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至正午，乾盛宮便開始源源不斷收到各地呈上來的折子，撰寫這些折子的員不宜，但無一例外的，皆是向陳慕陳言此次天災的嚴重，并請求朝廷撥款救助。

陳慕本就看了一夜的折子，翻來覆去一夜未眠，天還未亮便又起宣了幾位重臣商議賑災之事，忙的焦頭爛額。

可偏偏還有些個不識相的，偏要這個霉頭。宋念溫如常起了個大早，穿好司禮監前一日便送來的禮服，卻只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就連珠翠也沒綴幾顆，便如此去了前廳用膳。

海棠猶豫了半晌，還是問了出口：“娘娘……今日可是除夕宮宴……”

宋念溫夾了一著小菜放進碗里；“是啊，轉眼就已經到了除夕了。”

“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想說……您今日的裝扮，好看是好看，但是卻是太過……”

宋念溫了一眼，有些好笑：“太過什麼？太過簡單了？”

海棠訕訕的搗頭。

宋念溫笑了笑，抬手倒了杯茶舉到邊，可良久未飲下。

白霧裊裊間，海棠聽見宋念溫轉而問起：“你今早可聽見后宮中有什麼新鮮事？”

想了想，說道：“要說這新鮮事……奴婢聽說前些日子得寵的清音娘子莊妃娘娘，今兒一大早被關進了冷宮！聽說直到現在還在冷宮里彈著那箏，盼陛下能夠回心轉意呢！”

說得起勁，宋念溫卻出聲打斷了：“那你可知是為何被廢？”

海棠沒有多想，便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倒了出來：“奴婢聽說好像是莊妃一大早帶了些吃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見了陛下，然后就聽見陛下摔了好多東西，隨后便命人將莊妃直接拖進了冷宮，關了起來。”

“還不明白嗎？”

海棠愣愣的看著宋念溫；“明白什麼……”

隨即又道：“奴婢愚鈍……”

“你可知今年這場雪，足足下了一月有余，宮中倒是食無憂，一如往日，但在皇宮之外，卻還有千千萬萬的窮苦百姓，這一場雪下來，當季顆粒無收、屋舍倒塌倒還是小事，畢竟農戶家總有冬糧，房屋也可以重新修繕，但如此深厚的一場雪，要到幾時才能融化殆盡？”

宋念溫又道：“眼見著過了年，不久便要開春，若是這雪一直化不盡，勢必會影響到來年的農耕，到時全國上下才是真正面臨劫難。陛下也正是為此殫竭慮，籌劃全國上下的賑災事宜，你說若是此時突然有個濃妝艷抹，滿珠寶的人出現在他面前，陛下會怎樣？”

海棠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還是娘娘思慮周全……”

宋念溫沒再說什麼，只顧著埋頭繼續一口一口地啜著手中的熱茶。

話雖如此說，但宋念溫心里其實比誰都明白，如此盛大的宴會，裝扮一二其實也是無妨的，只是沒有興致罷了。

都說為悅己者容，如今即便裝扮得再麗，又能給誰欣賞呢？

午后，宋念溫著外面的雪似是小了些，便著海棠與惠菱與一同打點除夕夜宴的事宜。

積雪如此，各宮的娘娘們要麼干脆躲著不出門，要麼就是坐在轎攆上命人抬著，總之是絕不肯臟了鞋的。

但如此一來，苦的還是那些抬轎攆的宮人。

海棠知要出門，連忙去人準備轎攆，卻被宋念溫攔了下來，只說自己走去便好。如此，海棠便知是下定了決心，于是也不再勸，只是準備了一套新鞋備著，與惠菱一同跟在宋念溫后，繞小路往樂福宮的方向趕。

誰知剛行至半路，便有人從后住了。

“貴妃姐姐，真是難得一見啊。”

宋念溫回頭，蘭妃正著一玫紅站在不遠，后還跟著四五個宮人，一旁則是一乘轎攆。

宋念溫上下將打量一番，這蘭妃倒也是個聰明的，今日倒也不同往常那般裝扮妖艷，而是以鮮花代替了珠花，簪在青間，倒是別有一番意。

只不過那張明艷的臉龐上，神采還是一如往常的傲慢。

宋念溫眉眼彎彎，笑著看向蘭妃，一言不發。

半晌，蘭妃才極不愿的低一福：“見過貴妃娘娘。”

“妹妹多禮了。”

蘭妃冷哼一聲，念道：“不就是一個不陛下待見的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囂張多久。”

這些話語淺淺淡淡飄進宋念溫的耳朵，也只是一笑，倒像是聽人說了則笑話，不見一異樣，接著邁步朝萬福宮行進。

倒是海棠一路上一直抱怨，不見宋念溫回應，也只好訕訕地閉。

路過一方小園時，宋念溫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朝探去。

“娘娘您看，這竟然是一座梅園！比起我們從前住的梅園，倒是大的很啊！”海棠大驚小怪道。

宋念溫只是點了點頭，目卻像是被吸引住了，站在門外瞇著眼睛朝里一瞬不瞬的著，像是陷了某種境。

“好久沒見這麼的梅花了，我這便去折幾只來，回去好在花瓶里！”

說著，宋念溫還未來得及回過神去阻攔，海棠便已經站在了一棵梅花樹下，正準備折下。

宋念溫連忙走進去想要阻止，卻見海棠的作一滯，目落在不遠的某個方向，很是驚訝。

順著海棠的目過去，卻覺得呼吸猛地一滯。

陳夕聞聲回過，也是一怔，手中的玉笛不由得落，砸進雪層中。

好似見他的嗡，在念：“卿卿——”

哆嗦著，指節握得泛白，無言對立半晌，卻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見過王爺。”

現如今只是他的皇嫂，也只能是他的皇嫂，如是而已。這段不為人所知的，就該干干脆脆的斬斷，埋進往事的塵土中。惠菱說的沒錯，如此糾纏下去，終究害得是他們彼此。

宋念溫其實一早便明白，只是總想著要見他一面，再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