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華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甚至已經開始小跑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某只翻云覆雨的手抹去了所有苦痛的記憶，而腳踝上的傷似乎已經不治而愈，覺不到任何疼痛，甚至還著爽快的麻辣。

“喂，你等等！”

花浩然從后一把拉過林若華，剛才在醫生辦公室門口他也聽到了況，現在又這個樣子，就算只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也會起惻之心，何況花浩然可不覺得林若華只是個路人，他今天剛撞傷了人家的腳踝，怎麼說也算是事故責任人。

“放手……”

林若華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只想尋找一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這里是醫院過道，來來往往那麼多人，知道所有在這里的人都有別人無法理解的傷痛，生理的，或者心理的，可是理解歸理解，卻并不能同，就像此刻的心，不覺得有誰能有跟一樣深刻的會。

沒有人，任何人。

“跟我來。”

花浩然挽起林若華的胳膊，幾乎是使力將整個人架在自己胳膊肘上，好將的重心放在自己上。

乘電梯出了住院大樓，走走停停來到骨傷科，林若華一直在反抗，奈何花浩然個子比高不不說，力氣更是大了不知道多倍，不管怎麼掙扎都有辦法將重新控制在手中。

好在只是微微扭了腳踝，噴過藥水注意休息，過幾天便不會再有大礙。

等這一連串事折騰結束，林若華也沒了繼續鬧騰的力氣，整個人仿佛被空了的繭子，空的沒有一點生氣。

“要不要休息一下？”

花浩然輕輕瞥眼看臉上的表，似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看不出太大的緒，只是一雙眼沒有半點神氣，只是無意識得著前方，任由被他架著一點點朝前走，他有一瞬間的錯覺自己是不是架著一尸行走在醫院草坪。

雨似乎才飄灑了一會兒便已經停了，花浩然拖著腳傷的林若華在草坪上找了張長椅坐下，枯草已經慢慢出了新芽，要不了多久這里又將是一片新綠。

花浩然不知道該怎麼安失落中的林若華，只得像個聽話的娃娃一樣坐在旁不聲不響。

在林若華很小的時候，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印象中，無論什麼場合，都有超人一樣的力量，每次都能變出無數好吃的東西，好玩兒的玩。

只有爸爸一個兒子，在爺爺過世后的年月里，一個人將爸爸拉拔長大，這些都是后來林月華稍稍懂事之后告訴的。

可是，命運卻從來沒有眷顧過這個苦命人。

在林若華終于背上書包上學之后，爸爸媽媽卻因為突如其來的生意失敗欠了幾十萬債，那個年代幾十萬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四借錢卻遭無數白眼，不得不借了高利貸，卻沒有任何能力從虧損中出來。

于是，林若華在那年冬天沒有了爸爸媽媽。

再還沒有明白為什麼父母會一夜之間消失的時候，對撒了謊，說他們遭遇了車禍，后來才知道，他們死于自殺。

雙雙吞了安眠藥，死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任何人發現。

那時候，林若華還在學校上課。

就這樣，過上了沒有父母還背巨債的日子，為了還債，賣了家里的房子，所有值錢的東西，還欠了不知道多錢。

們從那個當時人人艷羨的豪華大家里搬了出來，住進在沒有任何人來看們的小房子，帶的都是再沒人看得上的不值錢玩意兒。

那年的冬天特別漫長，林若華甚至一度以為春天再也不會來了，跟蝸在一個被窩里相互取暖，沒有厚被子，沒有厚服，甚至連鞋子都是破了卻不舍得扔，要要繼續穿的那種。

開始四找工作供養這個家，還有越來越大越來越需要花錢的林若華，日常開銷，學費，服，子……都是錢。

給超市掃過地，給菜場賣過菜，給工廠過服，甚至大街上掃過馬路……

林若華已經記不起這樣的況是怎麼一點點在漫長是歲月里慢慢好轉的。

們省吃儉用相依為命，一起賣早飯，幫人看店，給人送東西，做盒子，包裝，什麼都干過，漸漸的，房子有了溫暖的氣息，飯菜變得越來越香，冬天再也不用怕凍，可是的年紀也越來越大……

就像兩個人的生命做著得數固定不變的加減法，林若華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懂事，可是卻越來越老越來越差，的胃總是痛，每一次囑咐，甚至拖著孫容一起架著去醫院，都“耍賴”不肯去，久而久之，才會得了這個病吧。

有什麼東西遮擋了視線，林若華靜靜在長椅上抱著膝蓋不說話，一旁的花浩然看著從一開始的鎮定自若，變后來的沉默，現在又開始不停抖雙肩。

他從小就沒見過祖父母，而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從小就接著殘酷的訓練，他是長子，是獨子，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弱，因此他沒有辦法理解現在林若華的傷痛，他只覺得心里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劃開，隨著肩膀一起一伏的抖而漸漸蔓延進的沒一個角落，直到四肢百骸都充滿這個名林若華的子悄無聲息的啜泣。

左手輕輕換過林若華的肩膀，想攬上去輕輕安此刻的心，卻又怕唐突了，只能靜靜繞著，始終不曾放下。

夜風有些涼了，孫容一個人在病房里，不知道是不是應付得了，也不知醒了沒有，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又有心臟病。

似乎早年過的苦都了過眼云煙，而眼前這道坎，恐怕真的是再也不過去了。

林若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緒，沒有忘記邊還有僅僅兩面之緣的花浩然，從來不是弱的人，長大之后也幾乎沒有流過淚，只是這一次，淚水無論如何都咽不回去。

“想哭就哭吧。”

花浩然心知克制得辛苦，他從來不曾見過誰在這種況下還這麼強忍著不肯示弱，大概是不想在命運面前低頭吧。

林若華輕輕搖了搖頭，還沒有到最后，無論如何都不會哭，或許明天醫生就會來找自己表達歉意說是他們搞錯了也說不定，或許這不過是一場夢，一覺醒來才會發現大家都好好得生活在一起，沒有病痛，，沒有寒冷。

“你又何必強撐著。”

花浩然輕輕拍了拍林若華的肩膀，初初到是瘦弱的肩膀瑟了下，卻并沒有再抖。

“醫生也說了，他們會尋找最好的治療方法，不管現在況如何，這都不是最終結果，先別想得這麼悲觀，即使最后有什麼萬一，你見到你這麼難過心里肯定更不好，沒有人愿意看到自己心的人流淚，必然希你能開心面對一切，哪怕是的病痛也一樣。”

雖說花浩然不善于安人，這話說得倒也算中肯，只是挖空了他心里幾乎所有說辭。

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撞了人還撞出這麼多事來。

林若華靜靜得坐著，心似乎已經稍稍平復，也不再瑟瑟發抖，只是尚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場噩耗。

“回去吧？”

花浩然站起活了下四肢，這里空氣清新，相較于住院樓那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跟不知名的張好了不知道多，可是他是沒事，人家林若華還得回病房看，況且腳踝上的傷雖說沒什麼問題，但一直這麼在外面呆著，一會兒一扭一扭回去總不大好。

“嗯。”

林若華起，匆忙之下竟然忘了自己憂傷的腳，一個不穩險些摔倒，好在花浩然眼疾手快大手一撈直接拎了起來，饒是如此，林若華還是被嚇得夠嗆，要不是花浩然反應快，這一腳摔下去恐怕腳踝得傷上加傷。

走在過道似乎能聽到病房輕輕的說笑聲，林若華急急忙忙跳到門口，果然是醒了。

“阿囡，來這邊。”

躺在床上沖林若華微笑，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仿佛不是昏迷了這麼久，只不過剛睡醒罷了。

林若華強忍著心頭的悲痛來到床邊坐定，拉過的手，有些涼，卻還是跟以往一樣給了自己無數安全，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覺滿足，的人還在邊，還能對你笑，跟你說話，這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多麼希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什麼學位，什麼工作，什麼白氏國際，都沒有此刻躺在床上的這個老人來得重要。

如果可以，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哪怕自己的命，來換得以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

“阿囡，讓你擔驚怕了吧。”

笑得一如往常，輕輕拍著林若華的手背，這些年看著從一個剛懂事的小姑娘長現在這個如花似玉的模樣，青春最好的這些年都在自己邊，已經知足了，唯有一件，多希能看見林若華婚，嫁個如意郎君，到時才是真正了無憾。

“，你覺怎麼樣？”

千言萬語，到最后卻只說了這麼一句，再平淡不過的話，卻包含了不知多擔憂。

“沒事了，這自己知道，厲害著呢，醫院這種地方就會小題大做，不過是沒吃早飯暈了而已。”

還不知道自己的病嗎？

林若華沒有說話，低頭不敢看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