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揚苦惱地瞪一眼，說：別小看人。

尚雨桐一笑，轉走了。

屁稿兒目瞪口呆，口吃道：去干什麼？

靳揚苦笑道：去跳舞，街舞俱樂部。

“那——那你們今天來——”

“哦，是我要來，說來過就給我帶路。”

費誠忍不住疑道：不是希出版或發表個小說什麼的？

靳揚的表似是矛盾而到可笑，皺眉道：啊，寫什麼小說，滿腦子全是街舞，一禮拜至翹課五六次去找老師訓練，走在街上都能把人撞到，剛才在公車上那麼，兩只腳都一刻不停，我算是服了——今天又拿我當槍頭使。

費誠和屁稿兒聽得不知所以，一時面面相覷。

一小時后，齊齊在店里快要睡著了，才見兩人一前一后闖進來，屁稿兒直倒在椅子里唉聲嘆氣，費誠有些失神，忽而見到屁稿兒的窘樣，又表怪異，哭無淚。

齊齊強打神，詫異道：怎麼這樣，跟要死似的，被人揭穿了不？

屁稿兒閉著眼裝死。費誠卻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捧腹坐倒，表夸張道：揭穿什麼？這次本是郎有妾無意，人家本就是來玩的——真是有趣，這一男一兩個小孩還真是對冤家，屁稿兒本來有一肚子話要說的，反倒人興高采烈地扯了一通。屁啊，我真服了，這世界牛人實在不——至不只你一個，誰想到是這個結果，得，你別當什麼綠林發稿人了，該行做月老吧！

齊齊自然聽得毫無頭緒，見費誠仍笑個不停，便佯怒道：好了，我管你們干什麼呢！我都在這白浪費一小時青春了，外賣呢，費誠？

費誠一聽，愕然止住，馬上推開門，邊笑道：我現在去買，你們等會兒，我回來一起說。

費誠匆匆趕回來時，屁稿兒已在發牢：我還沒見過這麼涵的文人，才剛開始聊，首先就問我寫什麼最賺錢，我的天，就算這是現實，他至該順便一下有理想的快樂吧，怎麼這麼市儈。

費誠微笑打斷道：我不這麼認為，他能直接問出這話來反而說明他不市儈，還有，你別斷章取義，人家不是你們一路人。

“那倒是，”屁稿兒冷笑道：照我看，那小子怕連寫作文和寫小說都沒分清楚。

費誠轉向齊齊，笑道：以前來找屁的無不是急功近利想要出名當作家的，這靳揚卻——低調得很，嘿，低調，只想業余寫東西賺點稿費，而他的目的只是幫朋友齊學街舞的費用。現在看來，他們大概是沒招兒了才心存僥幸再來找屁稿兒這個大騙子。

屁稿兒大嚷一句無聊，起走了。

齊齊邊吃午飯，聽故事似的讓費誠從頭說起。

費誠瞧吃飯時的樣子——定是因為要留給自己好印象而裝作斯文，心里涌起久違的溫馨。

“靳揚和尚雨桐，這兩人是市二十七中的高一學生，尚雨桐從小跳街舞，升高中后，家里人卻不再提供學舞的費用，這孩也夠倔的，是要自己打工掙錢好繼續學舞，靳揚也一起幫。兩人大概是男朋友，只是依我看，他們的關系尚未挑明。”

齊齊忽然抬起頭，失聲道：學舞？打工？

的反應在費誠意料之中，因為費誠也沒料到會湊巧到兩個與自己相似的人，他不自陷遐想，之后微笑搖頭，想這世上有誰會和自己相似呢，沒必要咒人家。

靳揚趕到公車站是，尚雨桐正在等他。打趣道：有什麼收獲？

“沒有，那人說的含含糊糊，好像躲閃似的。”

尚雨桐抿笑道：那是個騙子。

靳揚一怔：那你還讓我去找他？

尚雨桐躲過他的目，聳肩道：說實話，我心存僥幸，不然，也讓我心死，別癡人說夢。

靳揚皺眉道：為什麼說這麼喪氣的話？難道你要放棄嗎？

尚雨桐微笑道：我當然不會放棄，只是發發牢，不過——唔，我發現你你最近的態度變得曖昧起來，以前聽到我想外出打工，你吃驚得什麼似的，還不依不饒地勸我放棄，怎麼現在又像是給我鼓氣？

靳揚聞言啞然，半晌才道：我想大概我佩服你的勇氣，敢于反抗父母、學校和社會，不管怎樣，你堅持理想沒有錯，學街舞也一樣可以出人頭地，不然我今天也不會陪你翹課來這里了。只是——和你比起來，我覺自己像渺小很多，這麼多年，忽然覺得渾渾噩噩。

“嗯？為什麼這麼說？”

靳揚深深一眼，繼而苦笑道：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什麼是理想？唉，我覺得好迷茫，理想當然不會是孩提時稚的大話，至到現在我們這個年齡，有了的思維才配得上理想兩個字。可是你知道嗎，自小到的教育灌輸就是努力學習上名牌大學，心里自然而然把它當做理想，直到遇見你——你為什麼這麼與眾不同，為什麼厭倦學校以至于公然逃課不來上學，又為什麼你的理想這麼清晰可見，能聯想出一大片可以預見的好未來，而我才剛剛發現自己仿佛騙似的，對未來把握不準，完全是一片模糊。

尚雨桐不知說什麼好，只低聲嘆道：你想的復雜了，我只不過覺得上學對我沒什麼用。

靳揚忽然語氣激烈道：可我覺得這本就是個大騙局？我自騙還茫然地自以為是！如果沒有遇到你，那我也許繼續不知痛地傻下去，這樣反而不那麼煩心。可現在呢，我難道裝作不知道？不理會？又或者也學你去跳街舞？還是干點別的什麼？

尚雨桐側過頭對著他的灼灼目，聲道：別犯傻，別多想，好嗎？

靳揚明知沒有答案，仍忍不住心里失落，表面卻淡淡道：剛才去俱樂部玩得開心嗎？

“嗯，不過隊長催快點會費。”

“連你去訓練的費用，還差多？”

“五百多，該想的法子我們都想了，不然明天還是去發傳單吧——你不用來了，我一個人就可以。”

靳揚生氣道：發傳單？你還嫌沒氣嗎？可不可以再和你父母認真談談，他們就這麼不近人，連你的心想法都不顧嗎！

“好了！我早夠他們了！大人們怎樣專斷你也不是沒有會，我絕不再去求他們，他們越我，我就越不屈服！”

靳揚的臉晴不定，不知在想什麼。

尚雨桐才抱歉地笑笑，說：去網吧玩會兒嗎？我請客。

靳揚不答，許久道：不就是幾百塊嗎？走，跟我來。

“去哪里？”

靳揚笑道：“運氣吧。”說罷催跟著。

兩人來到街角的一家小超市，進門后靳揚徑直朝里間走去，推開一道虛掩的門。尚雨桐探頭去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里間竟是個麻將室，有幾桌人正高聲喧嘩著打牌，桌上散地放著賭注。墻角則放著幾臺老虎機，有幾個小孩賭得興起。這里竟是個小型賭館。

靳揚在一臺機前坐下，拿錢讓伙計換了幣。

尚雨桐詫異道：你會玩這個？

靳揚尷尬地笑笑：“小時候曾被人拐到這里來玩，”見不大樂意，忙說：小賭怡嘛，何況這連小賭都算不上。

尚雨桐毫無征兆地開懷笑了，繼而無奈道：靳揚，我真怕我會帶壞你，你怎麼會想到來這種地方，我不應該讓你幫我籌錢，我們離開好嗎？

靳揚落寞地垂下眼簾，淡淡道：我知道你很難接這個，不過你得明白窮則變通，既然你急著用錢，就先別計較錢的來源，唉，若不是無法可想，我也不會到這里來，起碼——哈哈，這樣會令你對我的印象大打折扣，對吧？

尚雨桐靜靜地聽他狡辯，一時間心澎湃，到再難拒絕，只好怯懦道：能贏錢嗎？

伙計已經送來幣，靳揚接過了，平靜道：實話說，輸的機會大，我只當是盡盡心力。如果還幫不到你，我也就死心了。你明不明白，我們相的這半年多來，你已經深深影響到我，如果你失敗了，我無話可說，就當沒認識過你，以后生活步正軌，如果你竟然功，那麼——嘿，我不知道了。

尚雨桐怔怔地站在原地，無言以對。靳揚微一沉，轉而起來，手中抓起一大把幣，對尚雨桐笑道：“這里是五十塊，我會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賭，就是賭大小，賭對了翻倍，錯了就算完蛋，我們立馬就走。”說著他把幣一個個投進去，之后手指按在兩個分別表示大小的鍵上。

尚雨桐忙問：一次賭完？

靳揚笑說是，看都不看機一眼，只盯著尚雨桐。

事實上，尚雨桐連屏幕上幾個數字代表的含義都不清楚，只見靳揚手指隨意按了幾下，然后略一猶豫，背對著機按下退幣按鈕。尚雨桐還未反應，只聽嘩啦一陣響，出幣口里流水般灑出數不清的幣。靳揚險些失足摔倒，一回頭，詫異得合不上，心乖乖以前為自己不知賠過多，這回為別人賺錢倒是運氣好得嚇人。

尚雨桐不可思議地朝他來，說：賺錢這麼容易嗎？

靳揚忙笑說：老天爺都幫你，我一共按了四次，五十翻做一百，再翻為二百，四百，八百！我的天！得，幣不夠了，去老板吧。

幣撞時發出的聽聲響連打牌的人們都驚了，幾個中年男人詫異地連連仄聲，說靳揚好運道。果然，不多時，機發出嘀嘀的警報聲，顯示幣不夠。老板聞風而來，一邊嘆氣，又皺眉道：這麼大數，直接找我兌現就行了，何必弄這麼大靜。

靳揚笑說不好意思，去外面兌了錢，領尚雨桐走了。

尚雨桐尤為醒來似的，連嘆不敢相信。

靳揚心轉佳，把錢給尚雨桐，卻一言不發，只是微笑。

兩人直走過一條街，尚雨桐才道：這次多謝你了，本來還想明天向同學借錢的，現在既然有了，我明天就不去學校了。只是欠你的錢卻越來越多了，嗯，只好以后慢慢還。

靳揚失落地哦一聲。兩人在路口分手，靳揚著的背影遠去，一時不知自己做的是否值得。

第二天去學校時，果然見尚雨桐沒來，向班主任一打聽，才知竟請了一個禮拜的長假。靳揚自思會怎麼應付父母呢，一上午課也沒聽進去。中午吃過飯后，發了一陣呆，之后痛下決心，坐車去了東莞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