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個月后。

“沫若……不要害怕，不要怕，啊。姑姑在這里。”凌靈握住凌沫若的手，憔悴的面容上是擔憂的神。

“嗯，我不害怕。”凌沫若點頭，躺在一張推病床上，四個醫護人員各推一個角，緩慢地向手室前進。戴著一頂淺藍的手帽，地把短俏的頭發包裹住。

黑的眸子著凌靈的臉，沒有什麼起伏。

凌靈不由得再次握了凌沫若的手。深深的，深深的用著力。

自從知道今天是凌沫若手的日子，就立馬從公司趕過來。也顧不上什麼工作，什麼會議什麼客人了。只知道頂著兩個厚重的眼袋，一臉憔悴的守在凌沫若旁。年歲的痕跡似乎在這刻，把凌靈的臉刻畫得尤其清晰。

落離夜也站在凌沫若的旁邊，隨著車子的緩慢爬行，他也跟在隔壁。因為顧及到凌靈的存在，他也不能多做些什麼，只是默默的，低沉的對著正仰天花板，瞳孔顯得無比清澈其實卻是黑暗一大片的凌沫若道，“加油。”

只是兩個字，如此簡短的兩個字。卻好像給了凌沫若什麼勇氣什麼力量一般。下意識的著某個點，角勾勒起一抹輕輕淺淺的笑，“嗯。”

即使不見他的樣子，也完全可以在心里默默的把他好看的廓一筆一劃地畫下。

上次檢查完回房的時候，他那種大聲質問“你怎麼了！怎麼那麼不小心？！還疼麼”的語氣到現在也還記得，清清楚楚的記得。

雖然那個時候他不能，也看不見。但可以很肯定的一點就是：他在擔心。很擔心很擔心。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說這話時，落離夜那焦急的表。

快到手室門口，其中的一個醫護人員本能地擋在凌靈與落離夜的面前，“不好意思二位，手馬上就要進行了，請侯在外面好麼？”說罷，他連忙小跑進手室。

嘭——

白的門地關閉，在幽靜的長廊里發出一聲巨大的回響，經久不絕地在整條走道上回。

“手中”三個大字被紅的小燈亮起，那樣深沉鮮艷的，仿佛氤氳著無知的未來……

猛烈的在醫院的門口里照進，鋪落了地板薄薄一層的淡黃。旭輝穿窗外那棵年邁的大榕樹，在樹葉間直直地刺了進去。地上那層的淡黃朦朦朧朧地映出數不清的尤其顯白的點。風吹拂外邊的枝葉，那地上的影也會搖晃擺個不停。

凌靈安靜地坐在一排橙的凳子上，仰著臉，閉著目。原本梳得很整齊的頭發現在已經是零零散散的落下。眼角那條細長的魚尾紋更因為沒有上妝而顯得特別晃眼。

落離夜倚在雪白的墻壁上，他背上的傷已經好很多了，只需要敷著藥。隔著那件薄薄的襯衫，脊椎上著的藥膏的味道緩慢向外蔓延，特有的中藥味道帶著點清涼徘徊在眾人的鼻間。

他低著頭，冷著臉。眉宇間盡是冰涼，還有那浮在上面若若現的憂掛。

不算刺眼的剛好打在他俊的臉上，雖然只能見側臉，但也足夠令人到他得驚心魄。

流暢的下線條至脖間的距離異常細長，雪白的在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瑩潤澤。兩片如花瓣樣輕薄的被抿得死，一條筆直的線。高的鼻梁以及半卷曲的睫更是為這張完的側臉添上更為令人到窒息的。

凌靈抬頭，眼神銳利的掃過眼前被冰冷與溫暖包圍住的年，“請問你是？認識沫若？”

語氣異常冰涼。

落離夜沒有抬頭，深知對方在問著自己，卻連點頭的作也省下，“我是同學，住在一個病房。”

語言簡短明了，語氣卻比凌靈的要冰，要冷上千百倍。像零下二十幾度的冰凍天地里凄慘飄零的雪花，凌靈的心頭有一瞬的涼意。

落離夜自嘲地揚起角，呵。什麼時候他連在陌生人面前偽裝溫暖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竟然也可以在自己以外的人的面前回答得那麼絕對，那麼決絕。那麼……漠然。

凌沫若，你終究也還是改變了我呀——

凌靈呆愣的坐在凳子上，視線火熱得宛如要把落離夜燒灰燼。

在面前的年像是被生生地劈開兩半。一半被夕日流連，泛著溫暖致命的華彩。另一半則被匿于涼的黑暗之中，人不清什麼。

如此俊如此魅。

凌靈挑眉，這個人……好像在哪里見過。

好像是……那個人的兒子？

一抹復雜的表緩慢浮在臉上。

要出口再說些什麼，手室那道門卻被里面的人“嘭”的開了。紅亮的“手中”瞬間熄滅。

聲音立馬喚回那一男一。

“醫生醫生，沫若怎麼了？”凌靈立刻沖到剛從里面走出來的醫生面前去，滿臉都是深深重重的擔憂。

醫生下口罩，“請放心，手很功。病人接下來只要修養兩三天即可。”話落，大步地朝休息室走去。

聽到這句話，凌靈像是解了一般，長長的舒了口氣，隨即跌坐在凳子上。那種從心底里散發出的笑意那麼明晃人。連眼角的魚尾紋似乎也變得可了起來。

落離夜也如釋重負的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原本提吊起的心臟似乎現在才肯自自覺地回到應在的位置上。

接著，凌沫若從那面幽深的黑暗中漸漸被推出，逐漸走向明。

那恬靜的面容上笑得如此安靜。

那道刺破黑暗的亮似乎也能把盡頭的那抹黑暗也碎掉。

******

回到病房，凌沫若靜靜地躺在床鋪上。角那約朦朧上揚的廓被從窗外傾瀉而進的懶散的沖刷掉，顯得很溫暖，很窩心。

凌靈坐在床沿，角終究也還是忍不住流出一個明的笑容，“沫若啊……你又回來了，真好……”

落離夜在自己的床上，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眼睛了，就把它重重合上，再也沒睜開過。

黑暗就是這樣子的麼……？那麼沒有安全，只有自己一人孤獨地走著，永遠也不會知道前面的路還有多長，黑暗還有多黑暗。

沫若，這就是你所見到的麼？

可是為什麼，你還能笑得這麼堅強？

——其實你也在害怕著的吧，不過沒關系。后面的路我會陪著你，不論是明的還是深黑的。我都會陪著你，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

正在落離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時，凌靈的聲音再一次地傳了過來。不同的是，這次的語氣倒是很爽朗，沒有了那種黑秋秋的冰冷，“同學？可以請你幫忙一件事麼？”

“什麼？”落離夜霍地張開雙眼，淺褐的眼眸也適時地充斥住滿滿的溫，連語氣也比外頭的亮都還要溫暖。

凌靈不由得在心里嘟噥一陣子：這個小子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啊，怎麼一下子說話那麼冷淡一下子又那麼溫的。該不會是神分裂吧？

雖是這麼想，但在落離夜眼中，卻還是慈祥有禮的，“因為我馬上就要外出公干了，沒有一個半個月就回不了家。而且，你們學校的通知已經下來了，五月份會有一個備考假期，所以你們出院以后也不用急著上課。在家休息休息吧。這件事就請你告訴沫若吧，如果可以的話，請多陪陪沫若。”

說到這里，凌靈不由得深深地凝視凌沫若一眼。

“雖然家里有人可以照顧，但是的格也很倔，很多事都不愿意說在上，我想，可以的話還是請你跟沫若聊一聊。”

落離夜安靜地聽著，心也很安靜，連褐的眼瞳也看不出半點掀起的浪濤。

半晌，他點頭，“嗯，好。沒問題，我會多陪聊一聊的。”

“嗯，那就謝謝了。”

已經是下午了，因為線太過強烈，落離夜干脆起拉過窗簾，蓋住那縷縷慢慢滲進來的芒。

沫若醒來的時候，會不了的吧……畢竟是太過猛烈。

凌靈因為一個電話便回去了，房里只剩下落離夜和凌沫若二人。

床上的凌沫若雙眼被圍上好多圈的白紗布。頭發前些天便已經被醫院里的護士打理過，還是一如以前的順烏黑亮。

落離夜剛走到旁，就醒了。

“唔……”掙扎著起，里是輕輕的懶懶的一聲。

落離夜見狀，趕忙按下床頭的鈴，召來醫生和護士。

“沫若？”落離夜輕輕止住凌沫若想要起的作，提醒道，“現在還不能起，你的眼睛還沒拆布，我剛才已經按過鈴了，醫生很快就過來的啦。等醫生趕過來后你再起也不遲。”

聽到是落離夜的聲音，尚在黑暗中掙扎的凌沫若心居然開始盼重見明的時刻。

想要看見落離夜。

想要深深的凝視住他那張好看的臉。

想要見他的笑，照顧他的傷。

總之，能看見東西以后，想做的就是陪伴在落離夜的旁。

放松了起的力氣，“嗯，我明白了。”

醫生趕來給凌沫若拆完布以后就細細的檢查了一番，最后叮囑了好一陣子才退下。

“覺怎麼樣？”

“嗯……有點刺眼，有點朦朧……你的臉都不清。”

落離夜模糊的廓在凌沫若黑亮的眸子中漸漸地變得清晰。最后，映在眸里的是一張悉的卻點綴著幾分憔悴的俊臉。

“看到啦……不過還是有點不適應。”凌沫若激得直拉起落離夜的手晃個不停。黑的眼珠子和上揚的角是掩不住的喜悅。像是心里，那個裝滿郁悶黑暗氣的氣球被狠狠地扎破，無的氣泄完以后是滿滿的愉悅。

“沒關系，醫生說過，只要不讓眼睛一下子到太過猛烈的線就沒什麼問題。”落離夜也開心地笑了笑。瞳子里盛滿的是風雨過后，那晴朗的溫。

“嗯！”給過對方一個大大的笑臉，凌沫若的心又忽地沉了下去，“對了……你的背怎麼樣了？”

“還是那樣啦，你也許就比我早出院了啊~”落離夜滿不在乎地說著，視線偏離凌沫若的眼睛。他不想讀懂里面那層深厚的擔憂。

看到他那麼不在意的樣子，凌沫若就氣得不打一來，“你怎麼這樣啊！是你自己的啊，怎麼還開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說完以后，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恨不得真主把丟棄，不要讓出生過。

糟糕！都說了些什麼？！可是淑啊！怎麼可以說些那麼骨的話。

落離夜的心弦被撥了一，著，久久不能平復。

“唉，你干嘛那麼激？”

“切，不就是擔心你嘛，這還用說。”凌沫若低下頭去，用蚊子說話的聲音說。聲音小得連自己也聽不清。

落離夜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地把凌沫若那一句話裝進腦袋里。他笑，眉宇間是欣喜，一種極大的甜幸福把整個心臟都包了個嚴嚴實實，不風。他的眉一挑，語氣是戲謔，“什麼？擔心？什麼擔心？”說罷，他湊前了子。

“什麼擔心啊！你聽什麼了？”凌沫若抬頭，“我什麼也沒……”

傳來的的覺顯得那麼暖洋。

瞬間，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們的世界，是長鳴的“嗡——”

在對方的視線里，都清晰地映下自己驚呆的表。大大的眼珠子似乎都要跳出來了一般。

從中傳來的厚實溫度令人不想放開，卻又不得不放開。

尷尬地移出自己的。尷尬地咳幾聲。尷尬地別過頭。尷尬地紅著臉。尷尬地不說話。尷尬地……

……

不知何時，尷尬的氣息開始游走在這個只剩微弱線的空間里。

咚咚咚——

似乎連心臟的跳也是尷尬的。

即便一切都是尷尬的，但最初的那個吻也是尷尬的麼？還是帶著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