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喝多了。

當晚，我夢到周茗和我在河邊散步如舊。

抬眼去，數不清的荷葉托著滿天彩霞，河岸兩邊青磚白瓦的仿古建筑倒映在碧綠的水中。周茗轉沖我笑笑，就像分手那天一樣淚流滿面的微笑著，遠山上夕的余暉仿佛有強烈的吸引力一般逐漸把拉向漫天燦爛之中。我聲嘶力竭的喊著，張開雙臂拼命地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張清秀的臉龐融到黃昏之中。

睜眼醒來，只剩下漆黑的夜和宿醉的難。看看表，凌晨兩點，倒頭再次沉沉睡去。

十一長假轉瞬即逝。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著老媽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里閑話，接了一遍又一遍的從抓時間找對象到平時吃飯別挑食等等無微不至的關懷。

不管我不愿，還是要回去上班。

回D市的長途車上滿了手拿時尚手機的大學生和拎著行李送行的父母，空氣中充斥著不耐的催促和臨別的叮嚀。

車發了，說不上是冷氣還是熱風的氣流從車上殘缺的排氣孔吹來。我下意識的過正前方的車窗觀察送別的場景。驀地，我幾乎忘記呼吸，心跳開始急劇加速，在正對面的人群里出現了一張極其悉的面孔，周茗。

我睜大眼睛，努力去分辨與記憶中不同的痕跡，試圖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錯覺。

車子緩緩后退著，那張臉上始終洋溢著甜甜的笑容，那樣悉的微笑，沖我揮揮手。

我閉上眼睛把頭轉向一邊，強忍住下車的。

一定不是的，周茗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又恰好在人群中認出我，肯定是錯覺！

下一刻，我幾乎克制不住自己要掏出手機，撥通那個陌生而悉的號碼問個究竟。最終，車駛離站臺，把送別的人群遠遠地拋在后，只留下我一個人的悲愴。

回到宿舍，已是中午。我昏昏沉沉的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信手把行李扔到一邊，臥倒在被窩里。渾冷的發抖，發燒。一定是拜車上那時冷時熱的空調所賜。

發燒的時候，人的腦細胞活量是加倍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人時常在發高燒時出現幻覺。我這麼安自己。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吵醒。

是蘇曉蓓打來的。

我強作神，調侃道：“，這麼晚打來有何指教？莫非又想請我吃飯？”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蘇曉蓓異常冰冷的聲音：“胡文輝！你現在在哪？”

“剛回來，正在宿舍愜意的睡大覺。這不剛被你吵醒了。對不起啊，在家這幾天冷落你了。”我嬉皮笑臉的繼續挑逗著。

“我問你，你到底是誰？”

我聽出了話里的不對勁兒，猶自：“我就是我啊，怎麼啦？”

“我剛才去相親，見了文化局的一個人，他說他胡文輝。”語氣慍怒。

我聽了之后，猶如遭到了雷擊。

半晌，我苦笑了一聲，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實在是——”

蘇曉蓓打斷我的話，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向我襲來：“我本就不該相信你，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此刻，蘇曉蓓的哽咽聲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煩悶，瞬息在心頭蔓延，碾碎了我所有的矜持。

我對著電話大聲吼道：“怎麼？只準你用假QQ，就不準我用假名字嗎？你現在知道了吧，我葉云飛，文化局的臨時工！滿意了吧？繼續去相你的親吧，來煩我！”

說完我把電話掛斷，狠狠往床上一摔。余怒未消，又把手機抓過來，打開后蓋把電池取出來扔到一邊。

我神經質般做完這一切，頭痛裂，蒙上被子翻來覆去，蘇曉蓓的哽咽聲卻一直回響在耳畔。

半夜醒來，我忐忑不安的打開手機，希能收到蘇曉蓓的和解短信，沒有。登上QQ，只有雪兒灰冰冷的頭像。

我萌芽般的再一次被命運折斷。

之后的一個月里，每天我都假裝若無其事卻又滿懷期待的重復以上作，重復以上結局。

時常刻意列舉一百多條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接著不自覺的想象一千多種重歸于好的場景，時間就在兩種矛盾的想法之中慢慢被消磨殆盡。

可現實是，無論我怎麼想，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或許，我該認真的考慮一下黑豬說的“回去”了。

窗外依舊孤軍戰的枯葉終于抵不了北風的侵襲，一片片打著旋子從我的視線中消失，轉眼間已是初冬時節。蘇曉蓓已經在我的世界里整整消失了兩個月，就像周茗一樣。

我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時常會把蘇曉蓓和周茗聯想到一起，兩個人的相貌既無相像之，格差距亦是甚遠。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離我而去了。

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如同一杯白開水般，波瀾不驚平淡無奇。今天，我決定自己往水里加些料，畢竟過生日了。

三兩瓶啤酒下肚，點上一煙，我看著時明時滅的火在點燃的香煙中盛開，凋零、腐敗，最終化為空氣中寂寞的煙圈。

抬頭仰星空，模糊的視線里唯有如墨洗過的夜。

叩響我靈魂最深那扇橡木門的，不再是康德眼中璀璨的星空，城市的浮喧早已遮住了束束來自億萬年外的星。

此刻十分，注視著遠方那幾點燈火，縷縷的曲調悄然耳，像是埋葬在魂魄深的琴弦被輕輕拂過，歌聲在管里來回反著來到眼角，撥了淚腺的開關，讓我淚流滿面。

我忍不住拿起手機，撥通周茗的電話。彩鈴聲中，我屏住呼吸，腦中不想象出此刻周茗正拿著手機，看著這個號碼，卻強忍著淚水，遲遲不肯按下接聽鍵的景。

結果正如我期的一樣，呼無人接聽。也許，我們都還沒準備好，無法面對電話接通后的寂靜。

蘇曉蓓，通信錄里閃過的這個名字。我停下翻頁，拇指懸空良久，終于還是借助酒的力量按下了撥通鍵。

幾乎不抱任何希的等待被掛斷的命運。

“喂？”電話接通了。

“是我。”我盡量低聲音。

“胡——葉云飛？”蘇曉蓓怯怯地問。

“嗯。”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著往下說。

電話里一片寂靜。

我清清嗓子：“你最近還好嗎？”

“嗯，還好。”蘇曉蓓在電話里語氣平淡的說道。

我終于鼓起勇氣：“今天是我生日，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依舊是沉寂。

我嘆了口氣：“抱歉打擾到你了，晚安。”

剛要掛斷，電話里突然傳出了嗚嗚的哭泣聲。哭聲越來越大，就像沖開了堤壩的洪水。

我連忙問：“喂！你怎麼啦？”

難道出事了？各種場景自我腦中閃過，思維被哭聲牽引著往事最壞的發展方向沉下去。

大腦一直充，或者是，沖酒。

我焦急地大喊：“出什麼事了？你現在在哪兒？”

時斷時續的哽咽聲中，約約聽到“在、宿、舍”三個字，隨后通話就結束了。再打已是關機，此時也容不得我多想，胡套上外跑到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往蘇曉蓓宿舍的方向駛去。

轉過街角。住的那棟六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我扔給司機20塊錢，推開車門力沖上樓去。約記得上次我送回來時，樓道里的應燈隨著上樓的腳步聲亮了四盞。

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上四樓，面對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門，憑著直覺選中右側那個使勁的拍，同時扯著嗓子蘇曉蓓的名字。

拍了半天，把整座樓的應燈都拍亮了，依然沒有人開門，屋里似乎沒有任何靜。

我心里一沉，難道來晚了？心中正糾結著是先去樓下保安拿鑰匙，還是打電話給110報警，旁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滿臉淚痕的蘇曉蓓站在門口詫異的看著我。

我手把蘇曉蓓拉在后，一副干架的模樣氣勢洶洶的沖進屋子。

客廳里沒人，電視里正播著《喜羊羊與灰太狼》，咖啡的沙發上靜靜躺著海綿寶寶靠墊，屋里的一切都在昭示著平靜和溫馨。唯一中不足的是茶幾上一堆堆的紙巾。

我回頭看看蘇曉蓓。

穿著一件紅的睡，腳上蹬著兩只黃的卡通鴨子拖鞋。衫整潔，頭發不見毫凌，一雙通紅的眼睛游弋且不解的看著我。

事實說明男人的直覺是非常不靠譜的。

我尷尬的撓撓頭：“剛才……剛才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蘇曉蓓低下頭不看我：“你是不是希我最好出事？”

我連連搖頭，想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底漾的苦楚不住的往角涌來。

沉默片刻，我下七八糟的的思緒，淡淡笑著說：“既然沒什麼事，那我回去了。”

蘇曉蓓依舊低著頭，什麼都沒說。

我嘆口氣，把心里那的無奈輕輕吐出來。

走出門口，正要順手把門關上，聽到蘇曉蓓低聲了我一聲。

我剛一轉，一團紅的火焰帶著悉的幽香撲了過來。

蘇曉蓓把臉深深埋進我的懷里，淚水過服灼燙著我的口。面對突發事件，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開始手足無措。

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把手落到蘇曉蓓弱的肩上。

手不錯。

我被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蘇曉蓓抱著我，生怕下一刻雙臂間的我就不復存在一樣。良久，我挲著的肩頭，低聲說：“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把好不容易抑制的哭泣再次激活了。

嗚嗚的哭著，就像只傷的小狗。

我正從腦海里篩選著100種勸方法到底哪一種最為合適。一間臥室的門突然打開，許晴，蘇曉蓓的室友，戴著耳機搖頭晃腦的哼著歌走出來，看方向似乎是去客廳對面的洗手間。

看了下客廳，似乎是在尋找蘇曉蓓的影，隨即視線移到門口。

被發現了，我沖尷尬的笑笑。

卻像是發現了比克大魔王，發出足足有200分貝的一聲尖，瞬間變超級賽亞人，一個箭步沖上來連拉帶扯的把蘇曉蓓搶回屋里。隨后，“砰”地一聲把我狠狠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