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我也是一個人哪。這就是我最終選擇了離開霧閣的原因。可是你不一樣啊，你和江真是什麼關系？是如何待你的？你又如何待的？你怎麼能用自家傳的絕技來幫助墨香堂，而不是幫助江真、幫助霧閣呢？”

胡建禮沉默片刻，言又止：“唉，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了，我還有資格為江家的婿嗎？我這是為了好！你以為我這心里好嗎？我……我……唉，不談它了！現在還談它干嗎？”他邊低頭邊嘆氣道。

“那你現在……”

“至于現在我到這邊當然也是為了謀生，霧閣現在不是已經無法開工了嗎？”

兩人相對無言。

時，黃芳被張天富約到門外面談——墨香堂雕版工房傍，小河水汩汩，小草青幽幽——黃芳看著張天富有些不好意思：“有什麼話你就說。”

“芳，今天我不想談我們倆的事，我就想問你為何離開霧閣書坊？你也應該聽說了李耀本到江家提親的事了。這麼個老東西，還想趁人家現在的困難境老牛吃草，討江真做小；又想企圖一口把霧閣吞了！你說這人惡不惡？而你卻要到這樣的人手下做事，到你知心朋友的競爭對手李慶全這里，為他這種人賣命？我真恨自己看走了眼，居然喜歡上你這樣不知廉恥的人。”張天富很是激，吐字都有些不清了。

黃芳又氣憤又委屈：“你……你……反正都跟你說不清。

的淚水含在眼眶直打轉，實在氣不過了，便猛地轉跑下。背后，一臉溫怒的張天富不解地看著遠去。

……

江家客廳里，江母正在與兒、管家說事。

“今天把你們都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一下。老管家也不是外人，他在江家忠心耿耿，服侍我們也已經二十多年了。現在霧閣書坊到了如此大的困難，現在要爭取機會重新開工，那麼江家必須就要有人來撐起這個攤子。”

江真埋怨道：“媽，你不是……”

“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都有看到了，家中沒有頂梁柱，狗眼都看人低！霧閣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看得想出個好法子，否則李耀本決不會善罷甘休！你們都說一說！”江母瞪了一下兒道。

江云鶴拱手道：“恕老朽直言，若說在古堡，眼下只有一個人能跟墨香堂手，那就是張天強。他不僅明能干，而且忠誠老實，在江家大小事上都很用心，老爺在世時也特意托付過。如果小姐不反對、張天強也愿意，我建議不如招他贅江家。”

“唔。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江母頷首稱是。

江真用鼻子哼了一聲：“我總覺得他做事機不純。”起就走。

看著任氣的兒，江母與老管家面面相覷。

……

掩在云霧大山中的紙槽，靜靜的。紙槽里大家都在休息、玩耍。

只有張天強一個人不知是在和誰較勁，著膀子拼命地干，熱火朝天，汗水飛揚，直踏得竹麻地板咚咚作響。

而在墨香堂，李耀本后廳，一派的洋式裝置中，他的對手李慶全正在請敏浩月喝茶。

“聽說你又到工房去看了？”李慶全咂了一口茶道。他周圍是灰暗云紋的白大理石，典雅、高貴

“還是有一點擔心啊。這麼一大筆的生意不是？”敏皓月放下茶杯。

“其實你跟墨香堂書坊做生意可以盡管放心。實話告訴你，墨香堂書坊之所以敢做這麼大的生意，沒有這個金剛鉆——那能攬這個磁活？告訴你吧，我還有一樣絕技你一定會興趣——”

“喔，能亮出來瞧一瞧嗎？”敏浩月驚奇的瞪著眼睛道。

李慶全看了看四周：“其實微型雕版的絕技藝并沒有完全失傳，我已經找到了這項絕技的傳人來墨香堂傳藝！如今整個汀州府也只有我李家可以雕刻拓印微型雕版書了！”

說著，李慶全拿出了《繡像桃花扇》的微型雕版給敏浩月看。

“這是……”

“這是微型雕版《繡像桃花扇》！”

敏浩月見了微型雕版反復把玩、興不已——

“果不其然，奇貨也！”

“實話告訴你，我還有微型雕版的《四書》、《五經》！”李慶全低聲道。

“是用于科考作弊的那一種？”敏浩月靠近來。

“實不相瞞，然也！”李慶全點頭道。

“江浙一帶有許多舉子早就想把微型雕版書籍用于科考夾帶作弊，但因為技、材料和工匠的局限，江南其它地方還沒有見到有人生產過這種書藉，想不到汀州之行會帶來一個巨大的市場。我們可以聯起手來好好干一下！”敏浩月有些興。

“行！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那這合約？”

“馬上就簽！”

兩人竊竊私語，賭咒發誓，當場簽下另一份合約。

第10章

狗咬狗匪首斃命 人害人良心匿跡

若大的工房只有許客家妹子在那邊忙碌，大部份地方的空置，讓人覺到有一點凄凄涼涼。

這是霧閣書坊的雕版工房——江真呆立在雕版工房，著那些堆積如山，攀梁附棟地堆在庫房的、半品或品的雕版。

江母則在另一靜靜地看著江真和這一切，江真轉過頭，母相對無言。

與霧閣書坊的冷清相比，墨香堂卻熱鬧多了。工房連棟片，工人熱火朝天。

這邊雕版工房，李慶全正在代黃芳開刻并拓印敏浩月的那些書目，并將《金瓶梅》、《..團》、《素經》等各種擬印樣書一一給黃芳。

“芳，這些是樣書——你就按這個樣本來組織雕刻，反正是越快越好，人家等著要。

黃芳有些不滿：“我剛才已經翻過這些樣書了，這都是一些什麼樣的書？你自己看一看，那是書！我可不能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這種書我不能刻，你要刻，你們刻。反正這種書我不能刻！這要是傳出去，我黃芳還有臉在活這個世界上？慶全，我們放著好好的錢不去賺，為什麼要去賺這樣的昧心錢呢？”

李慶全難以分說：“芳，你……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爭了。”

“你讓別人刻！反正這種書我不刻。”

“好了，我的大小姐，我們這是做生意。做意是要賺錢的，懂不懂？再說，書坊也只是負責制作，只是這個龐大的書籍鏈條市場里的一道工序而已，是否是不是書并不是我們一個書坊應該關注的問題，那是朝庭管的事。墨香堂書坊是要生存下去的。否則就會象霧閣書坊一樣，那是會破產的。小姐！”

“反正，反正，我不！”黃芳還是寸步不讓。

“好了，別鬧了。好不好？你一會先去和胡建禮配合，保證微型雕版的《四書》、《五經》等書籍必需依照合同按時順利出書，并負責管理整個工房的正常運作。”

“慶全——”

“好了，別鬧了。行不？”兩人爭執著，兩種互相織的眼神，弧閃閃。

背后，丘雅娟以一種復雜的眼的看著黃芳們。

……

很快，雕版工房又來了一批新技工，們吱吱喳喳地笑鬧不停。

發現新來的技工中居然有許多都是霧閣等其他幾個書坊的，令黃芳十分吃驚，忙上前詢問。

“哎，冬梅、九妹子、七七……你們怎麼也來墨香堂了？”

眾妹子七八舌地道：“霧閣，還有其它幾個書坊都快要發不出工錢了，這邊錢又多又召人，又聽說在這邊老板都重用你們新來的人。所以，我們就過來了！”

眾妹子看見部分已經雕刻出的微型《四書》、《五經》驚嘆不已。

“哎，芳這是什麼書？怎麼那麼致啊？”

“這……這個……”黃芳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胡建禮忙出來，給黃芳解圍：“這批微型書籍是江蘇商人敏浩月下的訂單，供江南科舉的舉子考試舞弊時夾帶所用。這事千萬不可到說，萬一傳出去，這可是要犯砍頭大罪的！

大家都驚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樓上，李慶全進李耀本書房向父親問點什麼，突然聽見李耀本正在和張玉浦對話。

“……你聽到什麼了？”李耀本的聲音。

張玉浦小聲回答：“聽說大爺把胡家丙辰書坊那個沒被燒死的公子胡建禮，請到墨香堂微型雕版工房任大工長了。”

“什麼？這，這，這還得？這不是引狼室嗎？他會干什麼？

“聽說他不但會雕版，而且還會微型雕版！結果大爺還讓他主持微型雕版技方面的事呢。”

“我不是讓你清楚了，胡家只有那個死老東西才會雕刻微型雕版嗎？正因為這樣我才魯大他們一把火，把他們全家一起給燒死了的？后來還讓那個土匪‘瘌痢頭’撿回了好幾塊有燒焦痕跡的《繡像桃花扇》底版，留做個紀念。他一個浪公子，整天地東拉西扯什麼破胡琴，怎麼可能學會那個絕技的微型雕版昵？”李耀本很是不解，本不信。

“所以我也到奇怪，大爺怎麼會請他？不是說胡家的微型雕版就此失傳了嗎？現在全天下就我們手上存了那麼幾塊！？”張玉浦回答。

“就是……”

李慶全聽后吃了一驚，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

夜晚降臨了，黑覆蓋了大地——墨香堂土樓中廳，戲臺上正在演偶戲，這是李家父子為請敏皓月觀看，特意安排戲團的表演。

“榮天彩”木偶戲班正在小戲臺上熱烈地上演《哪吒鬧海》木偶戲。在戲臺兩邊“出相”、“將”的地方書寫著一付木偶戲長聯：

“方寸木雕得形容酷俏裝生旦凈丑莫笑它真真假假，

數條線扯得活活潑潑演出悲歡離合看到底出出傳神。

一邊，張天強小聲進去找敏浩月，看見李耀本正陪著敏浩月專心看戲，只好又悻悻而去。

他幾進幾出戲場，都本無法接近敏浩月，無奈，只好坐在樓門口的大條石上耐心守候，并時不時地掏出準備好的合約，在約的燈下左看右看。

人聲鼎沸，吵吵鬧鬧——戲唱完了，張天強終于等到了看完戲的敏浩月。

“敏書商——敏書商——”他連忙迎上去。

“哦，是你啊。有事嗎？”

“正看戲哪，不好意思，我想打擾你一下，不知方便否？李老板，你不介意吧？”張天強拱手道。

“不，不，不！哪里會？”李耀本故作大度。

“對不起，我確實沒時間。”敏浩月以有事為由想推，但拗不過張天強一路聒噪——

“敏書商，實在是有事請教，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這……我這邊……

敏浩月用目征求李耀本的意見。

李耀本卻再次顯示出很大度的樣子。“你請自便！”

“謝李老板！”

兩人告辭慢慢離去，背后，昏暗的燈下，李耀本看著張天強，臉上的表令人琢磨不。

“管家——”等兩人遠去后，他忙招呼管家，“你快派人去跟蹤張天強和敏浩月，看看他們再搞什麼鬼？一有事，你就到‘花枝俏’來找我。”

“是，老爺。張玉浦忙出門來答應。

吩咐完，李耀本整整頭發、裝，然后吹著口哨，哼哼呀呀的朝街上走去。在奄奄的龍燈里，在歡喜的人群中，他悠閑自得的向古堡最好的院‘花枝俏’而去。

而在遠，黑暗里，魯大帶著“瘌痢頭”幾個人悄悄跟蹤著他，一路尾隨，直到院。

“哎喲，我的李老板，又是好久沒來了。快，里邊請——俏妹子——俏妹子——快出來，李老爺來啦！”見李耀本到來，“花枝俏”老鴇忙甩著花絹出來迎接，并小姐把接到一間上等房間。

“喲，李老爺——你可把我給想死了。”一進門，俏妹子就勁十足的撲上來，“李老爺——你看你天地愁眉苦臉地干嗎？今天晚上我就好好地陪陪你！讓你痛痛快快地飛上一晚上好不好？”

“你這個死丫頭！就會逗我。”李耀本本來心事重重的，一下就給逗樂了

“李老爺——你就干脆娶了我吧。嗯，娶了我，我就給你做小。時時伺候著你，弄得你天天爽爽地，怎麼樣？俏妹子邊捶打他的腳邊撒道。

“你就是‘俏’！天天‘俏’得我心里麻的‘翹’，我還能做生意嗎？”李耀本骨頭都了，笑道。

“你到時一都爽了，還不做大生意了？聽說李老板都已經接了大訂單了，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好地賞賜我啊！在這古堡，又有誰能玩得過你老人家？”捶完后，整個子都癱到他上。

“我真的就這麼老了？‘老人家’？”

“人家是順口溜出來的嗎，又不是故意的。你你你……”俏妹子故意生氣，撒道。

“好了好了，人家給你陪罪了還不行？”李耀本點一點的鼻子，笑著說。

“其實，你棒著呢！”

“哈哈哈……”

兩人地浪笑著，猥的笑聲飄滿整個屋子……

屋外，樓外，夜深了，人們開始熄燈了——江家臥室里，江母與江真坐在被窩里說話，擔心張天強，擔心自己家的命運。

“我想天強佬應該會找到敏浩月，說不定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這是江母。

“你呀，別做春夢了。要是我們肯接敏浩月的書樣，肯印那種烏七八糟的書，我們早就開工了。可是那種書我們這個家能印嗎？天強佬就是找到他，又能怎麼樣？”江真駁斥母親道。

“或許還有其它的生意呢？”

“那就只有靠“定菩薩”保佑了。“

聽了這話，江母嗔怪地看著——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也不知道幫大人分憂。”

……

這邊，大街上，張天強帶敏浩月來到古堡最有名的酒肆“一品香”。

“鄒老板，還有最好的‘客家酒娘’嗎？”張天強吆喝著。

“有，剛剛才蒸的，正好出酒呢。”

“那還有‘涮九門頭’嗎？”

“有！正候著你哪！”

“來一大盤子。別扣我的稱頭啊！”張天強一屁坐在一張桌旁，并示意敏皓月也坐下。

“誰敢扣你的稱頭啊？你都小算盤子天天吊在前的‘算盤’喲，誰得過你啊？”

張天強笑著“你看你這張讓這油鍋給溜的……不跟你羅嗦了。敏書商，請——”

敏浩月拱手示意，慢慢坐下道：“不用那麼客氣了，一般的‘吊谷燒’即可，不必如此隆重。”

“客家人一向好客，你又遠道而來，見識一下客家酒水的品；還有客家牛的味品‘涮九門頭’那真是一種。”

“什麼是‘涮九門頭’？”

“也‘涮九品’。那可是客家人做牛食的一大發明。就是把牛剛殺好時，取這頭牛上九個特殊部位細數九個“門”——鼻門、門、耳門、肺門、杠門、尿門、肚門、腸門、肝門上的切好，然后用剛釀出的米酒煮開后一涮，然后趁熱澆上搗碎的姜蔥——”

“啊，我流口水了。”敏浩月笑道

說著說著，鄒老板搬出酒缸，當場演示了‘酒釀’形的全過程、又展示了‘涮九門頭’的奇特做法。一時間，酒香、香醇厚濃郁，繞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