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殘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

似珍珠月似弓。

深夜，彎彎牙月在云層中和不停閃爍的群星星捉著迷藏，水紛紛揚揚早已經滌凈了凡間的聒噪，萬籟俱靜，鼾聲一片。只有深巷中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吠聲，昭示著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縣城東門之上，守城士兵睡眼惺忪，正勾肩搭背興致地討論著熱沸騰的葷段子，驅趕著襲人的睡意。突然一束火苗蓬然從其中一人眼中閃爍起來，此時另一人也驚駭地睜大雙眼，從他的肩頭直過去，愣愣地注視著遠方。

只見遠，火星閃耀，喊聲震天，浩浩的樣子，就好像是一支從天而降的奇兵。

兩人同時張大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驚慌的眼神中傳遞著同一個訊息：“難道是胡人來了？”

兩人不敢怠慢，強打神，一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遠方，一邊準備隨時點燃邊的烽火。火越來越近，久經行伍的兩人倒也看出來了，來者不過百十號人。于是兩人一合計，丟棄點燃烽火的想法，隨即翻下城墻，策馬向縣令大人匯報去了。因為按照申國的規定，一旦發生戰事，當地的最高行政長要負責全盤軍事行，軍是沒有獨立指揮權的。

睡夢中，縣令張懷聞聽胡人來襲，驚慌不已。慌忙穿好服，帶上師爺，挑著個馬燈，也不去管城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急急朝城墻上趕了去，待登上城門便心急火燎地朝遠了去。

耳邊聲響越來越大，城下一箭之地外聚集了二十多枝火把，映照出幾個人影來，遠遠地正向城上喊著什麼。

張懷冷笑一聲道：“區區百十人，就想攻下我江縣麼？”

就在這時，把總派出的探馬在城下大喊道：“稟大人，來人皆是李家鎮李家莊前來前來請愿的村民。”

來人的確是李家莊的村民，當他們得知朱沁被抓了的時候，便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在這兩個月中，朱沁屢屢帶領他們與李素心抗爭，他們早已經把朱沁看作了自己人，看作了李家莊的脊梁骨，隨即朱沁又發明了打谷機更使他們恩肺腑，另外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朱沁上還兼顧著李家莊孩子們的前途，因此他們聽到朱沁被捕，便不顧一切地趕來請愿了。

越來越清晰的人影中，果然壯漢、老頭、孩參差不齊，不過皆是農夫裝扮，張懷這位父母不由為此大跌眼鏡。

就在張懷驚詫的片刻，那些農夫早已水泄不通圍在了城門前，來勢洶洶的樣子好似要破門而一般的。熊熊火把照在堅固的青石城墻上，那些不停揮舞被拉得老長的影就像是地獄之中逃出的厲鬼。只聞他們大聲疾呼道：“放我們進去，放了朱先生。”聲音高，振聾發聵。

城墻上的張懷遠遠沒有料到小小一個朱沁竟然這麼得人心，才收監不到半天就惹來了一大堆請愿要求放人的村民。而自己在江縣當了好幾年的縣令，也未嘗到這樣的待遇，心中不又嫉又恨，除掉朱沁的決心也愈加堅決了。只聽他不假思索，信口開河道：“各位父老鄉親，夜深了，都回家歇息去吧！眼下雨季降至，收割稻子才是當務之急。地保李素心狀告朱沁伙同他人通敵賣國，所以需要過堂審問才行。倘若朱沁沒有通敵賣國，本保證他一定會平安回到李家莊的。”

任憑張懷說得聲并茂，大公無私，可是這些樸實的人們卻死活不著他的道兒，看樣子是沒有親眼見到朱沁無恙歸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見他們氣勢洶洶，繼續吶喊道：“放我們進去，放了朱先生……。”

師爺見眾人不為所，低聲在張懷耳邊說道：“老爺，夜深了回去歇息吧，犯不著和這些無知小民計較。大人您深夜趕來又給了他們一個說法，早已仁至義盡。不難想象，等老爺離開后，他們也不愿在此挨凍，自然會各自散去。”

張懷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朝城縣衙的方向走了去，卻又在城上的另一角落藏匿了起來。

城外眾人見城門閉，縣令大人也一聲不吭地走了，于是也做了鳥之散。

“真乃愚民也！”縣令張懷見此形，喜笑開，隨即走向縣衙，直奔十八姨太房而去。

……

張懷終究還是低估了這些村民與朱沁之間的，第二天，朝升起，城門初開的時候，一群農夫打扮的漢子跟在一群騎高頭大馬的公人后悄悄溜進了縣城，然后氣急急忙忙直奔縣衙而去。

此時，張懷著服頭帶烏紗帽，端坐在明鏡高懸的金字牌匾之下，正“審問”朱沁、黃明秋二人，可是手中的驚堂木還沒有拍響，卻見一群農夫裝扮的漢子氣勢洶洶朝堂涌來，好在兩排皂吏眼疾手快，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些村民的目的很簡單，只要縣令大人放了朱沁就行，因此也沒有太過放肆。只是把堂大門圍了起來，待見到朱沁掛鐵鏈，跪倒在地的時候，眾人忍不住又大聲嚷嚷了起來：“放了朱先生，放了朱先生……。”

這些都是朱沁與黃明秋兩人始料不及的！

朱沁聽到眾鄉鄰的聲音，心中一暖，轉朝他們笑了笑，以顯示自己平安無事，讓大家寬心。

場面一片混，張懷暗暗心急，想讓師爺想些辦法來應對，可是暗示了師爺好幾次，師爺卻仍然是無于衷。無奈之下，張懷不想把事鬧大，正想改變主意放了朱沁，卻見衙門之外又來了一群著鮮的兵。

很明顯事已經鬧大了！

且說昨日黃明秋答應搭救朱沁之后，便與朱沁計議，一面派人到郡里去求救，一面裝做若無其事等待被抓，以便到時候抓張懷一個證據確鑿，而眼前這群兵正是黃明秋從郡里搬來的救兵。

張懷為多年，認識領頭的都統大人劉坤，于是趕把眼下的事丟在一邊，急急迎了上去，恭敬地問候道：“劉大人大駕臨鄙縣，下榮幸至之。”

劉坤乃是有備而來，也不去理會張懷，徑直朝大堂外圍著的眾人問道：“這是為何呀？”

只見堂外眾人盡數跪了下來，大呼道：“大人，為草民做主啊。張懷貪贓枉法，無惡不作，無故抓了朱先生，村中小孩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開課了，可憐啊……！”

張懷聽得此言，面如死灰，當即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