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雨心激而焦急地盼謝園的來信時，第一陣風暴來臨了！

文化宣傳部主任，也就是何雨心的上司戚永貴把到了辦公室。這個資深領導打著不不慢，不冷不熱的口吻，刻板的線條勾靳的臉上毫無表。只聽他說：“小秋，你平時表現可不太好啊，很多人對你有些看法。”戚永貴頓了頓，挑了挑眉手，臉上的因眼部的運而擰了一塊，把那雙瞇的小眼到了角落，他接著說：“你工作不怎麼盡心喲，尤其是在理事上自作主張，你應該謙虛謹慎，多請教這里的領導，不要搞些奇怪的東西，把在學樣里的壞風氣帶到公司里來！還有，你平時作風太不嚴肅了，孩子要注意形象與聲名，好好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任枉為可不是歡迎的品格！”說到這里，他乜著眼看了看何雨心，想看看這番話的效果如何。

何雨心一字一句聽得很仔細，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他沒有挑明，但知道他話中帶的是哪刺！終于察覺到了輿論的力量，所謂“眾口鑠金”，以前過于沉溺于個人，使對周遭的環境缺了應有的嗅覺和靈敏度。而當有人戮破了這層紙，才驚覺到事態的嚴重——工作？什麼是工作？什麼是嚴肅？你這個神圣的偽君子！在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單純了，不可能無視社會的固有模式而坦坦然地走自己的路。

“以后注意點。不要忘了你現在還是試用期，公司隨時可以解雇你。”戚永貴最后“強調”說。

謝園的信終于來了，可并沒有帶來何雨心希冀的祝福，反而更加沉重地打擊了的意志——

“心心：

一直以為你比我得多，想不到你并沒有我想象中那麼。你全心全意的那個人，我無法把他作為另一類特殊的人看，何巖風既然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深，他就不該再拈花惹草，他留下的眼淚不過是為了騙取的同罷了。當然他也許不是這樣的人，你們的也許是真摯的，但雨心，以你的個，我認為你不可能甘于做一個男人的附屬品，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你最后必將在犧牲與犧牲自我兩者之間做一個痛苦的抉擇。但我認為，你選擇的應是前者。你是個有個有思想的孩，我雖然震驚于你涉了一個的危險三角地帶，但我深諳你的品，我相信你能理得很好。

你的園園 ”

何雨心只覺得整座城市在的心里緩緩地沉陷……

就在的陷泥沼的同時，的工作也發生了危機。一個月來的企業生活，使會到了工作的復雜與困難。現在已了解了自己的這項工作所的客觀環境與微妙的背景條件。

《虹報》是虹集團剛剛創立的廠刊，先前由兩位書全權負責辦過兩期，來后，其中一個書魯茜就離開了公司，辦報的任務就落在了和項文艷的上，兩人讀的都不是這個專業，項文艷可說是半路出家的，但們憑著年的一干勁，積極地聯絡了一批通訊員力量，但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嚴峻的現實問題：車間里的工人本沒有寫稿積極，在12個小時的艱苦勞下，神與都于十分疲倦的況下，一個好文學、充滿創作熱的人也會喪失原有的寫作沖，更何談這些沒上過幾天學文化素質低下的農民！

其中數幾個管理干部人員倒還寫出文筆通暢的文章來，但若論到登報的水平終覺差強人意；那麼其他部門的一些中專生大學生呢？經過們游說鼓的結果來看，大多是見“文”頭痛的，除了極個別的略有文采外，大多是干的，營養不良的贗品。而一些資深的領導更是不冷不熱，一副局外人的態度。們意識到，虹集團尚沒有辦報的基礎，但是總裁既然下了命令，一期一期無論如何也得出來、湊上去。

第三期報紙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經過七拼八湊誕生了。何雨心看著這個新生的“嬰兒”，有種無名的激。這是第一份心的結晶。

“小秋，這一期報紙出來了？給我一份看看。”何巖風笑嘻嘻地走進來，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態。

何雨心順手從柜子里出一份遞給他。何巖風饒有興趣地看著，突然笑了，嗤之以鼻說：“這種文章像垃圾一樣臭不可聞，卻也能如此堂皇冠冕地亮相。”他笑了會又說，“小秋，這些文章以后不要放上去了，影響企業的形象。”何雨心嘆說：“可是稿件太了，沒有辦法。這些文章費了好多口舌才要來的，況且以他們的水平也只能寫這樣了。”何巖風蹙眉說：“可這是報紙啊，要給人看的。你說還要寄到別的單位和企業去的，是不是？那麼這種文章不把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何巖風用他一慣直截了當和放任夸張的口吻將多日的苦功一筆抹殺。何雨心被他的態度激怒了：“這是開始嘛！我們有我們的難，在規定期限不拿出報紙來我就是工作失職！”何巖風冷笑說：“哦？是這樣？你現在就難道是恪盡職守了？”

何雨心心里一陣委屈，這實在不能怪！一份諾大的報紙不可能由一個人來寫，一個人即使再厲害也不能一個月寫四大版容啊！而這些文章還是經苦口婆心約來的。可何巖風不據客觀現實就如此中傷于，的心被刺得好痛，忍不住生氣說：“既然你那麼行，那你為什麼不寫啊？”

何雨心連日來的委屈隨著這一喊一涌而出：我這些日子以來為你傷了多心，承了多的力！你卻還說這樣的話！再也抑制不住淚水，飛快地沖向洗手間，后傳來了悉碎的腳步聲。巖風，是你嗎？你是來向我道歉的嗎？何雨心不回頭張。卻見穎冉走了過來說：“心心，快別傷心了，你這樣子別人見了可不好。”何雨心失了，來的是穎冉！了臉，對穎冉說：“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何雨心回到辦公室時，何巖風已經走了，到更深的失落。但很快一個意念自心中升起：我一定要辦好這份報紙，我不是一向都很有自信心的嗎？

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何雨心就對穎冉說：“我會把工作做得很出，不讓任何人看扁！”穎冉皺眉說：“心心，你不用把他的話當真的，他的一句話值得你這樣嗎？”何雨心微笑說：“不，我是為自己。巖風其實人很好，你們不了解他，所以才會對他有偏見的。”穎冉說：“可他今天的行為完全證明了他是個輕浮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何雨心說：“不，這是他一慣的脾氣，他格太直率太狂放了。不過他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哦？這麼快心就向著他了？”穎冉訕笑說，“不過，心心，你能肯定你這種看法不是出于的盲目？”何雨心沉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說：“我想不是。我是個理智的人。”穎冉微嗔：“你還理智？你若理智，你就不會上他。你知道嗎？他剛才說……”何雨心心陡然一：“他說什麼了？”穎冉見張的樣子，吞吞吐吐地說：“就在剛才你跑開后，我對他說：‘你怎麼這樣對心心說話的？’他就說他向來是這麼說話的。我說：‘那如果是你老婆阿如，你也會用這樣的態度對說話嗎？’你知道他怎麼回答的——”

“他一定說他不會了？”何雨心心里酸溜溜地。穎冉生氣地說：“他這樣說還好，可他竟然說你怎能跟阿如相比！”何雨心渾如遭電擊，心口起伏，似有萬把尖刀攢，一種人格被污辱的無言憤怒與被欺騙的深刻痛苦同時向襲來。

果然被謝園一語中的！在他心中，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角，哪怕他在面前說得多聽，在他心里，終究是阿如分量重得多。強忍著悲憤淡然地付之一笑：“或許他是無心的吧。”

晚飯后，何雨心獨自一個人投進了蒼茫的暮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放縱自己的思想水，那個深深的傷口被撕裂得鮮淋淋，往日的涌上心頭，想起自己一直以來從不為外界的看法所左右，對他一往深的結果換來的只是這樣一句話，的心就有如刀絞般疼痛，更有強烈的悲憤——

我有我的人格！我的自尊！你憑什麼就說我不如！是的，我承認阿如與你的比我與你的要深厚得多，對你的恩也比我對你的要多得多，但是你沒有資格以這個作為評價我與的價值的標準！

你侮辱了我的人格，也玩弄了我的！我不是你寂寞中的一只玩偶，我是一個人，一個人！我的人格與你的，與任何人的，都是平等的！我的尊嚴也不因為我是第三者而喪失殆盡了，我依然有我的尊嚴，不能任人踐踏的尊嚴！

何雨心任淚水肆流，沖之下，竟瘋狂地沖向他的住，大聲地敲開了他的門。何巖風一臉詫異地著：“心兒？你怎麼來了？你哭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路來的滿腔怨屈頓時被他的一句話沖得煙消云散，“哇”地哭倒在他懷里。何巖風輕輕拍打的肩，聲說：“先進來吧，我給你泡杯茶。”

何雨心依言坐下，何巖風為沏了茶，卻見只怔怔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不奇怪地說：“你真讓我捉不，來了卻又不說話了。”何雨心哀怨地著這個男人，一時心澎湃，不知如何啟齒。何巖風出紙巾為拭淚，他的手剛到的臉，似被針扎了一下，一把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的頭腦已經清醒，不是為了填補他的空虛而來，更不是到這里療傷來的，這個人，是喜歡他，但他卻污辱了的人格，傷害了的，要離開他！

何雨心充滿諷刺意味地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這時已察覺到了的變化，吃驚地說：“心兒，你——”走過來試圖擁抱，卻被用力地推開，冷笑：“何先生，玩夠了嗎。”

有一瞬間的僵持，然后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相信我？”“相信你？”何雨心凄涼地笑了起來，“我相信自己是個大傻瓜！”何巖風皺了皺眉：“你到底怎麼啦？竟說些莫明其妙的話！”何雨心大聲地說：“你要我說出來是嗎？好，我就告訴你，我有我的人格，我的自尊，沒有人有權利以任何方式來踐踏我。我雖然不是個十全十的人，但我是個真真實實的人，不是個沒有沒有人格的工！”何巖風詫異地看著：“這話從何說起？”何雨心笑意泠然：“你心里明白。”何巖風微一沉：“我不明白，你告訴我你都聽到了些什麼謠言，不要去相信這些謠言。我對你絕不是逢場作戲！”

男人信誓旦旦的話并未挽回何雨心的心意。“哼！哈……那就多謝你的誠意，我沒福氣消！”說完轉就走。

“心兒！”何巖風在背后。何雨心頭也不回，匆匆地逃離了這個傷心地。

街上風很冷，夜幕已經降臨，不時地有閃著照明燈的大車小車喧囂而過，何雨心拼命地蹬著車子，任兩耳風聲呼嘯，任兩眼淚水長流，路上的行人依然故我，冷冷地打邊經過，誰也不會去關心一個陌生人的喜怒哀樂。

何雨心這時又想起了謝園信中的話。哦，阿園，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你早已斷定我不可能做一個喪失自我的奴隸！我該早看清我自己！現在我要離開他，一定要離開他！

雖然何雨心昨天經了一次沉重的打擊，使收取勞果的喜悅片刻化為烏有，但親手辦的第一份報紙的誕生畢竟給帶來了一矚。

思考著如何將這份報紙辦得更好些。想到了項文艷，想和探討一下，然而發現項文艷對此全無一點熱，而且神狀態很是消極！

“文艷，我想辦報紙必須有一支支持我們的群眾隊伍，我決定去每個車間定額通訊員，一起召開個會議，安排好他們的任務，指導他們寫作，來保證充足的稿源，你覺得怎樣？”

何雨心的提議馬上被項文艷否定。“不行的。總裁不會答應的。當初我和魯茜也曾試過，辛辛苦苦做了思想工作，建立起一支隊伍來，總裁卻一句‘開玩笑，農民寫文章！’，我們也就作罷了！呶，這里還有名單，寫了不管用的，只是掛個名罷了，又沒幾個會寫，寫出來也上不了檔次的！”

何雨心并不氣餒：“質量問題嘛——，我想我們自己來大刀闊斧地修改好了，修改的文章仍掛他們的名。”項文艷嗤了一聲：“這太不切實際了。一般文章連語句都不通，改起來很吃力，況且大篇幅地修改后的文章就全是我們兩人的風味了，這還能報紙嗎？”搖頭嘆了口氣，“不過也只能這樣。他們就這個水平了。車間里大學生太！況且每天12個小時的勞哪里還有閑逸志寫文章！這些人能上來的算是積極高的嘍！”何雨心問：“難道人才挖掘不出來？”項文艷說：“你剛來況還不了解，這里況復雜著哩！以后你就知道，這里是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才的，就是有也不會人注意和尊敬。反正現在我已沒有激，人都像老了十歲一樣，剛開始工作的時候，興致很高漲，想把什麼都做得很好，就像你現在一樣，但當你的熱一次次遭遇冷水時，你還會燃起激嗎？所以聽我的，得過且過吧，在這里工作第一要素是打好人際關系，工作就應付著行了，沒必要拼死拼活的，不值得。”

何雨心有點不欣賞這種消極的觀點，但還不能下斷語，確實是剛來不久，對工作面臨的嚴峻是意識到了一些，但還不能完全理解項文艷的這番話。項文艷突然問：“小秋，你見過魯茜嗎？”何雨心詫異地搖了搖頭：“沒有。”項文艷說：“才華橫溢，我看整個公司也沒人能及上的，但在這里不毫賞識，臨走的時候大哭了一場，說都工作兩年了，一點兒也沒有，落得如此下場！我就勸：你可好了，終于解了，應該高興才是！魯茜一走，鐘總就在下屬面前揭的短。他就是這個病，喜歡在背后說人長短，我被他說過很多回，有一回他還當著大家的面罵我是‘神經病’！我當時有多傷自尊啊！說到底，農民就是農民，不管他變什麼都難以擺其狹隘的小農意識和劣的素質。”

何雨心被震驚了。是看過魯茜寫的文章的，寫得確實好，這種水平是一般人塵莫及的，這樣的一個人才在這里非但才華得不到發揮，而且神上還到如此的抑。

“你才來，可能還不知道，但你應該有個心理準備。”項文艷最后這樣忠告好友。何雨心被項文艷的一盆冷水一潑，心頓時寒了下來。但并不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這番話只能作為認識鐘志亨這個人的一個憑據而已，要全面地認識一個人是很難的，要在事實中公平客觀地評價這位農民企業家。

雖然如此，項文艷的意志消沉無疑給了更大的力，忽然覺得孤獨無助，只能憑自己這顆尚純稚的心去經過程中的風風雨雨。且不管以后的路是羊腸小道還是懸崖峭壁，是風平浪靜還是驚濤駭浪，現在至得鼓起勇氣走下去，因為不得不頑強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