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第 8 節 畫今朝

我是京城第一人,但我英年早婚。

得傾國傾城,但我夫君是個瞎子。

1

「我被下藥了。」

我的夫君薛安,平日里走路都要我攙扶的瞎子,如今卻一把將我在塌上,整個的重量盡數了下來,語氣極為平靜地宣布。

「什麼......什麼藥?」我雙目圓睜,下意識過層層紗幔看向桌子上那碗婆婆派人送來的參湯,聲道。

他挑眉不語,那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我,深暗濃稠。

我的心猛地一,他......他不是看不見嗎......

怎麼這個眼神像是要將人吃了......

「什麼藥......」良久,他微闔著眼,玩味地品著這字眼,忽然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我反應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長了張,正要說什麼,一只手忽地下移來到我腰前,慢條斯理地扯掉了我的腰帶。

我險些尖出聲,倏地繃,大腦嗡嗡作響。

恍惚間,我聽見薛安低低的,沙啞的嗓音著我的耳畔鉆

婚一年,你我卻遲遲沒有圓房,母親自你嫁過來那日就明里暗里地暗示要抱孫子,你說,這是什麼藥?嗯?」

許是藥侵襲得過于猛烈,他的膛滾燙得像是燒紅的烙鐵,連同沉穩卻強勁有力的心跳,隔著薄薄布料傳了過來。

咬著,不自覺別過臉,心底似乎有什麼在慢慢松懈瓦解。

我們婚那麼久,幾乎從未這麼親過。

2

這一年來我們相敬如賓,不似之前那般針鋒相對,也不像平常夫妻那般耳鬢廝磨。雖是夫妻,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我至今記得,新婚夜那晚我枯坐在婚房里,直到紅燭燃盡,也沒等到他來揭蓋頭。

等來的,是第二日他派人來告知我,他有急公務要理,這幾日都會睡在書房,我莫要再等。

那一刻說不失是不可能的。

什麼急公務,鬼才信,肯定是在躲我。

不過我心里也明白,這場婚事本就是一場錯——

他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新婚夜后又過了幾日,直到歸寧那日,我才見到了薛安。

他陪著我回門,平日里矜貴傲慢的人,分明此時眼睛看不見,一整日下來卻做足了禮數。

這般殘志堅的品質,得我爹娘喜極而泣,直言讓我給他一年生倆。

我尷尬地紅著臉垂首,手腳都不知往哪擺,卻又忍不住抬頭想看他反應。

他也是一怔,旋即輕笑道,「小婿自當盡力。」

好家伙,我臉更紅了。

可是后來,整整一年,他寧愿一個人孤零零睡書房,也不愿與我同房而臥。

為賢妻的我表示很淡定。

啊呸!淡定個鬼啊!

什麼公務要理整整一年???啊??

他娘的是學大禹去治水了嗎?

學什麼不好學人家三過家門而不???

我謝今昭可是京城第一人啊!

月眉星眼,面似芙蓉,腰若扶柳,如雪,渾上下都是寶。

妥妥的京城九億男的夢啊!

等心平復下來,又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反正我倆互不看對眼,被綁在一起純屬迫不得已,這樣也好。

可心底那子莫名的酸為何會那麼濃郁呢......

「謝今昭!」沙啞了的嗓音強勢地鉆了我的耳中,屬于薛安的手指倏地住了我的下,緩緩、冷冷地道,「這個時候,你還在想著誰?」

我恍然回過神,被迫與他對視。

昏暗的視線下,那張淡漠的臉暈染出的怒氣,忽然氣勢一沉,從牙出幾個字,「林子瑄?」

時隔一年再聽到這個名字,我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

我抬眼凝他,看到他盛滿怒氣的臉,里忽然也竄出一怒火來。

分明是他這一年來冷落我,是他薛安心里一直放不下某個人,還倒打一耙,來質疑我為何對林子瑄念念不忘?

就他娘的無恥!

他俯一點點地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上清雅的暗香氣味強勢地將我的鼻息侵占,我幾乎能清楚地聽到他急促灼熱的呼吸。

「不關他的事,你放開我!」我有些不自在,朝著他怒吼。

「還喜歡林子瑄?」他沉暗的視線牢牢鎖住我,我幾乎要忘了他眼睛看不見。

「我沒有!」

他明顯不信,眉眼間不地浮上戾,盯著我,扯了扯,嗓音醞釀著暗涌。

「縱使林子瑄已經了婚,他夫人也有了五個月的孕,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瞳孔微,心

里百味陳雜。

我只知道林子瑄在我嫁人后不久也了婚,夫人姓寧,是個極為麗溫婉的子,其余我就不知道了。

等等,薛安又是如何知道他夫人懷有孕?

莫非他一直暗中留意林子瑄的消息?

腦海中約閃過什麼念頭,來不及細想,灼熱的氣息悄然而至,伴隨著薛安分外危險薄涼的嗓音——

「既然母親希我們給生個孫子,是時候該讓得償所愿了。」

我渾發抖,不想在這種兩人都是極為不理智的狀態下做這種事,大聲喊他的名字,「薛安!」

他頓了頓,還是呼吸滾燙地吻了下來。

「這個時候你娘的名字也沒用!」

3

安的眼睛是因為我瞎的。

被我砸瞎的。

這場慘劇,呸,事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兩年前林子瑄從戰場凱旋,所有人前去城門口迎接。

上京城里,云英未嫁、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得到消息,個個心神漾,前去一睹將軍風采。

當時還未嫁給薛安,仍是單貴族的我自然也去了。

我坐在閣樓里喝著清酒,目向人頭攢的街道,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眾星捧月般的男子。

遠遠去,林子安一盔甲,坐于高頭駿馬上,凜然如戰神。

這個后來被薛安恨得牙的人,是個傳奇人

他出顯貴,本是風霽月的丞相獨子,不料父親被查出貪污賄,一朝淪為了罪臣之子,還差點被騙淪為小倌任人欺辱。

之后他投軍營,憑借自己努力和謀略,才一步步從微不足道的小兵了如今位高權重、深得皇上信賴的大將軍。

我看了他一會兒,仰頭將手中清酒一飲而盡,而后不由輕嘖一聲,「世上怎樣子才能配得上林將軍。」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冷沉低啞的悉聲音。

「誰都可以,你不行。」

我一個轉頭,便看見了向來和我不對付的薛安,心里的怒火登時便熊熊燃燒起來。

我只不過是慨幾句,他就迫不及待來挖苦我,真真是惡劣至極。

我沒忍住騰地一下站起來,攥拳頭,咬牙恨道,「薛安!你是不是有病!」

他被我吼得一怔。

「我是當朝太傅之,又是京城第一人,怎麼配不上他了?」

安驟然沉下臉,視線牢牢鎖住我,默了默,啞聲道,「你喜歡他?」

我啞然,不明白他怎麼會想到這層面上來,索冷哼道,「是啊,我喜歡他,我對他一見鐘,行了吧!他長得好看,又是前途無量的大將軍,我喜歡他有什麼可奇怪的?」

安雙抿,沉沉地注視著我,眼底淌過晦暗。

許久,薄,「他不會喜歡你。」

空氣凝滯了一瞬。

「呵,薛安,你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我笑了笑,冷艷傲慢地睨他,「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麼知道他不會喜歡我?」

安眸微沉,開口,卻忽然瞳孔一,像是看到了什麼,眸底掠過一復雜,抬手一指,「才是林子瑄心之人。」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看見了一名羸弱,臉蒼白的子。

別人都在往林子瑄的方向擁,只有直了腰板,逆著人流慢慢地往后走,影顯得又落寞又悠長。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林子瑄似乎一直盯著那名子的背影。

「夠了!」

我收回視線,只當是薛安信口胡謅,畢竟他一向很討厭我,如今也不過是想方設法打擊我罷了。

我定定地著薛安,呼吸急促,膛微微起伏,酒勁和某些織在一塊齊齊涌了上來,

「我知道你從小看不起我,嫌棄我不思進取,是草包是爛泥扶不上墻,對不對?」

「謝今昭——」

「不要我的名字!」

咬住,試圖借此來制某些緒,深呼吸幾口氣,冷冷看著他道,「我自然比不過你心中那人蕙質蘭心、才華橫溢,但你別忘了,如今的份是什麼。從進宮那日起,你們之間,絕無可能。」

「對了。」忽然想起什麼,我挑了挑眉,角扯出抹玩味的笑,「你是皇后的侄子,喚皇后為姑姑。如今為貴妃,自當要尊稱皇后一聲姐姐,這樣說來,你下次見豈不是也要喚為姑姑?」

說著,我腦海中便想象了一下那樣詭異的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安:「......」

他俊眉蹙了又蹙,臉變了又變,「謝今昭,我——」

「說了不要我名字!」

安被我噎住,雙抿,像是有些急切,而后,喑啞話語從他薄中低低溢出,「阿昭。」

我怔住,大腦嗡嗡作響,耳邊仿佛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喚我的名。

要知道,子的名,是父母或丈夫才能喚的。

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對上我訝異的目,怔了怔,張了張想說些什麼。

這時側忽然冒出個小廝,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我約聽見「皇后」「生病」的字樣。

他眸微沉,眉眼掠過一擔憂,看我一眼,旋即和小廝一同急匆匆離開。

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

是夜,林子瑄的慶功宴會上,皇上在金鑾殿大宴群臣為他接風,全國正五品以上的員皆必須攜家眷前往。

我爹是當朝太傅,一品大員,又是皇親國戚,我作為太傅之,自然也得在場。

至于為何說是皇親國戚,是因為我還有個妹妹,謝明玥,混得很好,十七歲進宮便榮冠六宮,晉為貴妃。

沒錯,謝明玥就是薛安的心上人,白月

觥籌錯,酒過三巡。

我慵懶地坐在宴席上,想起白日薛安同我的爭執,半闔雙眸,邊是譏諷的笑容。

眼前突然晃來了一個綠影,徑直坐在了我邊,喚道,「姐姐。」

我手指霎時住了酒杯,抬眼看

謝明玥著一淡綠繁華宮裝,頭上著鏤空飛金步搖,端的是溫婉清秀,一派賢淑。

我眸,「貴妃娘娘。」

眼角帶著幾分薄,倒也沒在意我疏離的稱呼,檀口微張,「聽說姐姐這一年在府中深居簡出,修,不僅學識有所長進,還會作得一手好畫?」

眼中是不加掩飾的不屑,還有一的探究。

我垂首,不執一詞。

世人道,謝家有雙姝,我謝今昭乃京城第一人,除了貌一無所有;謝明玥是名滿京城的才,蘭心惠卻姿容平平。

他們追捧著謝明玥的才華,嚷嚷著「娶妻當娶賢」,一時間謝府的門檻都快要被前來提親的人踏破了,而且說的人戶個個都是豪門貴胄,鼎盛門楣。

我還記得那日我和躲在門后面看那些人,謝明玥清秀淡雅的臉上酡紅一片,看上去倒有幾分艷。

轉過頭,溫溫我道,「姐姐莫要沮喪,憑借姐姐的相貌,將來上門求娶姐姐的人只會多,不會。」

我點頭,對一笑。

結果我爹開口一問,求娶的全是我謝今昭。

我傻了。

謝明玥當場臉就綠了,冷冷地瞪了我一眼,瓣微,從牙里憤憤出一句,「到底還是你得天獨厚。」旋即拂袖離去。

正因如此,我同關系注定勢同水火,無法相融,明面上姐妹和睦相親相,實則暗暗較勁看對方百般不順眼。

對,我也看不順眼。

原因無他,我自小就喜歡薛安,可是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謝明玥。

謝家和薛家是世,我們仨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長輩們認為我和薛安郎才貌天作之合,有意撮合我倆的婚事。

我樂見其,薛安也......沒有反對。

后來不知為何,薛安和謝明玥越走越近。

子淡薄沉默,同謝明玥在一起才會變得話多一些,對我則總是一副答不理的表

我心里窩火,同時生出了一挫敗。憋了好幾天后去找我爹說了一些違心話,單方面取消了這場可笑的「口頭婚約」。

都說失能讓人搞事業發圖強,沒有了那些世俗的我決定修,陶冶心,在家閉關修煉苦練畫技,至于他們,咋地咋地。

后來謝明玥拋棄他進宮當了貴妃,他承不了打擊,把自己關在府中整整半月沒有出門,對外宣稱不適。

聽他府里的人說,薛安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我忽然很難過,其一是因為謝明玥宮,再沒人陪我斗;其二是因為薛安,我沒想到他竟如此喜歡

我其實大概猜得出謝明玥這樣做的原因,一向爭強好勝,事事都想贏過我,薛安滿足不了的野心,要的是貴妃的位置,是站在最尊貴的人邊。

只是.....可憐了薛安。

如今謝明玥當了貴妃,又深得皇上寵,自然要在我面前扳回面子。

我攏回思緒,視線重新落在謝明玥上。

面上笑容淺淺,像極了一朵純凈白蓮,下一瞬便吩咐宮人拿來一個畫軸,當著眾人的面打開。

我指尖微頓,目死死盯著那幅畫。

畫中,煙霧與浮云織,環繞著青山綠水黑白替暈染開來,正是前不久我送給的生辰禮。

「這畫是何?我怎麼瞧不出來?」

「我也......我從未見過如此畫法,倒像是不小心被人潑了一層墨似的。」

謝明玥聽著眾人議論,面上低低一笑,道,「這是我姐姐,謝今昭臨摹的山水圖。」

剎那間無數道視線落在我上。

「啊這,這麼丑.....別致的畫竟是謝大小姐臨摹的?」

謝明玥輕輕頷首,目意味深長地掃過我,聲音溫順道,

「今日是林將軍的重要日子,姐姐方才告訴我,要將這幅辛苦臨摹了半年有余的山水圖,拿去拍賣行競價拍賣,籌得善款均作為軍資送給林將軍。」

此言一出,眾人炸開了鍋。

「這樣的畫......二十兩銀子賣出去都有些艱難吧?」

「那倒不一定,謝大小姐是京城第一人,臨摹的畫,甭管多難看,有的是公子們掏錢。」

「這倒也是......不過我看啊,這幅畫無論過程如何,最后一定以二百五十兩的銀子拍下,這才對得起謝大小姐的稱號嘛!」

「為何是二百五十兩.....」

那人不解,忽地瞳孔一,恍然道,「草包人啊!」

周圍的嗤笑聲清晰地鉆了我的耳中,字字句句都像一尖銳鋒利的銀針,對準我的心臟一地往下扎。

我手腳冰涼底,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下意識環顧四周,用目搜尋薛安的影,卻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這幅畫,在我看來,可值一千兩。」

男人溫溫涼涼的嗓音從薄中傾瀉而出,淡淡地,富有磁,擲地有聲。

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我茫然抬頭,對上那人視線的那一剎那,整個人僵住了。

是林子瑄。

林子瑄臉上帶著一濃濃的淡漠,薄緩緩吐出兩個字,「黃金。」

四周接連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眼睫微,有些傻傻地站著,呆呆地著他。

謝明玥臉有些不好,卻還是維持大方溫的模樣,眸閃爍,「林將軍,你是在說笑嗎?這一千兩黃金可是天價啊。」

林子瑄沒有看,反而視線一一掃過眾人,眸稍稍有些凝重,「你們知道,戰場上的將士們最害怕的是什麼嗎?」

眾人面面相覷,彼此眼中都是茫然,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個。

「將士們最害怕的,不是馬革裹尸、戰沙場,也不是敵人有多勇猛,而是還未殺敵吮,就由于軍資匱乏斷糧而活活死在陣地上。」

林子瑄話音落下,一群人立即啞然,臉上紛紛浮現出尷尬之

他凝眸掃過瞬間安靜的眾人,最終將目停留在我上,嗓音厚沉溫和,卻句句鏗鏘有力,

「謝小姐愿意將自己的畫作拍賣作為軍資,有這份善意,那這幅畫在我林子瑄眼中,在邊關千上萬將士們眼中,又何止只值一千兩黃金?」

一語畢,四下皆靜,謝明玥酒盞跌落在地,碎落的尖銳聲引得眾人齊齊去。

唯有我依然恍恍惚惚僵在原地,目追隨著已經重新落座,獨自飲酒的林子瑄,就連薛安走過來坐在我邊也毫沒有察覺。

林子瑄為何要替我解圍?

難道......?

「對不起。」

直到薛安把手放在我手背上,溫熱的一點點地明晰,我才一下子回過神,抬眼看見的便是他那張神復雜的臉。

安今日穿了一低調華貴的墨綠外袍,看上去是匆忙趕過來的,服上有些許褶皺。

「方才我不在是因為皇后派人喚我過去,我一聽你、大殿出了事,就連忙趕過來,你......」

「我沒事。」我打斷他的話,淡淡垂下眼簾,盯著他袖口繡著的木槿花紋案,將手從他的掌心一點點出來,心里不知為何一片平靜。

4

宴席后第二日一早,我換了一如意金繡花羅衫,頭上簪著一支碧玲瓏簪,又親自準備了糕點做禮,提著上門去答謝林子瑄。

剛在林府門口下了馬車,我理了理頭飾和襟過去準備叩門。

「吱呀」一聲,林府的角門被人從里面打開,門閃出一道纖細的影,猝不及防地和我撞在了一起。

「啊......」

我整個人抱著食盒一栽,重重摔倒在地,糕點全部撒了出來。

幸好及時用手撐著,但瓣還是磕在了有棱有角的盒子上,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啊,對不起!」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愧疚的聲音,我緩緩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面前這個一臉焦急的子。

著一藍衫,袖口領口邊緣以祥云紋點綴,整個人顯得素雅,暗香盈袖。

我凝著的臉,總覺得的樣貌有些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你的了!」子瞳孔猛地一,連忙將我扶起來,「我帶你去看大夫。」

我神一怔,下意識抬手去,果然一片濡

搖搖頭,從袖子里拿出帕子,對微微一笑,「不礙事。」

子還要說些什麼,林府里面忽然傳來一陣極為細碎急促的腳步聲,整個人僵住,臉上神盡失,而后愧疚地看了我一眼,提著擺倉促離去。

直到走遠,我仍盯著的背影看個不休,忽然腦中靈一閃,就是那日街上薛安隨手一指,說是林子瑄心之人的那名子!

......為何從林子瑄府中跑出來?

而這時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轉過,便看到了沉著臉走過來的林子瑄,他后還跟著幾名士兵。

林子瑄完全越過了我,踱著步伐往前走了幾步,微皺著眉,漆黑的眼眸冷沉地掃視周圍。

片刻后,眼底浮上一層淡淡的失落。

「林將軍?」

林子瑄這才看到我,先是皺了下眉,而后掃了眼散落在地的食盒,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淡淡道:「那日為謝小姐解圍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謝小姐你請回吧。」

我沒說話,目盯著林子瑄緋紅的瓣,那里爛了一個口子,像是被人用力咬破的。

視線慢慢下移,似乎林子瑄襟還有些,白皙的鎖骨上帶著紅痕牙印。

一個激靈,我立即聯想到方才那個逃跑走掉的子。

好家伙,城會玩。

沒想到這世人眼中風霽月的林將軍,竟還有這樣一面,我忍不住湊近了些,想要仔細看清楚。

「謝小姐,還請自重。」林子瑄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眼神,目微涼,冷冷道。

在我愣神之際,林子瑄已經轉府中。

我怔了幾秒,想追過去問問那子的事,林子瑄板著臉擺擺手,兩個士兵直接當著我的面將大門緩緩關了起來。

我:......

原先我還以為林子瑄在宴席上出手幫我是對我有意思,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這時,一道緩慢喑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謝今昭。」

我微微一愣,轉去。

安繃線,大步流星地向我走過來。

他在我邊站定,眼神中閃過晦暗的緒,緩緩道,「我方才去找你,丫鬟說你來了林府。」

我淡淡「哦」了一聲,垂眸不說話。

安眸悄然一沉,盯著我的眼睛,「你來找林子瑄做什麼?」

我頓了頓,終于抬眼看他,「你的舊人,謝明玥昨日給我使絆子,是林子瑄替我解的圍,我不找他,難道去找你?薛公子?」

安不由愣了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我,「你就非得這樣同我說話麼?」

我默了默,良久才出聲道,「我說話一向如此。」

安皺眉。

我看著他,冷冷道,「我自小縱慣了,說話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這不是從你薛里親口說出來的嗎?」

眼睫輕輕腔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一些久遠的片段忽地在眼前飛快閃過。

其實,他當時還說了一句話。

況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日我經過涼亭,正好看見謝明玥與薛安坐在涼亭里對弈。

謝明玥發現了我,挽了挽耳旁的黑發,不知對薛安說了什麼。

我朝他們那邊走了幾步,恰在此時,薛安低沉的嗓音穿空氣鉆進了我的耳畔,

「謝今昭自小,做事霸道刁蠻,說話得理不饒人,常常不顧慮他人,為人又不思進取,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

是的,他說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喜歡我。

安似乎也憶起了那件事,漆黑的眼眸閃過一,「那時我、我——」

他似是想說許多話,最后卻是什麼也沒說。

我眼底掠過失,蹲下子,將地上散落的食盒撿起來,「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揚了揚手上的食盒,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故意道,「這一盒方才不小心摔壞了,我今日得抓時間重新去做一份,林將軍還等著吃我親手做的糕點呢。」

說罷,我轉要離開,薛安卻猛地一把拽住我的手,順勢將我拉懷中。

手上的食盒「哐當」一聲再次摔落在地。

我想推開他去撿,卻被人錮得牢牢的,彈不得。

溫熱焦灼的氣息就這麼噴灑在我臉上和耳側,我一時驚得依偎在他懷中。

「我不準。」微涼的,夾雜著一咬牙切齒的話語落下。

我全僵住,心臟劇烈地跳著,險些要跳出腔。

下意識咬了咬,恰好咬在方才摔跤磕在食盒上的那傷口,再次慢慢地滲出鮮,疼得我悶哼一聲,眼角溢出生理的眼淚。

下一瞬,下頜被抬起,薛安眼前迅速掠過一片霾

他直勾

勾盯著我的,眸微閃,眼神復雜,「你那道傷口是怎麼回事?同林子瑄有關?」

我茫然昂首,不懂他話中何意。

他見我不回答,暗如深淵的眼神掃了眼地上的食盒,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眸一凜,吐出的每個字皆冷若冰霜,

「你們方才干了什麼,食盒好端端地怎麼會摔在地上?難道——」

他倏地停住。

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林子瑄方才也這樣抱過你?」

我驚呆了。

這這這......這是人能想出來的腦回路嗎?

恰在這時,那閉著林府大門發出吱呀一聲沉悶聲響,緩緩開了條隙。

林子瑄從里面走了出來。

見到我和薛安曖昧的姿勢,他眉梢微挑,沒說什麼,目不斜視地從我們邊走了過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他似乎換了一服。

卻忽聞耳畔傳來一陣又一陣沉重急促的呼吸聲,我心里一,轉眸對上薛安微紅的眼眸。

「你告訴我——」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齒間出一句話,

「為何林子瑄的上也有一道傷口?」

5

我微微仰頭,看著他那凜冽的臉部廓,怒氣騰騰的眼眸,有那麼一瞬,我幾乎以為他也是喜歡我的。

呼吸陡然變得急促,不帶腦子地從里吐出一句,「那肯定是被人用咬的啊。」

話音一落,薛安寬肩僵地晃了一下,臉瞬間垮了下來。

「被、人、用、、咬、的?」

他眼神晦暗地盯著我看了半晌,周遭的空氣似乎驟然降下來幾度。

冷意冽冽道,「謝今昭,我是不是應當夸你一句,牙尖利?嗯?」

看著薛安難看的臉,我頓時反應過來方才自己說了什麼,懊惱地攥了手指。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肯定誤會了。

剛要開口解釋,薛安目微暗,箍著我腰側的手忽然用力一帶,使得我整個人與他之間,毫無隙。

我短促地「啊」了一聲,只覺得他著我微微起伏的膛,仿佛灼燒般散發著熱氣,無孔不地鉆進我的,如一麻的電流充盈全

「你......」

我與他目相撞,習慣地咬住還在滲出滴的下,像是覺不到疼痛似的,只間似乎有些干

那句「放開我」,不知為何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安離我極近,眼睛直直盯著我,,吐出兩個字,「咬我。」

周遭安靜了幾許。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定地歪了歪頭,「你說什麼?」

結滾,削薄的瓣輕扯,理直氣壯地重復了一遍,「我你,咬我。」

我怔住,呼吸幾乎都要停了。

他在說什麼?

他娘的有生之年就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之人!

「你瘋——」

「你可以咬他,為何不愿意咬我?」薛安倏地抬手扣住我的側臉,打斷了我要說出的話。他憤憤出聲,嗓音夾雜著一不易察覺的黯然失落。

我緩緩垂眸。

一種莫名憤怒的緒從腔里涌了出來,夾雜著諸多復雜緒漫過心尖。

他總是這樣。

分明不喜歡我,還每每作出一副對我并非無于衷的姿態,讓我越陷越深。

指尖無意識地攥著角,千種思緒翻涌,忽然一種不好的預涌了出來。

難道......是因為謝明玥了貴妃,他知道自己再無機會,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接我的心意?

抑或是,他想利用我來報復謝明玥?

我心里一站,抬眼仰著他漆黑的眼眸,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肆意地拉扯。

而薛安完全沒察覺到我心的翻云倒海,視線依舊鎖住我,里單調地重復著兩個字,「咬我。」

我心里頓時堵得不行,鈍痛肆意蔓延。

憑什麼啊。

他憑什麼認為,我謝今昭如今喜歡他,就一輩子非他不可?

他是不是把一切想得太過理所當然了?

是的,對于我暗他這事,薛安心里門清得很,因為謝明玥剛宮那會兒,我曾經向他表白過。

用畫像表白過。

為京城第一人,琴棋不通,也不喜歡讀那些枯燥的四書五經,最喜歡的便是作畫。

雖然爹娘在看過我為他倆畫的畫像后均是面晦地勸我放棄,但我對自己的畫技有信心,只道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我花了大半月的功夫畫了一張薛安的畫像,上方還題了首詩,折疊好之后裝進信封,邊最信任的丫鬟白枳送去薛府,并且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到他手上。

讓我失的是,這封信宛若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我不是沒問過白枳,當即立指起誓道,「奴婢是親眼看見薛公子打開信封的。」

而后想起什麼瞅我一眼,小心翼翼補一句,「他當時的神,不太妙。」

我心里一沉,沒想到他這般厭惡我,連我的表白信也不給好臉

之后謝明玥榮獲圣寵,被封為貴妃的消息傳來,薛安將自己關在府中不許任何人靠近,出來后整個人變了似的,時不時用那種復雜哀怨的眼神看著我,一開口便是冷嘲熱諷。

我那時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來,應當是謝明玥傷害了他,他就將所有的憤怒發泄在我上。

這個猜測讓我口沉悶到難以形容,總覺得自己了謝明玥的替罪羊,哦,還有替代品。

我瞪他一眼,怒意從腔里涌上來,那一刻,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他,然后轉就想走。

他這般無恥,如今還想讓我將一切都沒發生過,跟他在一起?

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安卻眼疾手快攥住我的手,一個巧妙的用勁兒,我整個人又重新跌回他的懷里。

「想走?你要去找誰?」他一只手錮著我的腰,另一只手扣著我的側臉,我被迫仰起頭看他。

「林子瑄?」

他的眼神凌厲鷙,眸凝聚一簇簇燃燒的火苗,「方才咬他一次還不夠?」

「用你管!」我用力推他,捶打他,可惜他依舊紋,將我扣得的。

他將我的掙扎和不愿盡收眼底,眼中清晰覆蓋著無法遏止的怒火,一字一句啞聲道,

「謝今昭,林子瑄是不會喜歡你這種草包的,我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心里猛地一滯,我不敢置信地看他。

他說完也愣住,眼中閃過一悔意,,「我——」

所有理智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漫天的怒意和委屈鋪天蓋地席卷全

我想也沒想口而出,「是!我就是喜歡林子瑄,我就要去找他!我就要去追求林子瑄!不追到他我就不姓謝!」

話音剛落,他周氣勢一沉,眼底的怒火毫不掩飾地噴涌而出,俯便牢牢地封住我的

這一吻兇殘又熾熱,我偏過頭劇烈地息著,卻又被他用一只手強勢扳過臉再度吻住。

我如他所愿地惡狠狠咬了上去,他忍著痛不肯放開,直到兩人角都溢出一,他也毫不為所

一瞬間酸悄無聲息地侵襲眼眶,委屈和難過在心底一點點蔓延,水霧讓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

心臟鈍痛得厲害。

我忍不住了,快要哭了。

拼命地啃咬,吮吸,輾轉,不多時,我和他都嘗到了一的滋味。

但......那不是我的眼淚。

方才一莫名的自尊心作祟,我將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等等!

誒????

那——

我還未反應過來,薛安忽然松開我的,像是渾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空一樣,放開對我的錮,飛快地轉過

從我的角度去,只能看到他耳后青筋暴起,以及廓分明的側臉上一道清晰可見的淚痕。

子微微抖,輕微的噎聲穿層層空氣鉆進了我的耳中。

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對于眼前這一幕完全不知所措。

在我印象中,薛安自小便比同齡人子沉穩,進退有度。

當我還在和謝明玥爭斗氣,因為小事鬧得不可開的時候,他已經因為學識出眾被選中做太子的伴讀,為將來的仕途打好了基礎。

連他娘都說,即使自小被他爹著練功,摔斷了折了骨,也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

這樣子的薛安.....

哭了?

我呆呆地著他,下意識抬手想要他,卻不知為何在咫尺的距離停了下來,手指停滯在半空,「薛安,你——」

倏地,他悶悶的聲音緩緩傳來,像從骨深溢出。

「一年前那個馬夫就算了,如今又來一個林子瑄,謝今昭,你可真行啊。」

我:???

馬夫是個什麼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相皎潔。」薛安宛如自嘲般吐出這句話,幽幽道,「這是你寫給那個馬夫的詩吧。」

我:???

不是啊!這是我當時寫給他的表白信啊!

「你拒絕我便算了,還白枳拿著那個馬夫的畫像送到我手里,可有半分考慮過我的?我是人,心也會痛啊。」他說到最后,帶了一哭腔。

我:???

我哪里拒絕他了?

等等,他該不會以為我畫的是那個馬夫吧?

「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他們,你為何這般瞧不上我!」隨著悶悶的泣聲,他的肩膀無法抑制地抖,聲音著嘶啞,仿佛是一頭傷的野

我:???

不是我瞧不上他,分明是他瞧不上我啊!

我心底萬千思緒如一團麻,怎麼也理不出一個思緒來。

這時,薛安慢慢轉過子,眼眸通紅地著我,痛楚,不甘,無奈一一凝結,嗓音夾雜著抖,

「謝今昭,也該到我了吧。」

6

我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底驀然一痛,張辯解,卻被薛安啞聲打斷,「算了。」

他僵地立在那里,眸中苦層層漾開,簡單的一句話,到里仿佛有千斤重,

「若你如今當真喜歡林子瑄,我......我又能如何呢?」

我心里一急,「薛安,你別這樣,其實——」

「阿昭。」

安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我的名。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聲音極輕,幾不可聞,有試探,也有不確定,還有一期盼。

「我一直想這麼喚你的名字,只可惜......」

我不由怔住,一時間沒再開口。

安垂下眼簾,遮掩住了眼中的緒,但一張,聲音里的苦還是清晰地泄了出來。

「你一定很疑,為何那個馬夫忽然要回家探親,而后再也沒回來。你一定派人去他家查探過消息,結果發現他其實是個孤兒。你這一年來對我沒有好臉看,是在心里猜測,我因為嫉妒不擇手段殘害了他,是嗎?」

我:......

我不是我沒有你瞎說!

我連那個馬夫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啊!

「我絕對沒有這麼想!」我急急開口,生怕他又腦補些什麼個七八糟的東西。

我盯著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憑你的為人絕不會做出這等事!」

安微微一滯,遂而抬起眼看我,恍若春回暖,眸底難過的緒淡了些。

見狀,我心下一松,緩緩舒展開眉眼,卻聽見薛安低聲道,「我會。」

「我會的。」他自己又重復了一遍。

我愣住。

「謝今昭......」

著我,眸底暗變得濃稠,一字一句,嗓音卻是悄無聲音地繃了起來,

「我心悅你。」

四周空寂無聲,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我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聽見自己劇烈跳的心跳聲。

「所以為看不得你喜歡別人,看不得你為別人作畫,看不得你寫詩給別人。我無法控制自己對那個馬夫的嫉妒,恨不得殺了他,然后將你鎖起來,讓你哪里也不能去,讓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

我恍惚了下,只覺得難以形容的緒在里肆無忌憚流竄,心起起伏伏,越發地說不出話來,只余一雙眼睛定定地著他。

安也目深深地凝著我,半晌才低低笑了聲,聲音之中,充滿了自嘲,

「可我做不到,因為心悅你,我做不到傷害你喜歡的人。」

冬日溫從枯枝傾瀉而下,將薛安的影拉得很長很長,有難以言喻的哀傷和苦

心臟被他的話弄得重重蜷了下,我這才回過神,「薛安,不是的,那個馬夫——」

安打斷我的話,「你放心,那個馬夫他沒事。」

「誰關心他有沒有事啊,我想說的是——」

安再次打斷我的話,「我給了他幾畝良田和幾千兩銀子,讓他離開京城,足夠他安穩一生。」

「你你你......」

我的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般,心里也在嘩啦啦滴

幾千兩銀子啊!!!真真是個敗家子!!!

安看見我難看的臉,眸一黯,薄,「你果然還是在意我將他送走....」

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抬眸看我一眼,眼神掠過一復雜,猶豫半晌終于開了口,「那個馬夫不是你的良人。」

我快崩潰了,直接扯開嗓子喊道,「他是不是良人跟我有何關系!他娘的我就不認識他!」

話音剛落,四周溫度嗖嗖直降。

線落進他的眼睛,將他眼中的不敢置信毫無地顯現了出來。

瓣微,「你....不認識他?」

我點點頭,心想終于將這個誤會解開了,彎彎角,卻見他臉面如白紙,整個人也搖搖墜似的。

心下一驚,無意識抬手向他的手指,冰涼的讓我微微僵住。

我不解地凝著他,正要詢問,薛安深深看我一眼,低啞的聲音緩緩落下,

「原來,不過才一年,你便忘記了他。」

我:???

「從前那般用力過的人,如今輕而易舉就將他忘了。」

「謝今昭,不愧是你。」

角狠狠一

我:.....

用力過了?

安幽幽地著我,眼眶微紅,自怨自艾,「我差點忘了,有林子瑄這樣的新歡,他那樣的舊又算得了什麼,我又算得了什麼。」

我已經沒脾氣了,用手扶額,「林子瑄不是我新歡......」

「忘了也好。」薛安似乎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話,嗓音略沉,「我.....有件事怕你傷心,一直未同你說,我之所以將那個馬夫送走,是因為——」

安眼底驟沉,側臉如湖面覆了層薄薄的寒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嗓音也著一涼意。

「他是個斷袖。」

我眨了眨眼,見他拳頭得咯嘣咯嘣直響,周怒氣翻滾,忽然意識到他有可能是在替我抱不平,為我「永遠得不到的」抱不平。

滿腔的氣憤瞬間煙消云散,有奇妙的覺涌了上來,隨后輾轉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想了想,正視他,用這輩子都沒用過的認真語氣說道,

「薛安,你聽好了,我,謝今昭,從未喜歡過那個馬夫,那幅畫里的人,本不是他!」

手扣住他的手,看著他眸里的錯愕,心跳不控制地加快,臉上也多了幾分溫熱,踮起腳尖,幾乎是著他的側臉,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好好想一想,這是表白信,為何我要讓白枳將畫像給你。」

安瞳孔猛地一,整個人呆住了。

我見他傻愣愣著我的模樣,心中有些好笑,同時心底的躁意竄起,微微別開臉,角止不住上揚,假裝埋怨地道,

「所以你當時為何不向我問清楚,還因為那個馬夫斷袖,怕我傷心,花了幾千兩銀子將那個馬夫送走....」

安雙,「我......」

轉過頭,見他臉怪異,應當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語氣也輕了許多,「何況,他斷袖又如何,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你就這樣將他送走,總歸是——」

「他想斷我的袖。」薛安忽地打斷我。

????

我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將要說出口的「不好的」三個字直接咽了下去。

安看我一眼,有些不自在道,

「那日,我本來想清楚他對你的態度,他卻一副完全聽不懂的模樣,我只當他是怕我發現裝傻充愣,心中氣憤又無計可施,拂袖轉走,這時,他忽然拉住了我的袖子.....」

話語戛然而止。

我驚呆了。

「那日之后,我便送走了他。」周遭寂靜無聲,他低沉的聲音穿沉悶的空氣,在我耳畔清晰地響起。

我反應過來,抿著,抬起手,開始為他鼓掌,恨不得把手掌拍爛,「干得漂亮。」

安聽著我的掌聲,長長的眼睫輕輕扇,修長的指骨張地微,聲音又輕又沙啞,「方才你的意思,那畫像里的人,是我嗎?」

我抬眸與他對視。

他依然是一副雍容清貴的模樣,此時略微張地看著我,耳郭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將冷的線條襯出了幾分渾然天和,好看得恰到好

我心尖,那子被沖消的躁意又重新返回了里。

其實方才我已經說了很明顯了,薛安或許只是想要一份確認而已。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掀開問道,

「那幅畫......你還留著嗎?」

他微怔,許久才挫敗地吐出兩個字,「留著。」

我有些訝異,他都這般誤會了,竟還留著它。

他緩緩道,「那時我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半個月,日日都盯著那幅畫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低垂著眼瞼。

原來他不是因為謝明玥進宮被封為貴妃,而是因為我......

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平復著心里的不平靜,我重新抬眸看他。

傾瀉,他臉上細微的絨被照得微微明,眼角下方生了一顆褐的淺痣,在底下分外清晰。

小時候我和謝明玥還同薛安開玩笑,說他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生了顆人痣,要是旁人被這般開玩笑,早就該怒。

但薛安偏不,他反而一本正經,卻又氣告訴我們,「這不是人痣,這是男痣,這世間只有男子才會生出這樣的淚痣。」

后來我到了及笄之年,姿容儂麗絕艷,我娘忍不住拿我取笑,問我將來要嫁給哪個男子,我臉上一燙,腦海里蹦出來的第一個人便是薛安。

「那幅畫......怎麼了?」薛安低啞的嗓音扯回了我紛雜的思緒。

我定了定神,握著手

心的濡向他湊近,視線落在他眼瞼那顆淺痣,「你既盯著那幅畫看了半個月,為何沒發現畫中之人——」

我頓了頓,模仿著他小時候的語氣,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有著一顆男子才能生出的淚痣。」

安渾一僵,似是憶起什麼,墨玉的眸子閃過不敢置信的欣喜,喃喃,「原來那個畫在角的大痣是淚痣....」

愧地低下頭。

平時畫的都是一些山水,第一次畫人像,當時可能五比例沒把握好。

畫偏了憶點點叭。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眉眼明亮又舒坦,清晰地映在我的瞳仁里。

我的心倏地一

他抑制不住抖地,輕輕喚道,「阿昭!」

我被他看的臉頰微燙,這一聲飽含著綿綿意的呼喚更是差點令我的心臟從腔里蹦出來,忍不住把頭埋得死死地。

「阿昭!」他再次喚道。

我咬著瓣,沒出聲。

「阿昭!」他不死心地又喚了聲。

他嗓音本就低沉,如今刻意低,我聽著已是嘶啞了。

我心臟悸角翹了翹,克制著心不可名狀的愫。

終于低低應了聲——

「嗯。」

7

轉眼已經是二月初春,春雨無休無止下個不停,京城到草長鶯飛,一片春意盎然之

自從那日我和薛安表明心意,我們兩家便開始商議親事。

薛家怕我爹娘舍不得我早早出嫁,想將婚期定在年底。但我爹娘不同意,他們很放心將我給從小就知知底的薛安。

于是兩家人舉手表決,最后總算是商議妥當,定在了五月親。

與此同時,宮里也傳來了喜訊——

謝明玥有喜了。

當今圣上膝下只有一子,便是皇后嫡出的太子。太子從小被當儲君培養,年至弱冠便出類拔萃,文韜武略樣樣出眾。

安同太子關系極好,又是表親,兩人品相同,志同道合,在朝堂上下都是被極為夸贊的人

如今謝明玥有了孕,就算生出來是皇子,恐怕也對太子產生不了太大威脅。

這日,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我正在屋子里作畫。

丫鬟白枳急急忙忙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小姐!」

忽然被人打擾,我直接就是一個眼刀飛過去,白枳立即噤聲不敢多言一句。

我淡淡收回視線,捋了捋寬袖,凝神執筆,在硯臺邊點了點,臂間微移,落筆如行云流水一氣呵,畫了一個月了,我終于落下了最后一筆。

我滿意地看著紙上的畫——

街上被積雪覆蓋,男子一盔甲騎在駿馬上凱旋,面容絕艷,姿拔俊逸猶如天神般高高在上。后萬千鐵騎接踵而至,百姓們歡呼雀躍地迎接著他們心目中的戰神將軍,激得熱淚盈眶。

沒錯,我畫的正是初見林子瑄的場景。

不管再怎麼樣,那日慶功宴也是林子瑄替我解了圍,我謝今昭向來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

我想,既然林子瑄不是因為對我有意思而出手幫我,那肯定是打心底里欣賞我作的畫,于是我便決定親自畫一幅送他。

「小姐,你畫的這頭驢好生威風!模樣長得跟匹馬似的!」白枳在一旁捂住臉揚聲捧場道。

我沉默了一瞬,眼神暗了暗,「這就是馬。」

空氣好似凝住。

「哈哈哈是嗎......」白枳干地笑了笑,眼睛盯著畫像仔細看了看,言又止。

忽地,眼睛一亮,指著畫中某笑道,「小姐,你這只大猩猩畫的真是傳神,還會用大拳拳錘自己口呢!太可了!」

我:「......」

白枳笑聲戛然而止,「難道......」

我面無表地看著,緩緩開口,「這是一個大娘在用帕子眼淚。」

白枳也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最后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看向那幅畫,這次終于將焦點放在畫像里的林子瑄上。

在我略含期待的目下,遲疑道,「馬上之人,畫的可是名......男子?」

我:「......」

聰明的我決定不再自取其辱,飛快開口,「他是林子瑄。」

「不可能!」白枳斬釘截鐵,「畫上男子的面容雖然扭曲,但眼尾有一顆淚痣,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本不是林將軍!」

我心里咯噔一下,畫慣了薛安,方才作畫時不自覺的,習慣在人眼角點了一滴墨,我自己都沒發現,沒想到白枳卻看到了。

「是薛公子!」白枳眸驟然一亮,「薛公子眼角就有一顆淚痣!」

心跳倏地了一拍。

「不是薛安!」

白枳

眨眨眼,打趣道,「薛公子是小姐未來的夫婿,為夫君作畫最自然不過了,小姐有什麼好害的?」

臉上的熱意快要兜不住,我差一點咬到舌頭,「這次我畫的真的不是他。」

白枳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拉長了語調,「哦—」

我強下心中愧的緒,輕咳一聲問道,「你方才急忙跑過來,可有什麼要事?」

白枳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然后換上一臉笑容道,

「方才宮里傳來消息,貴妃娘娘派人請您宮。」

......

靜月宮,檀香裊裊,謝明玥此刻正懶懶地倚在貴妃榻上。

白凈清秀的臉上著淡淡的紅,或許是有了孕,眉眼俏帶著風,比平常好看了許多。

皇上則小心翼翼地將臉小腹上,自言自語般地呢喃著什麼。

謝明玥微微皺眉,「才一個月呢,皇上怎麼知道臣妾肚子里是個公主?」

皇上怔了怔,笑道:「生個公主就好了,長得像你,子也像你。」

謝明玥眉頭蹙得更深了,眼神微暗,抬眸正要說話,視線恰好與我撞上。

「姐姐,你來了。」

被迫吃了好一會兒狗糧的我緩步走來,斂行禮,「參加皇上,貴妃娘娘。」

聽到「免禮」時,我起恭立。

皇上看上去心極好,年近四十的他依舊五深邃,神俊朗,久居皇位,令他渾散發著一沉穩氣息。

謝明玥深得圣寵,聽聞為了討歡心,年紀只比我爹小幾歲的皇上,竟像個頭小子似的,四搜尋新奇珍貴之,命人擴建改造宮殿,做盡了些風花雪月之事。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拍拍謝明玥的手背,很是地道,「你們姐妹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聊,朕還有政務去理。」

說著便在眾人的恭送聲離去。

待到皇上的影完全消失不見后,謝明玥揮了揮手,屏退眾人。

偌大一個宮殿,頓時只剩下我和謝明玥二人。

謝明玥從貴妃榻上徐徐起,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倏然一笑,只是笑意并不達眼底,「聽說,姐姐和安不久就要婚了?」

沒外人在,我翻了個白眼,「謝明玥,不想笑就別笑,假惺惺的模樣丑死了。」

謝明玥的笑容僵了一瞬。

我從上拿出串佛珠遞給,那佛珠圓潤亮,濃而不艷,上頭還雕刻了些細的花紋。

我瞟一眼,裝作若無其事道,「知道你有孕后,母親去寺廟為你祈福,順便為你肚子里的孩子求了一串佛珠,我拿來送給你。」

謝明玥接過佛珠,微怔,輕輕看我一眼,纖長的眼睫微微,神莫辨。

許久,出手,把袖子拉高了一些,出那藕般的白皙手腕——

上方恰好有一串淺棕的佛珠。

「這是母親前幾日派人送來給我的。」

我低頭看了看佛珠一眼,毫沒有被揭穿的尷尬,面不改道,「又替你求了一串。」

謝明玥眸中神,默了默,問道,「那日我在宴會上令你出丑,你不記恨我?」

「恨啊,當然恨啊,我又不是什麼圣人。」

我低頭隨意地撥弄著自己手腕上的玉鐲,「但罪不及子,我是為你肚子里的孩子求的,又不是為你。」

謝明玥垂下眼瞼。

我抿了抿,沉許,問,「那幅山水圖,后來你將它怎麼樣了?拿去拍賣了還是——」

「扔了。」謝明玥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愣住,呼吸停滯了半秒。

謝明玥忽地抬起頭,角揚起一個溫婉的弧度,對著我笑了笑,面容艷清貴宛若桃花,嗓音如同珠圓。

「謝今昭,我知道的,你為了我的生辰禮,提前半年開始準備,那幅山水圖是你畫的幾千幅里面,最滿意的一幅了對不對?」

嗤笑一聲,「只可惜,你空有一副皮囊,靈魂空無一,那幅畫基本毫無章法可言,這麼丑的東西,我為何要留著。」

我沒說話,眼睛直直盯著

謝明玥見我依舊不惱不怒,眸悄然變暗,一只手藏在袖下握了握,「我最討厭看到你這副樣子,一副自以為自己有多高尚,有多善良,有多忍辱負重的愚蠢模樣。」

「你明明也很討厭我的吧,我如今是榮冠六宮的貴妃,你也很嫉妒我,就像我之前嫉妒你一樣嫉妒我,對嗎?為何你就是一定要裝作對我很好呢?這樣你會有嗎?你——」

「說夠了嗎?」我眸沉沉,聲音極冷地打斷了的話,目死死鎖著的臉,「說夠了就住,你這個貴妃之位怎麼得來的,自己心里沒點數?」

煞白,形晃了一下,「不可能,你怎會知道.....?」

「我還有事,先走

了。」

我冷冷看一眼,隨后毫不留就走,背后傳來謝明玥咬牙切齒的聲音,「你走這麼急,是要趕著去和薛安約會嗎?」

我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總覺得這一幕該死的悉。

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你安心養胎吧。」

那邊沉默了會兒。

倏地,謝明玥住了我,「謝今昭!」

「你當真希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出來嗎!」

謝明玥的聲音得極低,猶如從冰窖里發出來般。

作一滯,轉,「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明玥眸深深,良久,輕扯角,「那日在宴席上,安不知為何喝了很多酒,皇后心疼他,一個太監扶著醉醺醺的他去休息,那個太監是個剛進宮的,路還不悉,你猜怎麼著——」

頓了頓。

輕瞥我一眼,似笑非笑道,「竟將他送到我這里來了。」

呼吸猛地一窒,我只覺得腦子那弦「啪的」斷了,接著有什麼東西在耳邊轟隆隆地響。

「不......不可能!」

謝明玥打量著我的神,嘖了一聲走上前來,步履輕快。

挑了挑眉,角的弧度加深,用自己的小腹,又扯了悉的一張臉皮,輕快,又和的嗓音湊在我耳邊,

「要不要猜一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8

我極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退后一步拉開與的距離,盯著謝明玥的眼睛,怒氣沉沉,

「你瘋了嗎?」

肚里的火氣直沖頭頂,我快被氣笑了,

「謝明玥,你再怎麼看不慣我,再怎麼見不得我過得好,也不該編造出這等可笑之言。你可知自己如今是什麼份,這他娘的是禍宮闈的大罪,你是嫌命太長了嗎?」

謝明玥微怔,著小腹的手

「何況,薛安的為人你我都清楚,就算與你有過一段誼,可如今他為臣子你為貴妃,他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凝著一瞬不瞬,氣得很,心底卻有一難以言喻的酸覺。

這些日子我一直沉浸在薛安的繾綣溫里,潛意識不去回憶,最初他喜歡的人是謝明玥,對我則是退避三舍,冷淡得很。

如今自己親口說出來,真他娘的難以形容。

謝明玥聞言眸一暗,臉上表卻沒有任何變化,輕嗤了一聲,

「你就這般相信他?」

我冷冷瞥一眼,反問,「不然呢?信你的一面之詞?」

「一面之詞......」

謝明玥玩味地念著這幾字,面上忽地劃過一抹無辜的笑,「可我分明記得,安那夜喝了許多酒,醉醺醺拉著我不放開,還說一直忘不掉我呢。」

縱然冷靜,這一瞬,我瞳孔重重一,呼吸更是不自覺屏住。

「而且,我可不只有一面之詞。」

說著,謝明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吩咐太監拿來一個木盒。

我皺眉,心里忽然生出一不好的預,「這是什麼?」

謝明玥勾,抬手從木盒里取出一件分明屬于男子的墨綠外袍,青蔥般的指尖從襟慢慢下,最后停在繡著木槿花紋案的袖口,細細挲,而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我死死地盯著,心臟重重蜷在一起,一剎那竟是有些呼吸困難。

這件外袍......

正是那晚宴席上薛安穿的那件。

......

回府的馬車飛快地行駛在街道上,車碾軋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吱嘎的轱轆聲。

昏暗,瑟瑟的冷風夾雜著雨意,聽著甚至有些刺耳。

我抱著一個木盒靠在馬車的榻上,覺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耳邊仿佛還能聽見謝明玥低著嗓音在我耳邊呢喃,

「那晚,他喚我玥兒,一聲又一聲,一遍又一遍。」

「你只知道他眼角有顆淚痣,卻不知道他左腰側也有一顆小小的痣,被汗水淋過,真真是瑩瑩生輝,漂亮極了。」

......

「小姐,你怎麼了......」一旁的白枳擔憂地問道。

我搖搖頭,手指攥著木盒,用力到青白。

方才謝明玥拿這個木盒給我,端出一副不不慢的從容模樣,道,「若你還是不信,可以拿著它去問安,那夜他究竟有沒有來我寢宮......」

思緒被車窗外的綿延雨聲召回,我這才發現,馬車停了下來。

「阿昭!」簾子外傳來一聲悉的低喚。

我心里一,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張

「小姐,是薛公子!」白枳道。

隔著雨幕,便看見不遠謝府門口,薛安站在那里,手里捧著個長長的卷軸。

我與他目錯的瞬間,他眸中閃

過流,似是有什麼東西漾在里面,人看不真切。

他朝我揚了揚手中的卷軸,薄不知說了什麼,隔著漣漣雨幕我沒聽清,只瞧見他角微微勾起。

看著他清淺和煦的笑容,我下意識也想揚起一個笑,可腦海中畫面一轉,卻是謝明玥神態自若,譏誚看著我的模樣。

我呼吸倏地一滯,心里好似有一種細細的疼竄了上來。

著別過臉,避開了他的視線。

由著白枳攙扶下了馬車,門口忽然迎上一個小廝,「小姐,林將軍來府上了,此時已在大堂等候您多時了。」

我愣了幾秒,道了聲「好」,而后抱著木盒快步從薛邊走過。

「阿昭?」后,薛安低沉著嗓音,摻雜著幾分遲疑和小心翼翼。

我腳步頓了頓,沉默了會,卻沒有回頭,抬腳了府中。

來到大堂,只見林子瑄一攏紅,暗云紋,低垂著眼瞼端坐在主座左側,表深沉省,側桌上放著個卷軸。

我不由想起,薛安好似也拿了個卷軸過來。

「林將軍?」我出聲打斷了正在凝神沉思的林子瑄。

林子瑄抬眼看我,神思索片刻,旋即站起來。

視線匯,他從懷里拿出一張請帖,薄掀開,淡淡道,「這是我婚的喜帖,日子就定在下個月初五,屆時謝小姐若是有空,可以和薛公子一同去府上喝杯水酒。」

我愣住,下意識問道,「是和上次逃走的那位不知名小姐?」

聞言,林子瑄看一眼我,眉梢輕挑,心卻是很好,嗓音影影綽綽地含著幾分愉悅,「姓寧。」

我淡淡頷首,若是在今日之前,面對這種一看就很勁的八卦,我定是要逮著當事人好好追問一番,但我自還有一堆爛事,于是便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忽然想起什麼,我抬眼,心頭掠過一,難道林子瑄今日只是來送我喜帖的?

「實不相瞞,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林子瑄拿起側那個卷軸,打開一看,正是進宮之前我派人送去給他的那幅畫。

我眉心微蹙,等他開口。

林子瑄直直地看著我,嗓音清清靜靜,不卑不

「我知道謝小姐送這幅畫給我,只是為了謝我當日替你解圍,實際并無其他心思。但我夫人與我久別重逢,縱使豁達,難免也會胡思想,我擔心看到這幅畫后一個人吃悶醋,更舍不得有一一毫的難過,所以煩請謝小姐收回。」

我怔忪了一下,瞇起眼往上瞧,視線一寸不落地定格在林子瑄臉上,他漆黑亮的眼眸狹長漂亮,清俊的眉目間一片真誠坦然。

一時之間,心里竟再次對那名姓寧的子升起了濃濃的好奇,同時,一的羨慕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

我默默接過卷軸,順勢將它跟喜帖一并放在木盒上面,想了想,剛要開口詢問,卻聽見林子瑄沉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聽聞謝小姐與薛公子的婚期定在五月份,那日便看出來二位彼此心系對方,如今也算是有人終眷屬。在此恭喜二位了。」

我愣住,心倏地一

若謝明玥說的都是真的,那屆時我該如何,這門婚事又該如何......

只要一想到他和謝明玥做了那種事,謝明玥還懷了他的孩子,單單想到這一點,心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一揪,眼淚不控制從眼角流下來,滴落在喜帖上,瞬間將喜帖打了一大半。

方才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本想不顧一切質問他。

可我卻忽然生出了一退之意,謝明玥當時的神態太過篤定了,讓我有些害怕。

我害怕他親口告訴我,「是的,我們是有一個孩子。」

我會發瘋的。

直到后有人輕輕靠近,將手圈在我的腰間,我才恍然回神,猛地推開那人的手,轉過便看到了一臉錯愕的薛安。

安沒有防備,被我一推,忍不住后退了幾步,抬眼看向我,發現我通紅的眼眶后眸微沉,「阿昭,你——」

我微怔,環顧四周,發現林子瑄已經離開了。

安視線落在那張被淚水浸了的喜帖上,頭細微鼓,沙啞出聲,「林子瑄親,你......為何要哭......」

我沉默地凝著他,握著木盒的指關節泛白。

深沉的靜默籠罩著一切,逆下,薛安清俊的側臉沉寂異常,似蘊藏著深濃的晦暗。

「阿昭,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你的畫技進步了許多。」沉默了半晌,薛邊溢出一抹淡淡的笑,語氣平靜地換了個話題。

他緩緩打開手中的卷軸,對上我的眸,溫笑道,「前些日子你送來的這幅猴子撈月圖,簡直栩栩如生,如躍紙上。」

我驀地一怔,盯著那幅畫,心里的悲傷決堤,旋即淚水更為洶涌地溢出眼眶。

我分明畫的是一個人在湖面凌空起舞,湖水里頭倒映著月亮,怎麼就了猴子撈月呢......

「阿昭,對不起,我方才是開玩笑的。你、你別哭了。」

安一臉慌手想要為我拭眼淚,我看著這只修長勻稱,仿佛白玉雕就的手,心里倏地咯噔一下,或許那晚,它也曾溫地、不不慢地過別人......

像是有一把利刃猛然穿心臟,反反復復翻攪著,生疼生疼。

我瞬間紅了眼,抬手用力打開他的手。

「別我!」

安有些蒙住,眼里的亮瞬間黯了下來。

我靜靜地凝著他,許久,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話,

「薛安,我們取消婚約吧。」

安整個人僵住,好幾秒,他才沙啞地說,「阿昭,你說的是氣話對不對?我——」

「不是氣話。」我眼眶酸意強烈,揚聲打斷他的話,「我不想嫁給你了,待會兒我就同爹爹說明況。」

安急得眼眶紅了,呼吸急促起來,「對、對不起!我方才真的是同你在開玩笑,不是故意將你比作猴子的!」

「何況,你的材哪有猴子纖細啊。」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有些低,似是一聲喟嘆。

我臉頓時一黑。

他說的話,每一個字皆重重刺在我心上,如魔咒般在我腦海里翻云倒海,揮之不去,分外清晰。

我冷冷地看著他,描繪著他臉上每一寸的廓,眸中皆是冰冷的恨意。

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多麼惡毒的一張

把我當備胎就算了,竟還嫌棄備胎胖!

備胎不圓難道還是個方的嗎?

啊??

這一刻,我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被不知名的緒燒掉了理智,我徹底變了超級賽亞人,然后——

捧起手中的木盒使勁朝薛安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9

安被我砸瞎了。

,我們兩家人圍坐在薛安的床邊,五雙眼睛盯著正在號脈的大夫,連大氣都不敢

只有罪魁禍首的我卑微地站著,不自覺撥弄著腕子上的玉鐲,心里無比張。

方才我砸了薛安,他醒來后眼睛直直著屋頂,眼神似乎失去了彩,空死寂。

而后他自己手在眼前揮了揮,像是懂了什麼似的,平靜又哀傷地宣布,「我瞎了。」

我頓時人就傻了,腦子嗡嗡作響,冷靜下來后連忙派人通知了薛安他爹娘,他們聽到這個噩耗,趕帶來了京城最好的大夫。

此時,薛安躺在床榻上,鎖的眉頭依然沒有松開,他微微側頭,忽然抓住大夫的手,虛弱道,「蕭大夫,我的眼睛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薛安對著那個大夫眨了眨眼。

仔細一看,他的眼里又恢復了一潭死水湖泊,沒有生機和漣漪。

我搖搖頭,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看錯了。

這位蕭大夫生得白凈俊秀,看起來十分年輕,他收回號脈的手,沉默許久,忽地重重嘆息一聲。

我的心因為這聲嘆息狠狠哆嗦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向薛安,難道他真的......

蕭大夫不斷嘆氣,許久才沉痛道,「薛公子頭部了重創,腦塊才造了失明,這種況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是一輩子。」

「什麼!」薛安他娘一聲驚呼,含著哭腔,「我可憐的孩子!怎麼會這樣啊!」

我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屋的氣氛頓時抑到極點,呼吸仿佛都變困難。

這時,薛安病懨懨從床上坐起,臉上慘白,雙眼有些失焦,漫無目的地環顧周遭,「爹,娘,還有伯父伯母,你們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對阿昭說。」

我爹娘他們面面相覷,但此時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退了出去。門被關上,屋了一片寂靜。

咬著下,淚眼蒙眬地著他,低低吐出一句,「對不起......」

安怔住,而后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隨便開玩笑。」

我心里一,卻說不出話來。

「阿昭,我如今是個廢人,不配做你的夫君,你值得世間更好的男子。方才你說要同我解除婚約,我答應。」

安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可卻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薛安——」

「解除婚約后,我也不會再禍害其他人了,就讓我一個人孤獨終老吧。」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邊溢出一抹苦的笑容,「只要你幸福快樂,哪怕我心痛著離開,哪怕我過得多凄慘也無所謂的。」

我看著他故作堅強的姿態,一強烈的鈍痛在心臟生蔓延。

明明是我害了他,他卻一點也不怪我。

這樣

我著想的薛安,真的會和謝明玥做出那樣的事......

會不會是我只愿意相信自己所認為的事實,誤會了他?

「薛安,我問你一件事。」

我深吸了好幾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問道,「那日林子瑄的慶功宴,你是不是喝醉了,而后被一個小太監帶去了......」

指尖無意識地掐了掐手心,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謝明玥的寢宮?」

「你怎麼知道!」薛安有些驚訝。

我一顆心墜落谷底。

是真的。

「等等!阿昭——」薛安頓住,臉被凜冽覆蓋,從齒間出一句,「謝明玥同你說了什麼?」

酸意涌上眼眶,我閉了閉眼,「已經不重要了。」

剛邁開幾步,就聽見后「哐的」一聲巨響,接著便是薛安極其輕微的悶哼聲。

的反應快過大腦,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沖到了薛安的面前。

將他重新扶回床上后,薛攥著我不撒手,「我什麼也看不到了,你別走——」

我咬著瓣,似有霧氣要浮上眼眶,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我垂著眸子,聲音有些弱,「你——」

「我和謝明玥什麼也沒做。」耳畔傳來薛安低啞、堅定的聲音。

我愣住。

「謝明玥是個瘋子。」薛安抿,眸中極冷,聲音微涼,「總之,說的話你一個字也別相信。」

「什麼......意思?」

安微垂著頭,那雙本來空的眸子快速劃過了一極淡的不自然,

「那晚宴席上,我被皇后派人走,可那太監卻帶我到了一偏僻荒涼的宮殿,而且在我進去后將門反鎖,接著便發現殿中燃著一種奇香,幸好我事先發現不對屏住了呼吸,否則就要中計了。」

「那個太監......」我張了張

「我后來查過,是謝明玥邊的人。」

我聽得后背驚起一層薄汗,下意識攥了薛安的手。

謝明玥究竟想做什麼......

「我出來后,在路上約聽到幾個宮說宴席上有事發生,還聽到了你的名字,等我趕回去,發現林子瑄已經替你解了圍。」

安面上無波無瀾,嗓音里的意卻明顯極了。

「你走后,我不知道喝了多酒,恍惚中好像有人將我扶起來,等我意識稍微清醒了些,便發現自己來到了謝明玥的寢宮,上的外袍也被人褪去。」

我呼吸一滯,眼底驀地燒起了火,咬牙道,「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

安握住我的手,輕輕我濡的手心,似是安,「我不會讓對我做什麼。」

我頓時一怔,面容稍稍緩和了些。

說自己宮一年,可子嗣卻遲遲沒有著落,需要一個孩子穩固貴妃的地位,要我幫。」

我愣在當,怎麼也沒想到謝明玥竟懷揣著這樣可怕的心思。

真真是瘋了。

「然后呢?」

「我拒絕了,然后便離開了。說來也是奇怪,被我拒絕,反倒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我頓了頓,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日皇上對至極的畫面,輕輕哼了幾下,不置可否。

等等——

忽然想起什麼,我眸一凜,狠瞪著薛安,「你騙我!謝明玥和我說過你左腰側有一顆小小的痣!如果沒對你做什麼,又怎會知道!」

安不由愣了愣,「我左腰側沒有痣啊,不信我給你看——」

見他手向腰間的位置,作勢要去扯腰帶,我臉上頓時熱氣騰騰,耳子發紅發,低著頭,說話都結了起來,「不、不用了,我信你!」

該死,謝明玥不去寫話本真是可惜了!

突然頭頂傳來了一聲輕笑。

我抬頭,看見薛安悶悶低笑,眉眼間不經意流的清潤溫人移不開眼,偏偏眸子是空的,任誰都要嘆一句可惜。

我黯然地垂目,一臉愧疚。

是我不信任他,問都沒問他,就給他安了這個罪名,還害他變如此模樣。

「阿昭,其實我——」薛安似乎想說什麼,又有些躊躇。

我吸了吸鼻子,打斷他的話,「安,無論你變什麼樣子,我這一輩子都會陪在你邊。」

我仰頭湊上去,輕輕吻了吻他的眼睛,「我們快些親吧,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安渾一僵,眼眸里的愣怔之遲遲未散去,一片霧蒙蒙的,人看不清。

許久,悶悶的嗓音才從他間溢出,

「三日后就是個好日子。」

10

三日后?!

我下意識攥袖。

老實說,這一刻我是猶豫的,心想是不是太倉促了。

抬眼便發現薛安眼神空著某,整個人失神落魄,苦道,「我一個瞎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我只是太害怕了,一刻也離不開阿昭,若是阿昭不愿意,那便算了。」

啪。

心里那弦瞬間崩裂。

安都被我害這樣了,我本就要嫁給他,早嫁晚嫁都是嫁,我有什麼好猶豫的!

腦子一熱,咬牙道,「三日后就三日后!」

就這樣,我和薛安的婚期從五月份提前到了三日后,這速度,一個月后才親的林子瑄直呼行。

三日后,薛家的鎏金紅喜轎早早就在謝府大門口等著了。

頂著紅蓋頭的我心十分復雜,淚盈于睫地拜別父母,由喜婆攙扶著送進花轎。

風將簾子吹開,也將我的紅蓋頭卷起了一角,我忍不住往窗外邊瞅一眼,恰好看見了駿馬上的薛安。

這一看我就愣住了。

安著一火紅喜服,黑發高束鑲碧鎏金冠,臉上沁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浸潤著意的眼睛像掩藏已久的琥珀,熠熠發亮,本就俊的他此刻顯得更為氣宇軒昂。

我臉上一燙,雙頰登時泛起一片緋紅。

他果然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男子.....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這他娘的是一個瞎子該有的眼神??啊?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安該不會是裝瞎吧?

心頭思緒翻滾,外邊鑼鼓喧天,不知不覺迎親隊伍已經到了薛府門口。

喜婆牽著我的手移到了薛安的手里,溫熱的令我心中微微一震。

抖的大掌握著我的手,掌心收攏了些,又馬上松開,似乎是擔心太過用力抓疼了我。

我有些怔然,只聽得他在我耳邊低語了聲,「阿昭,我好歡喜。」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晃的紅蓋頭下,我能邊之人與我一同下跪,一同叩拜,一種莫名的悸從心底蔓延開來。

拜過天地后,我被丫鬟婆子扶著送進了喜房,嘈雜聲漸漸遠去,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

安留在大堂招呼客人,他有眼疾,不用多久應當便可以

我絞了手指。

張,張,還是張。

好吧,可能還有億點點小期待叭。

安靜的室只有燭火噼啪的燃燒聲,遠偶爾傳來幾聲歡聲笑語。

不知過了多久,我坐得腰酸背痛,腦子得有點發昏,薛安還是沒來。

我有些氣惱,抬手就要掀開蓋頭準備去拿點糕點填填肚子,突然想起曾經聽人說過,新娘子的蓋頭必須由新郎來掀開,否則就會不吉利。

咬著瓣,最終泄氣般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我告訴自己,薛安本就有眼疾,府里來了那麼多客人,肯定還灌了他不酒,走過來定是需要一點時間。

何況,一想到待會要發生的事,我頓時嚨發膛起伏,被刻意制的躁意又一點點,緩緩地纏繞了上來。

我覺得自己也需要一點時間。

于是,我紅著臉,按著子等了起來。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因為這一等,就等了一年。

......

這一年,薛安待我極好,吃喝用度都是挑最好的給我。

婚后的第一天,就派人把賬房和庫房鑰匙給我送了過來。

后來的日子,從服到首飾,送的每一件都是珍稀罕有,怕我無聊,薛安直接將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買了下來,供我消遣。

可他卻從不我。

不僅僅是新婚之夜,整整一年,他從不來我房里,仿佛在書房扎了

他似乎刻意和周圍的人保持距離,除了一個攙扶著他走路的小廝,誰也近不了他的

一日用完晚膳后,薛安照例回到書房理公務,我厚著臉皮溜了進去。

書案上放著一盞燈,燈從薄薄的白紗絹布出來,照在薛安沉靜俊的臉孔上。

那個小廝正在為他念公文,發現我后微微一怔,剛要出聲,卻被我凌厲的眼神震住。

我狠狠地瞪著他,用正宮的眼神得他節節敗退。

不消片刻,那個小廝便低眉垂眼退出去并自覺關上了房門。

「怎麼不念了?」薛安發現邊的人沒了靜,眉頭微微蹙了蹙。

我邁步走過去,靜靜注視著他,也不說話。

看他這副模樣,我立刻否決了懷疑他是裝瞎的想法。

安平靜的眸子掠過一,他用手撐著書案想要站起來,卻被我按著肩膀又坐了下去。

安臉一沉,聲音有些慍怒,「你——」

「是我。」

我趁著他怔愣的間隙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他的上,閉著眼將印了上去,對著他一通琢。

他驀地僵住,一也不

親了一陣后,我湊在他耳邊,臉有些發燙,不自在地道,「你不來找我,那我來找你就是了。」

子忽然有些發

默了半晌,在我有些局促不安之際,他終是嘆息一聲,手扣住我的腦袋,緩緩吻住我的,溫至極,纏綿而又溫存。

我心跳得極快,更為用力地摟了他的脖子。

旖旎的氣息彌散在整個屋子,流竄在我們急促的呼吸間。

我微微息著,手抖著下進他的衫,青又毫無技巧地撥他。

我能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他的吻也越來越深,倏地,他忽然將我推開,嗓音嘶啞,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不行.....」

而后騰地一下站起來,晃晃地著書案一步一步往門外的方向走。

頓時,我的自尊心被碎了一地。

我都這般主了,他還是無于衷。

還說什麼不行,我看他才是不行!

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我紅著眼眶,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問,「你這些日子這般冷落我,是不是后悔娶了我?」

他轉過,眉間掠過復雜之,連忙搖頭,言又止,最后干地說,「皇上讓太子理水患問題,我要協助太子,所以這些日子公務繁忙,一時半會兒不開,不是有意冷落著你。」

我冷笑,「薛安,你當我是傻子嗎?你覺得這種理由我會相信?」

瓣有些抖,似陷了沉默,只余一雙空毫無生機的眸子凝著我,仿若一潭死水,讓我接下來咄咄的質問全部咽了回去。

良久,他轉過,用背影面對著我,輕聲道,「阿昭,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呆呆地看著那個小廝攙扶著他離開,視線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見為止。

我能從他到一種濃烈的忍和克制。

可我不明白,他到底在忍些什麼。

為何要我再給他一點時間?

難道......

又是因為謝明玥?他被謝明玥威脅了?

可后來發生的一件事,這些想法又變得站不住腳。

謝明玥難產了。

難產那天,雪下得很大,宮里派人來請我過去,說謝明玥昏迷之前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11

昏沉,雪花紛紛揚揚,青石地面上,宮殿頂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層白。

等我匆匆趕到的時候,還來不及抖落披風上的雪,便看到宮正一盆盆水往外端。

我的心猛地蜷了下,直接沖了進去。

床榻上,謝明玥似乎已經用盡了全力氣,眼珠泛白,趴趴地一也不

皇上竟然也進了產房,他僵地站在一旁,眼睛略微有些泛紅,垂在袖中的手攥著拳頭。

「謝今昭,來了沒有......」謝明玥閉著眼,發出一句呢喃。

我如夢初醒般連忙上前,「我來了。」

謝明玥抬眼,驀地攥住我的手,那突然迸發的巨大力道,讓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謝今昭,我快要死了,你贏了。」

我神一怔,凝視著如今死氣沉沉的臉龐,一強烈的酸意涌了上來,「我從未想過和你比什麼。」

謝明玥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眸底復雜的緒齊齊翻涌,良久,閉了閉眼,嗓音嘶啞道,「那日我說的話都是騙你的。薛安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什麼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謝明玥偏過頭,視線遙遙向了那道明黃影,眼睫輕輕一囁嚅了幾下。

我靠靠的極近,那句呢喃清晰地鉆了我耳中,「皇上,別忘了我......」

我臉一變,見呼吸逐漸變得微弱,一副快支撐不住的模樣,傾過去附在耳邊,低聲冷靜道,「若你就此死了,我就把當年你設計皇上那件事告訴他,你看他是會厭惡你,還是一輩子記得你。」

謝明玥瞳孔地震,難以置信地著我。

我也不甘示弱看著,眸中俱是堅定。

我很清楚,謝明玥的貴妃之位是設計得來的。

那時正值雪災之年,災民涌京城,大量賑災的糧卻流黑市倒買倒賣,其中牽扯了不朝中大臣。

皇上為此微服私巡,我爹是皇上數信賴的大臣,于是便住在我家暗中調查。

一日,謝明玥提議為災民施粥,皇上想著察民便答應了,到了那里之后卻發生了暴,其中有人趁持劍向皇上刺了過來,關鍵時刻謝明玥毅然擋在了皇上面前......

「謝、今、昭。」謝明玥猛地仰起頭,手指死死攥著被褥,手上青筋暴起,尖道,「你要是說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要不是肚子太大,我覺得能當場表演一個鯉魚打

瞧著一瞬間恢復了中氣十足的模樣,我心下一松,扭頭朝著那跪一排的嬤嬤穩婆呵道,「愣著干嗎,沒見到貴妃恢復力氣了!還不過來幫貴妃接生!」

嬤嬤穩婆連忙稱是,倉皇起忙活起來。

我后退了幾步方便他們作,視線被他們擋住,我有些看不清謝明玥的臉,抬手額頭,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我竟然出了那麼多汗,背上好像也都了。

是的,我在擔心,我害怕謝明玥就這樣死掉。

我恍惚地想,我和謝明玥并不是一直這樣水火不容的,有那麼一段時日,小小一只的謝明玥總是默默跟在我后,怯生生地喊我姐姐......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亮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屋

「生了!貴妃娘娘生了!是個漂亮的小公主!」嬤嬤抱著孩子趕給皇上看。

我下意識朝謝明玥過去,擔憂的視線對上疲憊的眼神,兩人皆是一怔。

抿著,緩慢又艱難地從嚨溢出一句話,「你們都出去。謝今昭,你留下。」

皇上愣了愣,抱著孩子第一個走了出去,接著穩婆,其余嬤嬤全部退了出去。

「你是如何知道我那件事的?」謝明玥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那時候你傷勢剛痊愈不久,我看見你溜出府,給了一個蒙面人銀子。他的形和當時那名刺客很接近。」

我目落在愈發慘白的臉上,「原本只是猜測,但那日我故意提到這件事,你的反應證實了這一切。」

「你當時為何......不將這件事告訴皇上......如果你——」

我淡淡打斷,「你是我妹妹。」

「不是親妹妹!」謝明玥瞳孔猛地一,臉上泛著青白之,在昏暗的燭下尤為顯眼。

我呼吸微微一滯。

「你都知道了......」

謝明玥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很小的時候,我爹一個有過命的好友在臨終前,將年僅四歲的謝明玥托付給了他。

我那時候也才六歲,見我爹忽然抱了個瘦弱膽小的娃回來,以為謝明玥是我爹的私生,對態度很不好。

我爹每次我帶著一起去玩,我都不耐煩地對努力想跟上我步伐的謝明玥低吼,不要跟著我。

但謝明玥倒是鍥而不舍,從不被我的惡言惡語嚇退。

直到有一日,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地上泥濘不堪,走在后面的謝明玥不小心摔了一跤,臉上沾滿了泥印子和點子。

有個千金小姐見到這副模樣,冷嘲道,「今昭,你那麼漂亮,怎會有個如此丑笨的妹妹,跟個花子似的,下次別帶一起來了,我看著就倒胃口。」

我雖不喜歡謝明玥,但也見不得被人欺負,當場便跟那個千金小姐斷絕了來往。

回去后謝明玥就生了一場大病,我爹得知此事后要罰我跪祠堂。

我不服氣,紅著眼眶質問我爹,「明明才是私生,爹爹為何要厚此薄彼?」

我爹愣住,這才告訴了我謝明玥的世,還讓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謝明玥。

謝明玥略微嘲諷地勾,「我一直記得。我爹姓顧,我原本顧明玥,只是你們以為我年紀小,什麼也不知道罷了。」

我驚得眼睫,手腳皆有些涼意。

自從我知道謝明玥的世后,便對懷了一份愧疚之心,好幾次想找道歉,但又拉不下臉皮。

謝明玥也不再親近我,總是一個人關在屋里看書,子更為孤僻沉默。

后來謝明玥在學業、琴棋書畫上的天賦漸漸顯了名京城的才,鋒芒畢才變了今日這般自信的模樣。

只是我沒想到,原來謝明玥一直知道自己的世......

「謝今昭,我很嫉妒你。」謝明玥垂眸,嗓音很輕,像是簌簌而落的鵝雪,「你生的好看,有疼你的爹娘,還有自始至終著你的薛安。而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先天的貌,親生爹娘早逝,連都是靠著算計得來的。」

我皺眉,剛要開口,謝明玥忽然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說你爹娘對我很好,視我為己出,是嗎?」

「不是嗎?」我反問。

謝明玥低笑道,「你難道沒發現,每次我故意同你爭執,搶你的東西,爹爹都會你讓著我嗎?」

我皺眉,看著不說話。

「若是他們真把我當作親生兒,為何從來不罵我,為何偏偏要你讓著我呢,還不是把我當外人。」

昏暗的微照在略顯蒼白的側臉上,無端生出了一落寞。

心里一直是這麼想的。

無名的怒火直竄進四肢百骸,在匯聚凝結,我紅微啟,

「謝明玥,你知道為何爹爹從來只訓斥我,不罵你嗎?」

謝明玥神一凜,眉眼迅速掠過一

「因為我自小就不學無,不思進取,而你同我恰恰相反,你知書達禮,學識通廣。爹爹是太傅,對學業要求極高,他視你為驕傲,整天跟同僚吹噓自己有個優秀的兒,又怎會罵你?」

我輕抬眼睫,瞟了眼有些怔愣的,別過臉道,「在福中不知福,白癡。」

這次謝明玥沒有瞪我,也沒有出聲反駁我,只是子在微微發

「對了。」我咬著下,眸復雜,「方才你說薛安自始至終喜歡的就是我,是為何意?他之前不是和你......」

謝明玥回過神,抬眸著我,眼底閃過一極細的不自然。

「我只是略微使了一些小手段。」

「???」

「我知道你自小喜歡薛安,可我沒想到他同樣也喜歡你。」謝明玥瞇了瞇眼,目落在我驚訝的臉上,「那日我看見他讓人給你送來一封信,恰好你不在,我就將那封信拆了,上面竟然是一首詩。」

我瞪圓了雙目,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那日在林子瑄門口,薛安對我控訴的那句「你拒絕我便算了」......

原來他也曾給我寫了一首表白信??

謝明玥緩緩訥訥道,「發生提親那件事之后,我恨極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公子,但我更恨你,恨你的得天獨厚,恨我拼盡了全力,而你本不想同我比。」

「我將那封信藏起來,告訴薛安你有了其他喜歡的人,所以才假裝沒看到那封信。之后每次看到你過來,我就故意跟他走得很近,他那時以為被你拒絕,因為自尊心也避著你,長此以往,潛移默化之下,你不就相信了薛安喜歡的是我嗎。」

「夠了。」

原來是這樣。

雙手微微抖,我覺得再聽下去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了。

謝明玥神一怔,,卻是垂眸頷首,輕輕道了聲,「對不起。」

我抬手上太,深呼一口氣,但腔中的怒火只增不消,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我和薛親后,你有威脅過他什麼?」

「威脅?」謝明玥有些怔愣,「我為何要威脅他?」

我攥袖,心間一窒,仿佛有塊大石頭得我不過氣。

若不是因為謝明玥,薛安為何不愿我?

我咬著牙,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我要回去再問他一次,無論如何,不管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務必要將原因問出來。

剛邁出一步,謝明玥的聲音遽然響起,「那幅山水圖我沒有扔。」

我愣住,眼眸微闔,「你說什麼?」

謝明玥低下頭,「我將它拿去拍賣了,所得的銀兩已經作為軍資送給了林子瑄。」

我臉上沒什麼表,只凝視著謝明玥的眼睛,問出了那個心中最在意的問題,「賣了多銀子?」

謝明玥道:「一千兩,黃金。」

我眨了眨眼,余不小心瞥見桌上擺著個致的錦盒,應當是合攏時沒注意,分明屬于畫卷上的淺綠穗子出了一角,有點眼

我一時有些恍神,又問,「是誰買下它的?」

謝明玥默了默,半晌才道,「不知道,應當是個有錢的白癡吧。」

我微微頷首,旋即朝門口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忽然頓住,側過,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你那件事我沒有告訴皇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謝明玥:?

「皇上早就知道了。」

謝明玥:?????

我抿了抿,幽幽瞥一眼,神有些古怪,心也是十分復雜。

那日,我在目睹了謝明玥給那個刺客銀子之后,轉過就看到了同樣跟著謝明玥過來,結果剛好目擊到這一切的皇上。

我徹底愣在當,手足冰涼,強行下突然涌現的慌,還未想好為謝明玥開的措辭,卻看見皇上角輕輕翹起,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謝明玥,深沉漆黑的眼眸在里閃著異樣的亮,薄掀開

「朕從未見過如此特別的人,有意思。」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皇上是個傻 X。

......

離開了皇宮,我沒多久就回到了薛府。

路上我一直在想,如何從薛里問清楚冷落我的原因,回到住,我也是低眉沉思,搜腸刮肚地想主意,一時沒發現屋里竟然多了一個人。

倏地,一雙強勁有力的臂膀突然從后牢牢地環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識驚呼出聲,「啊——」

接著,突然子騰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陷在的床榻上,還沒反應過來,薛

傾覆下來,悉而灼熱的氣息筆直地落在了我耳里。

我的心怦怦直跳,四目相對,他用不那麼像瞎子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我,平靜地對我宣布,

「我被下藥了。」

12

大家好,我謝今昭,是京城第一人。

我與薛親一年,相敬如賓,未曾圓房,我婆婆看不下去,于是送來了一碗人類崽誕生湯。

好家伙,我那瞎子夫君喝完后,眼睛看起來不瞎了,腰也有勁兒了,一改平日虛弱蒼白,抑的模樣,那一個龍虎猛,蓄勢待發,竟還吃起了林子瑄的陳年老醋。

不信請大家回憶一下開頭那一幕的劇

「薛安——」

「這個時候你娘的名字也沒用!」薛安吼完這句話,將我的手舉起,錮在我頭頂,近似瘋狂地啃咬著我的

無力的急促息代替了徒勞的掙扎,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整個人又像是泄了氣似的停了下來,嗓音悶悶的,「阿昭,對不起......」

他將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蹭了蹭,平復著呼吸,頗為委屈地道,「我知道你早就不喜歡林子瑄了,可我就是......」

我想也沒想地糾正他,「我一開始就對他不是那種想法。」

子頓時一僵,下頜線條微微繃著,眸底眼可見地掠過一驚愕。

見狀,我嘆了口氣,將曾經誤以為他喜歡過謝明玥,那時說要追求林子瑄也只是氣話,還有方才同謝明玥的談話悉數告知了他。

安聽后沉默了許久。

我亦沒有作聲。

說到底也是我們彼此不夠信任對方,還有就是沒長

若一開始就說清楚,哪還可能生出那麼多事端,說不定我和他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可同時我們心里也清楚,那樣作者就沒東西寫了。

「對了——」我仰起臉看他,視線撞他明亮深邃的雙眸,「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愣了愣,不自在地垂眸,低聲囁嚅,「我之前是裝的。」

我輕輕哼了一聲。

呸,什麼之前,他都裝了一年了!

「你當時說要同我退婚,加之林子瑄給你送來了喜帖,你卻傷心落了淚,我以為......阿昭,那時的我只能想到用裝瞎這個法子留住你。」

「可當時那個蕭大夫說——」我眸一轉,拔高音量,「他被你收買了?」

「算是吧。」薛安緩緩道,「我同他相識已久,他雖然有些貪財,但人卻很講義氣。」

我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一只手抓住他的襟,咬著牙問他,「那這一年你為何要對我如此冷淡!」

安怔住,忽地眸一暗,一臉猶豫地看著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蹙了蹙眉。

不知怎麼,腦海中忽然浮現這一年那個蕭大夫時常出府邸為薛安制藥配藥,治療眼疾的畫面。

瞳孔猛地一

難道,他要治療的其實不是眼疾,而是......

那日他分明,卻一臉痛苦地推開我,嘶啞著說「不行」的景象歷歷在目。

或許,他這一年裝瞎,只是為了掩飾某樣更難以啟齒的東西。

我好像......悟了。

酸意涌上眼眶,原來他一個人默默承了這麼多。

「你不用說了。」我都懂。

上他的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雖然我覺得你一輩子也不會告訴我。

安一愣,眼睫微,「好......」

屋子里又陷了安靜,只聽見某人越來越急促的息聲。

我似乎忘了,薛安被下藥這件事。

等我反應過來,薛安已經在或輕或重地啃食著我的鎖骨。

「阿昭,我們就讓母親得償所愿,好不好。」

低低啞啞的嗓音從間溢出,蠱般,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我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呼吸亦是漸漸急促紊

我當然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抱孫子。

安從我頸間抬頭,焦急難耐地尋找我的,找到了又克制地只是輕輕,「好不好?」

心臟狂像是要蹦出膛,我手拳狀,用行代替了言語,攬住他的脖子將送了上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

安不在邊,應該是去理公務了。

我眼眸不眨地盯著屋頂看了許久。

不想,也不了。

腰酸背痛,渾像是散了架子似的。

看到出來的肩膀和手臂上那些麻麻的痕跡,便可預料薄被下面子的狀況有多慘烈。

對于昨夜的想,我只想說一句話——

看男科,找蕭大夫。

......

這一個月我日子過得極為滋潤。

字面意思。

安似乎背著我在書房里做一件事,好幾次我去找他,他都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樣,我有些疑,卻也沒多想什麼。

一日,我婆婆來找我,同時還帶來了蕭大夫。

蕭大夫幽深的視線落在我臉上,上前一步低頭道,「還請夫人手。」

我不解,瞥了眼坐在邊難掩張的婆婆,還是聽話地出了手。

蕭大夫按住我的手腕仔細診斷,片刻后,放下手,對著我婆婆頗為憾地搖了搖頭。

頓時,我婆婆眸中落了濃濃的黯,一聲嘆息從齒溢出,「唉,都一個月了,還沒有靜。薛安不行啊。」

我恍然大悟,旋即撲哧一聲笑出聲。

角微翹,替婆婆倒了杯熱茶,點頭附和,開玩笑地說,「是不行。婚一年坐懷不,還要靠婆婆你下藥全。」

我婆婆接過茶,啜飲了一口,聽到我的話差點噴出來,瞪圓了雙目,「我沒下藥啊。」

我手驀地一頓,眼睛瞪得比我婆婆還大,「那是誰下的藥?」

......

我去書房找薛安。

一推開門,偏頭向上一抬,撞上薛安的深邃目,他手里拿著一本書,似乎是要出門。

我張了張,正打算開門見山地問,就見薛安眼底掠過一笑,「我剛好要去找你。」

他把手上那本書遞給我,低聲道,「你那晚不是說,等我想說的時候再說嗎?這本畫冊我足足畫了一個月,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我狐疑地抬頭看他。

這就是他這一個月做的事?作畫?

還有,他竟然愿意將那件事告訴我?!男人的面子都不要了?

「打開看看?」薛結混了滾。

從我的角度,他臉龐廓冷冽,黑眸一瞬不瞬注視著我,分明是張的緒,卻因為他極為漂亮的眸子,無端漾出幾分繾綣。

我心尖一,連忙低下頭,有些慌地翻開那本畫冊。

「咦,這畫的是我、我們?」

我瞪大了雙眼,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發現這上面畫的都是我和薛安發生過的經歷,按照時間,一幕幕地呈現在我面前。

「這連載漫畫,是蕭有乾,哦,也就是蕭大夫的一個朋友教給他的,他在一次閑聊中告訴了我。」

我輕輕頷首,只覺得縷縷奇妙的愫纏上心尖,我索拿著畫冊坐下,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看到新婚之夜那晚,我瞳孔猛地一

那一幕畫的是:夜漆黑,池塘的水面驟然掀起大塊大塊的水花,而落水底昏迷過去的人,正是穿著一喜服的薛安。

「你新婚之夜那晚怎麼了?」我扯著薛安的袖子問道,嗓音不自覺帶上一焦急。

安黑白分明的眸著我,須臾,垂眸道,「我說了,你不許笑。」

我更急了,「你都掉進水里了,這有什麼好笑的。」

繃,一層不易察覺的尷尬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眉眼。

「那晚,我一想到和你已經拜堂親,真的太高興了,同時心里也十分愧疚,畢竟我欺騙了你。我喝了很多酒,也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將自己裝瞎的事告訴你。」

「可不承想,回房的時候,我不小心一腳踩空跌池塘,腦袋剛好磕到了水里的一塊石頭上。然后——」

我的心倏地一,「然后怎麼了?」

安幽幽看我一眼,眸中升騰起濃稠的暗,開口的嗓音也繃了幾度,

「我真的瞎了。」

屋子里頓時安靜了幾許。

許是想著破罐子破摔,薛安一鼓作氣接著說道,

「我懷有眼疾,你那麼好,本不應該耽誤束縛住你。蕭有乾也說,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可以醫治好我的眼睛。可我還是舍不得放你離開,于是,我給了自己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我不敢你,也不能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治好我的眼睛。」

「直到前不久我的眼睛才得以恢復,恢復后,我又怕你因為這一年的疏遠對我死了心,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卑劣地給自己下了藥,還因為不好意思,將責任推給了母親。」

「你想笑便笑吧。」薛安別扭地撇開臉,嗓音含著從未有過的挫敗。

我愣愣地看著他。

眼眶紅了。

我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原因。

「阿昭,你怎麼......你別哭。」薛安的聲音有些不知所措。

我抬手眼淚,「我沒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安慌了神,急忙妥協,「好,你沒哭。」

我略微紅腫的雙眸著他,那張好看的臉此時堆滿了

無措,我就這般看著,又氣又心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后哽咽著道,

「以后不許再瞞著我!」

安喟嘆一聲,俯吻去我的眼淚,「以后無論發生何事,再也不瞞著你。」

聞言,更多的酸意侵襲眼眶,水霧又在眼底泛濫,我兇地瞪著他,「你是個笨蛋。」

「好,我是個笨蛋。」薛安心疼地為我眼淚。

「你是個白癡!」

「好,我是個白癡。」

「你不行!」

「好——額,這個......」

彩蛋

又是一年元宵節,我和薛安背著孩子去醉仙居看煙花,剛好遇到了林子瑄一家三口。

林子瑄一手攬著他夫人,另一只手牽著個雕玉琢的小娃娃,畫面看起來極為溫馨。

嘆,「當年我同你賭氣,還說不追到林子瑄我就不姓謝,現在想想還可笑的。」

安沉許,道,「你雖未實現前半句,但卻是做到了后半句。」

我疑,「你在說啥?我哪里不姓謝了?」

安挑眉,輕輕將我摟進懷里,耳畔傳來他悶悶的低笑聲,一字一頓,「你說呢?」

「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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