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茍延殘，在黑元帥的帶領下，又堅守了一陣日子。寶笙雖口說用不著再去努力，可實際上并沒有頹廢不振。還是協助父親，鞏固城防。旋風雖然著急，一時也無計可施。

那一天，我與寶笙、芩心在城頭上巡視著。忽然，芩心指著城下的一隊人馬，驚訝地：“看，那個不是白將軍嗎？”

我們一起去，只見那白將軍正騎著馬，伴在旋風邊。雖然離得很遠，看不清臉容，但也可見他在馬上對旋風點頭哈腰，一副阿諛的樣子，時而還指點著周圍的地勢，說著什麼。

“這個壞種，鐵心當叛徒了，說不定，又在給敵人出什麼壞主意。”我恨恨地說。

寶笙一聲不響，只是拿起弓箭來，挽弓搭箭。的手臂剛過傷，可還是忍著痛，瞄準了這家伙，嗖地一箭出。

那家伙正在指指點點，冷不防聽到風聲呼呼，嚇得怪一聲：“啊。”把頭一。利箭把他的頭盔上的纓子一下子斷了。

“唉。”我和芩心等都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我的估計是對的。白將軍的確給敵人出了一個毒計。

在一個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里，我與寶笙、芩心在城外山谷上駐守，警惕地瞻著山下的敵營。夜半時分，我在城堡四周巡查。浩浩的大風不斷地吹刮，風中的無數沙子嗖嗖地撲上我的子。風聲中，我忽然聽見城堡后側的一條小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大喊一聲：“什麼人？”

“自己人。”下邊傳來了回答。

不對，我的腦子里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我大喊一聲：“快來人。”

話音未落，這些家伙一下子大喊起來：“上啊。”“殺啊。”

無數火把點燃起來，敵人舉著刀沖了過來。

原來，白將軍帶著敵人，從城堡后的小路殺過來了，先搶到這一個制高點，斷絕城里的水源，古城就會被攻破了。

這，就是他的毒計。

大隊的敵軍掩殺過來，我們的人象水般往后退。寶笙和我大聲阻止，那里還能阻攔，我們三個人也不由己地被敗兵夾著后退了。

城堡失守了。敵人居高臨下，向城里雨點般箭。同時筑起一道堤壩，把那本來就已快要干涸的湖水攔住。城里的水渠很快盡都干涸，涓滴不剩。

古城里一片混。大街小巷，到都是作一團的人群，只是跑，不知該做些什麼。與此同時，城里謠言四起。說什麼只要古城里的人開城投降，旋風就一定會好好保護古城，不會燒殺搶掠。還有的說白將軍就快城了，是專門來保護百姓的，等等。對于這些，黑元帥與我們干脆不加理會。

又一天早晨來臨了。城里的軍士，沒有水喝，沒有飯吃。黑元帥與寶笙帶著殘兵，還頑強地屹立在城頭，可是軍士是越打越，敵人的攻勢是越來越猛了。

凄厲的號角在敵營中聲聲回。敵人的又一次進攻開始了。

四面八方的城墻上，都豎起了云梯，響起了劇烈的喊殺聲，如螞蟻般集的敵人拼命地往城上飛快地攀爬。

“敵人上來了，過來啊。”“快打，打啊。”我與城上的守軍一樣，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是狂喊著，來來回回奔跑著，看見有敵人沖上來就發瘋般往下丟滾石，箭。一個個敵人怪著摔倒下去，可是更多的敵人繼續往云梯上爬…….

震天雷，這時候，如果能有一個震天雷啊……

這場戰一直持續到傍晚，敵人才退了下去。

黑沉沉的夜幕上，還掛著幾縷一般猩紅的殘霞。已經勝利在握的敵人得意地遠遠圍繞著古城城，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烤炙著牛羊，大聲地說笑著。而城頭上，死尸狼籍，傷兵在不斷地申，哀嘆。沒傷的軍士，有的逃走了，僅余下的就是那麼幾百個了。箭簇、滾石等守城武也已所剩無幾。

寶笙也與所有壞了的軍士一樣，渾無力。只是并沒有倒下去。盤坐在城頭上，用戰袍拂拭著手臂上又迸裂開來的傷口滲出的珠，不住痛心地長嘆一聲，雙目噙淚：“守不住了，明天，敵人再來一次攻擊，就會攻進來了。”

我與芩心守在畔，也都只有長嘆而已。

幾個軍士將一塊塊烤得半生不的送來：“公主，且用來充吧。”

“哪里來的？是不是把馬匹宰殺了？”寶笙吃驚地問。見軍士點頭，搖搖頭，無話可說。

這時候，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黑元帥帶著幾個兵丁走過來了。寶笙站起來，問：“父親，您去哪里？”他對我們說道：“回軍司衙門，我們要理一些事，然后再部署與敵人的戰斗。”

我們從城頭下來，返回軍司衙門。一路上，黑元帥臉嚴肅，對街道上的一片混視而不見。

在衙門的空曠的大堂上，聚集著最后的一些忠心耿耿的將校、兵士。黑元帥端坐于大堂上，威嚴地開口了。他的話，使我打了一個寒噤。

古城的最終命運，已經決定了。再沒有人力可以挽回。敵人將要攻城里，殺戮，搶掠，城中的百姓將有之災，所有珍寶將被搜掠殆盡，古城的所有建筑將要倒塌在火焰里，最后化為一片廢墟，被沙海掩埋， 可恨我無德無能，不能拯救、改變這個結局。

講到這里，黑將軍哽咽了。他的臉上，第一次流下了一滴英雄的熱淚。

堂上，眾人也都一片唏噓。但是黑元帥抑制了自己的，又接著說下去。

“我們在這樣的結局面前，又該怎麼辦呢？我們就束手待斃嗎？不，決不，現在我下令，派出十幾個人，先到城里各個地方將佛寺里的金佛、將倉庫里從四面八方匯來的奇珍異寶、金銀珠璣一一砸碎，焚毀，或者深埋地下，讓敵人什麼都得不到，然后，我們聚集起來，與敵人作最后的決戰。”

“是。”一片驚雷般的呼聲響起來。

散了會，眾人各各去了。寶笙與我走出大堂。這時候，天上鐵一般的夜幕里正涌現出半白銀般皎潔的初月。寶笙仰月，又看看我，若有所思。對我說：“你和芩心跟我來吧。”

在寶笙的房間里，寶笙古怪地著我，一言不發。的眼中，回漾著陣陣波般的漣漪……

我與芩心都奇怪起來。我輕聲說：“公主……”

寶笙把手一揮，久久地沉著：“古城的歸宿，到了，你的事，也該了斷了……”

我的事？我不一怔。

“是的，你的事。你是這城中遠道而來的旅人，你應該回到你的家鄉去，回轉你的世界。”

回去？怎麼回去？我的心怦怦地跳起來。

“你既然來了，就一定可以回去，按照故老相傳的辦法去做，你就能回去，我一直不曾告訴你回去的訣，是想把你留住。可是如今，我要說了。”寶笙緩緩地說著。

原來，按照老人們的說法，那城外的山谷就是一個神的通道。每當秋日時節，狂風大作的初月涌現之夜，這通道有時候就會打開，有滾滾的沙流流，把遙遠的地方的人送來，也會把古城里的人送到遠方。而這幾天，正是狂風與初月之夜，這個通道很快就會打開了。只要我走那山谷，就可以返回去。

我又驚又喜。我幾乎已經忘懷了我的來歷。我要回去，回去。

可是，可是，寶笙與芩心又怎麼辦呢？我走了，丟下們在這個危城之中嗎？

要走，一起走，我毫不考慮，口而出。

芩心默默地看著我，好像對我這句話毫無反應。寶笙聽了，許久都不回答，最后回應的則是堅決地一擺手。

不，是不會走的。要留在這里。

留在這里？留在這里還有什麼用呢？難道一個人就能把這一場毀滅古城的大火撲滅嗎？

寶笙淡淡地一笑：“我是這古城里的一分子，我不能離開古城。我從小就在古城中長大，當大火焚燒起來，我不能逃避，要為古城盡責，哪怕被大火燒死。你可曾聽說過這樣一個佛經里的故事：有一片樹林，忽然著火了，林中的走飛禽嚇得到奔逃。這時候飛來一只大鳥，用全的羽在池塘里浸，再飛向火堆，把水灑在大火上，要把大火撲滅。人家問它，這麼大的火怎麼撲得滅呢？它說，我力盡而止吧……最后，它寧愿墜火中，被烈焰焚燒……再說，你又何必為我擔心呢，我有護符，它會保護我。”

從腰間拔出那把隨佩帶、從不離的短劍，用左手食指飛快地拂拭了一下。一縷寒冷的雪在我眼前閃過。

寶笙驕傲地說：“看，這就是我的護符。佛祖不能救人，唯有自己救自己。到了危急的時候，我就自己可以超度自己。”

說完，又是淡然一笑，然后說：“芩心，你與一起走吧。一起離開吧。你們兩人是離不開的。你是那麼年輕，不應該毀滅在這大火之中……”

沒想到，芩心只是輕輕的搖頭。

“不，我也不會離開古城，離開公主。”

一個晴天霹靂，我呆住了。我著，著弱的軀，無言語可說。

寶笙也很驚奇：“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