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后來就此夭折，費誠有一個多月沒和兄嫂他們聯系，他習慣地昏睡了一周就開始忙店里的事，直到年底。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那天之后不久，袁藝和齊齊一起去看過他媽媽。

除夕那天清早，費誠早早洗漱了出門，直到午間才回來。東莞一條街已經空了好幾天，因為城中村人口中外來務工人員其實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對于沒有民俗的城市而言，節日會顯得異常重要，至清晨寥落的人跡是富有生機的，而在往常，費誠偶爾早起坐在店門口時，路人們沉重的表往往能讓他多睡一會兒。無人的街巷里竹響得歡快，費誠這尷尬的環境里，一時不知該稱之為熱鬧還是冷清——在大多數人眼中，其實冷清只是指無人，而其他一切皆可容納。費誠生出奇異的覺，他獨自走在大街上，仿佛自己是個孤獨的王者，竹為他奏樂，碎屑為他加冕，巷子兩邊的門市閉得恰到好，狹窄的地界也尚可容納他濃的車輦。他想，人畢竟是極主觀的，心里其實容不下別人，所以在舉目無人和環境里，心放肆地膨脹，才會到輕松。

費誠走到虎牢旅館的時候，見老板還在，便打聽屁稿兒的消息。老板說屁稿兒走了有一個禮拜，現在也不見人影兒。費誠在樓下站一會兒，發了一陣呆，便原路返回了。

晚上八點過后，齊齊見店里沒人才趕到極點。見費誠沒在柜臺上，而是隨意挑了個位子坐在大廳。

費誠見到，拿下耳機打招呼道：你沒回家？

齊齊在一旁坐了，說：不是跟你說過嗎，今年不回。

費誠毫不意外地哦一聲。

“你還看春晚，很無聊吧？”

“以前一直看，習慣了，就是找個氣氛。”

齊齊見大廳里一個客人也沒有，怪空的。

“今天你的班？”

“我也忘了，不過覺得沒意思就過來看看，七嬸下午剛走。”

“屁稿兒呢？他敢回家了？”

“哪有，說是出去旅游，一禮拜沒回來了。”

費誠眼睛一直盯著屏幕，齊齊歪頭陪他看了一個小時，期間連話都不多說一句，慢慢覺得不耐煩起來，想哪有這樣過年的。

費誠有些察覺，便問：了吧？

“嗯，有什麼吃的？”

費誠起往柜臺走去：有啊，我請。

等他回來，齊齊真覺得要被氣死。

“大年三十，你請我吃泡面？！”

“還有餅干。”

齊齊把眼睛一閉，躺倒在椅子上表示抗議。

費誠笑道：難道你要我給你包餃子？

“扯沒用的，這會兒學校有活，專門為留校學生準備的，去嗎？”

“我去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誰還查你學生證不？”

費誠猶豫一會兒便同意了，先回去換服，讓齊齊等他。

齊齊見他走了，若有若無地嘆口氣，便轉頭看窗外正燃放的禮花，大廳被照得有瞬間明亮。

學校的新年晚會在寬敞的食堂大廳舉行，大廳里放著嘈雜的音樂，燈火通明如白晝。校領導們例行講幾句話就早早走了，數百個留校學生放縱地狂歡。費誠剛走進去便有些后悔，心想還是不該來。齊齊領著他開一條路直撞到大廳角落，那里挨著廚房，有十幾個學生在包餃子。學生們一見齊齊回來就三三兩兩地取笑。

“齊齊，怎麼去這麼長時間，你是去找幫手還是男朋友？”

齊齊裝作沒聽見，向一個男生喲呵道：音響太吵了，去讓他們放小聲，想吵死人啊！

那男生乖乖去了。齊齊正準備介紹費誠，不料人群里倒有一多半認識他。幾個生尖聲：費老板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管好齊齊了，這里就你降得住。

費誠只得笑著一個個問好。

齊齊問：你認識他們？

“嗯——不認識，一個都不認識。”

人群大笑起來。

“不會吧，我去你那里好幾次了，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費誠玩笑道：沒有，顧認錢了。

“好吧，罰你今天來幫忙。”

費誠笑道：我說我進的速凍餃子怎麼一直賣不出去，原來你們寧肯自己手包。

眾人又笑。齊齊略詫異，問：你什麼時候去進的那玩意兒，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

“半個月前進的，我見你忙就沒敢打擾。”

“賠了？”

“嗯，不過不多，多賣了幾箱牛，剛好抵平。”

齊齊若有所失，不一會兒有人去唱歌，急忙應付一首，回來見費誠已經洗了手在一起幫忙。一個生不知從哪里看到費誠，跑來問候一聲，接著說：費老板，幫個忙行嗎？

費誠一怔，問什麼事。

“是這樣，我昨天從你那兒買了盒蜂，本來今天要去送我們班主任的，結果人家全家去外地過年了，這東西嘛也就——能退嗎？”

齊齊似乎無人不，科笑道：不能，買賣，概不退換。

那孩笑著打齊齊，邊罵：關你什麼事，你算什麼人。

費誠道：如果確實是從我那兒買的，當天要退，我沒有話說，不過——

“過一天就不行嗎？”

“也行，不過你確定是從我那里買的？我對這單生意沒什麼印象。”

那生臉一紅，見費誠好說話，才囁嚅道：算了，我不騙你，那盒東西不是從你那兒拿的，是你斜對面那家，那老板不是見你賣蜂他也學嗎，這兩天打折便宜，我就去他店里了。其實我昨天買了要退，中間隔了不超過兩個小時，可跟那老板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同意。后來我見你店里也有一樣的就想退給你，心想反正你也是要賣的——對吧？

齊齊聽了生氣，不客氣地搶道：那也不行，你這是蒙人，不能開這個頭！

費誠倒無所謂，他抖抖手上的面，坐下道：保質期過了有多久？

“不到兩個月，保質期有兩年多呢——要不我便宜點退給你也行，你給八，按你的價格。”

“沒拆封吧？”

“我保證完好無損。”

“那行，我給你九，你有時間到店里吧。”

齊齊皺眉道：瞧你做的那些破事兒。

費誠一笑：沒什麼，我還能賺呢，不愁賣不出去。

那生高興地謝一句要走，費誠忽然又住，問道：你這種況還多嗎？就是買了東西送不出去又不能退，或者——嗨，反正手里有東西。

“多啊，我知道好幾個，怎麼，你要——”

“讓他們都退給我吧，按咱們剛才說的，我出原價的九，麻煩你通知他們一下，明天就能來。”

孩歡呼一聲，跑去呼朋喚友，不一會兒，角落里為了一圈人咨詢，費誠剛開始一個個地回答，不想人越來越多，整個大廳倒數這里最熱鬧。費誠沒辦法，讓齊齊去借個話筒，站在椅子上把事說一遍，才疏散了人群。晚會為此一度中斷，好幾個學生會干部跑來問齊齊怎麼回事。齊齊見費誠一番話說得無人不服，心想他倒做的好廣告，忽然又驀地一驚，若有所思起來。

晚會在十點以后進高，有不間斷的節目上演，齊齊和費誠坐在人群里觀看。費誠發現齊齊實在很忙，這個晚會大概是做編導，因為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來詢問一些事項，整個會場里沒有不認識的。費誠閑得無聊，想回去睡了，齊齊攔道：今天可是除夕，待會兒到凌晨了禮炮會沒完沒了，你能睡得著？

費誠只得坐下。齊齊乘節目間隔的一陣安靜問道：剛才你和那幫人約好了明天退東西，是不是想到什麼？

費誠笑道：你想到什麼了？

齊齊一揚眉，說：我還真想到些東西，要和你商量，只怕你也早知道吧。

“關于收購禮品嗎？”

“是啊，就像剛才，你可以把客人送不出去的東西按原價的幾回收然后賣出，這樣賺取差價不是很好？我想過了，這生意還是很有市場的，除學生外，你想老師們一年該收多禮，這些東西難道他們用的完？還不是轉送或者等保質期一過變廢品。依我看，你只要在學校里張宣傳廣告，一定有很多人找到你店里。”

齊齊自以為設想很好，等費誠點頭，費誠卻只笑道：沒那麼容易，想得太天真了。

“為什麼？有什麼不對？”

“事實上，這并不是新鮮的想法了，幾年以前就有人試著做這樣的生意，并不是說沒有利潤，而是漸漸發現有很多麻煩。比如剛才提到的產品保質期，當年那家店主規定回收的禮品至還有三分之二的保質期，但其實這個規定不適用于所有東西，一盒牛保質期只有一至兩個月，一盒酸可以有六個月以上，其他例如茶葉、蜂、地方特產，則可能有好幾年，所以說，三分之二的保質期對牛來說太，對其他來說太多，需要分類劃定。”

“那就分啊，這有什麼麻煩？你就是太懶。”

“好，好好，”費誠忙說：這個先揭過，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做這塊生意，我是以它為主，還是以它為輔呢？以它為主不可能，因為我對這方面從沒做過，只是在網上見過一些信息，冒然做的話會有很大風險；至于以它為次，那也不太現實，你想，我的店每隔一段時間會去批發，如果同時回收的話，那我每次批發的數目是不是該減，又該減多？而且盡管送禮是普遍現象，但總會分熱季與淡季，一般來說各種節日是熱季，而對于我，因為毗鄰你們學校，況來看，最大的熱季應該是教師節、每學期開學前后以及考試前后，考慮這些是要確定我在每年的什麼時候大概可以回收多，批發數目該減多，這樣才不會出現貨積倉或者沒東西可賣的現象。要解決這個問題是需要長年積累經驗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去年有一家網店在這塊試營才兩個月，因為回收數目太大轉賣不出去，就損失了十幾萬。

齊齊見他侃侃而談，忍不住驚奇：你怎麼知道這些？

“剛才說了，網上的資料，我既然決定開店，相關的事當然會去了解一下。”

齊齊安靜的想一會兒，才問：沒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