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還是如此口無遮攔，我之前給你的規矩都忘了麼？要記得謹言慎行，否則你這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到時遭殃的不止你一人，怕是還要連累娘娘！”惠菱一邊為宋念溫整理冠，一邊說道。

“宮里的規矩可真多……”海棠小聲嘟囔道。

宋念溫與惠菱皆是一笑，宋念溫今日難得的好心，便嗔道：“你這話在咱們宮里說說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許這麼口無遮攔。”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主仆三人正笑鬧著，忽而有小太監進來傳話：“見過溫貴妃娘娘，我們王爺請您去雨花閣一趟。”

宋念溫臉上的笑容一僵：“八王爺？”

“是。”小太監恭恭敬敬。

宋念溫睫抖了抖，問：“王爺可有說明請我過去的用意？”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王爺只說要請您過去。”

宋念溫半晌不言，也不作答，只是靜立著，心如麻。

一件明知結果的事，究竟是要明哲保，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呢？

“娘娘？”惠菱出聲提醒。

“那個……公公且回去回稟王爺，我家娘娘突覺不適，正要延請太醫呢，就不過去了……”

海棠話還未說完，便聽門外一男聲傳來：“妃昨日還好端端的，怎的今日卻是病了？”

陳慕著明黃朝服，踱步而來，一雙眼睛視著。

眾人連忙行禮，宋念溫對那眼神也仿若未見，端端正正的低一福，起間卻見陳慕后的悉影。

“臣妾只是偶頭痛罷了，并無大礙，陛下不必掛心。”宋念溫。

那人如今就這般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宋念溫卻是覺得恍然。

“見過王爺。”

“卿……娘娘不必多禮。”陳夕拱手回禮。

“阿夕怕不是糊涂了，這是溫貴妃，不是婧妃。”陳慕的眼神似笑非笑，在兩人之間流轉。

“哦……是臣弟記錯了，皇兄知道的，臣弟從小便不記人，還請皇兄莫怪。”

半晌，陳慕忽而一笑：“你啊你啊，你自小便是這樣，只記得住書畫，記不得人，我看將來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給你。”

“皇兄說笑了。”

陳慕轉而問道：“妃，不知今晚乞巧節之事，辦得如何了？”

宋念溫面上依舊掛著波瀾不驚的笑意，心底卻為“妃”這兩字了。

倒是第一次見到陳慕如今這般模樣，也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稱呼自己，簡直判若兩人。都說君心難測，果然如此。

“回陛下，一切已經安置妥當。”

“剛剛八王向朕提了些新點子，朕覺得可行，貴妃又辦事穩妥，不如這件事就由妃辦吧。”陳慕道。

宋念溫刻意避開陳夕若有似無的眼神，低眉應道：“是。”

二人離去后，宋念溫的心里空了許久，直至夜幕降臨，惠菱提醒，到了赴宴的時辰了。

這乞巧節宮宴雖不比年宴，規格卻也是不低的，宋念溫從前便跟隨父親參加過許多類似的宴會，此次布置的倒也算得心應手。

宋念溫在皇帝之下的側席落座，因為帝后之位空懸，所以皇帝側也只有一人罷了。

耳邊竹聲不絕，眼前滿是花團錦簇，眾賓眷言笑晏晏，倒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宋念溫避而不看席間投來的種種眼神，不發一言，自顧自地自斟自飲，面前的菜卻是未一箸。

“貴妃娘娘今晚是怎麼了，只顧著自斟自飲，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知何時，婧貴人早已執杯立在了旁。

宋念溫笑了笑，已然微醺，雙頰泛出淡淡的紅，倒是顯得更加雍容了許多。

抬眼，著婧貴人一清雅袍，倒是覺得心舒暢了許多，比之蘭妃等人的錦繡袍好看了不知多倍。

“無事，只是覺得這酒味道極佳，就貪多喝了幾杯罷了。”宋念溫答。

婧貴人也隨之笑了笑，眼神依舊幽若深譚，卻顯得這個人沉靜的很，也不知怎的，宋念溫總覺得此人或許并非傳聞那般，便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倒是妹妹你，聽聞妹妹從不參加這等宴席，怎的如今倒是來了興致?”

“無他，從前只覺得這皇宮悶得人不開氣來，所以不愿意出門，而今卻覺得，似是能有一番新氣象，便來湊湊熱鬧。”

“新氣象?妹妹是這樣想的嗎?”宋念溫自然知道口中的新氣象，指的便是自己，但卻不解，這究竟新在何。

婧貴人并不作答，只是遙遙舉杯:“好戲，且在后面呢。”

宋念溫皺了皺眉，還未說些什麼，便見一宮急匆匆的奔了過來，期間還幾度踉蹌，險些摔倒。

直到見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慘白的直打。

“莫急，有何事你且慢慢說。”

“貴……貴妃娘娘……后院……后院死人了……”小丫鬟抖抖索索的說道。

什麼……

此言一出，不僅是宋念溫吃了一驚，席間的許多人也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

陳慕見這番景象，立即便喝止住了樂師，竹聲戛然而止，空氣仿若凝滯。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且將前因后果細細講來。”宋念溫一邊問，一邊示意惠菱前去查看。

小丫鬟抖得更厲害了，斷斷續續道:“奴婢……奴婢本是造辦的，剛剛李公公命奴婢前去沉香閣送香爐，誰知……誰知奴婢剛進后院，便見那花盆掩映著一只腳，奴婢走進了一看，那竟是婧貴人邊的阿莉……”

宋念溫猛地一怔，看向邊剛剛回來的惠菱，后者點了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婧貴人倒是表現的一派云淡風輕，依舊坐在席間慢悠悠的喝著茶，好似早已料到會有這番事一般。

“婧貴人，怎的事到如今你卻還是如此從容?出事的可是你邊的人，莫不是——”錦妃音尾輕佻:“莫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