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參見皇上。”北冥弒單膝下跪，紅黑的披風在后開出一朵艷麗的花，映著他深刻端莊的五，出一蕭索。

“哦？阿弒啊！”正座一張高背鏤空雕花的金楠木榻右手邊，那抹坐在一張巨大完整白虎皮上的淺草綠纖細影微微直了直，偎在暗紋龍云靴面上用金線繡朵朵繁復桂花枝蔓樣的青寬大擺隨著的作將綢緞局部由暗影變作明。北冥弒不由得在心里嘆息一聲，帝王就是帝王，連服上的褶皺都那麼完。

“平吧，朕這次是微服出巡，沒有那麼多規矩的。”如溫熱的汩汩細泉輕玉璧般的清潤，姬雁然輕揮袖，帶起一陣環佩脆響和象征無限榮耀的龍涎香氣，“來人，給北冥參將看座。”沒有毫滯待，幾乎是這年帝王話音剛落時，一把高背雕花綁墊的酸梨木雙扶手椅已經擱在了花廳中最合適的位置。當然，這一切用度都是符合參將份范圍的布置。

“謝陛下。”北冥弒起坐進椅子中時順手將那件招搖的披風解下遞給旁邊一個婢。

他抬頭看向上座時，最先看到的就是燕王爺斜在虎皮榻左側上的影，只見他單手輕輕撐著側頰，手肘抵在矮桌上，一雙波婉轉不盡的狹長眸半瞇出慵懶而放空的覺。由紫紅漸變到黑的華寬袖長袍一路蜿蜒到榻前的地毯邊緣——自家王爺無論什麼時候看都像個墮人間的妖。

而榻右手側上年輕而尊貴的帝王似乎比對面的風流王爺更恣意，他隨意且慵懶的倚著矮桌，細長白皙的右手僅用食指和拇指撐點著下頷，一雙皇族特有的狹長眼里承載著滿目桃花春水，致立的五組合一副閑適怡然的表。他是絕的，燕王爺也是絕的，但燕王爺的如艷滴的罌粟，只要你沾染一點點就是任由自己陷萬劫不復；而姬雁然的就像開在玉璧上的蘭花，深谷幽蘭，馥郁芬芳，孱弱，讓人頓生惜花之慨。

“阿弒啊。”姬雁然微笑著朝北冥弒眨眨眼睛，眼角眉梢一閃而過的狡黠讓他的笑容顯得十分意味深長。

北冥弒還兀自盯著燕王爺拖曳在地的奢華擺，乍一聽圣上出聲相喚，心下一急倒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淚花滿眼：“卑職……咳咳……卑職在……咳咳……”

姬雁然的笑容更大了，出一口白玉般的銀牙：“一年多未見，你家王爺可有心上人？朕倒是等不急想看看未來的弟妹燕王妃是何等國了。”

燕王爺聞言揚頸咽下一盞花雕，抬袖笑道：“皇兄真是風流，宮中已有三千佳麗穿秋水盼君幸，你這麼快就跑到宮外另尋天香了。”

“若說風流，朕如何比三弟你啊。錦城都已傳開燕王邊上有溫、唐二眷知書達理，賢惠溫婉，下有七八妾傾城絕，明俏麗。如此溫香玉在側，我們燕王爺居然還留煙花柳巷，倒真擔得起‘風流’二字呢。”姬雁然說話間頗有得，下頷不自覺揚出一個優雅的廓來，引得侍奉在側的下丫環們各個面紅耳赤，心不在焉。

“那又如何？”燕王爺擺擺手抖展了刺著銀線臘梅的袖，掩笑出一個妖嬈款款的嫣然巧倩，“丹翠園的媽媽可說了，男人之所以風流，是因為沒找到值得他駐足的人。”

姬雁然長眉微蹙的點點頭，旋即又兩眼含春的搖搖頭：“三弟啊三弟，你好容易說句像樣的人話，卻偏偏是跟老鴇子學來的。真不知以后你的王妃要多有手段才管得住你呢。”

“為我燕王爺的王妃的人，我是斷然不舍得讓將力浪費在這種事上。”燕王爺略帶深意的勾，風無限的丹眼挑出一抹難得的溫。

“三弟莫怪朕瑣碎，朕只比你大兩歲罷了，如今已有一子三歲二兩歲。蘭淵與你同年，也早有妻侍奉左右。我們早年同窗十載，誼深厚，這……”

“咦？說起來，蘭淵不是同你一道來的麼？人哪去了？”

燕王爺聽得太突突直跳，不得不亮出林蘭淵來打斷大哥合合理天無的說教。姬雁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打岔，雙眼一闔：“你就是岔開話題也沒用，朕過幾天一回京都便昭告天下為你選個德才兼備、傾城絕的燕王妃。”

燕王爺挑酒壺的手一抖，千金難求的陳年佳釀盡數翻倒在桌案上，也浸了他華貴別致的長袍。苦笑一聲，燕王爺挑起魅無限的眼看著姬雁然幽幽怨怨地說道：“皇兄，你是不是這幾日清閑了，閑得恨不得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箱底事都翻出來管管？”

姬雁然回以一道溫雅紳士的笑：“被你看出來了呢。”

就在燕王爺差點跳起來時，花廳外有人通報：“稟皇上、燕王爺，林大人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花廳回廊盡頭轉來一人，黑亮的長大氅在猛烈的罡風下微微擺，約約出里面耀目的寶藍緞子長袍。一頭及腰青半綰非綰的松散扣在后腦，拿了柄狀似筷子的檀木簪固定，縷縷下的黑發就在寒風里這麼飄繇著。待走近了，便聽得一陣佩環叮當聲隨著他的步子有規律的響，聲脆且亮，商家行一聽就知道是上乘的好貨。

“卑職見過林大人。”

北冥弒搶先一步，在林蘭淵剛進來之時拱手行禮，一雙眼睛散發著明亮璀璨的芒。

“哎喲，這麼多禮干嘛，好歹我們相識多年，搞得我有點發達了就六親不認的覺。”林蘭淵怪笑著打下了北冥弒的拳頭，隨手解下大氅遞給早已臉紅的不人樣的小丫環，自己個兒著雙手往火盆旁湊去。

炭火下，他的面容展無疑。這絕對是個乖張狡猾的人，一雙茶酷似貓眼的懶怠眸子邊角里閃著的是屬于狐貍的狡黠，細薄的紅令許多人都羨慕不已。然最惹眼的還是他現在掛在邊的笑，那是一種惡作劇達后的勝利而得意的笑容，壞壞的，又著一沁涼的清新。總之，他絕對是個令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男子。

“我說蘭淵，看見我們你好歹也走走場面見個禮什麼的啊，搞得我覺自己好沒存在。”燕王爺長嘆一口氣，狀似幽怨的拿那雙妖嬈的眼盯著林蘭淵消瘦纖長的背影。

林蘭淵完全不以為然，歪著腦袋轉腕瀟灑的扔去一粒花生米，兩眼帶笑的說：“省省吧我敬的殿下。看你這一又紅又紫又黑的，整個兒跟栽進染缸里似的，誰看不見你那他一定是個瞎子。”

燕王爺將手中用來接花生的酒盞遞給一旁的丫環，又拿起案幾旁的綢絹了手道：“那你整日披頭散發的跑來跑去，未免有點兒影響國呢。”

“殿下明察，這特。”林蘭淵拿著火鉗子挑了挑炭塊，笑的狡猾之極。

正待燕王爺再說什麼時，北冥弒到一個丫環的眼神，隨即他起朗聲道：“酒宴已備妥，請陛下、王爺與林大人移步梅花林。”

“梅花林？”林蘭淵貓眼一瞇，角帶笑的了雙袖，“素聞燕王殿下府中梅花甚傲，但梅林玉麓的伶人更佳，不知是也不是呢？”

姬雁然今日似乎心很好，也湊了個熱鬧說：“朕也想看看這玉麓佳人有沒有流傳的那般貌比瑤仙呢，三弟可賞臉？”

潑墨重彩的長袖一抖，一件雪白的狐裘已經裹住了燕王爺纖細的形。但見他怡然自得的笑著任憑丫環雙手發抖的搭上銀盤扣，又把他一頭的青綰做松鬢再戴上兜帽。待一切妥當之后，他才開口：“是是丑，咱們宴上見分曉。皇兄且和蘭淵先去，我去跟姑娘們打個招呼就來。”

話音剛落，他雪白的背影便轉過花廳長廊，消失在紛紛揚揚的白雪中。

待燕王爺走遠后，林蘭淵才遣退了丫環關上廂房門，重新坐在了火盆旁，撥拉著木炭道：“微臣愚鈍，沒能找到鬼使，還陛下恕罪。”

姬雁然挑挑細長的眉峰，斜倚著楠木榻道：“不妨，如這麼輕易就能找到，那他也不能鬼使了。”

“雖沒找到鬼使，但今天柳鈺在西市遇上了個人。”林蘭淵翻出了個紫砂壺放在炭火上溫著酒說，“這個人想必陛下你也知道。”

姬雁然沒接話，他用纖長的手指攆玩著純銀打制雕花致的酒盞，雙眼瞇出一個危險的弧度，角帶的確是一個溫雅的微笑，他似在唱歌一般緩緩說道：“朕猜，你應該是見到四大江湖勢力的人了吧。”

“皇上圣明，微臣遇上的，恰恰就是詔沅青坊的大祭司。”

低片刻，姬雁然擱下手中玉盞道：“大探報鬼使在惠出現，而朕的親衛也打探道三年前被南北兩國及四樓合力緝捕的人也在惠出現……這麼巧麼？”

林蘭淵將一縷飄至睫上的發拂到耳旁，低笑一聲說：“還有比這更巧的呢。我可是收到消息說，送去軍營中的幾位沒一個是柳府的千金呢。”

“瀾燕會搭救柳府眷是朕料到的，畢竟柳相曾有恩與他，那還是三年前的事了……呵，三年前？至德三十七年，真是混的一年啊……”姬雁然雙目低斂，似在極力思索什麼。半晌，他猛然抬頭，幽黑的瞳孔閃過一明，“父王在世時朕可以察覺到他有兩脈龐大的軍隊，一隊隸屬東魏，一隊神不定。直至朕登基，所接管的也僅是屬于東魏的這一脈，另一脈去向不明……”

林蘭淵沒靜，直愣愣的盯著煮酒的炭火，一雙明的貓眼出一種難得的困。直至姬雁然起下榻的料挲聲響起，他才抬起頭輕聲道：“此等事莫再想了，關鍵是先找到鬼書要。阮狐貍在黑駝山的山匪們可早就開始行了。”

“行？挨家挨戶的翻箱倒柜麼？”姬雁然覺有些頭疼，茫茫人海中尋一個行蹤不定的人，縱是自己手握百萬軍師，也如同大海撈針。

“不不不，是抓人。把疑似鬼使年齡的年輕人抓回寨子挨個兒審問。”林蘭淵眉頭一蹙，忽然笑起來，“我可聽北營軍說，韓斐手下大將韓世忠，連同來營里報道的兩個年輕人都被黑駝山山匪綁走了呢。”

姬雁然搖頭笑道：“你耳朵真長，哪的事兒都能聽到。那有一件事你聽說了沒？”

“說來聽聽。”林蘭淵似乎有竹，滿不在意的將兩條修長的翹到桌案上，手里提著剛熱好的酒壺。

姬雁然抿一笑，不急不躁的看了看窗外：“莫慌，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