世家老的狐貍,哪怕是那些混吃等死的紈绔們,現在各個都跟鵪鶉一樣著腦袋站在一邊盯著大殿的金磚,仿佛這勤政殿的磚是不可多得的字畫,沒穿服的看的是目不轉睛。

心下了然,自己這個太后垂簾聽政十幾年,那些老狐貍對自己這個太后的脾氣,不知道十分也了解個八分,都在自己的威下屈服了十來年,知道自己的手段。

「哀家說了,皇帝病了,在臥床休息。諸位大人明日再來吧。」

我的態度溫和,語氣溫,可就是有些人不長眼。

「莫不是太后了陛下。」

有人帶頭,這些朝臣們的言辭逐漸激烈起來。

「你這妖婦,霍朝綱,把持朝政,天道不公啊!」一個長得磕磣的史指著我的鼻子罵得臉紅脖子

傲雪上去一腳把他踹在地上。傲雪用的力氣極大,一腳下去那位史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滿朝皆靜,除了那位躺在地上不斷哀嚎,還滿口毒婦妖婦的史。

我鏘的一聲,拔出了傲雪的劍,一劍橫掃,這位還在咒罵著我的史就如同被抹了脖子的,一只手死死捂著流的脖子。

梗著脖子,瞳孔放大,那是人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呀,劉史,真是抱歉,哀家十多年不曾提劍了,竟是失了準頭,讓你多了些驚嚇,多了些罪,當真是對不住了。瞧瞧你們個個威風凜凜的樣子,哀家當真是老了,竟讓你們欺負到哀家頭上,當真是不知死活。」

這些人顯然沒想到我會在勤政殿上,親手誅殺大臣。

「來人,把這個劉史拖下去,吊在城門口,讓京城的百姓看看,這個遼人的細作,企圖分裂我大周的國土,離間我大周的君臣,是個什麼下場。此人罪不容誅。給哀家誅了他的九族!」

衛軍進來,把人拖了下去,幾個太監,立刻過來打掃大殿,不過須臾,大殿的金磚又干干凈凈,讓人難以想象那里剛死了一個人。

「還有誰對哀家不滿,來,站出來說與哀家聽聽。」

「太后,此舉是否過了些?」一位史站了出來。

「李大人是吧?不知李大人有何高見。」

這位史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我一個居后宮的婦人一眼便把他認出來了。

「太后,子不得干政,太后垂簾聽政,本就已經不妥了,還太后還政于陛下,我等本不于太后為難,只請太后還江山社稷一個海晏河清。」

史說的正義凜然。我卻覺得好笑,李史這個人耿直又固執,被人推出來當槍使。這些朝堂上的男人沒什麼本事,倒是一個比一個道貌岸然。

不過是眼見自己要重新掌權,害怕陛下許給他們的承諾化為泡影,一個個上躥下跳。扯上什麼子不得干政,什麼江山社稷,都是他們一己私的借口罷了。

眼看著被我震懾住的新貴們又開始蠢蠢

我笑的嘲諷至極。「李史,誰告訴你,哀家沒有還政于陛下?是陛下親口告訴你的?」

「哀家兩年前便還了傳國玉璽,虎符。國政,兵權現在皆在陛下手中。明日早朝你大可問問陛下!」

「你們這些人難不想要死哀家?如今陛下有恙,哀家垂簾聽政,殫竭慮,從旁輔佐,你們上躥下跳是要死哀家,死陛下嗎?」

「陛下如今不好,你們竟都在此行宮之事。門外的衛軍聽令,今天所有參與此事的大臣,統統給哀家抓起來,嚴加審問,哀家懷疑他們之中有遼國細作,企圖顛覆大周」

我懶得和這群小人墨跡,直接把他們全部關了起來。

「哀家知曉你的忠心,今日之事哀家不罰你,哀家倒要問問李史,大周的百姓如今可得起戰得起,食百姓俸祿,當做忠百姓之事,李史,哀家說的你可明白?」

說完我率先離開。李史呆愣許久,直到大臣都走完了,他才失魂落魄的離開大殿。

大周,在我的治理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靖安三十六年,皇帝臥床不起。十八歲的太子蕭遠洲監國。

靖安三十九年,皇帝駕崩。太子蕭遠洲即位。

次年六月,太皇太后薨逝,陛下哀痛不已,罷朝三月,用最高規格下葬。并為其加封,崇德

慈安圣恭懿昭和慎敬仁惠寧宣康裕順端莊誠憲皇太后,在位期間每每提到這個祖母都哀痛不能自抑。

番外 1

我是蕭祁山的皇后,可是他不喜歡我,我每日在后宮里吃齋念佛,無所事事。

他登基為帝,我做了皇后。這明明不是我能選擇的,可他連對嫡妻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宮里的第一個十年,我看著穆堇年風無限,說真的,我不羨慕

宮里的第二個十年,又來了個淑妃。

我知道,陛下,并不是一個長的人。

果然,他要對鎮國公府下手了。

我曾經以為人都是無能的,弱的,再怎麼剛強也要依附男人,可穆堇年不一樣。

手腕鐵,不像兒家,倒像是個男兒。

很快對進行了蕭祁山回擊,并且一擊斃命。

我為什麼會幫呢,大概是我想活的樣子,敢敢恨,堅毅果敢。

我現在住在行宮里,生活富足,母家顯赫,此生足矣。

番外 2

我是蕭遠洲,我自小在祖母邊長大,祖母是個很有能耐的人。

我自十歲起,祖母便會帶著我上朝堂。

我會和祖母說一些對朝堂不的見解,祖母會耐心的聽著,然后溫的給我糾正。

慢慢的,我錯的越來越,我知道祖母對我期極高,我也向著祖母期的方向努力。

我的母親很溫,也很我,會給我做很多糕點,各種補湯,從不假手于人。讓我好好聽祖母的話,不要辜負祖母的期

我的父親,我聽宮里的太監議論過,那是我祖母的養子,祖母對他不好。

并不是我想說父親的壞話,只是他很郁,我每次見他都很難,我還是喜歡和祖母在一起。

我十四歲開始就已經幫祖母理朝政了,十八歲監國時,祖母把權利都給了我。

說,去吧,洲兒,你會是大周最負盛名的帝王。

我做到了,大周在祖母治理下,風調雨順。在我手里,更是錦繡山河,開創盛世。

番外 3(蕭祁山)

母妃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告誡我一定要活下去。母妃說,京城就是個吃人的墳墓。待到年,封了王爺,求一個偏遠的封地,離京城遠遠的。

那一年,我六歲。

沒有了母妃,我甚至開始連飯都吃不飽,母妃只是個貴人,外祖家不過是個七品曲州通判,非詔不得京。

只有我活著,活到年,封了爵位,母親能太妃,我才能給母親重新供奉牌位,而不是依貴人例草草下葬,什麼也不剩。

宮里的人慣是會踩高捧低的,我在宮里熬啊熬啊,即使地位不如幾個皇子邊的太監,我也努力活著。

有一年冬天,陳妃所生的六皇兄搶走了我一個福袋,福袋上繡了個栩栩如生的紅小麒麟,六皇兄很是喜歡,便來搶奪。

那是我母妃留給我為數不多的,用了失傳的刺繡針法,復刻不了。

搶奪福袋時,我把六皇兄推倒了,四皇兄和六皇兄關系好,便了人一起上來打我。

我蜷在地上,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打我,我攥著福袋,扛著不坑聲。

沒人會來救我,我知道,他們寵,他們的母妃也寵,我已經不是一個只會幻想絕世英雄的小孩子了。

事實也像我想的那樣,沒有人來阻止他們,他們打累了,六皇兄上來,用腳踩著我的頭,把我的臉進雪地里,啐了一口。

「賤骨頭,給你臉,你不要,一個破福袋,誰稀罕,我們走!」

我心里憋著一口氣,這種人也配做龍子!

「喂,你沒事吧?」一個清亮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趴在地上沒有,我不想別人看見我在哭。

我還在維護我那一丁點可憐的自尊心。

孩見我沒搭理他,讓侍去找人,自己蹲下來拿了個小木了我幾下。

我轉過頭,惡狠狠的瞪,卻撞進一雙擁有璀璨星河的眼眸里。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直接把我從雪地里拎了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當立世間,我祖父說了,男兒流不流淚。」我愣愣地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把我訓了一通,慢慢走遠了。

從那次以后,我的日子好過了起來,父皇像是終于發現了我這個兒子一樣。

四皇兄,六皇兄被父皇罰了。

我也有了自己的份例和下人。

也可以和他們一起讀書,習字,參加宴會。這都是以前沒有過的。

雖然他們還是會找我的麻煩,但也不敢像以前一樣對我拳打腳踢了,我的日子已經過得比以前好太多了。

是天之驕,只要有熱鬧的場合總是有的影子。

一顰一笑,一舉一得像是太耀眼,總能吸引全

場的目

只要宴會上有,同座的人都在談論,只是他們大都說蠻任,不懂溫婉,矣,太過奢靡。

持槍策馬,不像個人,逞兇斗狠,不是子之道。

但是我知道,每一次出現,他們的眼睛就像長在上一樣,好幾次斟滿酒都不自知。

我回去之后,滿腦子都是馬踏飛雪的場面,鬼使神差的作下了一副畫。

我作完畫,才如夢初醒,看著畫上的人,持槍策馬一的背影,我舍不得燒毀,小心翼翼的藏好,我知道不是我能肖想的。

我藏起了畫,也藏起了我不能言說的心思。

那年皇家圍獵,我不小心聽到了,四皇兄想害,第二天狩獵時,我小心地跟著,只是我騎,很快被甩開了。

我急的不行,好像是往著東邊的猛區去了。

我聽到了一聲虎嘯,然后接二連三虎嘯聲不斷傳來,我拼命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

地躺在雪地上,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到旁邊的,看著呼出的白氣,才放下心來。

傷得很重,我不敢騎馬顛簸。

小心地背起,往營帳的方向走。

誰知道,剛遇猛虎,又遇群狼,我小心地護著,還好危機關頭,國公府的人找了過來。

國公府一怒,朝臣們都戰戰兢兢。

父皇給了我不賞賜,我有了自己的傅,可以自由出皇宮。

傷的很重,未來好幾年,我都沒在熱鬧的場合見過

但是我們終于有了集,會帶著我去不起眼的巷子里只為吃一串糖葫蘆,一碗芝麻湯圓,京城附近的山泉里烤現撈上來的魚。

會和我說起邊發生的小事,談起對工,彈琴的不耐,我們一起騎馬,箭,不必想起自己的份和糟心的過往。

那段時間,是我最放松,最開心,距離最近的時候了。

我十六歲那年父皇給我賜了婚,封了王,賜了府邸,一個六品的嫡,配我這個不寵的皇子剛好。

那一瞬間,我突然對皇權有了,父皇可以決定我的婚事,如果我做了皇帝,是不是也可以娶到我想娶的人。

我開始培養自己的心腹,我盯上了四皇兄,沖易怒,母家和京城步兵司有淵源。

我在等著京城起來,富貴險中求!

終于,機會來了!

我讓安在四皇兄邊的謀士,給四皇兄出主意,果然他上當了。

四皇兄在京城里大開殺戒,我已經收拾好東西躲了起來,可我不知道,竟然帶人擋在我的府門前。

我匆匆趕回來,提劍替我擋住了千軍萬馬。

鎮國公帶兵趕了回來,打著勤王護駕的名頭,替我撕開了包圍住皇宮的兵馬,護著我見到了父皇。

我如愿做了皇帝,我的皇兄們都死了,我迫不及待地迎了進宮。

除了皇后的位置,我給了無限尊容。

誰也不知道,父皇臨終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臨終言是,殺鎮國公!

十年很快就過去了,我開始在朝中站穩了腳跟。

大周的百姓人人都知道鎮國公府,這讓我不安。

尤其是在我每次想到,自己的皇位是怎麼來的,我就對鎮國公府更加忌憚。

文臣篡國還需費一番周折、武將只需要拿起手里的鋼刀,我小心翼翼地不敢讓懷孕。

我開始提拔朝上的員,召回了我的太傅,納了太傅的兒為妃。

我沒想過傷害,只要除掉鎮國公,我不會的的家人。

我還沒來得及手,就懷孕了。

我對鎮國公手了,也對我們的孩子手了。

那天流了好多,我慌了。問我,陛下,是你嗎?我沒想到都知道,還是喝下那碗藥。

想用那個孩子換鎮國公平安回來,我沒應

鎮國公雖然斷了一只手臂,但他活著回來了,還帶回了太傅通敵的證據。

我知道,那是國公府對我的不滿,我把太傅下了獄,卻沒置他。

我在找機會給他翻案。

我以為一切都恢復正常,我還是很寵

最后我也如愿拿回了虎符,收回了兵權。事都向著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我開始越睡越久,昏昏沉沉,我知道是我的出了問題,可醫什麼也查不出來。

一次昏迷中醒來,我看見拿著我的朱批筆批奏折,謀權篡位,我腦子里立馬有了結論。

我也終于知道了,老鎮國公說文武雙全不摻任何水分。把大周打理的井井有條。

置了文太傅一家,但是沒有傷害淑妃的孩子。

我昏迷的越來越久,偶爾清醒時,我在想,大抵是自卑吧,像是一團火焰一樣耀眼,而我就像是躲在淤泥里的

臭蟲。即使僥幸飛上云端站在邊,也害怕會從云端跌落。

我寫了傳位詔書,能讓名正言順的做太后,不至于被史詬病,算是我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也算給淑妃,文太傅一族留了個后。

我坐在玉階上,腦海里如走馬觀花,我這一生,因彩。

我看著的側,臉頰上似乎有一道淚痕,我想抬手,才發現自己沒了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殘,我看見云端,一個紅似火的小姑娘。

此生荒唐,來世定不誤卿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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