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劍俠》第六章 上家
上老者嘆道:“老漢有一薄薄的產業,又只有這一個兒子,原想教他學些字筆,管管田務,他卻專喜弄刀使棒,家里事都還要我去問。不料這幾年盜賊蜂起,各村莊人都發起練拳腳,我英兒倒了個有用之人了。”說罷,嘻開只是笑。
黃千鶴正道:“老伯,練拳腳本不是單單對付盜賊的,于上也大有裨益,象英兄那種武藝,在江湖上確是見。”
上英笑道:“大哥,你我都是自己弟兄,不加指教,倒反笑話我。”
黃千鶴道:“這是實在話,怎說是笑話你!請英兄把我師父的拂塵還了我,趕路要。”
上英道:“莫慌!莫慌!連環塢離此僅七八里路程,這時才午初,正好用了酒飯去不遲。”黃千鶴道:“我地陌人疏,五師叔還未拜見過,此去須得訪問,遲了恐耽誤大事。”
上英道:“這更毋庸多慮,大哥說的五師叔便是小弟的師父。吃過飯,便同大哥去見他老人家,不比一味撞的好?”說話間,上老者已命人把酒菜搬了出來,分賓主坐下。黃千鶴走近墻邊,把墻上一柄寶劍摘下,颼的囘出劍來。他父子二人俱吃了一驚。
上老者已慌做一團藏在兒子后,只低喚道:“英兒,這如何是好?”
上英正想過去拿家伙時,只見黃千鶴提劍直奔院子里,踢開門戶,劍起一道寒,有如白練,上下翻騰,愈使愈疾,幾乎不見他的人影。屋檐上,幾只飛鳥被一陣呼呼的劍風,嚇得都飛逃去了。
上老者在兒子后看得真切,知無惡意,這才放心。不喊道:“好劍!好劍!我眼都瞧花了。”
上英也道:“端的好劍!”
一時黃千鶴舞罷,上英接過寶劍,納他歸座,滿滿的斟了一大觥酒,笑道:“大哥請飲了。”
黃千鶴接過一飲而盡。
上英道:“大哥這般好劍,想小弟眼拙不曾識得,日后正好請教。”
黃千鶴嘆了一口氣,似有無限心事要說。上英看樣子,不便再說什麼。上老者因為神不濟,搭訕著從后面去了。
二人相對默然。上英重又為他斟了酒,指著外面道:“大哥且請多飲一杯,日還未中午,我們再喝一會兒。到我師父那里,早去也不會在家。”黃千鶴又飲了一杯。上英笑道:“大哥,你的口音不像是淮一帶的人,好似河南那一面。”
黃千鶴聽上英問他家鄉,益發長吁短嘆起來。上英忍不住道:“大哥,你我雖是萍水相逢,彼此同門學藝,有什麼見外?大哥有甚為難之,不妨直說,小弟或者可助一臂之力。”
黃千鶴嘆道:“英兄意,教我怎不激?可是小弟的事,一言難盡,說來真教人可恨、可痛。況且,是家丑不可外揚,小弟還是不說,只有我自己知道。待有時機,再與你細談罷。”
上英聽了,霍地離座,直往里面取出彈弓、彈子。天空卻巧有一陣烏飛過,他即拈弓搭彈,颼的一聲,一只烏便從云端里跌將下來。上英指著地上死道:“大哥有話只顧說,休這樣吞吞吐吐,小弟是爽子人,倘走了風聲,便與這烏一樣。”
黃千鶴忙站起,握了上英的手,道:“英兄休這般,小弟一一奉告便是了。”
原來黃千鶴是河南中牟縣人氏,自便亡了父母,由他叔嬸養,他父親本下一些薄產,也歸他叔嬸掌管。那時黃半千鶴無知,生暴戾,常和鄰舍們小孩子淘氣打架。他氣力又大,一天把人家小孩子打得哭鬧到家里來。他叔嬸本來不喜歡他,因此便重重打罵了一頓,他卻賭氣逃出來。
他叔嬸氣不過,由他在外去胡鬧。哪知到晚,不見他回家,他嬸子本是續弦,倒不在心上,還是叔叔說:“小孩子究屬年,不要走失了。”
他嬸子冷笑道:“他人小心不小,這樣會淘氣,往后鬧出人命來,包你吃不了兜著走呢!走失就走失,用不著大驚小怪。”
他叔叔本來懼的,而今被渾家一頓搶白,一聲也不響,只顧上炕睡覺。
一連幾天,依然不見黃千鶴回來,叔叔究屬骨相關,便地到各大街小巷尋了一回,哪里有黃千鶴的蹤跡,只得悶悶地回到家中。他渾家知道了,整整罵了一天。他哪敢回答,只躲在一邊發呆。后來親戚們知道這事,都說不應該不派人去找尋。
那婦人不服人的責備,便說:“自己的嫡親侄兒,怎會不在心上?那會子打傷了人家孩子,罵都沒罵他一聲,他自己卻不知撞魂撞到哪里去了。”
親戚們知這婦人潑辣,也不愿和爭辯,自此便沒人查黃千鶴的蹤跡。
那婦人卻暗暗地與丈夫說道:“這小子命該如此,而今他一份家私,還不是穩穩的在我們荷包里,倒要你這膿包去尋訪,想必銀子會向你要飯吃。”
丈夫道:“侄兒究屬是親骨,而今我歲數也不小了,還不曾有一子半,有他在邊,不是同兒子一樣,日后……”
那婦人不待他說下去,便向他重重吐了一口唾沫,道:“你老昏了!侄子,侄子,你倒想他做你的兒子,他現在不知顛倒,將后長大了,恐怕連叔叔都不認哩。你就知道你不會生男育,我卻不能說我沒得兒子養,從今天起,你只管吃飯睡覺,不用多開口。”那婦人愈說愈氣,不覺一陣子惡心,嘔出許多白沫來。
丈夫知又發舊病,止不住過去替捶。婢蕓兒忙著用開水吃丸藥,了一陣子,才復了原,丈夫也放心了。
那婦人忽道:“蕓兒,你去把轎子喚來,今天大王廟的愿還得去了。”
蕓兒一扭一扭的,笑應著去了。
丈夫道:“你剛發這舊病,且將息將息,大王廟的愿心改日子去了也好。況且,你不常前去燒香,何必定在今天?那里和尚都是油頭臉。我聽外面人說得沸沸揚揚,怪難聽的,你又年輕,犯不著上那廟里去,給人談論。”
話未完,只見那婦人一把扭住了丈夫,連哭帶罵道:“你好!你好!敢是說我和尚?這些話是哪里來的,你須指出一個人來。捉捉雙,你幾時看見我和陌生男子說過一句話?現在你卻沒來由說我這些話。和尚油頭臉,關我甚事?我是為了病去許的愿,今天是被你嘔出舊病來的,愿心怎可不了?既如此說,我也不必去了,什麼愿心,死都好死得了。”說罷,索大哭起來,全個扭在丈夫上。
丈夫被鬧得昏天黑地,沒了主意,又經不起那婦人扭,腳一便跌翻在地。
那婦人還是扭在他上哭,眼淚、鼻涕、脂弄了一服,東一塊紅,西一塊,要想辯白兩句,還沒開口,那婦人便哭嚷道:“不用說我是和尚的,你快休了罷。”
丈夫急得滿頭是汗,倒在地上,要想站起來,又被婦人住,只是氣。半晌才急出一句話來道:“,你饒了我罷,下次決不敢再說什麼。”
卻巧蕓兒喚了轎子回來,一見他兩人鬧這個樣子,便做好做歹把那婦人扶將起來,一面卻刁聲怪氣地說道:“大囘爺想又得罪了,害氣這般模樣!”
黃千鶴叔叔道:“誰得罪他?不想說了一句,便哭得如此。”
那婦人仍伏在桌子上,噎噎地哭,聽丈夫說沒得罪,便又奔到丈夫面前嚷道:“你還不得罪我,我便死給你看!”說著又要過來扭。
黃千鶴叔叔嚇得躲得遠遠的,連大氣也不敢出。
蕓兒埋怨道:“大囘爺就說一句罷了。剛才好,又被你說了氣。休和他一般見識,乘這時天還早,到大王廟燒了香,回家吃晚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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