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韻》第十七章 難寄兮不可拋
梅蕭夏的書房,一盞燭火散發出昏暗的芒,梅蕭夏靜靜看著架子上的那把“臥云”,燭火的輝照在他臉上,映出他眼中的脈脈溫。梅延那白如死灰的臉還在他腦海閃現,他心中有點愧疚,若梅延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向待啊。他知道他們兄弟二人向來不和,但沒想到梅舒會出手傷害梅延。
碧綠的臥云散發著清冷的華,琴弦依稀可見流溢彩。梅蕭夏輕輕嘆了口氣,“延兒了很重的傷,你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他們兄弟一直不好,舒兒也不是有意的,我已經責罰了他。”
“吱呀……”就在梅蕭夏對著“臥云”喃喃自語時,突然聽到開門聲,他回過頭來看到琉影端著碗參湯走了進來,面似桃蕊,眉眼含笑,眸瀲滟。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梅蕭夏面喜,輕聲問道。
“看侯爺書房里還有燈,就過來看看。”琉影放下參湯,目落在了“臥云”上,只見這把箜篌通碧綠,熒點點,琴柱上雕刻著幾片浮云,形態飄逸。“好的琴啊。”琉影不贊道。
“這把琴做臥云,與你那赤羽琴一般,也是世間罕見的名琴。”
“琉影竟不知侯爺還有此雅好。”
“呵,姑娘見笑。這把琴的主人……并非我……”
“琴映人心,琉影看這臥云做工,形態灑,想來它的主人也是風雅高潔之人。”琉影輕輕著“臥云”,目卻是落在梅蕭夏臉上。
“的確是風雅淡泊……”梅蕭夏線條剛的臉上浮出一。
琉影心中已了然,角彎出一道戲謔的弧度,轉瞬而逝。的眼睛轉了轉,聲道:“若琉影所言不差,臥云的主人就是給侯爺彈《箜篌引》的那個人。”
梅蕭夏看了一眼琉影,輕輕點了點頭。
“那個人對侯爺而言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侯爺才會對那首《箜篌引》念念不忘,還把臥云留在邊。琉影也一樣,送給琉影赤羽琴的人已經離開很久很久了,可是琉影每次看到赤羽就覺他還在邊陪著我,放佛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種覺侯爺肯定深有會。”琉影看了一眼梅蕭夏,見他若有所思,接著說道,“琉影想,疏萼別院里的那株梅樹對二公子而言,就像臥云對侯爺一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旁人不得,一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這才是你今晚過來的原因?”梅蕭夏看著琉影,眼中閃著復雜的芒。
“二公子對琉影有恩,琉影不忍看他傷心。況且,琉影心想,侯爺將門出,卻在山莊種下大片梅樹,想來也和臥云的主人有關。那麼二公子以梅思母,和侯爺睹梅思人異曲同工,若把梅樹砍去,二公子傷心不說,侯爺不也是毀了初衷。”
梅蕭夏聽了琉影的話,沉默無言。片刻后,他抬起頭說道:“舒兒說得也對,我對他娘……罷了,本來就無此意,疏萼別院里梅樹就留著吧。”
琉影松了口氣,花照水般的容明閃爍,“琉影替二公子謝過侯爺。”
“送你赤羽琴的那個人現在在哪里?他為什麼離開你?”忽然,梅蕭夏問道。
琉影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剛才還明照人的眸也一點點變冷,看向梅蕭夏的眼神中也暗藏著森森恨意,只是那麼一剎那就要噴而出。
梅蕭夏看著琉影,似乎在等的答案。
“他死了,早就死了。”琉影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握住袖子里的拳頭,生生地將滿腔怒火與怨恨了下去。頓了頓,接著道,“但是,我一定會報仇!”
梅蕭夏沒有說話,他突然到來自心底的一森寒之意。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落梅山莊的管家指揮著下人鏟除積雪,山莊隨可見落了一地的梅花和被積雪斷的樹枝。疏萼別院那株高大的梅樹墻角的枝條已被福伯讓人剪掉了,斷枝出出蒼白的年,似乎在訴說著它的命途多舛。
梅舒站在梅樹下怔怔出神,記憶中,娘總是在黃昏的時候拿著本詩集坐在樹下翻閱,或是著天邊的云卷云舒,喃喃詠誦一首詞:“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依病看。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淡淡晚風里,娘冰綃縞袂,素帶隨風,纖巧細弱似飛去。那時年他其實聽不懂娘在說什麼,只是約知道和梅花有關,可是明明是春末夏初,哪來的梅花。但是娘眉宇間那種堅貞不屈,至今都留在他心底。
爹不常來疏萼別院,有時甚至一連幾個月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他常常一個人在樹下抓蛐蛐玩,后來有了燭兒,他就帶著燭兒一起玩。春天的時候,他抱著燭兒坐在樹下,看著荷塘里飼養的水禽游來游去,夏天,他在樹下捉了好多螢火蟲,放在燭兒的帳子里,逗得咯咯直笑。秋天秋千,冬天拾梅花……這棵樹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回憶,他怎麼可能讓人砍掉它……
“你又在想你娘了?”忽然后面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梅舒皺起了眉頭,知道是他來了。回頭發現梅蕭夏果然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梅舒沒有說話,寒風吹起他的錦羅白袍,氣韻里散發出清傲神姿。
梅蕭夏看了看四周的景,忽而有些慨道:“多久沒來疏萼別院了,一點都沒變,跟侯府里的院子一模一樣。”
“原來你還知道這是疏萼別院,我以為你都忘了呢。”梅舒冷笑。
“舒兒,我是你娘的丈夫,你的父親,我怎麼會……”
“丈夫?父親?”梅舒冷笑著打斷梅蕭夏,暗啞的聲音里抑著悲痛與憤懣,“我娘病危的時候你這個丈夫在哪?燭兒離開的時候你這個父親又在哪?呵呵,你堂堂靖西侯,竟連自己的妻兒都庇護不了!”
“燭兒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你不是不知道!”梅蕭夏眸也變得黯淡,想起那個雕玉琢的小孩,心里也是一陣疼痛。
“那我娘呢?!我們母子三人被林夫人趕出家門時你為什麼也不聞不問?”
“你……”梅蕭夏的目黯了黯,那雙曾睥睨沙場的眼睛中浮出一郁,他的了,想要說些什麼,可看到梅舒那滿含質問和失的眼神,他最終只是搖了搖頭。半響,他才輕聲開口,“是我對不起你娘,當年的事我雖然對你們母子有愧,但從來沒后悔過!琉影說的對,這株梅樹對你而言有特殊的意義,那就讓它留著吧,以后不要和你大哥起沖突了。”梅蕭夏說完,輕輕嘆了口氣,轉就要離開疏萼別院。
“你對我娘有過誼嗎?還是說你娶只是為了刺激林夫人?”梅舒對著梅蕭夏的背影問道。
梅蕭夏停住腳步,空中飛舞的雪末落在他已經花白的發上,讓他那高大拔的背影忽而多了幾分蕭索,他沒有回答,停了片刻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梅舒著他父親的背影,眸中風雪肆拂。
梅延醒了,早上剛醒。昨夜月蘿看到梅舒跪在門外,琉影陪在他邊,不知為什麼突然會騙他們說梅延醒了,其實那個時候梅延高燒不退,本不可能醒過來。可能是不想看到他們冒著那麼大的風雪等在門外,畢竟梅延什麼時候能醒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讓他們跟著苦。
梅延一醒過來,知道自己躺在疏萼別院,立即讓人將他送回來,他一刻也不想呆在那里。他傷得太重,稍一移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他是咬著牙讓人把自己從疏萼別院抬回自己的屋子。
此刻,月蘿站在床邊看著床上昏昏睡的梅延,他的臉還是白如縞素,脖子上裹住厚厚的繃帶。這位平日里目含戾的梅大公子此時竟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如同秋風里的一片枯葉,頃刻間就會失去生命。
月蘿握了握拳頭,心中那顆仇恨的萌芽像吸足了養分般迅速長參天大樹。咬著,長而濃的睫微微抖,皎潔如月的臉上泛起冷。
只要輕輕用力,他就……可是,如果他死了,那……
月蘿的手微微抖,眸中的芒劇烈變化著,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可是,萬一連累到又該怎麼辦……
“當當當……”就在月蘿滿心糾結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月蘿平復下緒打開了門,只見一位丫鬟拎著一大包藥站在門外,“月蘿姐姐,這是張大夫給大公子開的藥,你收好。”
“嗯,謝謝你了。”月蘿接過藥端詳片刻,心中忽而閃過一道亮,的角彎出一極淡極淡的笑容,那般的人卻又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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