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些往事一五一十的講給蘇曉蓓。

蘇曉蓓同的看著我：“那你下館子怎麼辦，總不能告訴廚子不放蔥花吧？”話里話外不無揶揄之意。

我說：“有兩種解決辦法：一是眼不見心不煩，只要沒發現蔥花的存在，我就當飯菜里面沒有蔥；還有就是像現在這樣。”

“掩耳盜鈴和睚眥必報嗎？”

“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面對我銅墻鐵壁般的臉皮，蘇曉蓓徹底無語了，只好轉移話題：“這次怎麼做的那麼快？”

我不無得意的說：“我這個人打小寫字就快，這都是當年罰抄課本的結果。再說，有您老的筆記在那放著，這小小的考試還不是手到擒來？簡直就是老太太擤鼻涕——把里攥嗎？”

蘇曉蓓突然抬起頭來盯著我：“最后那個論述題我筆記本上可沒有，你是怎麼寫的？”

我撈起一面條放在里，含糊不清的問：“哪有什麼論述題？”

蘇曉蓓放下筷子，直愣愣的盯著我問：“你不會是沒看到最后一頁背面還有一道論述題吧？老師還專門強調了一遍呢。額，不過那時候好像你已經走了。”

我仔細一想，確實不記得有什麼論述題。

大意了。

我咽下里的面條，嘆了一口氣：“哎，算了，一道題而已，沒必要那麼糾結。”

蘇曉蓓也嘆了口氣，好像是故意說給我聽似的：“那道題五十分。”

大意真的會失荊州！

我瞬間石化。

杯原來就是這麼發生的。

完了，這次只能寄希于老師在閱卷時看在我每天遲到，上課睡覺的份上放我一馬。

這理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可原諒。

蘇曉蓓看著我的樣子，忽然吃吃的笑著說：“試卷上去不會有人看的！”

我這才打起神來把剩下的面解決掉：“早說嘛，差點嚇到我！”

在這短短一段飯的時間里，我有幸會到了從樂極生悲到絕逢生的整個過程。

推門出來時，時間已經是七點整。

我正糾結于用哪種通工送回家，蘇曉蓓主提出要搭我的人力車回去。

幸好市區道路建設的比較到位，沒有用坑坑洼洼來考驗我的車技。

正值接近初秋的傍晚時分，風稍稍有些涼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掩不住一蕭索。

蘇曉蓓側坐在后座上，穩穩地抓住我的服下擺。我突然想把手過去，握住的手。并非是我有占便宜的不良企圖，只不過是條件反而已。

似乎已經習慣了騎車的時候一手掌把，一手抓住周茗的手。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會把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時時刻刻會小心翼翼的幫看著腳下的路，時時刻刻會讓走在我的右側遠離公路的車流。

突然忍不住回想這是什麼時候養的習慣。

應該是大一，和舍友王丹約好去百貨公司打工。每周日早晨八點上班，晚上九點下班。工作地點在市中心，離L大學足足有五公里遠，晚上兩個生回來的時候深缺乏安全。

周茗首先想到的就是頗有生緣的我。于是，我義不容辭的接下了護花使者這趟鏢。當時雖然對周茗很有好，但從沒敢妄想能牽起的手，更沒想到會有現在這個結局。

每天晚上都會在霓虹錯的百貨大樓前，耐心的等待著周茗的出現。然后，載著穿過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回學校。也曾試探的想上的手，卻被用力掙了。于是，老老實實的當了半個月司機，連手都沒牽過。不過從那時起，我們兩個之間似乎開始多了些無法言明的東西。

“到了！”蘇曉蓓把我從回憶里扯醒，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家樓下。

蘇曉蓓未等車子停穩便從后座上跳下來：“謝謝你送我回來啊，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哈，不要再走神了。”說完沖我揮揮手，轉上樓。

我看著應燈一層一層的亮起，最終定格在四樓，不知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哪里，只好茫然的回到宿舍。

回宿舍后發現手機上有十個未接電話，是黑豬的。

撥回去，一片嘈雜，過了片刻，終于能聽清黑豬獨特的聲音。這家伙明明是標準的山東人，卻永遠都分不清“榮”、“龍”的區別，據我們當初的分析，可能是小時候摔壞了腦子。

黑豬扯著公鴨嗓子大罵：“你丫的死哪里去了？我把手機都打了，正準備打110報警呢！”

“滾蛋，什麼事來驚小爺？”對于此等賤人我一向是不假辭令。

“還有半小時我就要到D市了，趕來火車站接駕！”

“哦，時間不早了，我先洗洗睡了，再見！”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騙你我是錘子。”

“錘子，你好。”

“錘你妹！狗日的你來不來，現在是8點，我還有25分鐘到站。到時候沒人接，哥我馬上買票回去。”說完，掛了電話。

我一邊詛咒騙子生兒子沒有小，一邊套上服沖到小區門口攔了個出租車往車站駛去。我住的可是郊區，就算是飛著去火車站也要花半個小時。

我一路狂奔沖進車站，看看表已經8點40分了，還是晚了十分鐘。四搜索著黑豬的影，結果連個豬都沒有。

電話打過去，我罵道：“我，你就不能等個5分鐘！”結果電話那頭傳來黑豬的一聲笑：“你到了？還快的啊，辛苦了辛苦了！”

我頓時火冒三丈：“你丫的敢涮我？！”

黑豬答道：“哥沒空消遣你，候著吧，堵車了。”

我高聲質疑說：“火車還會堵車？走的下水道嗎？”

黑豬罵罵咧咧的說：“我，要不要我把電話給乘務員你問問？”電話里傳出乘務員賣盒飯的聲音。

我狠狠的說：“算我怕了你，別耽誤人家工作了，我在候車室等你丫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靠在候車室的椅子上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睡意襲來，我無力抗拒。夢中依稀覺有人翻我的口袋，朦朧中想起自己還車站這個小遍地開花的地方。于是，掄圓了胳膊，一掌打過去，只聽見一聲脆響伴著悉的殺豬般慘。睜眼一看，黑豬捂著臉坐在地上。

他跳起來給我一腳，著臉說：“你丫的吃錯藥了，我在出站口等了半天沒人接，你卻在這里愜意的睡大覺。哥好心醒你，誰想你還給我一下！”

我看著黑豬那張臉，只恨自己還是手下留了！

我發的眼睛問：“幾點了？”

黑豬手指著站臺上的表：“12點。”

“臥槽，你坐驢車來的麼！一共300里地，就算你下午5點坐的車，用得了7個小時嗎？還他媽做的車！！！”我幾發狂。

“其實，給我打完電話我才下定決心來。之前主要是試探你丫有沒有誠意！”

我聽了之后有種想掐死他的沖。

“明天不去上班了？難道就特地來告訴我你來了，然后馬上再坐車奔回去？”我心里有些疑。

“你別忘了，哥可是倒班工人，明天咱休班！”黑豬在中石化做技員，三五天一次夜班。榮的倒班工人，他這麼稱呼自己。

“走吧，別在這廢話了！明天我也休息，領你在D市轉轉，這里可是大都市——big city。”我站起活活睡麻了的手腳，著黑豬打道回府。

“得了吧，又不是來了一回兩回了，別再帶我去那個什麼什麼墓上墳了。”黑豬一臉不屑。

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你有點文化品位好不好，那可是國家4A級文化旅游景點。門票還十塊呢！”

黑豬痛苦的干嚎：“行行行，上墳就上墳！先找個地方吃飯行不？我快死了。”

從宿舍附近找了個燒烤店坐下來，黑豬一口氣點了五十串烤。

我驚異的問：“我，你丫幾天沒吃飯了？是不是從上星期就開始絕食就為了來宰我一頓？”

黑豬盯著桌上的燒烤，看都不看我：“我有那麼沒出息嗎？才兩天而已。”

“媽的，兩天沒吃就能把我這個臨時工吃窮了！你就行行好，放小爺一馬吧。”話是這麼說，我又點了兩箱啤酒。

在高中同學里，黑豬是唯一知道我的真實工作的人。

酒過三瓶，我問他和那個研究生進展如何了。黑豬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戲了，上次我回家本來想探探家里的意思，老太太一聽方年齡比我大三歲，差點我！”

我說：“那你就無的把人家給拋棄了？”

黑豬一聽急了：“什麼拋棄？！我連手都沒過——”

我不屑的說：“那是你水平太次！”

黑豬反攻：“你水平高？到現在還是自己睡！”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誰愿意跟咱這樣的臨時工？”杯里話中滿是無奈。

黑豬搖搖頭：“哪有你這麼幸福的臨時工呀，整天吹著空調看著報紙喝著茶水。”

我苦笑一聲：“可我工資僅有你的三分之一，要不咱倆換換，你來我這吹空調看報紙喝茶水，我去你那里上夜班。”

黑豬端著酒杯故作深沉的說：“說著容易，你連著上幾個夜班試試，我現在已經被折騰的分泌失調白帶異常了。”

“滾一邊去！”我笑罵道，“趕的，把酒干了。”

最后喝了多瓶已經數不清，只記得服務員過來把要打烊的話說了又說。

第二天正是周末，我把黑豬拖去了風景不算秀麗但價格特別公道的韓王墓。也許是天氣炎熱，諾大的山上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

剛走到半山腰，黑豬一屁坐在青石臺階上不走了。他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滿臉不爽的問：“為什麼我每次來你都要帶我來上墳？難不這里埋的是你家老祖宗？”

我靠著欄桿，瞇著眼睛眺遠煙云繚繞的城市。

“你不覺得這里很有些西方魔幻主義的覺嗎？”

黑豬從口袋里出皺皺的煙盒，點上一煙，狠狠的吸了一口：“魔幻個屁！就為你這點狗屁魔幻主義，小爺我今天至減了三斤！”

我一把奪過他里的香煙，迅速扔到腳下踩滅。看看四周沒有戴袖章的歐桑，長舒一口氣，罵道：“你想死麼？在這個地方吸煙。萬一被巡山的老妖怪發現，今天咱倆都好不了！”

那傻孩子不以為然地說：“我這是給埋在地下的那位兄弟燒燒香。”

我調侃道：“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明年清明節我再帶你過來。”

黑豬如同屁被針扎到一樣跳起來，指著我大吼：“你丫下回再帶我來這，我就讓你跟下面那個作伴，以后年年清明節我來給你們燒紙錢！”

周圍喧鬧的蟲鳴鳥霎時間一片寂靜，只聽到冷的山風從山頂吹過樹林呼嘯的聲音，由遠及近滾滾而來，仿佛遠古沉睡的洪荒兇被吵醒后在不滿的低吼。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我背后冒起涼氣，拖著黑豬向出口狂奔。黑豬在后面一邊被我拽著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一邊罵罵咧咧地說：“狗日的你什麼瘋，說說都不行！”

跑到出口，我了一把頭上的汗，回頭上氣不接下氣的對黑豬說：“好險啊，差點被你害死！”

黑豬不解的問：“好險個啊？”

我擺出一副驚慌失措的眼神說：“你他媽是要死啊，這山上經常死人。上個星期有兩個人晚上喝多了去山上瞎轉，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山坳里，七竅流都人干了。據說是在山下時胡說八道得罪了鬼神。”

黑豬被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左右看看，低聲音說：“這事把書記市長都驚了，怕影響旅游收，就下了口令！你沒看到那邊有個牌子，上面寫著，晚上止登山嗎？”

黑豬看了看牌子上確實是這麼寫的，目瞪口呆的低聲罵：“那你丫的還一個勁的帶我來這兒，想不聲不響的害死我嗎？”

我一臉忿忿不平地說：“誰知道你丫上沒個把門的，回去后找個廟燒柱香拜拜吧。”

話剛說到這，老天很配合我似的沉了下來。

黑豬抬頭看看天，抹一把腦門子上的汗說：“我，這地界太玄乎了，趕走！”邊走邊里嘟囔著，“老哥，我可不是有意冒犯你的，這次您老就放過我吧，下回來給你燒紙錢！”

我在后面跟著，想笑又怕破壞臉上那膽戰心驚的表，差點憋出傷來。

我的演技果然是奧斯卡影帝級的！

下午，我把失魂落魄的黑豬送上車，隨即給他發了條短信：“逗你玩的。”

我目送汽車緩緩開離開車站，依稀看到一張在玻璃上沖我呲牙咧扭曲變形的臉，手機收到黑豬的回復：“逗你妹！”

明天又要上班了。我再次領悟到那句話的真諦：上班的心真比他媽的上墳還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