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第 4 節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守了三年寡,才發現夫君沒有死,而是以另一個人的份活著,我的小叔子凌肅。
他卻始終不肯承認,直到我改嫁那一天,他攔住花轎。
「宛如,跟我回家。」
1
凌家兄弟是一對雙生子,三年前,我嫁給凌澤,不出一個月,他便意外亡。
我守寡三年,日日對著亡夫靈牌哭泣,三年的淚水,怕是淹壞了我的腦子。我才沒發現,活下來的凌肅,分明就是我夫君凌澤所扮!
凌家兄弟兩人一人一武,我夫君凌澤是翰林院修撰,子溫潤,為人和氣,見了誰都是一張笑臉。
凌肅卻截然不同,他在南城兵馬司任職,武夫一個,一肅殺之氣,整日冷冰冰的,兩人氣質迥異,難怪我三年了都沒有發現其中的貓膩。
若不是那日凌肅傷,衫襤褸地回家,我無意間發現了他肋下的紅痣,還不知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我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
人有一模一樣的長相,卻難有一模一樣的痣,凌澤,你瞞得我好苦。
「嫂嫂嚇壞了,來人,扶下去休息。」
凌肅冷冷地看我一眼,手整理盔甲,掩住腰間暴的紅痣。
被婢翡翠攙著回到房里,我腦子還轉不過彎來。我不懂凌澤這是在做什麼,為何要故意瞞份,以凌肅的份活下去。
三年,他知不知道這三年我到底是怎麼過的?
「夫人是又想起大公子了?」
翡翠關上房門,四看了一眼,低嗓音。
「姑娘,要我說,你為他們守上三年也夠了,老爺日日來信我勸你改嫁。這人死如燈滅,你如今才剛滿二十歲,犯不著為他們凌家守著。」
我呆若木地坐著,仍舊沒有半點反應。
翡翠恨鐵不鋼地瞪了我一眼:
「你們不過了一個月,姑娘為何那麼死心眼。天下兩條的蛤蟆不好找,男人還不遍地都是?
「更何況,去歲老太太也沒了,偌大的凌府,主子就你和二公子兩個,外頭早就有閑話傳出來。到時候等二公子定了親,咱們的份就更加尷尬了,還是快改嫁吧!」
是啊,我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當年,陌上年如玉,笑意盈盈地朝我出手來。
「姑娘,若是不嫌棄,我背你下山可好?」
風清日暖,頭頂是燦爛的火燒云,從天邊一直燒到我心頭,過蔓上我的臉頰。
那麼短的一段路,我卻記了一輩子。
我心里又酸又,且悲且喜,我的年郎沒有死,他還活著,我要去問問他,為何這樣對我。
2
我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凌肅傷了,我去瞧瞧他。」
翡翠吃驚地看著我。
「天這樣晚了,你們兩個孤男寡——」
猛地一拍手。
「好啊,姑娘,你總算想通了,若是不想改嫁,其實二公子也是很好的對象。你放心,有我呢,我這就去把其他人打發了,絕不壞你們的好事。」
翡翠提著子沖了出去,行事向來如此,咋咋呼呼,除了想法有些跳,子倒是忠厚可。
當初為了避嫌,凌肅的院子和我的一東一西,在凌府的兩個角落里。我提著燈籠一路走去,路上竟一個仆從也沒撞見。
到凌肅的院子里,我在他房間外頭徘徊一陣,忽然有些猶豫。
若是我方才看錯了,豈不尷尬死?
以防萬一,還是要再看一眼,才好確認。
想到此,我又特意去準備了些東西,這才端著托盤,敲了敲門。
「進來。」
凌肅手持一卷書,裳半敞著,斜靠在榻上。
在看書!
嫌疑+10 分!
看見我,他吃驚地坐起,掩好裳,皺著眉頭看我。
「半夜三更,嫂嫂為何來了?」
我走到他邊,把托盤擱到矮幾上。
「白日里見你傷了,我來給你上點藥。」
凌肅眉頭皺得更了,俊朗的五繃著,站起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合適,嫂嫂出去吧。」
我委委屈屈地手握住他的袖。
「都說長嫂如母,二弟為何如此見外?」
凌肅不妨我會手拉他,我明明力道不大,他卻還是本能地前傾了一下。
一清幽的冷松香味撲面而來,冰冷、厚重,同我夫君上的墨香味全然不同。凌肅漆黑如玉的雙眸盯著我,薄抿,帶著怒氣。
「出去!」
殺氣凜然,我有點害怕,哆哆嗦嗦地逃走了,連托盤都忘記拿了。
3
同一個人,前后氣質真的能差別如此大嗎?
我開始懷疑自己。
見我這麼早回來,翡
翠又是恨鐵不鋼,上躥下跳給我出主意。
「翡翠,我怎麼才能看到凌肅腰上有沒有痣,看他洗澡嗎?」
翡翠倒吸一口冷氣,好漢似的捶了捶我的肩膀。
「姑娘,真有你的,給我,都給我!」
過了幾日,翡翠忽然滿臉興地沖進來。
「二公子傷好了,今日要沐浴,就在清輝院里頭。」
清輝院夾在我們兩院落之間,是老太太在世時的居所。院子里有一天然的地熱溫泉,便是為著這口溫泉,凌府的宅子也價值千金了。
據翡翠的安排,我事先躲到了泉水旁邊的灌木叢里。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凌肅終于來了。他好像剛從公廨回來,上還穿戴著盔甲,行走間銅片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我凝神屏息,一不。
凌肅了裳,泡進溫泉池子里。
我閉上眼睛不敢看,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卻發現他老是背對著我,也不正面轉過來。
我開始在心里祈禱:轉過來,轉過來,轉過來。
祈禱得太認真,不知不覺也跟著說出了聲。
「轉過來,轉過來。」
「什麼人?」
我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下一秒,我已經落到了水里,凌肅滿臉殺氣,手掐著我的脖子。
「咳咳——放開我——咳咳咳——」
4
「嫂嫂?」
凌肅錯愕地松開手。
「你為何在此?」
我支支吾吾半天,腦子一團糨糊,本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這池子在里頭挖出了階梯的造型,逐級向下,凌肅站在下頭,水位線剛好到他肋下兩寸。
只需再向下一寸,便可出那顆紅痣。
這麼好的機會,拼了。
我也不說話,低著頭,雙手抱住凌肅的腰,旱地拔蔥似的,猛地往上一拔。
凌肅紋不。
我又一拔。
凌肅終于有反應了,他單手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提起來,將我擱到最上面那級臺階上,視線跟我齊平。
「林宛如!」
「你瘋了?」
咬牙切齒的嗓音,我不為所,只死死盯著他肋間,水波震,快,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了。
該死的,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計上心來。
我出手,直接揪住了他的發髻,往上一提。
頭皮被拉扯,凌肅「嘶——」了一聲,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這下真把他惹惱了,他前一步,握住我的肩膀。
「林宛如,你究竟在做什麼?」
凌肅的上半完整地呈現在我眼前,水珠從他上滾落,我盯著他肋下三寸的位置,頭艱難滾,幾乎說不出話來。
5
我眉眼通紅,噙著淚珠,手去抹那顆紅痣,抹不掉。我加大力道,狠命了幾把,凌肅潔白的上泛起一片紅痕,那紅痣艷如朱砂,越發妖異顯眼。
「嫂嫂,你若是再舉止不端,休怪我不念舊。」
凌肅眉眼鋒利,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清冷。
我號啕大哭起來。
「凌澤,你混蛋!」
我一邊哭,一邊揮手重重打了他幾下,然后撲到他懷里,抱住他。
「凌澤,你這個大混蛋,你害得我好苦!」
懷中的驟然僵住,繃得如同石頭一般。
「嗚嗚嗚,凌澤,三年,三年了——」
三年相思,骨之痛,這個大混蛋,為何就能看著我日日悲泣卻無于衷。
我哭到打嗝,凌肅嘆口氣,作僵地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嫂嫂可是吃醉了酒,把我認作兄長了?」
「你——你說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他竟還不承認?
我口憋著一氣,不上來,嗓子眼堵得發疼。大喜大悲之下,又在溫泉池子里泡著,我眼前一黑,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暮四合,屋子里已經燃上了紅燭。
我躺在床上,盯著煙的床帳呆了片刻,猛地坐起。
「凌澤呢?」
翡翠同地看我一眼。
「姑娘,你又錯名字了,二公子出門了。」
6
凌肅再回來時,是被人扶回來的,臉微紅,滿酒氣,送他回來的是隔房的二堂叔。
「侄媳婦,肅哥兒升了!
「從五城兵馬司晉了京營,親軍十二衛,那可是皇帝跟前行走的紅人才能擔的!」
二叔母捂著笑。
「升了,親事也要考慮起來。肅哥兒,你說是不是?」
我抬頭去看凌肅的臉,他眼神迷離,愣了片刻,附和地點點頭,我心里頓時一。
凌肅被下人送回后院休息,二叔母拉著我說悄悄話。言語中試探,說我份尷尬,若有改嫁的想法,凌家絕不阻攔。
「多謝二叔母,如今還是婆母的孝期,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宛如真是孝順,明年孝期就滿了,若是有好的,現在也好相看起來。」
二叔母的意思太明顯,送他們離開后,我心神不安地去了凌肅房里。
「凌肅,開門。」
「嫂嫂,我已經歇下了。」
裝模作樣的樣子真是人惱火,我拍了幾下,用力抬腳踢門。
房門打開,凌肅袍散,俊朗的臉上滿是不耐煩。
「嫂嫂,半夜三更,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推了他一把,走進去轉把門關上。
「我做什麼,我倒是要問問,你究竟在做什麼,凌——澤!」
凌肅瞬間僵住,擰著眉,無奈地扯了扯角。
「嫂嫂,你近日為何三番五次將我錯認大哥?」
還不承認,我氣笑了,心頭涌起一無名火,我上前兩步,抬手打了凌肅一掌。
「啪!」
響亮的掌聲,凌肅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一道紅痕。
7
凌肅手捂著臉,模樣呆呆的。
他穿著月白的中,外袍松散地披著,沒有往日執劍披甲的銳氣,氣質清冷出塵,反倒同當年做翰林時候的樣子有幾分對得上。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凌肅向后退了兩步,踉蹌地跌坐在榻上。
我又抬手要打,凌肅手捉住我的手腕。
「嫂嫂,你——」
又嫂嫂!
我低頭狠狠咬了他一口,他的小臂結實有力,繃得的,差點把我牙給硌了,我更生氣了。
「你這個大混蛋!」
我發瘋的樣子嚇到了凌肅,他不明所以,瞪著我的眼神已經開始有怒氣。
「林宛如,再發瘋,我真的生氣了。」
「你生氣?你有什麼臉生氣?」
我眼眶立刻紅了,委屈地盯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落。
「婆母在世時說,你們兄弟兩個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區分你們的方式便是腰間那顆紅痣。
「你若是凌肅,凌澤腰間的紅痣為何出現在你上?」
凌肅傻眼,漆黑的瞳眸仿佛定住了一般,薄微張,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我哭得更厲害了。
「當年在相國寺,你是怎麼說的?你說若是誰有幸娶了我,必定待之如寶,絕不讓我掉一滴眼淚。你全忘了是不是?」
凌肅的表一下子變得很痛苦,他閉上眼睛,嗓音抖。
「我沒忘,一日都不曾忘。」
8
承認了,他終于承認了。
我抖著出手,他的眉眼。
「這三年,你就半分都不想我嗎?」
凌肅的瞬間繃,眸再也不復往日的清冷,我看見他結艱難地上下滾,手握了他的胳膊。
凌肅很快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我,然后驚慌失措地下了榻,轉跑了。
我跌在榻上,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得抬手捶床。
這算什麼,他究竟在顧慮什麼?
我回到房里,翻來覆去,幾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大早,二叔母就派人來下帖子,說是為賀凌肅升,今日在府里舉辦了賞花宴,讓我務必去參加。
二叔的府邸就在隔壁,三進的大宅子,里頭有一花園,中間引了活水蜿蜒而過,將園子隔兩半。
男分席而設,各占一邊,卻又能隔著溪水遙遙見。
今日來的有許多剛及笄的小姑娘,個個含帶怯,去看溪對岸的凌肅。
「宛如啊,這我是娘家侄溫雅珺,子活潑,你們一定能聊得來。」
二叔母拉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笑著同我介紹。
「見過嫂嫂。」
溫雅珺調皮地沖我眨了眨眼睛。
我淡淡地點點頭,二叔母又拉著我的手,把溫雅珺大大地夸了一通,然后派人去把凌肅過來。
「你不知道,他們幾個小時候都玩得好,凌肅、凌澤分明長得一模一樣,雅郡卻不知為何,總跟著凌肅玩。那時候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分不出他們兄弟兩個,就雅郡來認,一認一個準的。」
「嬸嬸,他們長得才不一樣呢,凌肅哥哥可比凌澤哥哥俊多了。」
話音剛落,凌肅剛好走到了溫雅珺后,溫雅珺轉過,手捂住通紅的臉,得跺腳。
「呀,肅哥哥,你怎麼聽人家說話啊。」
嗔薄怒,俏麗可。
我心頭一,抬眸去看凌肅的臉。
凌肅依舊板著臉,面無表,姿筆,仿佛向外嗖嗖散發著寒氣
。
他不搭話,氣氛逐漸開始尷尬。
二叔母說了幾句場面話,放凌肅走了,等他一走,連二叔母都放松地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肅哥兒的氣勢真是足啊。」
宴席結束后,二叔母單獨留下了我,開門見山,說想把溫雅珺許給凌肅。
「如今兄嫂都不在,肅哥兒的婚事自然得由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張羅起來,宛如,你覺得如何?」
我著掌心,想拒絕,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二叔母,我做不了他的主,這事,您還是去問問凌肅吧。」
9
二叔母不知出于什麼考慮,并沒有直接跟凌肅提這件事。
那日之后,凌肅開始刻意回避我,早出晚歸,我一連幾日都不上他的面。
我心中急躁不安,溫雅珺卻開始頻繁地在我們府里走。
今日送些點心,明日送幾盆花,有事沒事就拉著我閑聊,說一些兩個人小時候青梅竹馬的話。
「嫂嫂,小時候肅哥哥可笑啦,才不像現在這樣冷冰冰的。有一回我頑皮爬到樹上,掉下來正好砸中了他,他手臂折了,還說往后若是娶不到媳婦,要我嫁給他呢。
「嫂嫂,你嘗嘗這個,福滿樓的桂花糕,肅哥哥最吃的。
「我昨日送了一大包,他竟一個人都吃完了。」
我猛地抬起頭。
「昨日?昨日他并不在府中啊。」
溫雅珺自知失言,懊惱地手捂住。
「嫂嫂,肅哥哥近日在宣德門當值呢。他說你一個人在府中寂寞,便我多來陪你說說話。」
我心頭一,本能地有幾分不相信溫雅珺的話。
那是凌澤,是我的夫君凌澤,并不是的肅哥哥,怎麼可能會收下送的點心。
可若是凌澤心里真有我,那日為何又把我甩開,這幾日又為何對我避而不見?
我腦子里一團,等溫雅珺走后,直接換裳,備了馬車去宣德門。
馬車行到一半,我手掀開車簾,意外地發現溫雅珺的車就在前頭。
這并不是去家中的方向啊。
我心里涌現出一巨大的不安。
車子停在宣德門外,我看著溫雅珺提著擺跳下馬車,一臉欣喜地奔向宮門。
「肅哥哥——」
溫雅珺把懷里的包袱塞給凌肅。
「拿著吧,都是按昨日的要求準備的,這回可不許再挑剔了。」
凌肅點了點頭,表不像之前一般冷漠。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凌肅轉進了宮門,溫雅珺依舊站在外頭,久久地凝視他的背影。
10
我在院子里的涼亭里坐到半夜,我想問問凌肅,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逃避我,是不是已經接了溫雅珺?
他在宣德門當值的事,為何我不知道,溫雅珺竟會知道。
心中百轉千回,等到月落柳梢,凌肅的影出現在大門,我卻忽然膽怯了。
我害怕他的答案。
害怕我等了那麼久,又再一次失去他。
我站起,轉想走,卻不小心撞上了亭里的柱子。
「誰在那兒?」
凌肅朝涼亭走過來,路旁的宮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嫂嫂?更深重,嫂嫂早日歇息吧。」
凌肅的腳步停在涼亭前方,并未再靠近。
聽見這個稱呼,我心頭拱上一團火。
「凌肅——」
我開口喚他。
「你覺得溫雅珺如何?」
凌肅訝異地抬了下眉,不說話。
「二叔母說想將許你,你意下如何?」
我帕子,忐忑不安地等凌肅的反應。
凌肅朝我走過來了,鐵甲上流淌著銀的月,帶著一寒夜的涼氣。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俯看著我。
「嫂嫂覺得如何?」
11
凌肅長著一雙濃眉,眼睛細長深邃,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眉眼,可從他的眼神中,我卻再也找不到溫似水的誼。
我咬了下,試探道:
「你,你若是覺得好,我就去跟二叔母——」
凌肅的視線在我臉上一頓。
「嗯,一切但憑嫂嫂做主。」
我立刻渾僵,看著凌肅轉離去的背影,幾乎沒法挪腳步。
他答應了,他想娶溫雅珺。
我早該知道的,如果他心里還有我,又為何藏份三年,從不與我相認。
我跌坐在地,失聲痛哭,凌肅沒有回頭。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翡翠急得不行,派人送信回我娘家。
溫雅珺來看我。
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我燒得神志不清,
喊著凌澤的名字。
溫雅珺一臉羨慕。
「嫂嫂和凌澤哥哥真好,若是往后我和肅哥哥有你們的一半,我便知足了。」
說完立刻手捂住,心虛地左右看了看。
「我把嫂嫂當姐姐一般看待呢,嫂嫂可不能笑話我。」
我清醒過來,掙扎著坐起。
「他答應這樁婚事了?」
溫雅珺害地點點頭。
「嗯,我嬸嬸昨兒才告訴我的。」
神,笑得一臉幸福,我木然地看著,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很久以后,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恭喜啊。」
12
我病了兩日,翡翠滿臉激地告訴我,收到我娘家的信了,說我兄長數日后便能抵京,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揚州了。
揚州離金陵城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若是順風順水,船行三日便到了。
凌肅也收到了消息,特意命下人打掃出一間院子。
「子軒兄難得進京,這次可以留他多住幾日。」
他今日休沐,剛晨練完,臉上是亮晶晶的汗珠,自寶藍的發帶上滴落,更襯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我心中凄苦一片。
這幾日躺在床上,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想通了。
就當凌澤死了,死在三年前,從他假裝自己是凌肅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夫君了。
可看著他長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我心底還是涌現出最后一不甘。
「我兄長這一趟,是來接我回去的。」
我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凌肅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這幾年在凌府,多謝你的照應,這趟我回去,以后應當不會再見了。」
風吹起我的擺,我穿著一素白的月華,單薄纖瘦,這幾天大病初愈,臉上更是一都沒有,看起來應該很可憐吧,因為我看見了凌肅眼中的震。
「嫂嫂,你要走?」
「宛如嫂嫂要走,去哪里呀?肅哥哥,看你這滿的汗,吹了風當心著涼了。」
溫雅珺適時地出現,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抬起手中的帕子,踮起腳尖去給凌肅汗。
我不想看見這幅畫面,立刻轉過了頭。
「肅哥哥,你今兒還想吃桂花糕嗎,我人去買。」
我僵著,勉強扯出一點笑臉。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13
本朝風氣不像之前那般嚴苛,子守寡之后,若是沒有留下子,是支持改嫁的,只需向夫家要一份文書,便能帶回所有嫁妝。
翡翠快活得像一只麻雀,一迭聲地讓人收拾嫁妝,準備行李。
「這幾棵香紅也拔起來帶走,才不留給他們。」
「姑娘,這文書我都替你謄寫好了,等會你拿去給二爺簽個字就行。」
我點點頭,手接過那頁薄薄的紙張。
用過午膳,我在書房里找到了凌肅,我還記得剛嫁進凌家時,凌澤日日在書房待著,凌肅卻整日舞刀弄槍,從沒有看書的習慣。
這三年,凌肅卻時常來書房,這麼大的轉變,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算了,現在追究這些也毫無意義。
我子執拗,不是灑肆意之人,可事到如今,凌澤早已變心,我再留在凌府不過就是一個笑話。難道我往后日日看他和溫雅珺卿卿我我,子孫滿堂嗎?
我苦笑一聲,把手里的文書遞到凌肅面前。
凌肅一秒都沒有猶豫,提起湖筆,滿蘸濃墨。
他修長白皙的手筆端,面冷淡。
「也好,你才二十歲,這幾年是凌家耽誤你了。」
上說得輕松,可他手背上青筋鼓起,那筆在他手中懸了許久,都沒落下去。
直到那團墨滴落下來,在紙張上氤氳一大團,將好好的一紙文書全給毀了。
凌肅長舒一口氣,擱下筆。
「我重新給你寫一份。」
「嗯,在我兄長來那日于我就行。」
我不敢再看他的臉,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決心就此坍塌。
14
兄長來得比預計的更早,我還未來得及去碼頭,他已經帶著仆從進了凌府。
「小如,看我把誰帶來了。」
我走出房門,看見兄長旁邊那道宇軒昂的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是他,季浩然。
我同季浩然青梅竹馬,兩家大人好,他家宅子就在我們隔壁。季家是皇商,我及笄那年,季浩然接管了家業,整日忙忙碌碌,連我的婚宴都未參加,只給我送了一份極貴重的賀禮來。
我知道他也在金陵,卻不知在做什麼,忙這樣,三年來未曾見過一面。
「小宛如,包子臉都瘦沒了,果真好看不。」
季浩然走到我面前,忽然手了我的臉,勾著角,笑得一臉相。
我生氣地揮手拍他。
「不許我!」
現在又不是小時候,我都嫁人了,他這副樣子,實在不統。
我狠狠瞪他一眼,季浩然笑得更開心了。
「怎麼,在凌家連飯都吃不起碼?我一聲哥哥,等回了揚州,我日日人給你送燕窩漱口,保證把你這幾兩給補回來。」
我哥皺著眉頭,手了我的胳膊。
「浩然說得沒錯,瞧你瘦的,還是咱揚州的水土養人,明日就跟我回去。」
我哥說風就是雨的子,果真又立刻吩咐下去,許多行李還未拆開,便連夜運上了船。
院子里一團,我和季浩然站在旁邊看下人們忙忙碌碌地打包行李,兩個小廝抬出一只檀木箱子時,季浩然神變了一變。
他攔住小廝,打開那只雕刻繁復的檀木香,翻了片刻,臉沉了下來。
「小宛如,我送你的賀禮,你怎麼沒有用?」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都是些紅寶石綠瑪瑙的,我守寡之后又是熱孝,不適合這些東西。」
季浩然臉更黑了,冷哼一聲,站在旁邊不言語。
15
「好漂亮的紅寶頭面啊!」
溫雅珺不知什麼時候湊了上來,看著季浩然手里的檀木箱,兩眼放。
「嫂嫂,聽肅哥哥說你要回揚州了?
「怎麼這般倉促,這趟回去,不知下次要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過幾個月我同肅哥哥的婚禮,嫂嫂還來參加嗎?」
我臉一白。
「不來了吧,山高水遠的,你們婚期已經訂下了?」
溫雅珺捂著笑,眼睛一直盯著那個檀木箱子。
「嫂嫂該不會是舍不得送我們婚賀禮,這才急著跑回揚州吧?」
的暗示意味實在太過明顯,我不由得有些尷尬。
我張了張,剛想說話,肩膀上已經搭了一只手。
季浩然摟住我,眼含威脅,肩上的手用力收。
「林宛如,你敢把我送的東西轉贈給別人試試看!」
溫雅珺面上一紅,視線看向我肩頭。
「原來是季公子贈的,難怪嫂嫂看得這般張,嫂嫂同季公子的關系,可真是人羨慕呢。」
這句話說得不明不白,倒好像我同季浩然有什麼似的,我不悅地板起臉,季浩然卻笑了。
「嘖,你還有眼啊。」
季浩然摟著我的手更,我不悅地去推他,他哈哈大笑,在外人眼里,我們兩個倒像在打罵俏。
果然,溫雅珺曖昧地笑了,朝我后說道:
「肅哥哥,這下你可不用擔心嫂嫂了,嫂嫂急著回去,應當是早就做好打算了呢。」
我僵住,凌肅冷著臉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張文書。
「如此,便提前祝嫂嫂心想事了。」
16
凌家離碼頭不遠,第二日我想跟凌肅告別,下人卻說他一早便出門去公廨了。
我有點失落,又暗自松一口氣。
就這樣吧,三年的癡守,我自認對得起我們的,現在是人非,我也沒什麼好憾的。
帆船起航,我站在甲板上,看見兩旁悉的景逐漸后退,慢慢淡出我的視線,就此離開我的生活。
忽然,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馬兒一直跑到河岸的盡頭,才猛地揚蹄止步。
凌肅端坐馬上,一鎧甲森然,面無表地看著我。
他到底還是來了。
我們隔著濤濤的江面對視,白的水浪緩緩地從船邊開,一直涌到河岸,拍出幾朵碎浪。
我朝凌肅揮了揮手。
凌肅繃了,忽然低咳幾聲,竟咯出一大口來,然后他子一歪,從馬上跌落下去。
「凌肅!」
我尖一聲,著急地想撲上去,可卻只夠著前的護欄。
我急得團團轉,失聲大喊:「停船,回去,快開回去!」
可是船只不僅不轉頭,反而開得更快,我哭出聲來,雙手握著護欄。我看見有人上前扶起凌肅,人群圍上來,視線越來越遠,逐漸化作一個小黑點。
我哥在我頭上敲了一個板栗。
「哭啥啊,他那麼大個人丟不了,凌府的下人自然會照應他。倒是你,瘦這個鬼樣子,回去我還不知要怎麼跟娘代,你最好多吃一點。」
我紅著眼眶,心里揪一團,凌肅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麼就傷了。
17
接下來的幾日,我食不知味,反倒比之前更瘦了幾分。
我哥看著我唉聲嘆氣,季浩
然船娘變著法子做湖鮮,每日哄我吃飯。
「姑哎,你吃幾口飯怎麼都那麼難。再不吃,是不是要我親自喂你。」
他把勺子遞到我邊,我瞪他一眼,季浩然卻瞪得更兇,劍眉倒豎,眼含威脅,我只能低頭小小抿了一口魚湯。
季浩然立刻眉開眼笑。
「這才對嗎,我季大可是頭一回伺候人,便宜你了,來,張——」
我低頭喝湯,季浩然卻故意把手一偏,湯灑了出來,我生氣地打他。
「你又捉弄我!」
季浩然笑得開心,出一角尖尖的虎牙,拿帕子幫我。
著著,他神明顯開始不對勁。
季浩然的手指停在我下上,他垂眸看著我,睫濃,漆黑的眼眸中滿是我看不懂的緒。
我心跳本能地了一拍,慌地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自己來。」
季浩然收回手,不自在地撓撓頭,走到一旁開始擺弄那個紫檀木的匣子。
「等你回家以后,你母親看著你這一白的樣子就要傷心,肯定會念得你耳朵發。回家之前你好好打扮打扮,把我送你這些首飾都穿戴起來。
「我還給你做了三箱籠的裳,你怎麼不翡翠翻出來試試?」
他說得有道理,母親素來眼淚不值錢的,若是看見我這副樣子,勾起傷心事,不知要哭多久。我走到桌旁坐下,去翻那個匣子,季浩然立刻收回了手。
「你慢慢看,我,我去甲板上氣。」
背影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難道這匣子有什麼古怪?
我打開匣子,匣子分三層,前兩層都是些致的金銀珠寶,第三層卻是暗格,要把第二層拿起才能發現,設計得很巧妙。
我看著第三層的東西,倒吸了一口冷氣。
18
一沓數額巨大的銀票,大得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抖著出手,數了數,好家伙,季浩然這是瘋了啊,把半個家底送給我了?
銀票最底下,赫然躺著一封信。
我打開信封,出發黃的信紙,上頭只有短短一句話,字跡暈染,仿佛被淚痕沾。
「小宛如,青梅竹馬,是不是從來都抵不過天降?」
我怔住,忽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季浩然。
他卻仍舊一日三餐地準時來我房里報到,鎮定自若,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一下子有點吃不準該拿什麼態度對他,拒絕他吧,可他現在又沒有說什麼,那封信也是三年前留的,倒好像我有點自作多。
我只能從我兄長那兒試探。
「哥哥,季浩然如今是住在揚州嗎,他怎麼會恰好跟著你來的?」
我哥橫了我一眼。
「你心里就沒點數?」
我臉一下就紅了。
「你別說,我現在哪有那個心思。」
我哥嘆口氣。
「都三年了,你就那麼死心眼?宛如,聽哥的,該向前看了。」
向前看嗎?
可是凌澤如果心里半分都沒有我,他又怎麼會來送我。
19
我跟凌澤見了三面,就定了親事。
第一面,在四明山上,游人擁,我跟翡翠被沖散,還崴了腳。我狼狽地坐在一旁草地上,有浪子過來調笑。我漲紅了臉,不知所措間,抬眼看見了凌澤。
他穿著一襲月白的裳,站在桃樹下,花瓣落了滿。他也正抬頭看我,視線直直地同我相撞,眉眼間是一閃而過的驚艷。
我急得手指著他。
「我哥哥就在那里,你們不許過來。」
凌澤走了過來,那些浪子趁機散了,他笑著在我前蹲下來。
「妹妹?
「上來,我送你回家。」
他轉背對著我,脊背寬闊,出一截清秀的脖頸,我一下就漲紅了臉。
我趴在他背上,他上有一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像如今的四月天。
我心中酸一片,忽然有些恨下山的路太短。
回到家里,我心里片刻都沒有放下過他。翡翠拉我去相國寺,說那兒的簽文最是靈驗。
我懷著對人言的心思,去相國寺求姻緣。
在后殿,卻又偶然跟他相遇。
當時凌澤正跟邊的人說話,坐在石椅上,著長,模樣懶散,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他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林姑娘——」
說不上幾句話,翡翠急著來喚我走,說我母親在尋我。
凌澤急了,跟幾步,攔在我前。
「林姑娘,你別怪我孟浪,我是金陵凌家的,你若是尚未許親,我我父母來提親。」
提,提親?瘋了吧,我們才見過兩面啊。
我心頭狂跳,不知所措地地看了一眼凌澤,跟
著翡翠匆匆走了。
20
相國寺里發生了意外,一個小沙彌打翻香爐,供臺起火。
我跟著翡翠順著人流往殿外跑,可人流擁,房門又狹窄,眾人蜂擁在那,我們本出不去。
翡翠還被人踩了幾腳,推翻在地,我去拉翡翠,又急又怕。
六神無主間,我聽見了凌澤的聲音。
「林姑娘!」
洶涌的人群,他一人逆流而上,幾下就撥開人群,朝我跑了過來。
我永遠都記得火中,他白玉一般的容,漆黑的眉眼如墨,看著我如釋重負地笑。
「別怕,有我在。」
他護著我們跑出大殿,又轉頭奔回殿,背出了一個又一個人。
寶藍的錦袍燒得不樣子,出腰間一紅痣,他模樣狼狽,我急得紅了眼眶。
凌澤笑著我的頭。
「別怕,我一點都不疼。」
我過迷蒙的淚眼看他,他怎麼那麼笑啊,笑起來眉眼彎起,眼中滿是。
「林姑娘,我方才說的話算數,若是以后有幸娶了你,我必定待之如寶,絕不讓你掉一滴眼淚。」
「你混說什麼!」
我嗔怒地瞪他一眼,凌澤笑著撓了撓頭。
「林姑娘,我絕不是孟浪之人,可不知怎的,見了你總忍不住說這些混話。林姑娘,你可以讓家里人去打聽打聽,金陵長樂街的凌府,我沒什麼不良嗜好,不喝酒也不賭錢。你若是答應嫁我,我往后什麼都聽你的。」
越說越不像樣子,我臉漲得通紅,直到母親帶著我下山,都沒敢再看他一眼。
然后就是半月后的花朝節。
我們又在郊外偶遇,我紅著臉把腰間的香囊遞給他,里頭裝了我的生辰八字。
「你記得說話算話。」
鼓起勇氣說完,我捂著臉轉頭就跑。
凌澤沒有追上來,可是一個月后,凌家主母親自登了家門。
嫁給凌澤時,我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曾想這幸福卻如此短暫。
我坐在船艙里,看著窗外濤濤的江水發呆。
都說年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往后的余生都會是將就。
那些熱烈,歡喜,傾心而付,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21
回到揚州,母親寸步不離地陪了我幾日,抱著我哭。
直到半個月后,才不再掉眼淚,而是又歡喜地開始給我張羅四季裳。
仿佛為了彌補之前的三年,母親給我裁的新都是艷麗張揚的。紅的的黃豆綠,像把一整個春天都穿在了我上。
看著窗外的柳條,我才反應過來。
又是一年四月。
我重新去了一趟相國寺,跪坐在大殿里,忽然不知道該求什麼。
凌澤了凌肅,跟我形同陌路,我對「」二字看得淡了許多,就求佛祖保佑家中長輩安康吧。
跪下磕頭,再直起來,看見旁跪了另一個人。
季浩然雙手合十,一臉虔誠。
「有姓林名宛如,揚州人氏,求佛祖保佑頭腦發昏,答應嫁與我為妻。」
我哭笑不得,手捶他胳膊。
「季浩然,你在發什麼神經。」
季浩然嬉皮笑臉,握住我的手腕。
「小宛如,聽說這里的神佛最靈驗,你求了什麼?」
「我不告訴你。」
我站起,季浩然跟上來,同我夸張地說相國寺的素齋有多好吃。
「有個掃地的老和尚,他做的春筍那真是一絕,筍都是我自己挖的,我使了一百兩銀子他才肯再做一頓飯。小宛如,便宜你了,你怎麼這麼有口福啊。」
季浩然袍上沾著泥濘,神采飛揚,帶我去看那一筐子春筍,我跟著笑,春風拂過我的發,季浩然忽然停下來,手把我的碎發別到耳后。
「林宛如,你笑起來真好看。」
季浩然眼眸漆黑,神認真到近乎虔誠,微風裹著翠竹草木的淡淡香氣,他的臉慢慢向我湊過來。
我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這個筍看著果真不錯。」
季浩然嘆口氣,提著筍跟上來。
「哪里只不錯,吃起來鮮掉眉好嗎?」
22
我們兩個并肩往后院的方向走,走了兩步,我頓住了腳步。
不遠,凌肅穿著一蟒袍,手握長刀,神復雜地看著我們。黑的蟒袍威嚴又貴氣,更襯得他氣質清冷出塵,高不可攀。
季浩然上去打招呼。
「喲,凌統領又升了,錦衛指揮僉事,天子近臣,了不得啊!」
凌肅沒有看他,只淡淡地跟我點頭。
「嫂嫂別來無恙。」
我點點頭,行了個禮。
「凌公子一切安好,我如今回了揚州,同凌家已經毫無瓜葛,不用再我嫂嫂。」
我沒有再看他,直脊背,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兩個人肩而過。
我閉上眼睛,掉下淚來,卻不敢手去拭。
季浩然手攬住我的肩膀。
「小宛如,走,哥哥親自摘的筍,尋常人可吃不到。」
四月的春筍味道果真極,我吃了滿滿一大碗飯,季浩然甚是滿意。
「算你識相。」
許是吃得太多了,我有些積食,夜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熬到后半夜,也只勉強合上眼睛。
迷迷糊糊間,我覺有人進了房間。
我猛地僵住,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腳步很輕,走到我床邊,一悉的冷松香味,今日我在相國寺才聞到過。
心頭的懼怕一下子散去,我松懈下來,卻又滿腹不解,凌澤,他來做什麼?
凌澤單膝跪在我床前,視線在我臉上停留許久。
然后我覺到有溫熱的氣息慢慢湊近,我睜開了眼睛。
「凌統領如今改行當采花賊了?」
凌澤狼狽地后退一步,神尷尬。
「我——」
他穿著一輕便的夜行,白皙的俊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索轉就跑。
23
我舉起手邊的玉枕,用力朝凌澤砸去。
「凌澤,你這假模假樣的偽君子,你滾!」
凌澤腳步一僵,我又拿其他東西丟他,眼淚不爭氣地滾落。
「說好兩不相干,你又憑什麼還來招惹我。你當我是什麼,說丟便丟,如果我已經嫁了夫婿,你難道還要這樣夜探閨房?」
凌澤臉更難看了。
「你要嫁給季浩然?」
我心頭梗了一口氣,惱怒地瞪著他。
「是,婚期定在下個月,可要給你發個喜帖?」
凌澤僵在原地,上的氣神似乎一下就被干了,臉灰敗,抖。
「恭喜你。」
我冷哼一聲。
「多謝,你跟溫雅珺婚之日,我也送你一份賀禮。」
凌澤慘笑一聲。
「我何時要同婚了?」
他也不多做解釋,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翻窗的時候甚至跌了一跤。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奇怪地反而釋然了一些。
起碼我知道,這段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不管凌澤的苦衷是什麼,他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天平兩端,我是被拋棄的那一邊。
現在知道不是我一個人痛,我心里反而有點痛快。
放下心結,我的狀態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吃得多了,臉頰有了,氣也紅潤不。
季浩然奇怪地看著我。
「小宛如,你用的是什麼胭脂?」
我臉上今日并未抹胭脂,只在上薄薄點了一些。
「輕若云霞,艷若桃李,這胭脂你是哪買的?」
季家經營胭脂水,季浩然接管家業,對這些很上心。
我促狹心起,把臉湊過去。
「那你再仔細看看,這是用的你季家胭脂,你猜猜是哪一款。」
季浩然手在我臉上輕輕拭一下,對著手指看了看,眉頭皺。
「奇怪。」
他不甘心地又了一下,加大力道。
我得笑出聲來,季浩然愣愣地盯著我,眸轉暗。
「憑看是看不出來的,若是我嘗一嘗,就能分辨了。」
往日清朗的嗓音喑啞的不像話,季浩然故意低頭湊近。
我心跳如擂鼓,卻沒有手推開他。
24
季浩然握住我的手,臉上滿是狂喜和不可置信。
「宛如,你,你答應了?」
我漲紅了臉,搖搖頭。
「季浩然,我實話同你說,我心里并未完全放下凌澤,這對你不公平。」
季浩然角咧到耳朵,笑得像個傻子。
「我不管,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可我沒想那麼快親。」
季浩然點頭如搗蒜。
「聽你的,都聽你的,只要你肯給我名分,多久我都等。」
季浩然從來都是肆意張揚的人,喜歡一個人的心思,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一天幾十趟地往我家送禮,前一撥下人還沒有走,后一撥又來了。
我爹娘看著堆了滿屋子的禮盒咂舌。
「浩然瘋了啊,季家金山銀山也架不住他這樣花吧,生兒子真是賠本。」
他不僅給我爹娘送禮,還屋及烏到我所有親眷,隔壁大伯二伯家眷的胭脂水,季家全給包了。
于是我屋子里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
堂姐堂妹,嬸嬸伯母,個個都說季浩然的好話。
三堂妹吃著致的點心,喝著季浩然送的雨前龍井。
「宛如姐,你快嫁給他吧,你再不嫁,我都想嫁了。」
「嬸嬸,你快管管燕兒,說這樣不害臊的話。」
「哈哈哈,別說燕兒,若不是我生了這一堆孩子,連我也想嫁!」
屋頂幾乎都要被哄笑聲給掀翻,我跟著大笑,往日那樣清清冷冷,獨自垂淚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
每天都是歡聲笑語圍繞著我,我幾乎都沒有時間再去想凌澤。
季浩然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這幾年的凌澤,沉默,冰冷,季浩然卻是熱烈溫暖的。
他說我嫁人的那三年,他跟著商隊去了海外,他給我講異域的各種趣事,給我講大海上的驚險和未知。
他有說不完的有趣故事,眉眼永遠是帶笑的。
我開始有點喜歡這樣的日子。
「宛如,等以后我們親了,有機會我帶你出海。這趟航線已經得了,風險很小。」
季浩然又獻寶似的給我送了一大箱珍珠。
「好。」
我點點頭,答應下來。
季浩然眼睛一亮。
「什麼好?出海好,還是——」
「親。」
我直直地盯著季浩然,沒有回避他的視線。
25
九月初八,良辰吉日,也是我婚的日子。
出門時候,早上好好的大晴天,卻忽然下起雨來。花轎吹鑼打鼓的行到半路,被人攔住了去路。
眾人看著路中間的一人一騎,敢怒不敢言。
最近揚州出了一樁極大的貪污賦稅案子,錦衛在揚州查案,便是由凌澤負責。錦衛權勢極大,連揚州知府在凌澤面前,都是夾著尾做人。
「凌統領,可是要順路來喝杯喜酒的?」
季浩然一紅袍,騎在棗紅馬上,同凌澤對峙,凌澤卻不看他,跳下馬,朝花轎走過來。
凌澤手掀開轎簾,一雨氣裹著寒意涌。
我摘下紅蓋頭。
「宛如,如果我承認我是凌澤,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凌澤雙目通紅,死死地盯著我。
我搖搖頭。
「你來晚了。」
我抬眸跟凌澤對視,視線嚴肅又認真,我知道他能讀懂我眼神中的堅定。
果然,凌澤怔了片刻,眼中滾下一大滴眼淚。
他苦笑一聲,手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我。
「是來晚了,那便祝你新婚快樂。」
他手放下轎簾。
「宛如,你穿嫁的樣子,很好看。」
凌澤騎著馬,快速地消失在雨幕中,地上只余一攤鮮紅的跡,被雨水一沖,很快就散了。
26
三日后回門,娘拉著我去外頭逛鋪子,說要買些小孩子的東西。
我笑急瘋了,這才嫁人幾天,哪里來的孩子。
「我要瘋也是樂瘋了,哎呀,從來沒想到我的宛如還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
「你剛回來那天,一白,臉比那裳還白,瘦得跟鬼一樣,娘看著真是挖心掏肺一般地痛。」
「娘,都過去了還提那個做什麼,好好好,今日你想買什麼我都陪你。」
我們在鋪子里挑揀虎頭鞋,那掌柜的大嬸看著卻格外眼。
「你是,你是林婉如林姑娘?哎呀,我都險些認不出來,林姑娘可比之前更漂亮了。」
態度熱,我立刻想了起來,原是凌澤的娘鄭媽媽,凌家放了兒子的契,本來在府里榮養的,后來聽說跟兒子回了揚州。
鄭媽媽絮絮叨叨一陣,又說起凌澤和凌肅。
「哎呀,雙生子也有他們兩個那麼像的,真是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便只有凌肅上那顆紅痣了。」
我握著虎頭鞋的手一頓。
「鄭媽媽,你記錯了,凌澤上才有紅痣。」
鄭媽媽撓撓頭。
「不可能啊,有紅痣的是弟弟,沒紅痣的是哥哥,我怎麼會記錯呢?」
「是記錯了,鄭媽媽年歲大了,有痣的是我兄長,我上沒有痣。」
凌澤從外頭走進來,打斷了鄭媽媽的話。
鄭媽媽一臉驚喜,過去拉住凌澤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
我同凌澤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買好東西,我走出門外,看見凌澤仰頭站在一棵樹下。
秋風蕭瑟,青石板上落了一地的金黃。
凌澤的臉依舊是蒼白的,他靜靜站在樹下,孤寂的背影和干枯的樹木融為一。
我忍不住寬一句。
「凌澤,向前看吧,晚秋凄涼,春日卻
也不遠了。」
凌澤愣了片刻,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嗯,好。」
回到家中,我從庫房里翻出婚那日凌澤送我的木匣子。
呆呆坐了片刻,我吩咐翡翠。
「把匣子收好。」
翡翠:「姑娘不看看?」
我搖頭。
「都過去了,不必看。」
也許里頭藏著凌澤的苦衷,可我已經沒興趣知道了。
季浩然在外大聲喚我。
「娘子,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了親以后,這人一天喊我八百遍娘子,不夠似的。
我笑著提起擺跑出去,一頭奔進中。
全書完
(番外)
我是凌肅,不是凌澤。
從來都是凌肅。
遇見林宛如的凌肅,上林宛如的凌肅,可同親的卻不是我。
我跟見了兩面,第三面,給我兄長遞了一個香囊。
而彼時我已經遠在京畿。
我在軍營里給我娘寫了一大堆的信,央幫我提親。我一日一日地煎熬,心急如焚地趕回家中,只趕上給我父母敬茶。
梳著婦人發髻,怯怯,喚我小叔子。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我抖著手接過的紅封,心底一寸一寸崩塌,幾乎無法克制臉上的表。
兄長拉著我到書房,我重重打了他一拳。
他卻哭得比我還慘。
他跪下求我,說對林宛如一見傾心,如今木已舟,求我原諒他。
「阿肅,我們前后腳出生,可因著一聲哥哥的份,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讓著你。你摔破東西我給你頂包,你挨打我幫你扛,你貪兵,我攢著每個月的月銀都給你花。
「我這輩子從沒有求過你什麼,唯有這一件,阿肅,我求你,求你把宛如讓給我。」
我雙眼紅。
「可是人啊,有自己的,我怎麼讓?凌澤,我怎麼能讓!」
我轉過,想要告訴宛如真相,兄長膝行幾步,撲過來抱住我的。
「阿肅,我們已經婚了,我們房了,腹中說不定都有了我的骨,你把真相告訴,該如何面對這一切,你想死嗎?」
我像挨了一拳似的,渾僵,說不出話來。
林宛如聽見我們的吵鬧,急得在書房外敲門。
「夫君,這是怎麼了?」
我打開房門,下間的一腥甜。
「嫂嫂,我同哥哥鬧了點別扭,沒什麼大事。」
從此以后,一聲又一聲嫂嫂,給我自己聽,提醒我兩人不可逾越的份。
直到說要回揚州。
我知道誤解了溫雅珺同我的關系,我跟溫雅珺的兄長是同僚,時常給兄長送東西,卻跟宛如說是送我的。
我不想解釋,走了也好,何苦和我待在這冷的地獄中,兩個人如行尸走一般。
我看著乘船離開,我想說聲祝你幸福。
可眼淚為何洶涌而下,心臟絞,我吐出一大口,自馬上跌落。
喜歡一個人是放肆,而是克制。
我請了揚州的差事,看著林宛如日漸恢復神采,看著臉上逐漸有了笑意。
我應該為開心的。
一朵花,一片云,不必擁有,我的那朵花,有人心澆灌呵護,我由衷地為高興。
直到那日捉拿案犯,我了不輕的傷。
恰逢林宛如大婚,手上的鮮和滿地的炮仗一樣鮮紅。我的意志力仿佛也隨著的虛弱而消散。
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
我攔下花轎。
林宛如搖搖頭,眼神清亮堅定。
「你來晚了。」
是啊,我來得總是這樣晚。
我笑笑,松開了手。
「你穿嫁的樣子真好看。」
真好看啊,上一次我無緣得見,這一次,能看一眼,也算不枉此生了。
后來再相遇,林宛如氣看著更好了。
說春日不遠了。
可不知道,四明山一見誤終。
我的四月天,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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