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鳥兒就“撲啦啦”從路邊的樹上飛起，李令運卻被它嚇了一大跳，于是他就拉了拉蘇余隆的服，說道：“老哥哥，我們快到了沒有啊？”

“還沒有呢，我們走出村子還不到半里路。我們要再走一里的路程，才能到長的呢。”蘇余隆說道。

李令運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自己竟然覺得走出很遠了呢？是對路途的不悉造的，還是天黑讓自己失去了判斷？

蘇余隆聽出，李令運現在有些著急，便輕聲說道：“兄弟，別急，有的是時間。”

李令運點點頭，說道：“對，我是有些急了呢。”他看到，前方不遠，蘇達牛一手打著火把，一手拉著方興華，跟著眾人慢慢走著。

于是，他想到了一些細節，湊近蘇余隆，說道：“老哥哥，待會兒到了長，祭拜的時候，一定要讓蘇達牛帶著興華離得遠一點。我擔心，儀式上要是有些什麼不適合小孩子的東西，看了會對興華產生不好的影響。”

“兄弟啊，還是你想得周到哇。”蘇余隆說道：“等會兒方便的時候，我跟蘇達牛說說，讓他帶著興華遠遠看著就行，不要湊近了呢。”

喇叭聲、鑼聲，還有王松山的聲，以及風聲、林濤，掩蓋住了他們的談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長長的隊伍向前挪著，一點點近了長。走在前頭的蘇老頭，回看看后面的隊伍，臉上顯出了張的神。他揮揮手，示意隊伍停下來。

“司馬參霖啊，讓幾個人先去打頭陣，說道：“蘇老頭說道：“讓他們先去長，把四周都上火把，照得亮堂一些，免得大家一起涌過去，糟糟的。”

司馬參霖點頭稱是，帶了司馬參杰等六七個青壯年漢子，每人都拿了兩個火把，向前打頭陣去了呢。

了這十幾個火把，這邊一下子顯得有些昏暗，一眾人靜靜等著，誰都沒有說話。除了數老人外，絕大部分村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祭拜冤鬼的儀式，許多人有些張，特別是在村里接連出事，就在當天還有一人不幸殞命的況下。

曾經異常喧鬧的蘇達牛家，現在只剩下四個人，肖秀梅、蘇余隆母親、葉銀，還有孫司馬參紅。蘇達牛老婆哭了一整天，已經疲力竭，勉強撐到晚上，在別人的勸說下，先睡下了呢。

蘇余隆母親、肖秀梅和葉銀三人收拾碗筷、抬桌子忙個不停。原本需要十幾個人干的活，現在由三個人來干，顯得相當繁重。好在，三個人都是干家務活的好手，雖然忙碌一些，但還是井井有條、忙而不。三個人一刻不停地干著，不時抹抹額頭的汗珠。

大隊人馬停滯了不短的時間，也沒見前頭去的人回來。李令運有些心焦，但又不好表出來。在這陌生的漆黑山野間，他對時間和空間的判斷，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敏銳。

等待的時間一長，老宋停止了吹喇叭，鑼聲也停了，顯得更加安靜。蟲聲耳，顯得停滯的時間更加漫長。李令運向遠去，好像前方的山路上有亮點在躍。是有人朝這里過來嗎？

看了一會兒，那個亮點逐漸近了，李令運沒有猜錯，是有人舉著火把過來。是司馬參杰，他走得比較急，有些氣吁吁地走到蘇老頭面前，說道：“蘇老頭叔，長那里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大家都去那里吧。”

“走嘍！”蘇老頭一聲吆喝，長長的隊伍又開始向長進發。隨著離那里越來越近，李令運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那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他跟著人群慢慢向前挪著。

前方，不時有聲音傳來，有說話聲、把東西放在地上的聲音，不一而足。李令運響，隊伍前方的那些人，已經到了長了吧。蘇余隆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輕輕說道：“已經到了呢。我們再往前走幾十步，就是長口了呢。”

半分鐘后，隊伍最后面的那一段，也到了目的地。李令運看清，大約上百人，站在一大片空地上。空地四周，著許多火把。放置祭品的案子已經放下，挑著的擔子也歇了下來，那些村民正等著蘇老頭等人的吩咐。

但是，長在哪里呢？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亮中，李令運看了好久，也沒看出一端倪。

“老哥哥，這里就是長嗎？”李令運向蘇余隆問道。

蘇余隆手指著前方的一塊石壁，說道：“長就在那里。來，我們走近一些去看看。”

李令運跟著蘇余隆，向前走了一段距離。這塊空地足夠大，雖有百來人在這里，也不顯得擁，所以他們走上前的時候，并不用推開前面的人。

很快，他們離那塊石壁只有十來米的距離了呢。現在，借著火，李令運終于看清，在石壁上，約約有一個口的廓，口里填塞了大大小小的石塊。石塊上長滿了青苔和藤蘿，以至于不湊近看，看不出這里原先有一個山。

“你看清了吧？”蘇余隆說道：“當時的村民把死人都抬進這個山后，就把口封起來了呢。從此，誰也沒有進去過。”

“嗯，我看清了呢。”李令運說道：“我們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吧。看樣子，蘇老頭會把祭拜的中心點放在長口。”

兩個人回頭，重新走到原來站立的地方。

這個時候，蘇老頭和司馬參霖等人開始指揮村民，把木頭案子放在長口的正前方，把豬頭、白米馃、水果等祭品一樣樣整齊擺好，然后，把香燭取出來點燃，在燭臺或者香爐里。一時間，這一帶香煙裊裊。

蘇余隆指指旁邊的一塊空地，對李令運說道：“兄弟，這里原來是那座小廟的位置。現在是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呢。”

李令運用手電照了照，只見一片荒草和低矮的小灌木，看不出有建筑存在過的樣子。他想，要是在這里復建一座小廟，那本就高得嚇人了，不說別的，建筑材料的運輸費用，就是個無底。從山外運到里河村，再從里河村運到這里，實在是個大工程，更別說還要從山外請來施工設計人員。

“蘇余青，你來燒紙！就在口的位置。”蘇老頭吩咐道。

蘇余青走近口，從背著的大布袋里取出一大疊黃紙堆在地上，用小木撥弄蓬松，然后取出打火機點燃。

這個時候，夜霧緩緩飄來，夾雜著香煙一起，數十支火把熊熊燃燒，一堆黃紙燃得正旺，長籠罩在煙霧與閃爍的亮之中。

“準備得差不多了吧？”司馬參霖問道。

“應該都準備好了呢。”蘇老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司馬參杰從擔子里取出一捆二踢腳，拆開了遞給司馬參霖。司馬參霖取過一支燃著的香，點燃了二踢腳的導火索，說道：“嘭……”二踢腳竄上半空，說道：“啪……”，猛烈地炸了開來。鞭炮的余響，在山林間回。

一個接一個，司馬參霖一捆二踢腳全部放上了天空。在連續不斷地炸響中人群一片寂靜。

蘇老頭咳嗽一聲，喊說道：“村民們，大家要注意了，祭拜儀式現在就要開始了！”

排列在長前的村民們，很多人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些，以便更靠近長。

蘇老頭從香爐里取了三支香，夾在手心里，走到離長只有一兩米的距離，連拜三下，口里說道：“各位神靈，里河村一百多村民，前來祭拜你們了，請你們起來用祭品，接我們的祭拜吧。”

他的話，很響亮，很嚴肅，使得那些聽在耳里的村民，有的人不免一下子就顯得肅穆起來。

這氛圍，還真是有些莊重的，李令運想，雖然他以前也參加過不同種類的祭祀儀式，但像這樣的祭拜，還是頭一次經歷，村民們的虔敬令人印象深刻。

蘇老頭退后幾步，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正是他挖空心思寫，又經過李令運改了錯別字的祭文，他清清嗓子念了起來說道：“列位神靈在上：里河村先人曾因貪而得罪神靈，致使神靈怒，使貪者自食其果，不得善終。我村村民深訓誡，自此敬奉神靈，不敢懈怠。建廟一座，四時祭拜不輟。故神靈也保佑我里河村代代安寧，人丁興旺，生活安康。然多年之前，小廟被毀，一直未能復建。自去年始，我里河村多次出現兇厄，多家痛失伶俐小兒，全村民哀慟不已，不惟喪子之家獨痛也。我里河村村民痛定思痛，且已多次遭懲罰，所痛楚甚深，萬神靈諒惜，停止懲戒，轉而佑我小村。今獻上各式祭品，請神靈用。現我等已計劃在村中集資，即將工建神廟一座，供奉列位神靈。祈請神靈開恩，佑我里河村老小安寧。

里河村全村民。

壬辰年九月廿一。”

蘇老頭的講話土語夾雜著話，若在平時，許多村民們早已笑翻了，可此時人人表嚴肅，專心聽著。

蘇老頭的祭文念完了呢。除了數幾個純粹的文盲，人群中的大部分人，聽懂了蘇老頭的話，最起碼主要部分是聽懂了：要復建小廟，即將工。于是，人群里有了小小的。

一個村民說道：“蘇老頭還是一門心思要復建小廟啊？難道，別人罵他的話，他都聽不進去的嗎？”

另一個村民說道：“唉，現在看來，朱得秀他們罵蘇老頭，也許真有道理呢。還有，今天軒轅達宇沒有來是吧，他要是來了，不知道會對蘇老頭說些什麼呢。”

“真是的，說道：“發起話題的村民說道：“這事兒啊，真是變得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呢。”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村民回應道，說道：“照我說啊，軒轅達宇和蘇老頭之間的事，現在雖然暫時平息下來了，但是，這事總有一天要搞清楚的。蘇老頭若真是在其中做手腳了，你想想看，大家還會跟著他復建小廟嗎？”

在這兩個說話的村民旁邊的，是司馬參杰。他扭頭說道：“我說，你們兩個可以不要說了吧？現在在做正事呢，你們要說話，回村里之后可以好好說啊！”

司馬參杰這麼一說，兩個村民就閉了呢。

蘇老頭一揮手，幾個村民上前將火把堆在前。蘇老頭取來一疊紙錢，放在火上燒了，又就著火點燃一炷香，拜了幾拜，在前的地上。

司馬參霖領著蘇余青等人，把大袋大袋的紙錢等傾倒在火把堆上，頓時長前火熊熊。等到火勢稍弱一些，司馬參霖等人又取出大把大把的香，湊在火堆上點燃，然后分發給村民，每人三支。

蘇老頭說道：“大伙兒依次上前，在長口拜一下，把香在地上！”

村民們依次上前，祭拜香。紙灰飄飄，直上樹梢。

漸漸的，前面的村民，大部分已經燒香完畢，開始到后面的村民。蘇老頭催促著，說道：“大家作快一點，等會兒還要讓王松山來做法，之后還要分祭品，白米馃每家兩個，大人小孩，吃了之后強健、神靈保佑啊！”

終于，要到隊伍后面的幾個人燒香了呢。王松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似乎想避開去長口燒香的機會。跟他在一起的老宋有些疑，說道：“松山，你這是干什麼？到你了啊。待會兒，還有你的事呢！”

王松山囁嚅著，說道：“我，我有些頭暈……”

敲鑼的村民毫不客氣地說道：“什麼頭暈，我看你八是有些心虛，不敢走上前向那些冤鬼燒一炷香吧？”

“你這是什麼話？”王松山的辯白，顯然非常無力。

“王松山啊，你快點呀！”蘇余青過來催促道，說道：“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王松山手抖啊抖的，從蘇余青手里接過三支香，慢慢吞吞地向長口走去。

蘇達牛家屋外，蘇余隆母親提著一個水桶，里面裝著拭過的抹布，向廚房走去。肖秀梅和葉銀，抬著一張桌子，向屋里走去。忙了大半個小時，三人總算理出個頭緒，桌子板凳已基本干凈疊好，臟的碗筷已堆到了廚房里。

忽然，從孫司馬參紅的臥房里，傳出了驚呼聲，肖秀梅和孫銀嚇得連忙放下桌子，撲到窗戶上看。房間里亮著燈，躺在床鋪上的孫司馬參紅翻了個，口里不知在念叨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沒什麼靜了，好像睡著的樣子。

“看起來，司馬參紅是做噩夢了呢。”肖秀梅說道：“可憐啊！睡覺都沒幾分鐘睡踏實。”

葉銀應聲道，說道：“是啊，遇上了這樣的事，誰還能踏實睡覺呢！”

肖秀梅一聲嘆息，眼眶又是紅紅的。葉銀拉了拉的袖，說道：“秀梅，咱們繼續干活去吧，讓司馬參紅好好睡。”

兩個人離開了窗前，抬起桌子，進了堂屋，把桌子堆疊在一起，之后向廚房走去。

廚房里，碗、盤、杯子、筷子，各種餐堆積如山，要把這些洗完，至要一兩個小時。明天早晨，參加喪事的人們，還要在這里吃一頓早餐。

蘇余隆母親燒好了兩大鍋的開水，肖秀梅拖出來兩個大大的盆子，把一部分餐放到盆子里，葉銀把洗潔倒進去，三個人開始洗餐。

肖秀梅看著孫銀，說道：“銀啊，剛才我讓你去長參加祭拜，你怎麼不去啊？”

“這里的活這麼多，靠你們兩個人，怎麼也忙不過來呀！”葉銀說道：“我留在這里，好歹也多一雙手，能幫著做點事。”

蘇余隆母親很是，說道：“銀，今天多虧了你，從早到晚，為我們家忙個不停，連自己家里都沒顧得上。”

“同一個村的，我們又是這麼近的鄰居，我不幫，誰來幫？”葉銀很爽快地說道，說道：“大家本來就是要相互幫忙的嘛。”

肖秀梅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家的孩子小，你老公只能在家照看孩子，就不能去長祭拜了呢。要是你能去的話，還可以替孩子燒燒香，拜一拜，也好求得神靈的保佑。”

“沒關系的，說道：“葉銀說道：“村里那麼多人去了，也一樣的，神靈能保佑全村老小就好。”

聽說這句話，蘇余隆母親不由得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掉，說道：“唉，我可憐的建林啊！”

老人這一哭，肖秀梅也傷心起來，無聲無息地哭了，眼淚都落到了洗餐的盆子里。

葉銀紅著眼睛，在一旁勸說道：“蘇余隆媽，好了，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的話，你的子也要擋不住了呢。現在蘇達牛一家需要你，你可不能倒下啊。”

蘇余隆母親哪里一下子能止住哭聲？停下洗碗的手，抹著眼淚。

肖秀梅哽咽著勸說道：“媽，別哭了，要是司馬參紅聽見，就更傷心了呢。”

蘇余隆母親點點頭，站起來走到另一個屋子，拿起巾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