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第十三章 討債
這天,費誠就在費洋家里過了一夜。第二天早起要趁別人沒醒就離開。
袁藝一夜未眠,聽見靜就從臥房出來,溫和的笑道:這麼急著走嗎?
費誠強笑道:我得去開門,嫂子,我哥還得麻煩你照顧。
袁藝為他說的話到可笑,忽然又傷起來:你放心,我讓他在家休息幾天,過一陣子再去上班,你做自己的事去吧,媽那邊我也會常去看的。
費誠默默無語,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存折遞出去。
“你想說什麼?”
“嫂子,我不能要,你們還得要孩子,應該是我給你們才對。”
袁藝不客氣地打斷:好了,費誠!
眨著眼阻止眼淚落下:你留下錢也可以,那我以后也不會多管閑事,你的事嫂子再也不會管了!
費誠眼眶一熱,沉默一會兒,才說:“對不起,嫂子,是我們一家連累了你,我會努力補償——對不起。”說罷,深鞠一躬,收起存折走了。
袁藝抹去眼淚,轉卻見費洋正倚在臥室門口,眼神空。
費誠趕回去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天空得很低,讓人產生頂天立地的錯覺。他見店門竟早早地開了,便料想到是齊齊。進里間見到屁稿兒在床上睡著,齊齊則歪在書桌前走神。
費誠沙啞地打了聲招呼,齊齊立即驚醒過來,連聲問道:你去哪里了?昨天找你你不在,極點的班也誤了,七嬸還讓我問你。
“昨晚有點事,不好意思。”
他麻木的神讓齊齊無言相對。屁稿兒醒過來,仰一哈欠,對齊齊道:好了好了,你寶貝哥們兒回來了,用不著我了吧,我得回去了,這麼一大早被你喊來,真是減壽。
“要滾趁早,唧唧歪歪的。”
費誠洗了臉,卻說:屁你先別走,有件事和你們商量。
“什麼事?”
費誠搖頭醒醒腦,措辭道:問人討債是怎麼個討法?
其余二人對視一眼,齊齊愕然道:討債?向誰討?誰欠你錢了?
“這個——你先別問。”
齊齊敏地猜到什麼,便說:你不說清楚我們怎麼給你出主意,討債嘛,如果是親戚朋友那就難了,別人反而簡單。
“是親戚。”
“什麼親戚?”
“不認識——是爺爺那輩的。”
齊齊無奈道:哪有你這樣的,連什麼人都不知道,那還怎麼討?
費誠沉默得像死水,反倒讓別人覺得自己雙耳失聰。
齊齊忙推屁稿兒,示意他說話。
屁稿兒大夢初醒般,問道:拖欠多長時間了?
“等等,我問一下。”
費誠出去打個電話,齊齊約聽到電話那頭是袁藝的聲音,說時間把欠條送過來。
“怎麼樣?”
“書面協議上是一年,不過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
屁稿兒一拍桌子:那還說什麼?告他去,不然找討債公司,現在最流行這個。
齊齊皺眉道:出餿主意,沒聽說是親戚嗎?能用這種招兒?
費誠忽然冷笑:這他媽哪門子親戚,還真夠不要臉的。
“費誠,你可別犯傻,說到底是親人,為錢的事鬧僵可不好——得,最重要的事忘問了,欠多?”
“連本帶利有十五萬多一點。”
“這麼多?是欠你家里的吧。”
屁稿兒忽而清醒,對齊齊眨眼,齊齊便不再說下去。
費誠頓了頓,起用手臉,詭異地笑道:就這樣吧,謝謝你們了,我得睡一會兒,齊齊你有事的話就不用在了,今天關門。
“什麼就這樣,不是還沒得出個結論嗎,你打算怎麼辦?”
“下午我會先去一趟,把況搞清楚,現在說什麼也沒用。”
齊齊告誡道:你可別胡來,就算要不也別傷了和氣。
費誠若有所思,只嗯一聲。
出門后,屁稿兒就話多起來,一個勁兒勸齊齊管閑事——“尤其是費誠家里的事,懂嗎?”
齊齊聽得煩了,說:我心里有數。
屁稿兒像預言家一樣嘆氣,又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這天下午果然見費誠出門去了,直到傍晚回來,齊齊問事怎麼樣,費誠冷笑搖頭。
“談得不愉快吧,我說啊你就不是那能討債的人。”
費誠苦笑道:“不是,我連正主的面都沒見著。”
“啊——哦,要我幫你嗎?”
“你幫我算怎麼回事兒,算了,我去極點了。”
眨眼已經是十二月初,近兩個月來費誠為討債的事廢寢忘食,連做生意也心不在焉,他每周會空去一次,回來時臉越來越差,話也越來越。齊齊起初問過幾次,后來忙得逐漸淡忘,直到周末的一天,忽然接到陌生電話,一問居然是派出所的,那邊民警說費誠犯事兒,現被拘留,請去領人。
齊齊難以置信,追問道:怎麼會!他干什麼了?
“據當事人說,他為討債聚集了一幫小流氓整天擾居民,今天差點發生沖突,有人報案,我們才把他帶來。”
齊齊恍然明白過來,忙說:那行,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齊齊才曉得為什麼警察會打給自己,一定是費誠不肯通知家里人了。考慮一會兒,還是決定打給袁藝,請之后趕去。
齊齊趕到時,見民警辦公室里除費誠外還有個大年紀的干癟老頭,年逾古稀,一副橫行的模樣,想來是那個什麼三舅爺了。費誠坐在椅子上冷面含笑,頗有些慣犯的玩世不恭,齊齊不覺得可氣可笑。
民警給齊齊倒了水,說要當事人寫保證書,保釋人簽字。齊齊答應了,小聲問費誠:你什麼時候認識小流氓了?
“是討債公司的人。”
齊齊表示果不其然,恨恨道:待會兒回去看我收拾丫那屁!
費誠問保證書怎麼寫。
民警道:在學校里寫過檢查嗎?就按那格式。
費誠冷笑一聲,在紙上胡畫起來。又聽民警說:今天這事不大,寫完保證書就可以回去了,以后記著債務糾紛別找什麼討債公司,那樣很容易違法的,更何況當事雙方還是親友關系。法律上的建議是一旦產生債務糾紛,自行協商不后,可以申請仲裁調解,再不然還有民事訴訟,方法多的是,以后別犯傻了。小姐,你和當事人什麼關系?
“朋友。”
“喏,簽字吧。老先生,調查結束,您可以走了。”
三舅爺冷哼一聲,麻利地抬向外走。還未出門,卻見費洋和袁藝迎面進來。三舅爺頓時大嚷道:費洋,這就是你弟弟嗎?你們兄弟一個比一個能啊,天天催債不,居然還來一伙子上門擾。怎麼,嫌我命長,想死我嗎!
費洋沉的臉上強出點笑容,說對不起。袁藝和齊齊打過招呼,又找民警了解況。
齊齊沒料想袁藝把費洋也來了,霎時覺得如坐針氈,怕費誠尷尬。
費誠已經站起,面無表。
費洋應付三舅爺幾句,走到費誠面前。
“哥。”
費洋冷笑一聲,低沉道:白癡,你能不能再蠢一點!
費誠并不吭聲。那邊袁藝向民警道歉,民警笑道:沒事,剛才已經做了記錄,當事人是初犯,事態也不嚴重,我們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今天就可以領回去。既然他哥哥嫂子來了,就也在保證書上簽個字吧。
費洋簽了字,讓費誠去給三舅爺道歉。
三舅爺扭著鼻子哼一聲,放大嗓門喊道:不用,我不起!只是以后謝絕登門拜訪!
費誠不理他,對費洋道:哥,你也不用這麼低聲下氣了,這老東西他不夠格兒。你不也說他倚老賣老嗎?這些天我算領教了,做人可以這麼下流!
誰也沒想到費誠能說出這種話,其他人還不及反應,三舅爺氣得大:小王八蛋,你罵誰!
費誠徑直走到老頭子面前,他比對方高兩個頭,居高臨下,語氣冷道:三舅爺,老人家,您年紀大了,耳朵不太明白,折騰了兩個月,今天我把話說清楚。錢,你要還,我給你一個月時間,連本帶利,一分別;你要不還,那調解什麼的我們就免了,以后法庭上見,我看你在被告席上還怎麼扯淡!沒錢是吧?家庭困難是吧?沒錢你們家住二百平的房子,開奧迪加現代,沒錢你中華戴江詩丹頓啊,老子去找你三天,兩天你泡在桑拿房里,剩一天了還去旅游是吧!當初我爸借你錢做生意,今天我爸不在就他媽這麼欺負人!行了,別裝作一副要氣死的鬼模樣,我告訴你,就是你死了,那錢也跑不了,我把你棺材賣了也要讓你還債。你還別拿什麼親戚說事,老子不稀罕你這種長輩,從今以后我們費家和你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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