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載歌》第十一章

隨著軍隊一同回浩天城的路上,梁熠總是遮遮掩掩地往桓語和桓梓瑱那里跑,幾人總是呆在車隊最末。

一日晚上,剛從馬車里出來掀門簾進隨軍帳篷的桓梓瑱被坐在里面的人嚇了一跳,差點把手里的水囊都給摔掉了。

“梓瑱干什麼?怎麼不進去?”帳外的桓語拍拍他,往里探頭。

隨即,“你在這干嘛?流氓!”被桓語捻了出去。當然,對于現在沒有力氣的桓語來說,這是一定不能實現的。所以梁熠就這麼堂而皇之明真大地坐在桓家姐弟專用的帳子里,很有秉燭夜談的氣勢。

“對了梁公子,你是不是這次的隨軍大將軍之類的?或者是軍師?”桓語端著茶好奇道。

“怎麼這麼問?”梁熠一臉驚奇,順便遞上太醫吩咐桓語吃了調理傷病的藥。

一臉苦地接過那碗黑濃稠放在一邊,“嗯,我記得上次夜探皇宮那回你也在院……啊,你不是皇帝的……”說著聲音變小。

“你說什麼呀?怎麼有這種古怪的想法?”

“你看麼,廣孝帝登基也三年了,后宮連個封了位的人也沒有,不這樣想還能怎樣麼?皇帝嘛,哪家的姑娘得不到?要是真喜歡的,搶也搶了去啊。”

“傻瓜。”梁熠抬手在額上彈一下,“快把這藥喝了,凈瞎猜。”

“哎,對了。上次我不是一直沒有看皇帝麼?這次干脆溜過去瞧瞧好了,好像是在第三個營帳對吧?”一口氣灌完藥的桓語想找點事做,興致地對桓梓瑱和梁熠道。

“不要了姐姐,小心人家把你抓了去。”桓梓瑱畢竟是二八年紀的小孩,有了些困意,若有所思地看了梁熠一眼,阻止道。

“別鬧。你大病未愈,武功也沒恢復,皇帝是想看就能看的麼?”

“梁公子你不是和人家認識嘛?幫著引見一下咯。”桓語大概是心好了起來,居然開啟了玩笑。

“要是再在為夫面前想著其他男人,我就要不開心了。真是不識相,睡覺。”梁熠佯怒,快速刮了一下桓語的鼻子,馬上起在杯子服丟出來之前跑出帳外,還帶著一副“得逞了”的表,惹得桓語有氣說不出。

這樣一打一鬧地回到都城浩天城,桓語和桓梓瑱在城外離部隊,租了一部馬車回到安王府。

站在本不屬于他們歸宿的門前,姐弟倆卻有種回家了的錯覺。

“還好……當時我們沒有幫著舊派反攻大浩……”桓梓瑱看著大大牌匾上“安王府”三個大字,喃喃道。他不敢想象,若是這里沒有了,那將是怎樣的景。

“桓公子和桓姑娘回來了!”“老爺夫人!回來了回來了!”門口的小廝看到兩人,拔就往院跑。須臾,平日里安靜的安王府大門口滿了丫鬟侍從。

“桓先生!語師父!”脆脆的音響起,是趙揚。“小爺慢點……”翠湘也跟出來。

“揚兒慢點別摔著。”桓梓瑱手想接住由于奔得太快而沒來得及剎住步伐的趙揚。顯然他是很累的,完全沒了力氣,差點沒有接住那個帶著失而復得一般表的十歲孩子,腳下一個沒站穩倒向后面,帶著滿足的笑容看著被認做是家的地方閉上眼。

“梓瑱?!”“先生!”“公子!”一大群人頓時一團。

桓梓瑱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雖然安王爺請的數十位據傳全國最好的大夫都說是近來積郁無法排遣并且旅途勞累又偶染風寒,不是什麼大病,但還是驚得眾人翻遍整個浩天城城尋來最好的補藥一天天地熬湯給他送去。

好在老天有眼,這場聲勢浩大的藥堂掃貨行終于在年前結束了。

桓語坐在積了雪的房頂上讀梁熠托人捎來的信。好像這些天他很忙的樣子,連空出來的一點點時間都沒有,筆跡也是潦草凌,似乎寫字的人十分疲勞。看著院子里里外外的傭人都在忙著裝飾房子打點年貨,滿目的皚皚白雪竟被大紅的燈籠和飾打扮得溫暖喜慶。這才有了快過年的覺。

快過年了……看著四下忙碌的人們,心里泛起陣陣漣漪——手里的信上說,他要趕來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除夕那天,廣孝帝取消了早朝,讓臣子們都好好休息,以備晚上被外面吵鬧的竹聲惹得無法安眠。于是這日的白天,安王府了眾多遷客人政客友人的拜訪之地,很是熱鬧。

相對比較安靜的后院,桓梓瑱無語地看著姐姐桓語在做著斗爭。

沒錯,在和擺滿了桌子的一堆發飾作斗爭。

按照信件,梁熠會在這日的申時左右來到府里,現在已經快到未時了,可丫鬟們從昨夜起就忙得沒有睡覺,今早更是事多人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了。

忽然,耳力極佳的桓語站起盯著窗外。

“喲,桓兒一如既往地厲害,被發現了。”

“你來干什麼?”

“年關將至,來給桓兒拜年。給,這是禮。”蕭煌送上一個布袋,“打開看看。”

桓語看他笑得詭異,慢慢把袋里的東西拿出來,驚得一時語塞。那是一枚真真正正的玉璽,贏國的玉璽。

“孟白已死,這是他留給你的。”他笑得釋然。

桓語鄭重地把玉璽收好,“孟兄,我最后一次這個名字,桓兒記得你。”抬頭,“蕭公子,常來坐坐。我想聽你吹《喜相逢》。”

蕭煌笑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來到背后,“怎麼笨手笨腳的,一個姑娘家連頭發都梳不好。以后梁熠那小子不要你我可不管。”話雖這麼說,還是寵溺地幫梳好了長發。

“桓兒,這是贏國公主才可以梳的發髻,記牢了,下次不教。”

“嗯。”

“那我走了。”

“蕭公子慢走,改日再見。”

“傻桓兒。”輕聲調笑漸漸遠去,留下滿屋縈繞的蓮花香。

除夕夜,當盛裝的桓語出現在安王府家宴的堂中時,所有人都呆呆看著,端著盤子的翠湘更是帶著哭腔驚喜道:“小姐終于愿意打扮了!奴婢這些日子的嘮叨總算是沒有白說……”

趙揚早就把桓梓瑱邊上的位置占了,像個小大人似的招呼桓語去坐他和梁熠中間的位置。一桌人含笑看著,弄得自認為厚臉皮的桓語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年除夕真是熱鬧,往年都只有我們三個和一干家丁的。”安王爺笑道,“自從兩年前梓瑱公子來了以后,咱們這兒就人丁興旺了起來。難得可貴的是,終于有人可以治得了揚兒了。”

“那是,桓先生自然是有高才的。”趙揚頗為自豪地看看邊但笑不語的年。這個他最尊敬的人,在浩天城所有有名的教書夫子都不愿意教他的時候,一如既往地教導他,從未放棄。

“還有啊,桓姑娘真的幫了我們很多忙,也任勞任怨的。家里有個高手真是讓人放心又驕傲。”夫人非常喜歡桓語,看丈夫表揚了桓梓瑱,自己當然也不能落后,“這也巧,自從姑娘住進這里,往常都不來看看我們的義兒也隔三差五地來了,果真像戲里說的,只有人一笑才值得君子千金一諾啊。”

“夫人過獎,晚輩也沒做什麼大事,不過是過日子罷了。”桓語連忙擺手,心道要是你們知道上次夜探皇宮去尋你們皇帝對的刺客里也有我一份的話還不知道得怎麼打我呢。

“哎,我說,什麼時候給我個干孫或者干孫抱抱?等這孩子長大可就太慢了。”說著夫人瞥了一眼朝扮鬼臉的趙揚,帶著期盼的微笑看向同時嗆到的桓語和梁熠。

“這……夫人,我們還……啊,不對,那個……”

“夫人想多了,哪有這麼快的。”

“梁公子你不要說那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那是你想多了,支吾什麼呀,一點沒大家閨秀的風度。”

“你……罷了。來,揚兒吃菜。這幾天照顧梓瑱你出了很大的力,我這個做姐姐的要好好謝謝你才好。”

“哎,別給人家菜,你又不知道揚兒想吃什麼。”

“揚兒哪像你,香菜不吃韭菜不吃還只喜歡清淡的,人家什麼都吃不挑。”

“喲,我的喜好你倒知道的清楚的嘛?”

“哦哦”“餡了餡了”眾人皆起哄起來。

“我才沒有呢,是他太挑了,我看著不爽!”桓語慌忙狡辯。

“那姐你臉紅什麼?”一直未曾發表觀點的桓梓瑱一鳴驚人,毫不猶豫地把親姐姐給賣了。

“我……梓瑱你……”

“得了得了,看你們把我家夫人嚇得,夫人不怕,為夫不讓他們說了。”梁熠還好死不死地來,裝作哄桓語的樣子一摟一抱地吃盡豆腐,不過這家人似乎都毫不介意。

晚宴過后,趙揚變得無比活躍。平日里一到亥時就困得不行,今天是撐到了子時,就為了等放鞭炮。這樣的快樂與活力也渲染了每個人的心,大家仿佛都有了種重獲新生的喜悅。

當新年的第一聲竹亮起火花的時候,趙揚先是笑著跳著歡呼起來,扯著亦師亦友的桓梓瑱到奔跑,接著是丫鬟中最靈巧的翠湘,還在借著月許愿。再然后,整個院子里的主仆都發自心地快樂著,嬉笑打鬧開著玩笑。

“桓兒,明年今天,我還想這麼過。”梁熠不引人注意地在袖子下拉起桓語的手,“你愿意陪著我麼?”

“……”

“沒什麼好顧慮的,我在這里,你盡可以依靠我。浮萍漂泊的日子過去了。”

“正因為在意,才要顧慮。”抬頭看他,“剛好,方才我也想這麼問你的。”

兩人著對方的氣息,偶爾睜開眼睛借著月竹火仔細揣對方的臉,意圖看清彼此眼中抹不去的傾慕和意。盡管他們都明白未來會有很多困難,但其實沒有關系,因為兩相悅是不存在束縛的。

“桓兒,我的名字。”

“熠——”

這個世界,的確不存在所謂的完。即使是最麗的,在很多時候也是經不起時代背景和世間種種的番攻擊,因而不可長相守。

自從端午之后,每況愈下的社會治安,地方上的策略,包括蠢蠢的世家勢力和后起之秀之間的暗洶涌,都讓人倍頭疼。梁熠似乎更忙了,連信都沒有時間回一封。桓語每天和桓梓瑱在安王爺的書房里看著零散的奏折,大嘆當今皇帝趙藝的過分仁慈和忍讓,同時也嘆那些沉不住氣造時局的新貴族們。

終于有一天,聽說群臣建議宮中選秀的桓語嚴肅地在午時當口對大家說:“我決定,以秀份進宮輔佐皇帝。”

最震驚的莫過于安王爺夫妻,瞪著眼睛看了半晌沒說話。

桓語以為他們不同意,于是解釋道:“一國之君,沒有規矩不方圓,大浩收留了我,我就是大浩的子民。沒有人民不為國獻的道理。我師父一直告誡我,人有多大能力,就需要負起多大責任。如今我有這個能力,皇帝需要這樣的建議,我就要去。無論他聽不聽。盡人事,聽天命。”

“呃,不是……桓姑娘,這是不是有點快了?再商量一下?不然,咳咳,恕長輩冒昧,我收了你做干兒,把你送進宮就好了,何必淌選秀這趟渾水?”安王爺不自然道。

“多謝王爺好意,不必了。送進宮的妃子,只會被作為工看待。我要一個公平的地位,和皇帝商量國事,表達看法。任何外界助力都是不行的。”道。

“王爺,借一步說話。”桓梓瑱小聲說。

“不必”邊上位置的趙揚拍拍他的手,神有的嚴肅,朝他點了點頭。

“……果真?”他似乎還不放心地再問一遍。

“確實。”趙揚非常認真地直視他。

搞不懂這兩人在干什麼的桓語索不看他們,只希自己的意愿被理解。還有,各位都算是支持。

“姐,我一直知道你這樣的格不會甘心看著這個王朝自取滅亡。我等著你的好消息。”桓梓瑱從來都是不同意姐姐犧牲自己進宮的,這次居然沒說幾句就答應了,這讓桓語有些意外。

“哎,大不中留啊。桓姑娘可要早點回家看看我們。”夫人更是像在和兒嘮家常一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囑咐出嫁的兒快回娘家呢。

之后,桓語休書一封拖弟弟轉梁熠,便帶著黯然神傷和雄心壯志準備起了去禮部登記選秀的事宜。

選秀最后一關殿試,滿朝文武對陣余下來的十位秀,場面之大力之強簡直像個戰場。索這幾位秀也大多都是員千金,還算是見過些世面,不至于被嚇得說不出話。

本應是普通的跳舞唱歌比拼容貌再象征問幾句話就可大功告的選秀,是在這次改了如同科舉殿試一般的排場。這讓除了桓語以外的其余九位秀出盡洋相。有的連禮部尚書的問題都聽不懂,何以對答如流?不員暗自搖頭,看來想通過選秀來讓自己為東宮之主的臆想是落空了。

最后一位就是桓語。

之前的秀們都是在殿外搭的臺子上或唱曲或彈琴或跳舞,而桓語不同。

手握金劍繞過高臺,飛躍上大約十丈高的木樁,微微一個起勢,便以極快的速度轉手腕,在方寸之地呈上一曲劍舞,看得滿朝文武心澎湃。

直到一舞終了,人們才看清,桓語著紫盛裝,梳著贏國公主專屬的發髻,神淡漠地緩步走上金殿,儀態端莊,眉目清秀華但不妖嬈。

大殿之,先是停頓一瞬,再以極慢的作彎腰下跪,垂眸等候問答。

“何名,何姓,何,何意?”

“晚輩桓語,贏國人士,此次進京選秀,輔佐帝王,振興大浩。”

“贏國是被我大浩吞并的附屬國,敢問桓氏,這為國的意愿中摻雜多本意?”禮部尚書朗聲道。這一點不怪他,年前廣孝帝剛手刃了的叛國組織“狼殺”就是贏國的,大臣們難免心有余悸。

“英雄莫問出,用人則不疑。晚輩認為,只要站在這里,或多或就是為了什麼,或許這個國家,或許家族利益。晚輩敢在這里問心無愧,只為大浩之繁華外代傳世不朽。”

禮部尚書又問了幾個問題,或者關于理想,或者關于治國,桓語答得堪比太學士,除了人的華和出以外讓人無從挑刺。

“平吧。”皇帝的聲音帶著回響從遙遠的殿上龍椅那里傳來,聽著有些虛幻縹緲。

“謝皇上。”桓語應站起,第一件事卻不是恩戴德地去看皇帝,而是在群臣中左右四顧。

“你在尋什麼?”皇帝似乎對這個反應很是新奇,問道。

“尋人。”

“尋什麼人?”

“良人。”

“你說,何謂良人?”

“一生一世一壁人。”

“那若無法長相守?”

“惟愿其再覓佳音。”

“你怎忍心?”

“世上總有坎坷艱難,若不相守,則長相憶。既心有彼,夫復何求?”

“呵,好一個夫復何求。”皇帝愣了一下,笑道。從龍椅上站起來,緩步踱著往臺階下走,一邊問道:“你剛才說,來這里的目的只是為了我大浩能夠長久。我很好奇,你所說的,是怎樣一種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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