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冷戰》第二章 綠林才子

屁稿兒說:小說里用得著——現代人是不能兩耳不聞天下事的,很多事都應該涉獵一些。你知道我最近想在當代什麼樣的人才是最自信的?一個知各方面大小事件,察許多潛規則的人,他不會被簡單的手段所蒙蔽,能看起碼是淺層的東西,無論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沒有哪方面對他完全陌生,他能瀟灑地游走于三教九流各個層面,上有份,下有原則,不卑不,還有作為。因為這樣他能對許多東西保留和意見又不代表他無于衷,這種人——

“是上帝嗎?”

“這種人才是真正活在社會尖端——”

“快超了。”

費誠聞到屁稿兒的腳臭,覺得真是噩夢,時的經驗告訴他屁稿兒現在肯定聞不到,也不會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而把腳扳到臉上。費誠想,腳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為什麼它會變臭?即使人們整天不走路,它仍舊臭得那麼兇。有人說,如果把人的腳臭稀釋淡化,那可以有一種滄桑歷史的味道,人類用腳走過了多年,我們都積累了太多歷史。

屁稿兒的腳積淀了五千年華夏文明,費誠開了窗戶。

“其實這種人才真正是社會的旗手,輿論的先鋒。”

“先鋒不用吃飯嗎?”

“我是說只有這種人才有資格評點社會,敢說‘當初’。”

費誠不理他。屁稿兒說:你干什麼?

“你這幾個群早就不是文學群了,更不是薦稿群,你這個騙子。”

屁稿兒哂笑道:我能騙他們什麼?

“你騙他們認識了你,一個沒用的牢知識分子,你沒幫過任何一個人。”

“那是你以為,我的論壇里有許多雜志編輯,他們會挑選新人。”

屁稿兒喜歡在吧、qq群、論壇里回答別人各種各樣的問題,盡管他也不太清楚,而他很誠實,每回答一個問題,總在后面補一句:大概就是這樣了,不清楚。他說這是當今社會累積個人榮譽的一種方式。年輕作者問有什麼好的投稿途徑,他就邀請別人加QQ群和論壇,他就是這樣出名的。然而屁稿兒終究沒有出書,他零散的稿費通常是這樣拿的:在他房間床頭柜側首有一個大紙箱,那里有他五部長篇的手稿,積了半箱,書稿上是一本白話文史記,打半折的那種,據說是書攤老板躲城管的時候邊跑邊賣他的。屁稿兒每天閑暇時從史記里找一個本紀、世家或列傳,把歷史人鮮有人知的事跡謄寫出來,末尾加上聯系現實的評論,比如伊拉克政、阿富汗婦主權問題等。這樣湊個幾千字是不難的,他會把稿件發給一些文學雜志,刊在名人專欄里。靠這個屁稿兒每隔兩三個月能收到一份稿費,一百至兩百左右的樣子。現在原創文學雜志似乎越來越,雜志節約本,寧肯不發原創。屁稿兒懂得委曲求全,有時候在稿件后面注上“摘自某某晚報”“某某微博”,功幾率會大增,有雜志評他為年度薦稿人。作為一個文人,屁稿兒有這樣不抄襲別人的原則。白話文簡易史記里還夾著一張紙,上面記錄著許多雜志社的地址、郵箱、郵政編碼等,屁稿兒會不定期地給他們寫謝信,這樣博取好,常有的一句是:貴刊在我人生的旅途中像遠方的路燈,我看著路燈一直走下去。他把類似的信加印出來,分別寄出去,每次都有回信寄來。有一次他自稱是某雜志社的十年忠實讀者,編輯回信表達謝,另邀請他“共賀本社創刊五周年”。屁稿兒有時很疲倦,他曾追憶往昔——大概十幾年前,當他被賞識的時候,每寫一個字能賺兩塊,可惜當年的兒歌報早已破產,屁稿兒寫兒歌的才也難以為繼,他再不敢說月亮像盤子,別人都說月亮像房。在這個罕有母的時代里,小朋友們這樣的才思讓人費解。

屁稿兒寫作不常用電腦,他說每當他在思索用詞的時候,總覺屏幕上有兩個字:電費。這樣讓人很張,所以他寧肯先寫手稿,然后打出來。

屁稿兒說:我最近想到一個不錯的人形象,已經有兩萬字了,主人公是一個向往一夜的大學生,往后的節還在想。

費誠笑道:你學聰明了,最近總拿這種事做香餌,是不是編輯和讀者更看一點?

屁稿兒后悔跟費誠講過這些潛規則,因為并不是所有人都以為自己不得已的選擇很痛苦,他們把自己看做爛泥。

“好了,好了,別生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先把以前的都發表了?你不是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嗎?”

“你不懂的,”屁稿兒有些憂郁地看著那個紙箱“作者本人的自信有時候不可靠,因為在長期創作過程中,無論節設置、人和文筆,很多巧妙往往只有自己清楚,別人可能都不費心思琢磨,你花多時間創作,難道也讓別人花多去研究——除非這人死了,進了史冊,你知道嗎?有個詞史書效應,是說人們對死人的敬畏要遠大于在世的人,一個人的就放到史書后就會無限放大,人們也愿意苦心研究,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很多作家生平不得志。還有,為什麼當代無大師?因為當代人還沒死。死后才能出名,過了時不打,能在墳墓里保持沉默,人們就愿意尊重。”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屜里拿出紙記下靈,“你說人像不像古董?”

費誠說像。

屁稿兒說:我就是未來的古董,唉,一想到這些——真他媽難,這些手稿也要等到日后發了黃才值錢,才會證明它們的主人,它們也在熬啊。

屁稿兒沉重得倒在椅子里,夕在他頭頂,把他映襯得像要熊熊燃燒。費誠直以為他要涅槃。

“出名要趁早,這是沒錯的,不然別人不理你,拿你當狗屎。”

屁稿兒沉默一會兒。他去發廊找小姐結果錢包被,完事后人家反扣他要錢,費誠趕去救急的時候就見過這表。后來屁稿兒說雖然是易,但他對那的很溫,那的卻這樣對他。

他打開一個文件,說:這是我前幾天寫的詩,看還行嗎?

費誠覺得那題目貌似有點《墻上的斑點》。

詩是這樣的:

夏天的熱讓我想起冬天的冷

大伙兒都說這是溫室效應,學校呼吁我們過低碳生活

可我還得呼吸

我保證公共場合不放屁

這不利于養生,而且得不到獎勵

阿波羅號你猛龍不倒

嫦娥你三番五次私奔為誰

千年一遇的落在這21世紀恰好中國十二五開啟的今天

昨天是我生日

有人說,地球啊,我的母親,整個一宇宙垃圾

有人唱,宇宙啊,他姥姥的,你在那天揭開面

你在那天不在發福,給我留點余地

附近的小學模擬聯合國大會,我卻在破頭進區委

是社區委

災難在蔓延,大地你個屁

八方志士的萬眾一心,它們閃耀在昨夜星辰里

我說傷在你,痛在我心

那就讓大平,我不痛了,你留個疤而已

忘卻的救世主已經降臨

我為非洲兒日夜祈禱,懇請你們原諒

那個扔了的饅頭我真吃不下了

我為所有不幸的倒運的人們祝福,祝你們直上天堂不落地獄

即使你曾經萬惡,晦氣已寬恕了你

上帝,佛祖,你們靠邊去

那是西方的民主,帝的人權

它們自由地翱翔,歡歌著超越音速

開放在無人機的蛋里

烘烤著圣誕的火

我們懷有無比的憧憬,石油、面包、還有領地

和平使者降落在世界東方

它曾經沐浴戰火,心志堅定

它施與沉默的喝彩:一切戰爭罪犯通通沒有墓地,

大家談談就好了

這所有曾是傳說

丐幫的興起,北大的

這所有都娛樂著

今日退,明日復出,我們賣藝不賣

這所有都要拍照片,寫日記,都要長篇通訊

這所有是我們所有,所以,搶前排去

我曾以為是個攝像頭,可它只是墻上的斑點

我孤獨地呆在房里,卻聽見有人大聲喊我名字:

那誰,那誰,你吃飯沒

樓里人都喊:火漢堡,六塊錢帶豆漿的那種

只我默不作聲

其實我早已死,我的魂靈飄到大街上

那里熙熙攘攘,我在尋找

這時,有另一個魂靈飄到我邊,他說:

孩子,人群里你能認識誰

我們要計劃生育

屁稿兒說:借我五十。

“你的學費花完了?”

“早完了,我每天才花二十塊,夠了。”

費誠算計道:那你下學期的學費就全是我的了,連以前欠的剛好湊整。要不讓你媽直接打我卡里?

屁稿兒狠瞪著眼。

“我說屁啊,你還打算騙你爸媽到什麼時候?如果沒被開除,明年夏天你就該大學畢業了,到時候你拿什麼回去給你爸媽代?你沒有學位證,那就拿地下館的優惠券,發廊的發票?”

屁稿兒臉紫脹紫脹的,生氣地大:他媽的,你以為老子好過嗎?兩年多沒回家,我不得混出個樣來才能回去見他們!到時候,比如說我給我媽買一件貂皮大,在我爸面前甩出幾萬塊來,我就和他們說你們兒子大一的時候就被開除了,那也不怎麼著,我已經發了!

“你現在這德行——不如學老王他們,天天買彩?”

屁稿兒冷笑說:只有他那種人才整天想著暴富,我和他不一樣,我會自己打拼。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嘲笑老子?你小子不比我還牛嗎,你——

費誠忙笑著打岔: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你借多來著

“一百。”

“你拿什麼抵押——我要你的木屐。”

屁稿兒麻利地了,又問:今兒晚上哪吃去?

“這不現的啤酒嗎?燒烤吧。”

“那行,你先提著去老劉那兒,我得整理下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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