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開始昏暗起來。

陸宇開簾子，陸府的匾額出現在視線中。

“老爺，您回來了！”

孫管家迎了過來，扶著陸宇下了馬車，他道：“夫人和小姐們都在廳中候著呢……”

他這話里有其他含義，只是陸宇并未在意。

夫人派家仆到府衙中來過，說是特意煲了參湯，請他理完公務早些回府。

擱在以往，這個面子陸宇也就給了，但他已不是那個剛中了探花的舉人。

陸宇步向前，走了幾步，忽又問道：“九小姐近來如何？”

那日陸綠筠被退婚一事，令他丟盡了臉面，海寧城誰不知道這陸府九小姐丑人多作怪。

若不是看在那早逝的秋姨娘的份上，這個兒早就被送到莊子上去養活了吧。

一個庶出的兒，不要也罷！

“九小姐不哭不鬧的，整日待在閣樓中，就是偶爾會和丫鬟溜出府聽評書……”孫管家一邊用余打量著陸宇的臉，一邊又斟酌著小心說道。

陸宇揮了下長袖，道：“不氣候！”

他的兒怎會如此不堪，天只知逗貓遛狗，要不就和嫡姐夫人鬧事兒找不快，沒個正經樣。幸好還有陸浦月在，不過這丫頭的歲數也到了，該是時候為尋個好夫婿。

陳家那大子陳昭然玩世不恭，二十的年紀都還未中舉人，這種無心場的男子如何能夠為他陸宇的婿。

這次沒有和陳家結親，陸宇倒是松了口氣。

先是回到房換洗過后，陸宇才著了紺的常服來到了廳中，他見幾個兒都集聚一堂，才罕見的給了幾分笑臉，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話雖如此，可眾人還是等他了主座后，才喚丫鬟送茶水上來。

陸宇坐主座，旁分別是陸夫人和嫡陸浦月，其次是二小姐陸薇、三小姐陸南和……

離陸宇最遠的是老幺陸綠筠，七小姐陸翡趁眾人不注意，還挑釁地瞪了一眼。

江南水鄉自然不比得北方的豪爽，桌上擺放的每一道菜的分量都極。

陸綠筠捧著碗瞥了下陸宇，覺得此人面白短須，眉宇間皆是書生氣，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自己的親爹的話，或許還會認為是哪個剛中了探花的青年呢。

不過歷來如此，這狀元郎有多風，探花郎就有多俊無雙。

陸綠筠顧著認人了，倒是沒有留意陸宇已經停著，其他人也紛紛將瓷碗擱下。

陸夫人姿態優雅地從丫鬟的手中接過茶水漱口，隨后才淺笑著說道：“老爺，可用好了？”

“嗯，”雖是屬于無話找話說，可到底是夫妻，當著眾人的面前陸宇應了聲。

陸夫人似乎也看出了陸宇的冷淡，表并沒有多改變，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輕聲道：“妾子不適，便先回院子了。”

“近來春寒料峭，夫人多注意，莫要染了風寒。”

陸綠筠疑地看著陸宇，覺得這人和陸夫人之間也并沒有那麼的親。

等陸夫人走后，余下的幾個小姐便開了話匣子。

“爹爹最近當真是忙極了，都不來批改我的文章了……”三小姐陸南和一臉委屈地說道，揪著手中的帕子，眼眶在瞬間變得通紅，怯生生地問道：“是不是兒作的文章不好？”

“怎會，你這丫頭的文采可是咱們海寧大家閨秀中最為出眾的了，便是你嫡姐也得向你請教幾分。”陸宇側過子來，看向一旁的大小姐陸浦月開懷一笑，道：“不過，你嫡姐向來聰慧，只心思不在這上面罷了，為人世大度，心中自有一番天地，你也得向多學習。”

被提及的陸浦月微頷首，語氣淡淡地說道：“兒確實不及三小姐的文采斐然。”

“無友不如己者，和兒還需向你多學習呢。”陸宇了下短須，將話頭轉開，“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小九了，這丫頭不說話，什麼事都藏在心中。”

陸南和輕挑眉頭，隨后用帕子掩面，笑著說道：“怕是九妹還在生母親的氣呢。”

本來陸綠筠被退婚一事就已經淪為眾人的笑柄了，三小姐卻又說起了這件事，也不知道是無意提及，還是說別有用心。

果不其然，只見陸宇變了臉，他橫眉冷對著陸綠筠，道：“怎麼還念著這件事！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便是拼了命去爭也無濟于事，反倒會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不的東西！”陸宇甩手打算起離開。

一直沉默著的陸綠筠，卻忽然出聲道：“父親，且慢！”

“這件事本不是兒的過錯，是那陳家人想要退婚，兒何罪之有？”

聽見這句話的陸宇在心中冷笑，這才是他陸宇的兒嘛，本不是的過錯，若是一味地往上招攬，倒更加顯得自己的愚笨。

見陸宇停下了腳步，陸綠筠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看來在他心中這個九小姐還是有幾分重要的，不然何必要說這些呢。

被退婚對于陸綠筠而言也是一件不面的事，所以陸宇便道：“此事日后不許再提，違者家法伺候！”

“是……”三小姐陸南和應道，低著頭，眼神晦不明。

廳外的小徑上有丫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七小姐，快來看一下小乖，它正午時啃了骨頭就吃不下東西了，這會兒突然一個勁兒的往外吐……”

陸綠筠探頭看過去，那丫鬟懷中摟著的就是之前見過的名狗小乖。

“怎麼回事兒？！”

陸翡還是心疼這只狗的，立馬沖了過去。

陸綠筠長脖子看了下那只狗的模樣，竟然已經奄奄一息了，恐怕過不了今晚就會死去。

陸翡剛從丫鬟的手中接過那只狗，狗頭無力地耷拉在的懷里，從獠牙不斷地有鮮流出，可是那十分古怪，并不是鮮紅的。

“陸綠筠，你害死了我的狗，我要你給它償命！”

陸翡摟著那只已經斷了氣的名狗，眼神可怕的看著陸綠筠，恨不得生啖其。

“關我什麼事兒，我可沒有對它手，再則說了，你的狗我怎麼有機會接得到？”陸綠筠無奈地白了一眼，如果自己沒有看錯的話，在陸翡沖過去之前，三小姐陸南和用手了一下，之后陸翡摟著小乖的手就用力了幾分。

這狗或許已經中了劇毒，但此刻并不是中毒而亡，而是被這個七小姐陸翡活活掐死的！

陸綠筠原以為這丫頭年紀小，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但此刻卻到骨悚然，這人分明是心思歹毒，對自己親手養大的狗都可以下此狠手。

只不過又十分奇怪，為何偏要針對自己？

六小姐陸媛幸災樂禍地說道：“九妹早些時候就放話出來——說是一定要弄死小七的狗，沒想還真敢下手……”

“六妹慎言，九妹絕非是這種心狠手辣之人，你莫要錯怪好人。”二小姐陸薇勸道，是和陸媛一母同胞，所以不忍心見小六摻和進這件事中。

“二姐你是天生好脾氣，可是咱們這位九妹卻天生怨氣，老太太不是也說了，就是個福薄命短的人，你護著作甚。”

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敢把陸老太太扯出來，陸宇皺了下眉頭，怒道：“好了，你們還是府上的小姐們嗎？！我瞧你們這副碎的模樣，簡直和市井中的婦人沒有兩樣！”

陸綠筠不知道陸宇是否看到了那一幕，也想要借此來試探陸宇對自己的態度，所以便一直沒有開口。

陸宇扭頭看向陸綠筠，沉聲道：“小九自己說，這件事是否與你有關？”

“我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陸綠筠搖頭，一臉茫然地說道。

陸翡不肯答應，口頭上繼續囂著：“既是你做的，又怎會承認！”

“爹爹莫要放過，就是一個禍害……”

“夠了！”陸宇怒道，他雖是文，可發火起來也是有些駭人的。

“同是陸府的姑娘，若是個禍害，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他那雙明的眼神往眾人上一瞥，這群姑娘們各自心懷鬼胎，都藏著不可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