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龍二)龍江湖

年龍十三居然所賜,得以與珠人珠合一,自覺己是化蛹為蝶,充滿令他驚異不己的神力。他緩緩出右掌,往神鷹使的命門上拍下。神鷹使竟無力抵抗,就此一命嗚呼。

龍十三斃了神鷹使后去尋找母親,卻發現母親抱著爹的尸也不。他暗不好,大聲喊了幾聲娘,可任他怎麼喊,他娘仿佛聽不見一般。只見雙目閉,面上兀自帶著微笑,恐是己死去多時。龍十三頭嗡地一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他昏沉沉地不知躺了多久才悠悠醒來,只覺頭痛裂,眼前昏暗一片,不知在何。他掙扎著坐起,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才知道自己躺在一個山里。里不甚寬敞,有些簡陋的家什,收拾得頗齊整。再往下一看,原來自己睡在一張鋪著棉褥的石床上。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是被什麼人弄到這個地方來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看形對方倒無什惡意。

他忽然想起爹娘來,心中一痛,重重地往后一倒,雙手枕在腦后,眼睛死死盯著頂,任淚水順著面頰汩汩而下。他不忍也不愿回想爹娘慘死的一幕,可那一幕總是浮在眼前揮之不去。

這時,有腳步聲傳來,有人從口走了進來。他毫不愿彈,仍是原樣躺著,直如自己死了一般。

那人走到他面前,俯看了看,笑道:“總算醒了。”

龍十三眼一瞧,來人竟是一個孩,正笑嘻嘻地盯著他看。那孩相貌甚,撲閃著一雙烏骨溜溜的大眼睛,一付俏皮的神,十分可。龍十三臉上一陣發燙,訕訕地問道:“我怎麼會在這里?”

孩立起,把手背在后扭了幾扭,而后吐了吐舌頭,咯咯笑道:“你這麼大人還哭鼻子呢,也不怕人家笑話你。”

龍十三怔了怔,他沒料到孩會奚落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用手抹了抹淚。他此前極孩子說話,只覺一顆心在腔里卟卟直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盼眼前這孩再說點什麼,可孩突然轉走開了。

快到口時,那孩停下腳步轉過來,瞇起眼打量了他一番,問道:“喂!你什麼名字?”

龍十三猶豫了一下,道:“我龍十三。”

“好奇怪的名字。”那孩咯咯一笑,沖他扮了一個鬼臉,然后快步走出去,留下一竄銀鈴般的笑聲。

龍十三盯著的背影發了一陣呆,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他起下床,來到口。

四周靜寂無聲。此時天方大白,夜寒尚未褪去,幾片冰塊似的浮云懸在半空。有山風吹在臉上,如刀背在臉上刮過。一只不知名的山鳥落在外的一塊巖石上,見龍十三走過來,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龍十三跳到那塊巖石上,極目遠眺。遠山巒疊嶂,在晨曦中異常秀,卻是陌生的風景。

他深深吸了口氣,一涼意自口鼻直至心肺,頓爽快了許多。他略一思忖,盤膝坐下,將真氣運行一周天。真氣他意念左右,忽洶涌如驚濤駭浪,忽悠然似小溪潺潺,所過之,四肢百骸暢然無比。復運行數周天,直至對真氣驅使自如,方一躍而起。

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回去料理父母的后事。經過適才的一番調理,他的心已平靜下來,不再象先前那般難過。只是覺得肩頭沉甸甸的,似乎上了千斤重。他忽地想起居然對他的囑托,心頭一片茫然。他還不能完全明了居然的深意,也不知將來何去何從。

還有那個孩兒,龍十三一想到角不由地浮起一苦笑。

這時有人在對面的半山腰喊他的名字,聲音清脆聽,正是方才那個孩兒。他循聲瞧去,只見不住地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龍十三點了點頭,提了口真氣,想縱躍過去,想了想又作罷,轉沿著山道緩緩往那邊走去。孩瞧在眼里,撇了撇,低聲埋怨了一句,突然象箭一般往龍十三這邊彈來,并賣弄似的在空中做了幾個漂亮的空翻,然后收住來勢,輕輕落在龍十三面前。若在以前,龍十三定會驚得目瞪口呆,現在看來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己。即便如此,他還是低低驚呼了一聲。

孩得意地道:“水水師姐把你當個寶似的送來,原來是個連輕功也不會的膿胞,切!”

龍十三不以為忤,微微一笑,道:“你剛才那跟頭翻得著實不賴。對了,你說的水水師姐是誰,為何送我到這里來?”

孩不滿地皺了皺眉,道:“什麼跟頭?說得那麼難聽。告訴你吧,這可是獨步天下的‘飛雪橫渡’。諒你也不識貨。”

“飛雪橫渡。”龍十三低聲重復了一遍,只覺這名字忒耳,可就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想不想學啊?”孩笑嘻嘻地道:“想學的話你拜我為師,我或可念在師姐的份上教你。”

龍十三一樂,笑道:“我很笨,只怕學不來。”

孩噘起,道:“瞧你笨手笨腳的,學不上倒也罷了,沒得糟蹋了這份功夫。再說我師父也未必答應。算了算了。”說著一把提起龍十三,又是一招飛雪橫渡,躍上山腰,落在一個頗寬敞的口。

龍十三抬頭一看,見口上方刻著“靜水流深”四個字。字王、

之風,端莊大氣,顯是出自中豪杰之手。龍十三之母玉奴出自書香名門,博學多識,尤其于書畫。龍十三自小其熏陶,對棋琴書畫頗有所得,是以一眼便識得這幾個字的真味,當下暗贊不已。

孩見他對口上的字興致極濃,笑道:“這是我師父當年用手指寫的,是不是忒厲害?”

龍十三點了點頭。

一個清麗的中年尼從里走出來,喝斥那孩道:“金金,你又在胡言語什麼。”

舌頭,不敢再多言。

龍十三瞧這尼氣度不凡,料定是孩的師父,忙雙手合什,向那尼施禮,恭恭敬敬地道:“晚輩龍十三見過師太,多謝師太的悉心照料。”

尼還了一禮,淡淡地道:“龍俠不必多禮。”

龍十三道:“敢問師太怎麼稱呼?”

尼打量他一番,目中微贊許之,道:“貧尼人稱靜流,你大可直呼我靜流好了。”

龍十三忙稱不敢,說還是稱師太為好。

靜流師太轉吩咐那個金金的孩道:“你去看看齋飯可曾備好?”金金答應著一蹦一跳地離去。的背影出了會神,好象在思忖什麼。有那麼一刻,龍十三覺得似曾相識,甚至是極親近的一個人。

“龍俠。”靜流師太突然開口,頓了一頓,若有所思地道:“聽我那水水徒兒說,你與居然居大俠頗有淵源,是麼?”的聲音不高,耳卻異常清晰,且中有剛,令人肅然起敬。

龍十三遲疑了一下,他與居然在一起的時間寥寥無幾,若說有淵源倒是頗為勉強,若說頗有淵源倒又未嘗不可。正是因緣際會,自己通過此人得了一出神化的本領。瞧靜流師太的口氣,似乎對居然懷有深意。他想起爹爹曾稱居然為居然兄,當下抱拳道:“居伯伯與家父乃生死之,亦曾是在下的授業恩師。”

靜流師太點了點頭,又獨自出了會神,忽地面一寒,森然道:“豈止是授業恩師?居然連命都搭與了你,你若有負其所托,當如此樹。”說著一掌拂向邊一棵海碗口的松樹,掌風掃,樹應聲而斷。

龍十三見樹干折斷有如刀削,自忖以己之力未必能做到如此漂亮,不深為折服,躬道:“請師太放心,居伯伯之恩之托,在下定當銘記于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靜流師太深吁了一口氣,聲道:“也著實難為你了。你爹娘的后事水水已經替你辦了,你可擇日到爹娘墳前上柱香,也不枉他們養育你一場。”

龍十三聞言眼圈一紅,向靜流師太深深施了一禮,哽咽道:“大恩不敢言謝,十三無以為報。”

靜流師太擺了擺手,道:“你有這份心就好。”

正說間,那孩兒走了過來。見龍十三面有淚痕,用手他,然后回靜流師太道:“師父,己備齊了。”

靜流指著孩對龍十三道:“這是我的小徒夏金金。送你過來的是二師姐秋水水,想必你認識。大師姐春木木,三師姐冬火火。眼下們三個都在江湖上行走。你昏睡近半個月,倒是這鬼丫頭前后照料著。”

龍十三原在想這師姊妹名字起得古怪,占盡春夏秋冬不說,還嵌了木金水火,只是不知土應在哪里。后聽說自己竟昏睡了近半個月,倒吃了一驚,忍不住瞅了夏金金一眼,見其正面有得地瞧著自己,忙向其拱了拱手,道:“多謝師姊費心。”

夏金金嘻嘻一笑,道:“我只道你醒轉不來,倒真費了一番心,沒撣子咯吱你。”說著大約想起什麼有趣之事,竟笑得前仰后合,一時背過氣去咳不止。

靜流師太先前皺著眉,此時也不宛爾一笑,對龍十三道:“我這徒兒生頑劣,龍俠不必介懷。”

龍十三道:“師太還是在下十三吧,這俠二字實在不敢當。”

靜流點了點頭,囑夏金金帶龍十三去用餐。

廚房在背面山腳下,是一兩進的茅草房,里面有一老媽媽專職炊事。龍十三到時,桌上已擺好稀粥饅頭醬菜等數個碗碟,香氣四溢。

夏金金招呼他坐下,說其他人都己吃過讓他自行其便。龍十三十數日未進食,此時乍見飯菜,更覺腸轆轆,也就未推辭。他吃時,夏金金坐在一旁,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不時好笑地一笑。龍十三也不以為意,只顧埋頭吃飯。

飯畢,龍十三謝過老媽媽,兩人一起回山

兩人并肩緩緩而行。龍十三道:“師姊,你可否將這幾日發生之事說與我聽聽?”夏金金眨了眨眼,笑道:“這幾日你睡得跟木頭一樣,哪有什麼事發生?”是明知故問。其實不消說龍十三也能估出大概,他有此一問,只不過想知道的確切一些,見存心刁難,便不再相求。

夏金金本是逗他玩,見他悶悶不樂,自覺無趣,反倒主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那日居然房中所發生的事,秋水水在隔壁瞧得一清二楚。神鷹使現后,正準備出手相援,誰知事的進展遠出乎的意料:頃刻之間,居然隨珠化為烏有,三絕秀才夫婦雙雙斃命,龍十三擊斃神鷹使后見雙親暴亡亦昏死過去,家中老一鍋粥。秋水水靜下心來一想,料定神鷹使之后還會有無量城的人馬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離開。知道無量城的人一般不會對普通百姓下手,若下手也難以逃,便命家仆留下安心照管主人尸,自己則帶上龍十三和神鷹使連夜趕回落霞山。走之前施法消解了神鷹使死后釋出的索命咒,若不消此咒,無量城的人很快便得訊趕至,那時免不了一場屠,若消了此咒,無量城的人即便趕來,也只當是普通人家,不會相擾。心知龍十三己胎換骨,萬萬不能落在無量城手里,必須趕在無量城知悉前將他到師父手里。有師父的保護,除非無量王親來,否則就萬無一失。在半路上將神鷹使的尸扔進一條大河里,其尸不斷釋出索命咒,可引得無量城的人白忙乎一陣子。所幸一路上平平安安,在日出前趕到了落霞山。師父先是怪多事,后聽說與居然有關,便默許留下龍十三。秋水水雖覺奇怪,但不敢多問。后師父替治好傷,又命趕回去協助料理龍十三爹娘的后事。

“這兒便是落霞山?”龍十三抬眼,問道。此山云霧繚繞,松蒼柏翠,峰峻石奇,眼之皆風景,較落霞之名更

夏金金冷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難道還有比這更的山麼?”

龍十三凝片刻,嘆道:“果然是好山。”他上這麼說,心里想的卻是無量城,轉而問道:“師姊,那無量城座落何?”

夏金金白了他一眼,道:“你問這個干什麼?想去送死麼?”

龍十三口一熱,沉聲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終然送死,我也得去瞧個究竟,否則死不瞑目。”

夏金金見他神嚴峻,亦不敢出言相謔,正道:“無量王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大魔頭,厲害無比,連我師父都懼他三分。當年我師伯與他在荒澤大斗一場,斗了七天七夜,斗得天昏地暗,還是輸給了他。我只知道無量城在北方極寒之地,房屋皆是冰石所徹,方圓數百里有無量王布下的無量,外人一便被察覺,是故無人能進得去。”

龍十三點了點頭,道:“難道無人能制得住無量王麼?”

夏金金笑道;“那倒未必。金劍門的掌門公羊乾坤師伯雖贏不了他,也未必輸與他。若是與我師父聯手,無量王定無勝算。”

龍十三“哦”了一聲,心頭豁然開朗。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靜流師太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面前,突然出言相斥,嚇了兩人一跳。

龍十三忙合什施禮,道:“是十三多相問,怪不得師姊。”

靜流盯著龍十三看了良久,嘆道:“以你的手,或可與虎郎一搏,若想斗無量王,還要假以時日。你萬不可貿然行,免得無謂犧牲。”所言的虎郎正是當日在伏虎山莊現的虎面人。此人與無量王關系極其微妙,據靜流所知,他或是無量王之子。

龍十三道:“師太的教誨十三定會銘記于心。只是十三對無量城及無量王其人知之甚,還師太不吝賜教。”

靜流淡淡一笑,道:“貧尼也只是道聽途說,未曾去過無量城。方才金金所言非虛。無量城確是在北方極寒之地,距城三百里設有無量,此非同小可,外人一旦,便可為無量王知悉。以無量王的修為,眨眼間便能將之人擒住。是以無量城雖大,倒非常人所想的有重兵把守,里面住的大多是被擄來的子。無量王輕易不涉足中原,倒是那虎郎打著無量王的旗號在中原興風作浪。此人外表兇悍霸氣,險多詐,不可小覷。他獨自闖江湖區區數年,便糾集了大批人馬,勢力遍布大江南北。如今江湖天翻地覆,皆是此人一手造。你若報大仇,當先誅此人。貧尼雖未與其過手,不過依貧尼所見,此人的修為不在貧尼之下。金劍門的五大弟子合力斗他,毫未占到上風,反險些送命。你雖有珠相助,若上此人,萬不可怠慢。”

龍十三點頭稱是。

夏金金聽了半天,此時瞪大眼睛,看看龍十三又看看靜流,嚷道:“他連飛雪橫渡都學不上,哪里有什麼本事與虎郎斗?”

靜流呵呵一笑,道:“十三,你不妨兩手讓我這有眼無珠的徒兒瞧瞧。”說此話其實也是想親證一下龍十三的功夫。

龍十三耳聽靜流親熱地喚自己十三,心中一暖,深深瞧了一眼。只覺容貌秀麗,超凡俗,親善可近,較自己母親尤有過之。其雖已不之年,且禪袍裹姿卻依舊婀娜,并不遜于一旁的夏金金。龍十三莫名地一陣心慌意,自覺不妥,臉不由地紅了起來。

靜流見龍十三忽然面紅耳赤,只道他年靦腆,微微一笑,道:“你若想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當拋了這忸怩之態。”落在龍十三上,但眼睛卻未看他,心中若有所思,卻是想起另一個人來。

龍十三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他眼見數十丈遠有一株老刺槐,枝椏上立著一只黑鳥,當下手凌空一抓。那鳥驚覺有異,振翅飛,剛飛離樹枝,便再也飛不,如被縛住一般直投龍十三掌心而來。龍十三一把捉住它,沖師徒兩人一笑,然后將它依法送回原。那鳥在枝上一個踉蹌,怪數聲,拼命扇撲翅膀,轉瞬沒了蹤影,只怕今后再不敢在此逗留。

靜流是大家,知道這手功夫的漂亮。凌空抓鳥不算很難,但凌空送鳥卻實非易事。距離如此遠,這勁力一吞一吐之間,須得極強的控力方能做到。可見龍十三的功力己臻化境,當下目笑意,緩緩點了點頭。

夏金金起初一臉驚諤,但很快恢復常態,撇了撇,不屑地道:“這有什麼了不起,雕蟲小技罷了。”心里佩服得五投地,上卻毫不示弱。

龍十三抱歉地一笑,道:“確如師姊所言,讓大家見笑了。”他說的極誠摯,臉上毫無得

靜流橫了夏金金一眼,嗔道:“你整日價瘋瘋癲癲,不知天高地厚,也該收斂收斂才是。”

三人又說了一會閑話,便各自散了。

龍十三回到原先的中,躺了一會。見中有孩家的什,惴度此便是秋水水先前所居。心想秋水水定是和靜流、夏金金一般的人,不由地想見一面以致謝。想到此,他決定還是盡快離開為好。一來給爹娘上墳,二來會會無量城的人,三來或可遇見秋水水。

他向來行事果斷,此時心意已決,便立即去向靜流辭行。

靜流聽他說明來意,亦未作挽留,囑了些事事小心的話。隨后取出一柄短劍來。那柄短劍非銅非鐵,通墨綠,不似凡品。

靜流道:“此劍名喚大將,乃上古異人采萬年堅玉與玄金鑄就,削鐵如泥鋒利無比。這把為雄,另有一把雌劍名喚小蟲,不知流落何。它于我只不過是把玩之,無甚大用。現贈與你,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龍十三見此劍乃無價之寶,堅辭不

靜流嘆道:“我亦之于人,此人與你亦有淵源。他若在天有靈,想必也希你能執此劍了卻他的心愿。”

龍十三知指的是居然,當下不再推辭,默然接過。

他心中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覺得居然并未死去,而是與自己合為一。尤其是面對靜流時,這種覺異常強烈。他約覺得自己與靜流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東西似乎就飄忽在靜流看他的眼神里,捉。他唯一清楚的是,靜流的眼神讓他很溫暖很愜意。

辭別靜流后,龍十三騎著秋水水的小紅馬赤玉登上回程。那日秋水水送龍十三回落霞山時也將赤玉送了來,赤玉居然力激傷得不輕,經夏金金心調理現已痊愈。龍十三走時,夏金金將赤玉與他,囑他遇見秋水水時再將它還給秋水水。

小紅馬大傷初愈,提不起神,聳拉著腦袋慢騰騰地往前走。龍十三也不急于趕路,一路走走停停看看。兩個晃晃悠悠大半日,才走出落霞山。

上了大路后,行人漸漸多起來。大多是販夫走卒,偶爾也有兩三人一伙的江湖豪客疾馳而過。龍十三此前并無行走江湖的經歷,因而格外留心。走了一陣后,突然發覺后有人跟著他。那人頭戴斗笠,遮了大半邊臉,胖,騎著一匹棗紅馬。龍十三快他也快,龍十三慢他也慢,若即若離,總保持在數十步之距。

龍十三好奇心起,決心捉弄他一番,便快馬加鞭往前飛馳。那人見狀趕策馬追將上來。飛奔了約幾里路,龍十三猛地收韁讓小紅馬停下。小紅馬甚是乖覺,腳步收得干凈利落,還順勢掉過頭來。那人沒料到這一招,慌中再勒韁繩已為時過晚,一下子沖到龍十三面前。兩人來了個面對面。

龍十三呵呵一笑,道:“老兄一路上辛苦了。”

那人裝作沒聽見,朝左右張。邊出一只手來將斗笠往下拉,斗笠本來得就低,這一拉從正面只能看見下,甚是稽。

龍十三忍住笑,也不說話,就那麼拿雙眼盯著他。

那人張了一會,自知無趣,掉轉馬頭準備從龍十三過。龍十三也不攔他,任他過去。他過去后,龍十三便隨其后。兩人掉了個,變龍十三跟蹤他了。他快龍十三也快,他慢龍十三也慢,他拐彎龍十三也跟著拐彎,形影不離。那人被龍十三盯著如芒刺在背,忍不住停下來沖龍十三嚷道:“大爺好端端的行路,你干嘛魂不散似的跟著。”

龍十三學著他的腔調說道:“是呀!大爺好端端的行路,你干嘛魂不散似的跟著。”

那人將斗笠一摘,出一張銅盆大的胖臉,不過十八九歲景。只見他小眼一瞪,喝道:“大爺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拳鐵小白龍,一拳能打死五頭牛,你還是識時務者為俊杰,速速逃命去吧。否則我一拳打下去,你腦袋便稀哩嘩啦開了瓢,那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著在馬背上拉開架勢,掄起狗頭大的拳,炫耀似的向龍十三揚了揚。

龍十三瞧他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地一樂,笑道:“生死有命,你只管一拳打來便是。”

那胖子愣了愣,裝模作樣地道:“我的神拳從不打無名之輩,你且報上名來,讓我瞧瞧打得還是打不得。諒你臭未干,定是無名之輩,大爺我今日就放你一馬。”

龍十三瞧他大言不慚,頓起了捉弄他之心,冷笑道:“我便是鼎鼎大名的屠龍尊者,專打白龍黑龍真龍假龍。怎麼樣?這名頭夠響吧。”

胖子小眼滴溜一轉,道:“大爺我古往今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怎地沒聽過有什麼屠龍尊者,定是你信口雌黃胡說八道,大爺我念你是初犯,就不跟你計較了。你還是趕逃命去吧。”

龍十三道:“我屠龍尊者遇到小白龍哪能就此放過,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為妙。”

胖子喝道:“大爺我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勸你回頭是岸,你就是不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可怪不得我了。看拳!”拳頭方舉起來又收了回去,一本正經地道:“你可要小心了,我這拳頭是大有名堂的。說打你臉絕不打你鼻子,說讓你躺下絕不讓你趴下。眼下你可要護好你左邊的屁,我跟你無怨無仇不想傷了你。”

龍十三笑道:“你打哪里都行,千萬別手。”

胖子果然一拳打來,直對龍十三的部。他出拳時夠了過來,本沒怎麼用力,一拳打空后竟收不住勢,從馬上翻落在地,摔了個仰面叉。他起來拍拍上的灰塵,一臉茫然。他不知是龍十三使的鬼,上還不示弱:“好在我收拳快,否則你屁就保不住了。”

龍十三見他本不會武功,不忍再捉弄他,道:“你要是方才用力,只怕摔得更重,屁保不住的卻是你了。”

胖子頭,這才恍然大悟,心知遇上了高人,訕訕地道:“你那屠龍尊者是真的,我這小白龍是假的。”

龍十三哈哈大笑道:“沒有小白龍哪里來的屠龍尊者。”他見胖子面一變,只道他心中害怕,未以為意。突然后有人襲來,他未及細想,往后揮出一掌,“嘭”的一聲,與某打了個正著。他未用全力,只覺虎口吃痛,倒唬了一跳。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竹桿似的瘦高道士正一臉愕然地盯著他。

龍十三怒道:“你這道士忒可惡,為何平白無辜襲我?”

那道士便是當日與秋水水手的木道士,不知為何在此地現。他呆呆地看著龍十三,突然吐出一口鮮聲道:“你是何人?”

龍十三見方才那掌令他了重傷,欣喜之余亦有些不忍,道:“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麼,真是自作自。”

木道士慘然一笑,道:“誰讓你騎了的小紅馬。我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讓別人得到。可我輸了,輸得一干二凈。”那日他陷在里自知出頭無,便力鉆出一條遁道潛逃。秋水水見地面有靜,知道是他在搞鬼,便提劍跳下地順著遁道去追。狐迷谷原是一片沼澤,土質極松,木道士又擅長土遁之,這一切在瞬間完,是以居然沒看得出。秋水水之所以去找木道士拼命,卻是源于木道士的浪。他有一次偶然遇見秋水水,見其貌,便揚言要將其弄到手。秋水水正是氣不過才上門尋他的晦氣。誰知一番拼斗后,木道士竟對了真。木道士一生風流不羈,拈花惹草無數,卻未曾嘗過真,此番迷上秋水水后竟一發不可收拾。今日見到龍十三騎了秋水水的小紅馬,只當他是秋水水的小郎,狂妒之下,便結果了龍十三的命。不曾想龍十三不經意間的一掌反讓他重創,因而萬念俱灰,故有此說。

龍十三“哦”了一聲,不知其所言何意。

木道士噎了噎,又吐出一口鮮。只見他臉死白,神萎頓,晃了幾晃,一頭栽倒在地。

龍十三他的脈息,見其尚未氣絕,不由了惻之心。他按師父所授之法為他推宮過,不到半柱香功夫,只聽木道士哼了一聲,睜開雙眼。其面目原異于常人,鄙可憎。現重傷之下,倒顯得分外虛弱可憐。

龍十三嘆了口氣,道:“你已無甚大礙,以后好之為之吧。”

木道士囁嚅了半日,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那胖子瞧在眼里,唏噓不已,道:“兄弟宅心仁厚,了不得。”

龍十三搖了搖頭,牽過小紅馬,對胖子道:“江湖險惡,以你的手,還是避開為好。”

胖子眼一瞪,大聲道:“敢你是瞧不起我?”

龍十三苦笑道:“豈敢。”

胖子聞言眉開眼笑,道:“那就是了。瞧我眼多好,簡直獨步天下無人能及。兄弟你三生有幸,遇上我這麼個高人,今后搭伙闖江湖,保管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我把你當作自家兄弟,你別覺得之有愧就行。”

龍十三聽他說的有趣,呵呵一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別別。”胖子急道:“要不你跟著我,要不我跟著你,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咱倆要做一繩上的螞蚱。我還做我的小白龍,你便吃點小虧,改護龍尊者如何?”

龍十三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心想一路上有此人作伴,倒不會十分無聊,遂道:“在下龍十三,兄臺如何稱呼?”

胖子盯著龍十三看了半晌,道:“我姓陸名大通,取路路皆通之意。之前見龍兄你神采非凡,有心個朋友,便尾隨于你。果然龍兄是中人,不以我的出格之舉為忤。”說著向龍十三抱了抱拳:“大通向來莽撞,做事不計后果,有冒犯之,還龍兄多多包涵。”

龍十三頗覺意外,但見他一臉誠摯,亦不容,忍不住學起人的口氣道:“以后你我便是朋友,有難同當有福同,如何?”他心未泯,只覺有趣好玩,心里并未當真。

陸大通咧一笑:“既然你不怕吃虧,我又怎會反對。有你這護龍尊者在側,我這假冒小白龍便是貨真價實的小白龍了。”

兩人哈哈大笑,一齊翻上馬。一路上你追我趕,笑聲不斷。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家小鎮。行了大半日,早已腸轆轆,便覓了一酒店歇腳。兩人到樓上臨窗坐下。陸大通吩咐小二撿最拿手的菜上幾個,再來幾壇陳年竹葉青。小二回只有老白干。陸大通眼一瞪,說只管拿上好的來便是。小二嚇的頭一,逃似的去了。

菜尚未來,兩人坐著無趣,便往四下里打量。店里食客不,陸續有人進進出出,也有一些江湖人士,倒未見有惹眼的。正失間,小二領著幾名白人上來。年齡有大有小,均是鼻眼向天、神倨傲。

兩人相視一眼,深不以為然。

樓上已無空座,一名白了一圈后走到一張桌前,將手中佩劍往桌上重重一拍,喝道:“小二,將此桌收拾了。”這桌上原有幾名江湖人,聽了這話,都霍地站起,向白人怒目而視。其中一位長者冷冷地道:“哪里來的野狗,在此目中無人地瞎喚。”小二嚇得轉溜,卻被白人一把抓起來扔在桌上,弄了個人仰桌翻。

那幾個江湖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掏出家伙,撲向白人。白人也不躲閃,只拿劍鞘左擋右擊,毫未將那幾人放在眼里。白人以一敵眾,反略占上風。只見他步法靈形飄逸,頗是瀟灑,間或還有意賣弄地擼擼額前垂下的幾絡長發。其他幾名白人一個個氣定神閑,作壁上觀。強弱之勢,涇渭分明。片刻功夫,那邊便有人倒下了。幸爾白人用的是劍鞘,否則只怕早已濺當場。

人先后撂倒數人,眼見即將大獲全勝,忽然雙膝一,跪倒在地,倒似向那幾人賠罪一般。這一變故讓眾人目瞪口呆,誰也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另一白人驚道:“老四,你這是做什麼?”白人臉上一紅,恨恨地道:“我遭人暗算了。”說著爬起,誰知剛起了一半,又轟地一聲跪了下去。其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鐵青,囁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另幾名白人四打量,目漸漸聚在龍十三和陸大通上。為首的白人走到他倆面前,沉聲道:“兩位何故與我金劍門過不去?”

陸大通冷笑道:“原來是金劍門的大俠,失敬失敬。”他里說失敬,卻是一點失敬的意思也沒有,“金劍門真是了不起啊,這招牌啥時候也借我用一用,出門搶席面打打人什麼的方便,扛出來還能嚇唬嚇唬人,真是管用的不得了。不知大俠能不能通融?”

為首的白人嘿嘿一笑,冷冷地道:“既是有心投靠我金劍門,怎地又背后暗下毒手,這我就不明白了。”他臉上多了份怒氣,了份傲氣,顯是對陸龍兩人有所忌憚。

陸大通笑道:“不明白麼?我教你呀。我這個人樂善好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遠近聞名婦孺皆知的及什麼時雨,孟什麼嘗君。另外我不收銀子,收銀子忒俗氣,與我這玉樹臨風的分不般配。”

龍十三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樓上其他人都膽戰心驚,沒一個人敢笑出來,是以龍十三的笑聲分外刺耳。

人臉一變,回頭與那幾位目接了一下,強著怒火道:“兩位既有心與金劍門過不去,且劃下道來。”

陸大通撓了撓頭皮,一臉無辜地道:“我只會劃拳不會劃道,另外劃船也有兩下子。幾位若是有雅興,大可小二搬幾十壇酒來,咱們劃個痛快。一邊劃船一邊劃拳更合我意,可惜現在沒找船去。”

一名高個白人再也按捺不住,大聲道:“大哥,跟這兩臭未干的小子啰嗦什麼,先教訓他們一頓再說。”說完也不等那白人點頭,拔出長劍猛撲了過來。其他幾名白人也紛紛拔劍跟上。

龍十三自得了珠之力,已是當今頂兒尖兒的高手,一眼便瞧出幾名白人的功底。他有意瞧瞧陸大通的手,坐在那里紋,對白人的來襲只當未看見。他卻不知昏睡了半個月,皆是因為珠合一的劇所致,若非秋水水將他藏在落霞山,眼下能不能坐在這兒還說不定。

那高個白人沖來后對著陸大通就是一劍。陸大通胖腰一扭,未見他如何的,己到了白后。白人撲了個空,正要轉,忽不對勁,低頭一看,子竟落到了腳后跟,一雙茸茸的將出來。再一瞧,陸大通正笑地揮著他的腰帶。他心知陸大通方才若取他命簡直易如反掌,一時嚇得魂飛魄散,呆在那里,連子也忘了提。

后面跟上的人見狀都停了下來。他們知道遇上了勁敵,若再不知趣,只有徒其辱。

龍十三沒料到陸大通如此好本事,與他從馬上摔下的形簡直判若兩人,不由地暗暗詫異。

為首的白人心知今日討不了好去,面一灰,向陸大通抱拳道:“今日我師兄弟栽在閣下手上,心服口服。閣下如何置,一切悉聽尊便。不過閣下能給個明白,好讓我等向掌門請罪時有個待。”他這話雖是認輸,卻又暗伏了來日報仇的意思。按江湖規距,若輸得一敗涂地,卻連對手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是件極丟臉的事。

陸大通把腰帶扔還給那個白人,自鼻孔里哼了一聲:“公羊乾坤有你們這幫膿包弟子,不可謂不是三生有幸,簡直有幸的很吶。今日看在公羊的老臉上且饒你們一回,往后再有這等事,我非剝你們的皮你們的筋不可。回去告訴公羊乾坤,就說是一位姓陸的故人扇了他一掌。還不快滾!”

那白人聽陸大通對他們掌門直呼其名,極的樣子,再瞧他年齡不過十八九歲,心中又驚奇又是納悶,卻不敢多問。聽得他說了句“還不快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著頭轉離去。其他人默默跟在其后。

龍十三笑道:“陸兄這‘一抓定乾坤’端是厲害的。”

陸大通訕訕一笑:“要不是心頭有火,哪敢在你面前賣弄。”

那桌的幾名江湖人過來致謝,盛邀兩人一起喝幾杯。兩人見卻不過,也就順水推舟。小二重新收拾了一桌酒菜。他被摔了一下,手腳倒麻利了許多。席上那幾人對兩人恭維備至,番敬酒,一口一個俠。只是總覺話不投機,吃了差不多,便各自散了。

出了酒店。龍十三問陸大通準備去哪里。陸大通無可無不可,只說沒什麼去。龍十三便邀他一起去小螺莊。小螺莊便是龍十三家所的村莊。陸大通想也沒想便答應了。龍十三覺得陸大通遠較他所想的更神莫測,只是兩人相識不久,也不便多問什麼。

一路上人煙稀疏,十分蕭條。兩人一路無語,各懷心事,不到三個時辰便到了小螺莊。龍十三上次回來時行匆匆,加之是夜間,是以未曾留意小螺莊的變化。此番歸來,心境不同,見小螺莊不復當年的青山綠水,一派破敗落寞之象,傷之油然生起。念及再不能在母親膝下盡歡,家已不復為家,不住心中一痛,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人正在閲讀<且聽龍吟>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