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秀梅看著婆婆的影，重重嘆了口氣。隨后，問葉銀說道：“銀，咱們這村子里啊，實在是太兇險了呢。你家有沒有考慮過，搬到山外去住？”

葉銀說道：“是啊，我們里河村，簡直是撞到鬼了，怎麼會這樣的。不過，我家還沒有搬到山外去住的打算呢。”

“怎麼，你和你老公就一點也沒有考慮過？”肖秀梅有些詫異。

孫銀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和他倒是提過一下的。他說，搬到山外去住確實是個辦法，可是，總要過日子的呀，到了山外，一下子到哪里去找活干？留在村里呢，一年好歹有幾萬塊錢的收，不但一家子食無憂，還能存下些錢。到了山外，可就難說了呢。昨天跟著蘇余隆的車到鎮上，我還到了上半年搬出去的方金泉一家呢，他現在在一家鎮上的小工廠當門衛，老婆做清潔工，兩個人一個月的收加起來還不到兩千塊錢，日子過得的，跟我說還想搬回山里來呢。”

“這倒也是的，說道：“肖秀梅說道，說道：“搬出去過不好日子，也是個大問題。現在來說，對好多人家都是兩難啊，住在這里就是罪，搬出去，搞不好也是罪。”

葉銀說道：“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與其搬出去過不好日子，還不如仍舊在這里河村過著。大不了，把自家孩子看一點就好了呢。”

“唉，我看，好多人家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肖秀梅嘆道，說道：“過日子，可真不容易啊。”

“你呢，秀梅，你家有什麼打算？”葉銀問道。

“其實，我在幾個月前就向蘇余隆提起過。”肖秀梅說道：“但是，蘇余隆這個人你也知道的，他離不開里河村。他聽了我的想法后，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所以，后來我就不再提起了呢。看況吧，過兩天，我再提提看，如果他要是不同意，那也只有隨他了呢。”

葉銀嘆息說道：“唉，家家各有難啊。我家的不管事，我里里外外累死；你家呢，蘇余隆太強勢，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

“是啊，各有各的難。”肖秀梅說道，說道：“反正啊，這個村子都難以住下去了，不離開，就是在這里罪。”

“對啊，沒辦法的，說道：“葉銀說道：“不知道哪天是個盡頭。”

說到這里，兩個人一時都無語了，默默地干著活。廚房里，只聽見“嘩嘩嘩”的洗碗聲。

長前，村民的個人祭拜已經完畢，到王松山來做法了呢。王松山滿頭是汗，仗著一把桃木劍，在長前舞蹈起來，口中念念有詞，就是在場的人誰也聽不懂。一百來號人靜靜地看著他，默不作聲。

也許是看了兩分鐘王松山的表演有些膩歪了，敲鑼的村民問老宋說道：“老宋啊，這王松山要又唱又跳到什麼時候啊？不會到半夜吧？”

老宋說道：“我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到半夜總不至于的，他沒這麼好的力。上次韓錦谷兒子的葬禮上，他跳了唱了有個把小時，我想這次也差不多吧。”

“那可夠的。”敲鑼的村民說道：“我可不了，誰知道他這唱唱跳跳的有什麼用場。”

“嘿，在這兒可別講這種話。”老宋說道：“你信，就有用了；你不信，那就沒用了呢。反正，我們總要在這里待到結束才能回村去。”

敲鑼的村民好像沒有聽進去老宋的話，還是很不耐煩的樣子，說道：“那我能不能先走啊？我的鑼給蘇余青，讓他替我敲好了，反正他也會的。”

老宋有些不高興了，說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啊？不就再多待個把小時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家里有什麼急事還是什麼的？你想想看，待會兒結束后還要分祭品呢，你就不想親手把祭品帶回家里去，讓家人分一下，求得神靈的保佑？”

敲鑼的村民終于不說話了，定下心來，看著王松山唱唱跳跳。此時，夜霧越來越濃，長這一片被火照亮，好像浮凸在山林之間。

蘇余隆母親洗了一把臉，平靜了一下心，仍舊回到廚房，和大家一起洗餐。為了分散悲傷的心，和葉銀聊了起來。

“銀啊，剛才說到祭拜的事，你說，這會不會起作用呢？”蘇余隆母親問道。

葉銀想了想，回答說道：“照我看，總歸還是有一點作用的吧，不然的話，蘇老頭他們也不會這麼起勁去做這件事了呢。”

“雖然今天有人講蘇老頭的各種壞話，可是我不管這些，要是蘇老頭為了建小廟來收錢，我還是會出錢的。”蘇余隆母親說道：“到時候廟建好了，我就可以去燒香拜神了，總比現在方便得多。”

“這倒也是，說道：“葉銀說道，說道：“不過怎麼說呢，就算蘇老頭他們把小廟建起來了，靈不靈還是個問題。我娘家那里有個廟香火很旺，去過的人都說很靈。要是有空，我陪你們婆媳兩個去一趟，給家里求個保佑也好。”

“那可太好了，銀你就是熱心。”蘇余隆母親很是激，問道，說道：“那麼，從咱們村出發，一天能來回不？”

葉銀想了想，說道：“一天恐怕太了，到時候可能需要住一夜。沒關系的，我娘家的房子很大，住幾個人不問題。”

三個人口頭說這話，手上一點兒也沒有慢下來。過了一會兒，一大盆子的慘劇都洗干凈了呢。

肖秀梅了手，從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道：“喲，時間可不早了呢。銀，廚房里有我和我婆婆在就可以了呢。你去吧門前的地面掃一下，就回去吧，你孩子還在家里呢。”

葉銀答應一聲，就拿著簸箕掃帚清掃屋子外。很快，地面就差不多掃干凈了呢。

“銀，葉銀！”聽見肖秀梅在自己，葉銀連忙走過去。

“有啥事？”葉銀問道。

“碗筷太油膩了，麻煩你去拿幾只瓜絡來。”肖秀梅說。

“好的。哪里有啊？”

“東廂房窗子邊的谷柜里有，你去多拿幾只過來，今天用不完，明天還可以用。”肖秀梅說。

葉銀放下簸箕掃帚，向東廂房走去。

肖秀梅翻看著手機，忽然站起來，說道：“銀，等等，等等！”

葉銀站住了腳，有些疑地看著跑過來的肖秀梅，說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肖秀梅把葉銀拉倒堂屋的角落里，看了看廚房的方向，輕聲說道：“銀啊，你有沒有看出來，我婆婆今天的狀態有些不對？”

葉銀愣了一下，說道：“好像還好呀，你覺得哪里不對了呢？”

肖秀梅好像有點不好出口似的，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總覺，今天，我婆婆的傷心沒有完全釋放出來，基本上窩在心里，我擔心這樣子下去會出事。”

葉銀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是的，我也覺得是這樣。前幾次出這樣的事，那些人家的老太太，往往就哭昏過去了，可你婆婆看起來還是頂得住的樣子。”

“對啊，就是這樣才不對勁兒。”肖秀梅說道：“你都知道的，平日里，我婆婆對興華和建林這兩個孫子，比什麼都寶貝，幾乎就是的一切。今天這樣的反應，明明就是生生把悲傷在心里啊。”

葉銀贊同肖秀梅的話，說道：“你說的沒錯。我也知道，你婆婆是個要強的人，這村里找不出第二個來。聽說當年蘇余隆和蘇達牛的爸爸去世后，你婆婆愣是憑著自己一個婦道人家，把兩個兒子拉扯大，還了家，真是不容易。”

“這最讓人擔心啊！”肖秀梅說道：“再要強的人，的打擊多了，總會不了的。如果不發泄出來，很可能就會出事。我在想，如果我婆婆再出點什麼的事的話，我們這家里可就差不多完了呢。”

葉銀安說道：“秀梅，你別急。剛才我跟你婆婆說，我娘家那個廟的事，還有興趣。看看那一天有機會，我們兩個把一起拉去那兒，也讓心能夠分散些，到寺廟里去得到些安。”

“銀，你真是想得周到。”肖秀梅說道：“拿到時候我可真要麻煩你了呢。”

“這算什麼呀，說道：“葉銀說道：“能幫得上，我能不幫嗎？反正，我有時候也要回娘家的，又不會特別費事的。”

“你這麼說，我心里寬多了呢。”肖秀梅說著，打開一瓶飲料，給自己和葉銀分別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說道：“今天你也夠累了，待會兒干完了活，就早些回家去吧。”

肖秀梅幾口就喝完了飲料，回廚房去了呢。葉銀端著杯子慢慢喝著飲料，順手把桌子上的一些雜收拾整齊，然后，向著東廂房走去，去拿瓜絡。

長前，王松山舞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不知道是接近了尾聲，還是他氣力不支。

司馬參杰忽然拉了拉蘇余青的袖，指著王松山，說道：“蘇余青，你看，他的腳在抖，好像是控制不住了！”

蘇余青仔細看去，果然，王松山的腳抖得異常厲害，本控制不住，所以才慢了下來。他這是怎麼了呢？是犯病了嗎？

“司馬參杰，我看，他很不對勁！”蘇余青說道：“千萬可別在這個時候候，在這個地方出什麼事！”

司馬參杰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王松山這個怪人，看來是完全失常了呢。走，我們去和蘇老頭他們說說，也好做個防范。”

司馬參杰拉著蘇余青，從人堆里過去，一直到了蘇老頭的邊。蘇老頭正和司馬參霖等人商量著分祭品的事，由誰來分，是按人頭分，還是按一家一戶來分，每份分多，他們還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來。

司馬參杰不管那麼多，直接就打斷了蘇老頭的講話，說道：“蘇老頭，你仔細看看王松山，他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呢？”

對于司馬參杰的打斷，蘇老頭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轉頭去看，他邊的人也轉頭去看。

這會兒，與方才相比，王松山的舞步更加慢了，差不多就快停了下來。與此同時，注意看他的人更加明顯地看出，王松山的在抖，不僅是腳，手臂、軀都在發抖，抖得異常厲害。

看著看著，蘇老頭的臉突然變。蘇余青注意到了這個變化，連忙問說道：“蘇老頭，你這是怎麼了呢？是哪里不舒服嗎？”

蘇老頭搖了搖頭，聲音非常干地說道：“你們難道沒有覺得嗎？王松山現在這個樣子，很明顯，就是冤鬼附哪！”

蘇老頭的話，將他周圍的幾個人十足嚇了一大跳。“什麼？冤鬼附？還有這種事？”司馬參霖一下子就冒出汗來。

“像，太像了！”蘇老頭說道，說道：“要麼是冤鬼上了他的，托他帶話兒給我們全村人；要麼就是王松山他做了虧心事，就跟那個一百多年前的老一樣，被冤鬼纏上了！”

蘇老頭的話，簡直讓人骨悚然。司馬參杰說道：“難道，是第二種況？王松山他好多時候都是騙人家錢的，跟那個老沒有什麼兩樣。更何況，王松山自己也是一個漢呢！”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村民看出了王松山的不對勁，開始頭接耳。終于，王松山停了下來，回頭著長口，滿臉的汗水往下淌。

“這是怎麼一回事？”蘇老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

“松山，松山！”司馬參杰大著膽子，高聲著王松山的名字。

這麼大聲的喊，王松山還想本沒有聽見。他轉過，拖著幾步靈便的步子，緩緩向長口走去。

人群里發出聲聲驚呼，說道：“他這是怎麼了呢？”“搞什麼鬼啊？”

“老宋，我早就看出來王松山這家伙不對勁了，說道：“敲鑼的村民對老宋說道，說道：“剛才他就想溜走，現在你看看，他指不定會搞出什麼事來。今晚的祭拜，要是一早就不讓他來，那該多好！”

老宋也非常驚懼，看著王松山的背影，斥責敲鑼的村民，說道：“到現在你還說什麼廢話，這有用嗎？”

慢慢地，王松山離長口只有幾米的距離了呢。眾人看著他，一個個呆若木，沒有人上前。

“啊，老天啊，冤鬼啊，我錯了，你們懲罰我吧！”王松山一下子癱倒在地，嚎起來。在黑魆魆的山林中，他的嚎聲傳出老遠，顯得異常瘆人。

“我的天哪！”蘇老頭低聲驚呼道，說道：“王松山看來是被冤鬼纏上了！”

“難道真是這樣？”司馬參杰也是一的冷汗，說道：“他是借冤鬼來騙取人家的錢財，現在冤鬼找到他來償還了嗎？”

蘇余青則是驚訝過度，連話都說不出來。下午的時候，他和司馬參杰等幾人還找到王松山要找他算賬，還懷疑他有召喚冤鬼作祟的嫌疑，現在，王松山似乎已經了一個“害者”。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嗎？蘇余青分辨不清，只是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王松山躺在地上，繼續嚎說道：“鬼啊，神啊，你們就放過我吧！我只是想搞點錢，別的什麼想法也沒有啊。再說，我已經到懲罰了，現在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覺，擔驚怕的，連日子都過不了啦！實在不行，我就把騙來的錢還給他們。你們就放過我吧！”

說到這里，王松山掙扎著跪下，朝著長口連連磕頭。

這一下子，把長周圍的全村民著實嚇得魂不附：當年那個拿長壽玉鐲的老在長外磕頭求饒的一幕，一百多年后又重現了呢？

王松山不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不知道磕了多個。離他最近的幾個村民借著火可以看見，他的額頭上已經跡斑斑。

蘇余青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拉著司馬參杰的手臂，說道：“司馬參杰，咱們得上前看看，不然，這樣子下去，王松山他就要磕破腦袋死掉了呢。盡管他這人不怎麼樣，什麼有些可惡，但畢竟是我們的同村人，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掉。”

司馬參杰有些猶豫，不過在蘇余青的拉下，還是邁步上前。蘇余青和司馬參杰一邁開步子，其他幾個村民也了起來，十來個人從各個方向向王松山圍過去。

王松山還在磕頭，沒有意識到一些村民已站到了他的邊。蘇余青向司馬參杰使了個眼，一人一邊，抓住了王松山的兩只手臂。在兩個壯漢的制止下，王松山終于不能磕頭了呢。

“別管我，別管我，說道：“王松山喊道，說道：“讓我磕頭吧，讓我磕頭吧！我要讓冤鬼原諒我，不然我就活不下去！”

“松山，你清醒清醒！”蘇余青大喊道，說道：“你不要那樣死命地磕頭啊，要鬧出人命的。你看看地上的，這可是要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