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劍俠錄》第十三章 大王廟
他嬸子道:“我也沒甚別的話對你說,不過你叔叔死后,又沒一子半,而今有你一個嫡嫡親親的侄兒,不是就同親生兒子一樣,因此我想把家務事都給你管。”
黃千鶴道:“我年紀小,不懂這些關節。不過我想叔父已經亡過三年了,我回來后也沒好好地祭奠祭奠他老人家,明天日里又沒閑,就在明天的晚上,請嬸母預備幾樣菜肴,待我晚上回來時,就在叔父靈前拜奠拜奠,以盡我做侄兒的孝心。”
他嬸子笑道:“往后日子長哩,何必急在一時?”
黃千鶴道:“這事不辦,侄兒心上總覺放不了。”
他嬸子道:“恁地也好。”
這晚,黃千鶴睡得甚早,在床上卻睡不沉,翻來覆去只是嘆氣。
次日一早起,直到晚才回來。他嬸子道:“菜肴酒飯都預備了,只等你來。”
黃千鶴應了是,到他叔叔靈前,焚香,點燭,搬菜肴,篩過酒,端端正正三起三拜。他嬸子也免不得一走一挪地來拜幾拜。蕓兒笑著也拜了。那婦人道:“拜已拜過了,奠已奠過了,乘這菜肴未冷,我們吃晚飯罷。”
黃千鶴道:“晚飯哪天不得吃?難得祭祀叔父,遲些吃也不妨。”他嬸子賭氣進房去了。
這時老漢忽氣呼呼地進來說道:“爺,我那不肖的外甥在外面,定要進來,他說爺昨天允他的。我不許進來,他卻說爺已經把蕓兒配給他,今晚是來領親的。爺,你想這東西還能算人?”
黃千鶴道:“這話是真的,快去他進來。”
老漢奇怪道:“爺,這人一味的壞,莫當他是好人,蕓兒怎能配給這種人?”
黃千鶴道:“這事你休問。將他喚來。”
老漢只得咕噥著出去,蕓兒在旁聽了,只說了一句:“爺,我不愿。”立刻噎噎地哭將起來。
那婦人在房里聽見,趕出房來道:“千鶴,蕓兒配人,怎麼不問我?況且他是我娘家陪嫁來的,就是你叔叔在世,也不作我的主。”
黃千鶴道:“嬸母,且休著急,一會兒保管你也愿。”
那婦人道:“不問一會兒兩會兒,蕓兒配人須我看中了才行。”
蕓兒直哭到那婦人跟前道:“快救我!我死都不愿離開的。”
那婦人道:“你只起來,諒千鶴也不敢怎樣你。”
蕓兒站起來,拭著眼淚進房時,小賴三已大搖大擺地踱將進來,一見黃千鶴便笑道:“爺,你不是昨天在酒店里一口允許我的?叵耐我那舅舅,一味攔著不許我進來,你想我氣不氣?”說著,不住地四下張,上穿了簇新的袍褂,一頂瓜皮帽,直到眉腦后,一如筆管的辮子,梳得溜溜的,真像是一位新貴人。
黃千鶴看他那樣子,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好氣。正對他說道:“小賴三,你既這樣誠心來到,我也不能反悔。不過這事不能隨隨便便,也得端整些,禮、聘金、三六證,才是正經。”
小賴三一怔,半晌才道:“爺你是知道的,我要備得起禮聘金時,早娶了媳婦哩,哪會到這時,還沒渾家。今天別的沒帶,那僧鞋卻在這里。”邊說邊在懷里一,便禿地丟在黃千鶴跟前。
黃千鶴拾了起來,冷笑道:“也好,便宜了你,就把這個作聘禮罷。”
他嬸子本站在房門口,見黃千鶴仍說把蕓兒給小賴三,正是待發作的,卻見小賴三在懷里出僧鞋來,一看正是大王廟的和尚的,就是那晚被小賴三扮妖打落的,不覺倒退幾步,作聲不得。
又聽黃千鶴道:“聘禮既有了,人倒萬萬不能。”
小賴三求道:“好爺,你作難我,這早晚,教我到哪里去找人作,無非到前面把我舅舅來。”
黃千鶴道:“舅舅卻不能代外甥作,我且與你兩個來。”
小賴三道:“爺,一發作我,真是大大的恩人。”
黃千鶴道:“休多說,且端正迎接人。”說著一個箭步竄到院子里,用手掌接連啪……啪……啪三下,便見屋上撲的跳下三個人來。小賴三一嚇,看那三人時,當中一個是獨腳,這個人他卻認得仔細,就是城隍廟里的獨腳乞丐;右手抓了個人,他也認得就是大王廟的和尚;左手抓得是個后生,細看乃是隔壁陸雙峰,瘦瘦的臉,白得與紙一樣,兩眼發直,只不開口。
劉一腳 扭了二人到中堂放下,黃千鶴迎著道:“大哥辛苦了。”
劉一腳 道:“別的休說,人贓并在這里,酌量辦罷。我卻先走了。”說著跳到庭心里,一竄就上了屋,聲息毫無。
小賴三呆在一邊作聲不得。只見黃千鶴霍地卸去外,出一黑夜行服來,頓時換了一副面目,走上對準大王廟和尚上只一腳,和尚喲的一聲如夢方覺,只是著兩眼,四下瞧,好像不明白怎樣到來的,又看黃千鶴這般裝束,益發模糊,也就呆了。
黃千鶴再用腳向陸雙峰一踢,陸雙峰也與和尚一樣,見著黃千鶴納罕道:“千鶴,怎麼我會來到此地,明明是睡在床上的,這不是件怪事?”
黃千鶴冷笑道:“不請哪會來,算不得怪事。”
陸雙峰奇道:“怎說?即使請我,也等我自己走來,怎麼糊里糊涂像做夢也似的就來了呢?”
黃千鶴道:“停刻自會明白,休再多問,而今你且耐等一會兒,還有話問你哩。”
他嬸子已在房里聽得消息,不知究為何事,心下疑慮,便在房門口張,一見和尚與陸雙峰,更覺心虛起來。忽聽黃千鶴喊道:“嬸母請到外面來,有話問。”
那婦人待不出去,顯見得虛,便把心一橫,應道:“千鶴,這早晚還不睡覺,卻來聲喚則甚?”說著便走將出來。
黃千鶴指著陸雙峰與和尚道:“嬸母認識這兩人麼?”
那婦人道:“千鶴敢莫你是瘋了?喊我出房問這些話,識得怎說?不識得又怎說?”
黃千鶴冷笑道:“嬸母怎會不識?且問嬸母,叔父究屬什麼病故的?”
那婦人怒道:“你叔父亡過已經三年,到而今你來查問他病源,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謀害他的?”
黃千鶴道:“怕有幾分像。”
那婦人聽黃千鶴說出這句話來,索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黃千鶴益發惱了,走進房出那把腰刀,便奔向那婦人面前,將刀一晃,雪亮的芒直到眼里,嚇得不敢哭了。黃千鶴收轉腰刀,向準臺上只一,一柄腰刀已巍巍的下去了半截,復至小賴三跟前喝道:“賴三,你說!”
小賴三早已全發抖,哪里還能開口!黃千鶴見他不作聲,便道:“怎麼不說?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便要去拔臺上的刀。
小賴三只當要殺他,喊道:“我的爺,休拿刀,這樣鋒利,著就要出!”
黃千鶴道:“快說!快說!”
小賴三道:“我的爺,放了我罷,蕓兒我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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