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余青的大喊之下，王松山好像稍稍回過神來一些，他曲轉手臂，在額頭上一抹，滿手都是。他似乎大吃一驚，隨即又嚎說道：“我怕呀，我怕呀！夜里有冤鬼到我家里來，現在到長來，我都覺他們都在掐我脖子啊，我都不能呼吸了啊！”

蘇老頭走過來，大聲問說道：“王松山，你到底怎麼回事？”

王松山看著蘇老頭，好像不認識似的。

蘇老頭大著膽子，問說道：“王松山，你說呀，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說的冤鬼，在哪里？”

一邊問著，蘇老頭一邊不自覺地看看周邊，好像周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葉銀慢慢喝完了飲料，把杯子放在東廂房門口的長凳上，推開門走了進去。

蘇達牛家的東廂房是專門用來堆放雜的。山村里的人家，大多每戶人數不多，而每家每戶的房間數量不，于是就專門有些房間空出來放置雜。蘇達牛家本來只有三個人，而且小建林是和他們夫婦睡在一個房間的，所以空的房間特別多。這間東廂房，大約有將近四十個平方米，若是在城市里，可以一塊值得充分利用的空間。可是在這偏僻的山村里，在蘇達牛家里，也就只能用來堆放雜了，別無其他用途。

東廂房雖然面積不小，但顯得擁而零。山里人家，一些廢舊的農家什不，雖然沒有了，卻也舍不得扔掉，就放在家里，堆了老大一塊地方。加上蘇達牛家因為本來孩子要送出山外養了，更加無心收拾家里，許多東西就往東廂房里隨便一扔，因此雜無章。

東廂房里黑乎乎的，葉銀索著，找到了門邊的電燈拉線，輕輕一拉，說道：“啪嗒”一聲，房間里頓時亮了起來。不過這亮并不足夠，這個房間的燈泡是15瓦的，而且用的年頭久了，更顯昏暗。整個東廂房，還是顯得頗為昏暗，尤其是那些被雜遮擋的地方，更是顯得異常黯淡。

這個房間，葉銀以前從來沒有進來過，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里面的線，看清了里面的大致布置。肖秀梅說過，瓜絡在谷柜里。葉銀看了看，谷柜就在窗子旁邊。

葉銀走過去，拿走放在谷柜上的一些雜，打開谷柜的蓋子。里面果然有幾只瓜絡，放在稻谷的上面。葉銀拿起兩只瓜絡，隨即關上了谷柜的蓋子。“啪，啪”，兩只大的老鼠從高掉下來，砸得谷柜蓋子一陣響，下了葉銀一大跳。定了定心神，向房門走去。已經快走到房門口了，葉銀忽然發現，在昏暗的房間里，西面墻下的一個角落里，有一地方有特別的亮，與整個房間顯得有點格格不。

這亮，明顯比房間里的燈亮一些，而且，好像還帶著一彩。

這亮讓葉銀相當好奇，也有一驚懼。想走過去看看，但一下子有沒有挪開步子。到底是什麼？站在那兒，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角落，心中滿是問號。

手拿瓜絡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葉銀心中的好奇終于戰勝了驚懼，掉轉頭，向那個角落走去。

長前，原本那些不敢上前的村民，也紛紛上前去，把王松山圍在垓心，不風。對蘇老頭提問的“到底在干什麼”，王松山仍是充耳不聞，仍在不停地著，不外是些“鬼啊神啊饒了我吧”，說道：“我今后再也不敢了”等等。他的角有跡，不知道是額頭上的水流下所致，還是從口腔里冒出來的。他已經聲嘶力竭，滿臉的水和汗水，讓圍觀者更恐怖。

“蘇老頭叔，你看著怎麼辦？”司馬參杰問蘇老頭，聲音里，明顯著恐慌。可以說，司馬參杰是里河村膽子最壯的人，他敢一個人上山打野豬，他敢深夜里一個人進山抓獵，他甚至敢半夜去先人土坡的墳地坐一會兒，可是此刻，他也是和別的人一樣膽戰心驚。

蘇老頭搖搖頭，一點兒底氣也沒有的樣子。他已經完全認定，王松山是被冤鬼纏上了，因就是他的貪婪，利用冤鬼的作祟而在村中騙錢。冤鬼在纏上了王松山之后，會對其他人怎麼樣？蘇老頭忽然覺得，這次來長祭拜，也許并不是太合理，萬一冤鬼們不領呢，把來的人都看是王松山一伙的呢？想到這里，蘇老頭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呢。

“司馬參霖、蘇余青、司馬參杰，說道：“蘇老頭說道，說道：“我現在也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讓王松山留在這里好，還是我們把他帶走。他就是不說話，我沒辦法弄明白他在想什麼。”

說到這里，蘇老頭的聲音變得非常之輕，說道：“我在想，冤鬼從去年起卷土重來的原因，現在是誰也搞不清楚。那麼，會不會在纏上王松山之后，告一個段落呢？”

司馬參霖非常不解，說道：“可是，那些小孩子和王松山是截然不同的呀！如果王松山被冤鬼纏上是事出有因的，那麼，那些孩子呢？從你的孫子天寶兒到今天的小建林，他們有什麼過錯？或者說，村里的人們有什麼過錯？”

蘇老頭說道：“這些，我想最早可以從當年‘破四舊’的時候把小廟拆個一干二凈算起，這當然是得罪鬼神了呢。可是，為什麼在這麼多年后才表現出來，我就搞不清楚了呢。我想，總有一個原因，直到現在大家還不知曉。”

王松山的嚎聲漸漸輕了許多，但仍然持續著。眾人聽著這個，再聽聽蘇老頭他們說的話，臉上和心中都是云布。這一夜，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呢。

忽然，一個人沖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揪住了王松山，表十分兇狠，似乎要把王松山狠狠教訓一頓。遠的人看不清，都非常好奇，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和王松山過意不去呢？

在王松山周圍的人都已看清，沖上來的這個人是韓錦谷。韓錦谷左手揪著王松山，右手拳頭高高舉起，一副要痛打對方一頓的樣子。這樣一來，王松山倒是停止了嚎，呆呆地著韓錦谷，不知所措。

這突然發生的變化，讓眾人不明所以。

“王松山，你還認得我嗎？”韓錦谷喝問道。

“認得，當然認得。”王松山說道：“你是韓錦谷，今天還找過我。”

“你還認得我，那最好！”韓錦谷說道，說道：“王松山，你口口聲聲說的你騙人錢財，就是說你所有的做法都是假的嗎？”

王松山定定地看著韓錦谷，說道：“我到山外，其實并沒有跟什麼師傅學過做法之類，這是看人家做了幾次，就回山里來了呢。我實話跟你說吧，這一年來，我在村里替各戶人家做法事，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沒有底的。韓錦谷，我會把錢退給你的。”

韓錦谷然大怒，狠狠一把將王松山推倒在地，罵說道：“你這狗東西，竟敢騙我，騙全村的人！這麼說，我兒子的魂是招不回來了，你要對我負責！你這狗娘養的騙了我這麼久，看我不打死你！”

韓錦谷一腳踢去，踢在王松山的大上，將他踢得哇哇。韓錦谷還想接上去拳打腳踢，在一旁的司馬參杰眼明手快，把他拉住了呢。

司馬參杰力氣大，韓錦谷幾乎彈不得。王金剛吃一邊掙扎，一邊說道：“司馬參杰，你放開我，快放開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訓王松山一頓。快放開我，我這也是替全村騙的人出口氣啊！”

司馬參杰就是不放手。蘇余青在一旁勸說道：“韓錦谷，你看看，王松山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夠慘的了呢。用蘇老頭的話說，他已經是被冤鬼纏上了，這樣的報應已經足夠了呢。你就別再找他麻煩了吧。”

韓錦谷仍然不想放棄，央求著司馬參杰，說道：“司馬參杰，你快放開我。我知道，你家里是沒有被王松山騙過的，可你要想想，我家被他騙得多慘啊！你要諒我啊，是不是什麼啊？”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蘇老頭出來打圓場，說道：“好了，別鬧了呢。剛才蘇余青說得沒錯，王松山現在已經到報應了，看看這樣子就知道。以后這個報應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大家也可以想見。我看，就不用再跟他糾纏了吧！”

聽了這話，韓錦谷才漸漸平息下來。司馬參杰松開了手臂，韓錦谷恨恨地對著王松山啐了一口，說道：“你騙人，看你也有今天！”

韓錦谷的這個舉，極大地刺激了王松山。本來癱在地上的他，竟然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沖著韓錦谷他們吼說道：“什麼？你們就這樣幸災樂禍？你們也別小看了我，我給大家做法事，雖然主要是想搞錢，但也是出了力的啊，也想給你們把事辦好的啊！現在我落難了，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好吧，你們就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反正照你們說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呢。不如今天就死了算了！”

韓錦谷等人看著暴跳如雷的王松山，一下子不知所措，呆呆地站著。

走過了一張廢舊的床鋪，葉銀離那亮已經很近了呢。只要再繞過一座豎在那里的殘破的巾架子，就能看到亮是從哪里發出來的了呢。

三兩步繞過巾架子，葉銀定睛一看，不由魂飛天外、一冷汗，兩只瓜絡“撲通”掉在地上：角落里，小建林樂呵呵地正沖著笑。

葉銀后退兩步，靠在巾架子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怎麼可能？還站著，還在干活，并不是在做夢！用力閉上眼睛，等了好幾秒鐘再睜開，建林的笑臉依然在那里。

小建林出手指指著對方，眼睛瞇著，笑得無比燦爛。

長前，韓錦谷對王松山的怒氣，算是基本平息了呢。看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王松山，任是再大的恩怨，一般人也會放下的。韓錦谷就是一般人，所以，他不想再在長前教訓王松山一通了呢。

王松山也像完全虛一般，躺在地上一不。蘇老頭一聲嘆息，讓人把他抬到了一邊。接下來，該分祭品了呢。

“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蘇老頭手掌合喇叭狀，沖著人群喊道，說道：“現在開始分祭品了，每家每戶出一個人，到前面來領。祭品是按一家一戶分的，不管人多人，每家分到的東西都差不多，大家到時候就不要計較了呢。分完祭品，大家再把長前整理一下，然后就回村子里去。”

司馬參杰和蘇余青等人，把各種祭品集中在一張案子上，然后按著順序，開始分祭品。

蘇達牛家東廂房里。小建林的笑臉活生生的在眼前揮之不去，葉銀呆呆地看了差不多有半分鐘，汗水了服背部。轉過來快步向門口走去，想盡快離開這里。到了門口，又站住了腳步。

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葉銀想，今天早上，是親眼看著小建林死去的。而且，傍晚之前還看見，他的軀，就躺在臥室旁邊的空房間里，穿著嶄新的裳。怎麼可能現在還在這里笑得這麼燦爛呢？復活？這是不可能的事。想到這里，葉銀覺得自己的膽子還欠大，為什麼要害怕不可能的東西呢？

所以，葉銀鼓起勇氣折回來。從小到大，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從去年起，村里一些人開始傳說冤鬼的事，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個，但是，對此持懷疑態度。在別人面前，往往模棱兩可，而私下里，總是對此不能相信。在這深山里，猛需要害怕、泥石流需要害怕、雷電需要害怕、特大暴雨需要害怕、雪災需要害怕，除這些之外，還需要害怕什麼嗎？

葉銀慢慢向那個角落靠近，繞過那個巾架子，小建林的笑臉又一次浮現在眼前。這一次，葉銀定下心來，看得更真切了，終于看清，建林的笑臉并不是真實的人，而是顯示在一塊屏幕上面，而這塊屏幕，是屬于一臺筆記本電腦的。葉銀并不會使用電腦，但在鎮上的學校、照相館等地方，以及娘家侄兒的家里見到過和這差不多的筆記本電腦。

葉銀舒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果然自己想的沒有錯，死人不可能復活，用不著這麼害怕，想。但是，這臺有著小建林圖像的筆記本電腦，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還沒等葉銀想明白這臺有建林的照片的電腦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后傳來異樣的聲響。好像有人！葉銀的心一下子又了起來。仔細一聽，這響聲有些細碎，但也不像是老鼠或者其他什麼小發出的。到底是什麼？

葉銀慢慢車轉子。果然，不是老鼠，不是蟑螂，更不是什麼鬼怪，而是人，兩個人，兩個認識的人。他們站著的地方，原本是空空的。也就是說，剛才的聲響，是他們從藏之站出來而發出的。

這兩個人，葉銀都認識，一個是蘇余隆，的同村人，一個是李令運，昨天才偶遇認識的人，意外來到這個小山村的人。

兩個男人站在那里，一不，一聲不吭，好像雕像一樣。盡管看不清這兩個男人面部的細節，葉銀還是覺得，這兩個人的目，一直在盯著，死死地盯著，眼都不眨一下。

葉銀似乎在等著兩個男人開口，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對面的這兩個男人，本就不開口，繼續毫無表地默默盯著前方。葉銀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來。過了好久，才找到了幾個字，組了自認為一句比較得的話說道：“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葉銀認為自己說的聲音并不輕，但是，蘇余隆沒有毫反應，還是一不地站著。難道他沒有聽見？不可能！葉銀認為自己的聲音足夠了，蘇余隆也并不是聾子。但他為什麼會沒有任何反應呢？

終于，李令運的腦袋微微了，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這讓葉銀得到了一點回應。但是，還是沒有得到回答。

對于這樣的沉默，葉銀好像很難，想方設法要打破它。指了指李令運，又指了指那個角落，問說道：“那個是不是你的筆記本電腦？”

李令運微微點頭說道：“是的。”

對方終于發出聲音了，這讓葉銀有一如釋重負的覺。面對著沉默的人，讓到無比的力。而語言流，讓的這種力有所減輕。

“你的電腦，怎麼會放在這里？”葉銀似乎很不解，說道：“這東西真的很貴重的吧，要是放在這里被人家拿走，或者老鼠什麼的來咬壞了，那就糟糕了呢。你還是把它拿回去吧，要安全保管才好。”

“其實，是我放在這里的。”李令運說。

“什麼，你放在這里的？”葉銀顯得非常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