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漸變》第四章 Neverland

終于到了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星期天,可我老早就聽見客廳里面有響。是吉他聲,我在夢里都可以清楚辨別的吉他聲。好奇使我神振,我決定放棄早覺,出去看個究竟。

何天磊正坐在沙發上彈不電的電吉他。沒有了失真效果,又沒有共鳴箱,那把電吉他只能發出類似**的微弱聲響。如果我是吉他我都會抗議的。

“我吵醒你了?”何天磊驚恐地看著我。

“沒有沒有,你繼續。電吧,我現在都起來了。”我擺著手穿越客廳去洗漱。

真正的電吉他來了,連接了效果和音箱后,那把電吉他得意地秀出了一段Solo,濃濃的金屬味道在客廳蔓延。讓它抑了一個早上,我真是罪孽深重。

吉他聲停了下來。“我去買早飯,等我啊。”何天磊的聲音。

我滿泡沫,含糊地說:“不用麻煩了,我……”

“沒關系,我也沒吃呢。”我聽見他關門的聲音。

唉,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來買早飯好了。鑒于我們倆的作息時間,“下次”就是下個星期天。我一邊刷牙一邊計劃著。

何天磊買了豆漿油條,還有葡式蛋撻。

“你喜歡在早餐吃蛋撻啊?”我嚼著油條。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喜歡吃蛋撻。怎麼,你不喜歡嗎?”何天磊期待地看著我。

“我也喜歡蛋撻,但是沒有這麼喜歡。”

“蛋撻的味道可以讓人忘掉所有不開心的事。”

這麼說來,讓他開心好容易啊,買蛋撻給他就好。

“一會兒蚊子他們會過來排練,你會不會覺得吵?”何天磊突然轉換話題。

“不會啊,我可以看免費的演唱會。但是……你們為什麼排練?”

“永遠不要問一個樂隊‘為什麼排練’,”何天磊突然正,“不排練的樂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好像說錯話了,只好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不是普通的排練,是為下一場比賽做準備。”他又恢復輕松的表

“你們參加了什麼比賽啊?”

“‘巔峰樂團’,這是第二屆,冠軍可以簽約發片。上一屆的冠軍現在都人氣棚了。我們已經過了海選,下一場是六月八號晚上,過了下一場就可以進決賽。”

“好棒啊。”我由衷地贊嘆。

“嘿嘿。”他笑得很謙虛。

早飯過后,蚊子、錢勇他們就陸續過來了,九點鐘左右集合完畢。我坐在沙發上,期待這場Live表演。

菲姐的鼓真的震撼到我了。樂隊里面,最容易吸引孩子的就是鼓手。揮舞著鼓棒的鼓手像魔法師一樣散發著迷人的魅力。而打鼓的孩子,就更顯得帥氣。我很自然地把菲姐和《我為歌狂》里的冬冬聯系在了一起,們都是氣質非凡的孩子。

彈奏電子琴的辛雅很Sexy;錢勇的Solo讓人熱沸騰;而彈奏貝斯時的蚊子一改平日不靠譜的形象,節奏很穩,和菲姐的鼓配合得天

一段前奏過后,何天磊的聲音和了進來。

有一種歌者,他一開口就控住了全場,再也沒有人能將目從他的上移開。何天磊就擁有這樣的能力。

時至今日,我仍舊無法準確形容他的聲音。低音的沙啞和高音的清澈他都控制得恰到好,加一分太多,減一分太。他的風格并不極端,有民謠的淡然,也有搖滾的獷。

何天磊演奏吉他的風格很隨意,每一個和弦都如他的嗓音一樣給人以輕松的覺。

吉他就是這樣的樂,在不同吉他手的手中也會展現出截然不同的風格。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人彈吉他了,我想起了自己學吉他的日子。那時,我的老師是歐

是個不錯的吉他老師,但當時對吉他一無所知的我并不這樣想,反而認為他很奇怪。

我人生中的第一節吉他課,不是先學習吉他的歷史,也沒有研究吉他的構造,而是——剪指甲。

“不能再剪啦,你看,都這麼短了,很疼。”我把左手到歐面前,跟他抗議。

“必須把指尖的出來,要不然你按不和弦。”他說著我不懂的語,我悲傷地看著我的指甲。

我并不是很注重外表的生,但我很在意我的指甲。我總是把它們保持在適中的長度,清理干凈。我覺得這樣看起來很舒服。可現在,左手的指甲被我剪得好短,慘不忍睹。

等到歐教我用左手按弦,右手撥弦的時候,我就明白剪指甲的重要了。因為指甲不夠短,弦按不下去,右手一撥就發出悶悶的很難聽的聲音。

“那個……指甲剪借我用一下唄。”我向歐求助。

他得意地笑笑,把連著一串鑰匙的指甲剪扔給我。

的教學很專業,一邊督促我練基本功,一邊給我補習基礎樂理。一直到那年暑假結束,我沒有學一首完整的曲子,每天就是在爬格子,括指,增強手指獨立

“速都是扯淡。我是按培養未來吉他大師的路線培養你。”歐用這句話回應我的抱怨。

一天傍晚,雨下得很大。歐打電話過來,讓我去他家里上課。我帶上他給我看的樂理資料,去敲他家的門。

我猜想中的男生的房間,應該是得沒法落腳。可歐的房間整潔得讓孩子都慚愧。墻上著一些歐吉他手的海報,桌上放著一疊整齊的樂譜,書立夾著按高低順序排列的音樂書、雜志、小說。

“教你的樂理都記住了嗎?”歐問我。他這個人平時很不正經,但給我上課的時候嚴肅得讓我想他“歐老師”。

“嗯,記住了。”

“是嗎?那我考考你。”他拿過我手上的資料,指了下書桌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他自己則坐到了床上離我稍遠的地方。

我把椅子搬到他面前,以騎馬的姿勢坐在上面,雙手在椅背上,一副虛心求教的表看著他,等待提問。

瞥了我一眼,恨鐵不鋼地說:“你一小姑娘,就不能坐得淑一點兒?”

“嗯?我覺得好的呀。”

搖頭,那意思就是“你沒救了。”然后專心翻資料,不再理我。

“‘音名’是什麼?”

“啊?”

“不用說定義,舉幾個例子就行。”

“CDEFGA*。”我背得很

“‘F’對應的唱名是什麼?”

“Fa(4)。”

在學生時代,我一直很喜歡這種以提問檢查知識水平的方式,很有趣也很有效。當然,之前我會努力背,然后才能信心滿滿,對答如流。

“嗯,不錯不錯。別忘了啊,以后都用得上。”歐合上已經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的資料,滿意地點著頭。

“不會忘的。嘿嘿。哎?你當初為什麼學吉他呢?”

“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十二歲的時候才被我媽接到上海,”他個懶腰,靠在床頭上繼續說:“剛到那兒人生地不,新同學也不跟我玩兒……”

“他們是不是都合起伙來欺負你?”

“老妹兒,你白癡電視劇看多了。”

到打擊的我吐了吐舌頭。

“他們表面上對我很好奇,也很客氣。但是,我融不進他們的圈子。那種孤立……就是一種覺,你知道嗎?”

我點頭。由于格的原因,我也時常有被孤立的覺。站在人群中,我也常會覺得寂寞。

“周末的時候尤其無聊。正好班上有很多同學都報了興趣班,學鋼琴啊什麼的,我就讓我爸媽幫我報一個,就這麼學了吉他。”

“那為什麼不是鋼琴呢?”

“我聽說鋼琴老師都很暴力,就打手背。”

“那吉他老師什麼樣兒啊?”

“吉他老師……”歐突然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服,朝我挑了挑眉,“就像我這樣。”

我打量了他一下,語氣嚴肅地說:“那還是鋼琴老師比較好。”

憤怒的歐一腳踹在我的椅子上。他并未用力,但我配合地抱著椅背向后仰。見椅子有倒下的趨勢,歐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和慌。上次看我摔倒的時候,他的眼神也是這樣吧?當時我只顧和疼痛對抗,沒看到。錯過了,好憾。

可是,錯過就是錯過,再多的憾也無法挽回。

菲姐在鐃鈸上輕輕打出一段節奏,漸弱,一曲終了。我笑著鼓掌。

“好像有人在按門鈴。”何天磊說著就把吉他扔給我,跑過去開門。

我從高三開始就沒再彈過吉他,家里的那把吉他靜靜地靠在墻角,如果它也有思想,它應該很難過吧。

“……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小點聲,我們家孩子在做作業呢……”一個中年人的聲音。

“真是對不起,我們會注意控制好音量的。”何天磊的聲音。

“那好,謝謝了。”

何天磊郁悶地回來,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

“有人嫌我們擾民是不是?”蚊子轉向辛雅,“能不能再跟你學妹商量商量,我們還是回你們學校的形室排練吧?”

“哎呀,要是可以我早就你們回去了。這次是學生會看上那個教室了,已經被一個什麼舞蹈社團征用了,我學妹也沒辦法。”辛雅很無奈。

“去我家好了。”菲姐淡淡地說。

“你也有鄰居啊,他們也會怕吵。”何天磊不同意。

“我有個辦法。街角的一家迪廳倒閉了,一時兌不出去,我們可以在這段時間租用一下。”錢勇提議。

“這個主意倒不錯。可是,租金會很貴吧?”何天磊問。

“租金的事不用擔心,”錢勇很有自信,“那個老板是我同學的朋友,應該會給我個面子的。”

“那你不早說?!”辛雅嗔怪地給了錢勇一拳。

錢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你也沒問啊。”

蚊子不滿地哼哼:“喂喂喂,打罵俏視為與秀恩同罪。”

辛雅朝他吐舌頭。

“好,大勇,那就全給你了,Neverland很快就要有新領地了。”何天磊自我陶醉中……

“嗯,放心。”錢勇點頭。

何天磊轉過頭看我一眼,言又止,只是對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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