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是個心眼活泛的人，也許是傳的原因，有著南方人特有的明。從報紙看到浙江戶戶都做生意，而且義烏的小商品都賣到了西安。就跟丈夫合計，丈夫守著公家飯碗，下海做個小生意，反正紗廠工資又低，就算生意做好，也有一個人的工資，旱澇保收，全家也死，萬一掙錢，那可就能打翻仗呢。丈夫起先同意，但又說過快言快語的，也就默認了。

生意是從騾馬市的一個鋪位開始的，從廣州倒來時興的賣，生意很火，一年下來就擴展一個小門面。騾馬市是西安市賣裝的黃金地段，生意好做，錢來得快。三十二歲的風風火火，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是發了點小財的小老板。別看文化怎麼高，但一心想把兒子培養一個天才。中國人嘛，讀書為貴。

別看一時髦的裝束，其實是個純粹賢惠的傳統婦人，有了點錢，裝點家庭和丈夫，再有的就是那簡直要把溢出來的母對的兒子笑笑。有個幸福滿的家庭，敢說自己多功。但看著金錢滾滾來，丈夫和兒子快樂安然的樣子，就高興就幸福。

每天店里打烊回來累得都想洗澡。飯是丈夫做的，家是丈夫收拾的，連給笑笑教兒歌，看圖識字、背誦唐詩也是丈夫做的。丈夫的耐心使從心里，越來越覺得什麼對最為需要。那便是引以自豪的三口之家。其實這時候還興請家教，也是從小說、電影里知道國外家庭對孩子大多都采取啟發式教育，注重孩子智力的開發，多才多藝是他們的目標。以前這些想都敢想，現在有錢了，當然要把自己未實現的理想讓兒子去實現。讓笑笑學畫這只是的第一步。

由于院遠在郊縣，課的時間只有安排在周日，一周兩個小時，一次五塊錢。已是小的數目。想想，一碗餛飩只要兩錢。

慕容婉兒第一次過來課，特地留在家里。丈夫待人太寬厚，沒有是非觀念。放心。要看看這個年輕的大學生能否勝任做兒子的老師。

在這方面是挑剔的，在許多方面都是挑剔的，這是慣常的生意人刻薄的眼。但面對慕容婉兒，這個小十幾歲的孩子，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慕容婉兒長得漂亮，模樣周正清純，舉手投足都出文化、藝人的神韻。謙和而卑瑣，沉靜但高傲，斯文而張揚。注意的每一個表和細節，無可挑剔。把笑笑給這個孩是放心的。

慕容婉兒管姨，似乎有意降自己一輩表示對東家的重。一笑了之，雖把喊老了，也高興，畢竟是快到中年的人了。何況丈夫也是奔四十的，總能讓人家小姑娘喊大哥，這何統。

對慕容婉兒的到來，子語興得得了，畢竟是五歲多的孩子。有外人來家總有點人來瘋。特別是這個老師絕同媽媽那樣濃妝艷抹，黑黑的長發，白凈的面龐他很喜歡。第一眼就喜歡這樣的人做老師，全像兒園的阿姨瑣碎而且大呼小。他怯怯地看著老師，那種眼是認真、真誠、亮，含任何雜質的。看媽媽那樣無理地盤問，他都有點恨媽媽了，為媽媽的這種作派好意思。他拉了媽媽的，讓別說了。媽媽爽朗地笑了起來，說，瞧，笑笑都愿意了，看來他很喜歡你。慕容婉兒先過來拉住子語的手，是嗎？笑笑。

子語略略到害，說，老師，我子語。所有的孩子都喜歡別人他學，似乎這樣他就長大了似的。

當然小小的子語也例外。

這是啟蒙教育，課程從素描開始，每次課快結束時，慕容婉兒都要用十分鐘時間給子語講彩與用，并與他一起看塞尚、高更、夏加爾的畫冊。這是特地從學校圖書館借出來的書。這些東西對于孩子或許是有點深，有點吃消。但想讓自己的第一個學生一開始就接到真正的畫，大師的畫。特別是夏加爾充滿魔幻又有趣的神話意境的作品，慕容婉兒折得很，欣賞這種創作，也佩他大膽的用。并給子語過多地說教，只是讓他看，自己去品味，以孩子的眼解讀大師的作品。正如所預料的，子語也喜歡夏加爾的畫。他看得癡迷、認真，幾乎忘記了邊的老師。

跟慕容婉兒學了近三個月，子語除了對彩有天生的先覺外，對素描的角度、用還是毫無長進。他像所有的孩子一樣喜歡這種枯躁簡單的線條，他只想把一只鳥、一個蘋果、一座樓房、一個小汽車、飛機這樣的品畫出來。還沒學會走就想飛快地跑，把單調的線條涂彩絢麗的畫。他陷了苦惱，對學畫也厭煩了。老師（他習慣婉兒慕容老師，一味地這樣），我什麼時候才能畫呀。慕容婉兒很耐心，他的頭說，我們現在就在畫呢。子語拿出兒園的圖畫本，說這都是他畫的，他喜歡畫這些。對一個到六歲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什麼，說這是在打基礎，這是學畫必須走的路，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慕容婉兒顧慮重重，知該怎樣把這個家教做下去。

拿別人的薪水，就要替人家賣力工作。覺得有必要找孩子的父母談談。當然得找母親，看來這個家庭人掌家。給子語的媽媽說了他的現狀，他對素描的厭倦，以及的顧慮。想這個人或許會因此辭掉的，是那樣明挑剔，孩子愿意畫，何必浪費錢。

可是慕容婉兒錯了。在生意場滾滾打打的明人對孩子的教育也沒犯糊涂，希慕容婉兒按自己的思路教笑笑，小孩子喜歡枯燥的東西再自然過了，繼續教好了，必為此傷神。

那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信任。慕容婉兒到由衷的欣。把素描課減了，一半時間給子語分析他興趣的畫，開闊他的眼界。想做得更好，想使子語超越年的局限，達到一個高度。

子語并理解慕容婉兒的苦衷，對于繪畫他也是三分鐘熱度，了一個禮拜的兒園，禮拜天還要被圈在家里，實在是一百個愿。開始是好奇，一個漂亮的老師，姓慕容這樣奇怪的姓，在院大學，這對小的他來說潛藏著神。慕容老師是謙和溫的，然而也是嚴肅的，總讓他畫那個死氣沉沉的碗和爸爸那笨重的茶杯，看都看厭煩了，還要畫。他向老師抱怨，能能換樣東西畫。慕容婉兒微笑著說行，還得畫十次。畫畫原本是他喜歡的，但這毫無生氣的素描趕走了他對畫所有的想法和激。他想做他喜歡的事。他在紙涂抹一氣，以示抗議。慕容老師一看到他這樣，氣得急得快要掉下眼淚，打也是說也是。

看著老師暗沉沉的臉，他反而幸災樂禍起來，有一種取勝的快樂。

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覺，老師落落寡合，他六神無主，眼神泛著驚懼，他想自己得罪老師了。他想傷害慕容老師，那麼好，他這樣喜歡。老師再看他，雙手叉把握，眼睛茫然地看著窗外。他搖了搖的胳膊，老師，別生氣，我畫，我畫杯子好好？只這樣一句就贏得了老師燦爛的笑容，他的安隨之也煙消云散。

子語是個敏銳的孩子，長得像媽媽一樣漂亮，長睫，亮亮的大眼睛，頭發也是卷的。然而格像他爸爸，好靜，話多，雙手捧著小腦袋，一副思考狀。他媽媽，那是因為是他媽媽，他爸爸，那是因為他是他爸爸。這是緣的神奇。天生的，滲在中的。而對于慕容婉兒也是喜歡的，孩子都喜歡漂亮的人。從他小的眼看來，慕容老師簡直就是，而且懂那麼多，是個天才，況且對他這樣和善，從像媽媽一樣對他無端發火。他想自己對慕容老師的喜歡是純粹而沒有要求的。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因為慕容老師堅持學畫的。他必須畫，必須學，這樣才可以每周一次地見到老師。這是爸爸媽媽知道的，是他的小。

五六歲的他已到了胡思想的年齡，他憑著自己與生俱來的敏銳和憂郁觀察世界，從細微捕捉的分散于四周的神。他喜歡兒園，老師們古板而且還管他們教訓他們，好像他們是心把飯灑到地把弄似的。最要命的是一吃完中飯，他們都必須齊刷刷地躺在床，立刻開始睡眠，管你是是愿睡。這簡直令他忍無可忍，一躺到木格子圍的小床，他毫無理由地分外清醒，眼睛滴溜溜地轉，觀察老師的靜，只要轉看他，他就假裝睡死過去，神經張，所有的細胞似乎都是為了這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