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竟是本王自己(雙替)》第 3 章 三

齊王桓煊醒來只覺頭痛裂,仿佛宿酒都整疼到了腦袋里。

片刻后,他便想起了昨晚的事——雖然有些醉意,他卻并未失去神智,發生了什麼,沒發生什麼,稍一回想便清清楚楚。

他的眉頭皺得更了。

高邁見主人摁著太,知道他是宿醉發作,連忙吩咐人端了醒酒湯來:“時候還早,殿下飲一碗湯,再歇息一會兒。”

桓煊搖搖頭,坐起:“不睡了,今日還要宮請安。”

高邁便即伺候他洗漱更,收拾床鋪被褥時,只見上面干干凈凈,沒什麼異樣的痕跡,心下便有了數。

難怪那小娘子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原來侍寢沒侍

不過為近侍,他知道這已經是難得的造化了。

這些年往齊王邊塞人的可不,有那等投機取巧之輩,知道他們殿下一心慕寧遠侯府三小姐,便四尋覓與樣貌相似的子送來。

其中不乏比鹿隨隨還像的,有一個幾乎能以假真,可他們殿下懶得多看一眼,毫不遲疑地讓人原樣送了回去。

可見替也不是誰都能當的,還得天時地利人和。

高邁伺候齊王梳洗更,用完早膳,這才小心翼翼地請示道:“殿下,今日回府,這鹿娘子的住還未定下來,不知安排在哪個院子好?”

他揣測齊王心意,應當是要留下這子,便不問是否讓人進府,直接問安排在哪個院子。

齊王卻乜了他一眼,修長雙眉蹙起:“另尋一宅子安置。”

那就是不讓人進府了,高邁暗暗納罕,他們殿下沒有一妻半妾,王府院空空,空屋子多的是,隨便拿兩間出來也比置外宅方便,若是怕將來的王妃介意,不給名分便是了。

也就是他們殿下宅干凈,其他親王宗室,哪個不是后院鶯鶯燕燕的一大群。

即便是以“潔自好”著稱的太子,至今尚未迎太子妃過門,卻也幸了幾個宮人婢。

高邁覷主人一眼,只見他神冷淡,甚至有淡淡的厭惡,有些拿不準,難道是那小娘子做錯了什麼事,惹他生厭了?

他斟酌了一下,試探道:“殿下在京中有十幾屋宅,不知將鹿娘子安排到哪一合適?”

“些須小事,你看著辦便是。”桓煊淡淡道。

高邁最怕的就是“你看著辦”,辦得不合心意還不是得討罵。

“勝業坊的宅子離王府近,鬧中取靜,倒也清幽……”高邁小心翼翼請示。

桓煊不發話,只是掀了掀眼皮。

高邁到空氣陡然凝固,后背上一陣陣發寒。

半晌,桓煊方道:“常安坊是不是有個山池院?”

高邁吃了一驚,齊王府在長安城東北角,而那山池院位于長安城的西南角,都快到城外了,四周人戶稀,多是達貴人的別墅和莊園,大多一年到頭也去不了兩回。

除此之外便是片的農田。

說難聽些,就是扔到莊子上眼不見為凈,差不多任其自生自滅,只是給口飯吃罷了。

高邁萬萬沒想到他們殿下這麼狠心——不管侍寢最后侍沒侍,經過昨夜這一遭,都算是齊王的人。

一晚上就棄之如敝屣,著實薄

高邁沒吃鹿隨隨腌的脯臘,吃人短,便想著替轉圜轉圜:“殿下,常安坊地偏僻,鹿娘子一個年輕郎和個不頂事的小婢住在那里,又是異鄉人,人生地不的,恐怕多有不便……”

見齊王臉上沒什麼表,高邁壯了膽子,湊近些道:“殿下,那鹿娘子背井離鄉也怪不容易的,昨晚奴看出來時都快哭了……”

桓煊抬起眼,目像刀鋒一樣從他臉上刮過。

高邁心里一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謝罪:“奴僭越,請殿下責罰。”

桓煊不發話,自顧自飲茶,半晌才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高邁聽出他語氣稍緩,暗暗松了一口氣:“殿下教訓得是。”

“退下吧。”

高邁謝恩起,雙還有點發

巍巍地退到門邊,卻聽桓煊道:“調兩個侍衛去山池院。”

高邁忙道:“仆這就去辦。”

往后這殿下房里的事,他是再也不敢多了。

……

不一會兒,隨隨那邊就得到了消息。

春條問明白那山池院的所在,離齊王府的遠近,一張臉立即垮了下來。

隨隨倒是無所謂,甚至還高興:“住得偏些不好,又安靜又自在。”

而言,比起進王府一言一行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倒不如住外面,傳遞消息也方便。

春條臉更差了,嘟著道:“奴婢打聽過了,那地方都快到郊外了,離市坊那麼遠,買個針頭線腦都要走老半天。”

“就當強了,”隨隨好脾氣地安,“春條姊姊不去,我去跑就是了。”

春條跺了跺腳:“離王府那麼遠,殿下來一趟多不方便。”

“殿下沒準不來呢。”隨隨指出。

春條一噎,惱怒:“娘子倒是心寬。”

子說來也怪,每次見到齊王殿下,哪怕只是遠遠瞧見,都能長脖子癡癡地上半天,可齊王都快把這人忘了,毫不心急,仍舊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提到齊王殿下時,臉上毫無波瀾,仿佛只是說個不相干的人。

春條鬧不明白心里到底怎麼想。

不過住在哪里由不得他們決定,再是不甘心,春條也只能嘟嘟囔囔地收拾行裝。

齊王一大早便帶著幾個近侍去宮中請安,隨隨在驛站留到亭午時分,這才跟著剩下的行從一起城。

春條第一回來長安,馬車一駛城門就坐不住了,把車窗上的簾子開,好奇地往外張,看什麼都新鮮。

“娘子你快看,那邊就是蓬萊宮,你看那雙闕,好高好氣派!”春條扯著隨隨要看。

隨隨瞥了一眼,只是“嗯”了一聲,在看眼中,那北據高崗的蓬萊宮,就如一頭蟄伏的兇,那巍峨雙闕便是一張巨口,連著深淵。

生命中幾個重要的人,都被這張巨口吞噬了。

“咱們從今往后也是京城人了!”春條興高采烈地的袖子。

隨隨不說話,自小不喜歡長安,于而言,邊關才是故鄉。

小時候,每逢月圓,父親便會帶著爬上城闕,站在全城最高的地方,指給看長安的方向。那時候還不明白,為何溫麗的母親、慈藹可親的祖母,不能來魏博與他們團聚。

父親與一個小孩子解釋不清楚,只是從懷中取出玉笛,悠悠地吹一曲《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那時候,長安在心里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牢籠。

的母親和祖母,相繼死在了牢籠里,連最后一眼都沒見著。

春條還在耳邊喋喋不休。

“噫,到底是京城,這些夫人娘子們穿得可真漂亮……這釵得有五六兩重吧?”

“那帔帛是什麼紗做的,可真輕薄,像云霧一樣……”

納悶道:“娘子不是第一次進京嗎?怎麼一點也不好奇?”

隨隨道:“往后有的是機會看,不著急。”

春條這麼一說,不由心花怒放,吃吃地笑起來。

越往南行,沿途的行人車馬越稀飾華貴的都人士漸漸看不到了。

春條的一張終于消停下來。

馬車繼續往南,連人煙都變得稀落了。

二十多年前那場大,安西軍攻永安城燒殺搶掠,民戶十室九空,如今也未恢復往日繁華。

城南尤為貧敝,大中坍塌的坊墻無人修繕,越過殘垣斷壁去,半是農田半是荒草。

時值深秋,田間莊稼收割殆盡,只剩下些殘枯草,焦黃一片中點綴著些低矮的民戶,有的房子甚至沒有片瓦遮嚴檐,還是茅草頂,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城南的貧寒蕭索,與城北的繁華簡直有霄壤之別。

春條臉越來越難看,齊王把鹿隨隨扔到這種地方,怕是不打算理會了。

一邊思忖著一邊覷隨隨,卻見只是斜倚在車廂上,神沉肅,著窗外若有所思。

春條總覺得不笑的時候仿佛換了個人,每當這時,就變得又陌生又遙遠。

馬車繼續往前,駛常安坊,沿著坊中的十字街往西行。

不一會兒,齊王的山池別院映眼簾。

看見嚴整的兩層墻垣和高聳的烏頭門,春條臉稍霽。

兩人下車的同時,烏頭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一個穿短褐的老蒼頭。

那老頭長著個醒目的酒糟鼻,兩眼瞇一條,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他的目從兩人上快速掃過,又回到隨隨臉上,略一停頓,就低下頭來。

有的人讓人挪不開眼,有的人讓人不敢多看,仿佛看久了眼睛會被灼傷。

隨隨是后者。

老蒼頭已經很老了,但不管十八歲還是八十歲,見了這樣的人都難免要心驚一下。

“這位想必就是鹿娘子,請跟老仆來。”

隨隨笑道:“老丈怎麼稱呼?”

老蒼頭躬著背道:“娘子喚老仆阿福便是。”

隨隨眉眼一彎:“福伯。”

“娘子折煞老仆了。”

他說著,把門推開一些,讓馬車進去。

幾人繞過屏門,春條抬頭一,臉頓時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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