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涵開門走上正廳，四下打量：水磨石地面、但見四周的墻壁都刷著白石灰，帶著那個時代一貫的實用樸素風格——六、七十年代那時候還不象人們今天這樣普遍在家里又刮膩子又鋪墻磚，有的還墻紙啊。

正面是一張靠著對墻的黑漆四方桌，桌子兩側各擺著一張太師椅，墻上掛著一幅筆大字，上書就一個斗大的水字，看旁邊的朱批落款是一九六一年。至于其他，這堂再無任何別的家。

哦，對了，頂上吊著長管子的日燈，真是久違了啊，相當符合那時代的流麼。墻角安著一臺風扇：咳，這在那時候也是相當新了。看到這些充滿現代化氣息的電擺設，我真的很懷疑，這種水府到底按照哪個標準、什麼規律生的。而且看樣子住在這里的應該是這人工湖的湖神，可是，湖神需要這些玩意兒麼？這底下的水域空間都不需要的，還按個日燈在這里做什麼？

倒是桌上，遠看似乎放著什麼，等走近了，就看見上面還擺著三樣東西了：首先是一立在那里的、造型簡潔、看起來大概是普通青玉材質的牌位，上面同樣用簡楷書的金漆寫著“柳候人工無名湖湖神之位”幾個字。

其次是一方金印，金燦燦的擺在那里，不過六分之一個手掌大，看起來似乎小巧玲瓏的，印手柄上也甚是，沒什麼多余綴飾，僅刻了幾道代表水的波浪紋在上面。

最后是一張文碟了，有點象以前一條長紙帶、左右翻折書本模樣的那種，封面上同樣提著“柳候人工無名湖湖神文薄”幾個字。

三樣東西，全部嶄新如故。很顯然，這湖中雖然生了這些東西，可是本就沒人拿走，也就是說，這湖，從來就不曾有湖神在任職。

——可憐的湖，從它挖到現在，就一直不曾有神祗過來掌握神位、護佑一方水土。直到它到即將被完全填埋、廢除的現在，它一直在靜靜等待著、盼著、有人過來保護它、護它，這水邸、這神位，還不曾開始就已經要結束了。

目深深凝視著那刻著湖神之位的神位牌，白之涵輕輕手上去，小心翼翼地掉上面薄薄的灰塵——神位生灰，神自晦，它已經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了，一切都定局。隨著外面人們工用機填埋，這人工湖消失是分分鐘的事，這里已經連維持自己清潔的力量都做不到了。

白之涵的家就在公園對面的某單位大院子里，這人工湖，就挨在家門前進出的必經之路上。在白之涵還小小兒的時候，上兒園、小學、初中乃至高中……除了在外地上大學那幾年，哪一天上學放學不打這湖邊經過？

多年來，早就看慣了出門一踏上大路，便能一眼見這一湖碧玉、波粼粼。遠看湖上數座橋，或如九曲、或如月，從不同方向在水面上橫過，游人的五彩游船在橋下其然穿行。錦鯉們搖擺著胖胖的子，憨憨地把頭浮到水面上，張大了兒向人們討食……為了保護這些貪可的小生靈們，白之涵還記得，小學時候他們這些小學生還專門組織了一小隊，專門勸告那些不自覺、專門趁著天兒晚跑到這湖邊垂釣的人——這里不許釣魚！

小時候，也曾在父親的帶領下到這湖邊給魚兒投食、照相戲水；也曾和母親一起，租上一條游船在湖中搖漿泛舟；在學校的時候，更在老師的帶領下到湖岸支起畫架寫生繪景……雖然現在親人都已遠去，以前共同在這里留下好回憶的老師與同學也各有各的前程，但好的記憶是不會褪的。

如今，這承載了這麼寶貴記憶的湖，就要在世間消失了嗎？白之涵心底升起濃濃的惆悵，不由輕聲而出：“如果這湖能保留下來該多好啊，真可惜，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給我挽救它的機會就好了。”

說著，一滴淚水落在湖神的神位牌上。

淚？我流淚了嗎？看著那滴在神位牌上凝而不散的水滴，白之涵驚訝、凌了，趕忙手上自己的臉，眼睛——已經是阿飄了，難道阿飄也是能流淚的？而且這里是水底也~~~水底！！到都充滿了水，拜托誰能告訴一下，為什麼淚水還能在這種地方保留下來，而不會直接融化在水中。

不過這當兒，還沒等到凌完，面前忽然又升起了變故：那滴即使在水也依然保持形狀凝而不散的淚滴，居然會發出和的、淡金的芒。接著神位牌也跟著發了，淡淡的金，越來越盛，就向會傳染一般，那原本放置在桌上的金印、湖神文薄也相繼發出了同樣的芒。

金將白之涵也整個兒包裹了進去，沐浴在其中，讓人覺得很是溫暖。白之涵地驚訝瞪著那滴神奇的眼淚，只見它猛地一個扎子，攸地沒那神位牌中。同時白之涵也覺得腦袋好象被個大錘子用力一敲，頭暈目眩、嗡嗡作響……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這是一眨眼兒的事，白之涵用手捶了捶那還在脹痛的、被塞滿了無數信息的腦袋瓜子從地板上爬起來。

那神位牌已經重新回到方桌上，穩穩地立在上頭，上面寫著湖神神位的幾個金漆字好象活了一般，不時有微弱金在其上流轉，一閃而過。

再低頭看看自己——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套上了一件淡青綠的古裝服，料子看不出是用什麼做的，有點類似漢代深的款式，領口、袖口、擺都繡著簡單雅致的水紋圖案。

頭上覺有些兒，頭上，一條湖水綠的帶配合著這服飾將的半長發在腦后挽個小髻兒，不過由于頭發不夠長的緣故，下面還有更多碎發散下來，堪堪垂到肩膀上。

剛才抬手的時候覺得左手上似乎戴著什麼重，現在是看清了，原來手腕上纏著一條金線，線上吊著一只小巧玲瓏、不過拇指頭大小的金印。那款式、那形狀——分明就是之前在桌上放的那一枚嘛~~~就是看起來水了好多。

而右手，得，不用說了，拿著的就是那本長紙帶兒折疊卷的《湖神文薄》！

這什麼況？只不過是了下湖神牌位、發了幾句嘆、掉了粒金豆豆，、白之涵，一個二十七歲在今天晚上才新鮮出爐的鬼，居然就變這即將填埋、壽命不久的無名人工湖的湖神了。

這一夜之間的命運還真是瘋狂，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白之涵弄清楚了現在的況，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