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燕飛將自己聽到的事放在肚子里，始終不曾在南宮霸天面前提起只言片語，可心中卻始終不能平靜，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才能阻止這場突如其來的突襲，明明知道對方肯定已經做好了防范卻依然固執己見地讓人去送死，這不是南宮霸天的作風，卻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妥，連帶著這天夜里的晚餐都吃得毫無味道，原本行軍打仗吃得就不如人意，冷燕飛甚至曾經聽師父說起過古代易子而食的現象，他們這一次出來雖然帶夠了糧食蔬菜，后方補給不出意外也不會斷，但舉著筷子就是無論如何都下不去，耳邊都是白天聽到的那件事。

“怎麼了，天氣太熱沒有胃口？”

坐在一旁的南宮霸天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冷燕飛搖了搖頭，將面前一小碗湯一飲而盡，天氣熱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只有自己明白到底在擔心什麼事，不能全部怪在天氣上，不然對老天多不公平。

南宮霸天不置可否，安靜得坐在對面吃著晚飯。

自從來到北城之后，冷燕飛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相方式，沒有特別的事他們總在一起用餐，簡單的幾個小菜，跟士兵吃的一樣，有時候甚至只有幾個饅頭，從小吃慣了苦頭的冷燕飛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今天坐在南宮霸天對面總忍不住去想他今日白天沒什麼的聲音，他說讓人帶一百個士兵去夜襲北城，燒了他們的糧倉，讓他們先斷糧，再無路可逃，他功夫高強說起來當然簡單，可對于那被點到的一百個人來說，這恐怕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啊！

冷燕飛知道在軍中的形象，正如今日聽到的，大概被許多人誤以為是南宮霸天的人了吧，想想也是，他們同吃同住，帳篷也只隔著一個而已，只要冷燕飛想要的東西南宮霸天都會盡量滿足，如果有意外他肯定放下所有事第一個沖到面前去，就連上戰場這種事都隨帶著這人，兩人的可見一斑。

但是只有自己知道，他們之間本什麼事都沒有，國家大事面前，兒私顯得那麼渺小，簡直可以說微不足道，或許曾經迷茫了很長一段時間，該如何面對南宮霸天的，該如何面對這人高高在上一國之君的份，該如何選擇他們兩人之間的道路，可現在只想盡快解決北城的事，如何才能讓雙方的傷亡減到最，如何才能讓所有人都能回到來的地方，哪怕是敵人也不例外。

想起自己曾經還是個殺手呢，雖說不至于殺人不眨眼，但也是手起刀落毫不遲疑的主，可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圣母了，他們黑風堂雖然是地下組織，可也從來不殺不該死的人，尤其是在師父老人家手中的那些年，他們更像是一個替天行道的地下清掃機，以至于現在面對這麼大的事竟然一時間找不到以往的鎮定。

嘆了口氣，端起那湯碗想再來一口卻發現剛才喝得太猛已經見底了，臉上不免有些尷尬，往了眼對面的南宮霸天，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況，正笑著將自己面前的那碗湯送到面前來，冷燕飛也不客氣，直接仰起脖子直接喝空了。

“有這麼麼？怎麼喝湯跟喝水似的。”

南宮霸天的聲音淡淡的，也聽不出是戲謔還是認真，冷燕飛笑了笑沒有答話，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氣氛這麼尷尬是否讓他十分難堪呢，想了想，這件事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雖然他是皇帝，萬萬人之上的職位，可要當好一個皇帝可比當好一個殺手難太多了，如果他在軍中失了威信，這些人誰還愿意跟著他出生死呢，想必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了深思慮的吧。

“北城的況怎麼樣了？你有什麼打算麼？”

幾乎是小心翼翼試探的語氣，冷燕飛十分害怕他告訴自己真的打算讓人去燒糧草，但如果沒有聽到又會覺得他明明已經決定了卻還要瞞著自己，一點都不坦誠，這時候才明白師父說的沒錯，人心海底針，不管那個人是多大的年齡，總是讓人捉不格。

南宮霸天將手中筷子放好，想了想，才開口解釋說：

“暫時還沒有，晚上讓人去看看對方的況，探個虛實，到時候再做決定。”

冷燕飛不知該不該相信他說的話，白天明明不是這個說法，可到了現在卻又改了口，難道他真的打消了白天的念頭？還是這不過是他隨口搪塞自己才說的話，他們之間竟然已經到了互相揣測的地步了麼，想想還真是可悲，才剛剛找到一點的覺呢！

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靜靜地坐著等南宮霸天喊人進來收拾東西，可他卻遲遲沒有，冷燕飛詫異抬頭，卻不想那人也正一臉認真得著，表尤為深。

“飛兒，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到任何傷害，任何人都不能！”

說不是假的，說不難過也是假的，冷燕飛覺得自己整顆心都糾在一起了，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麼悲天憫人的想法，竟然覺得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這麼多人的獻之上，心里那種狠狠的疚啊，無論如何都打消不去，真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那就再也不用擔心這樣那樣的事，就當自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的傻瓜好了，那樣煩惱反而還一些。

晚飯氣氛并不算好，冷燕飛用過晚餐之后照理往外散了散步，南宮霸天卻十分難得得沒有陪著，不想去深究這里面的含義，只當自己是個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的瞎子，聾子，這樣起碼暫時還能過得好些。

可也不過是暫時而已。

這天夜里，許久沒有失眠的冷燕飛又輾轉難眠了幾乎一整個晚上，整夜都在床板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全是今天夜里他們到底有沒有去北城，如果去了明天又會有多人回來，還是一個個都回不來了？一閉上眼就是這幫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士兵們清理食的模樣，如果有弟弟，或許就是跟他們這樣大。

許久沒有失眠，輾轉難眠的覺卻并不陌生，冷燕飛知道自己肯定不用睡了，干脆起往外走走。

天已經是后半夜了，過不了一會兒可能就要天亮，風靜靜吹著，卻一點都不到涼爽，天氣已經是盛夏，當初從上京城出發的時候還不過是初夏，一晃眼一個月過去了，秋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卻已經開始期待秋初的涼風，以及金黃的果實，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跳開這一段時間讓歷史直接往后移去，這樣也能直接跑到未來去看一個結果，不用如此著心頭的煎熬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靜靜得坐在門口，著天上的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得數著，可很快視線里的星星似乎是會一般了方向，又不得不放棄剛才數好的星星從頭來過，一次，兩次，三次，也不知道數了多遍，覺得天空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暗了，東方似乎很快便要破出太了，卻突然被一陣聲響打斷了思緒。

循聲去，火把照亮了聲音的來，是隔壁的營帳，那是南宮霸天的帳篷，站起，想過去看看，卻看見不遠的黑暗中竄出好幾個人影，一個攙扶著另一個，有幾個模糊，甚至沒了人形，想往前走去的腳步無論如何都邁不開步子了，冷燕飛覺得雙像是被人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無論怎麼用力，怎麼想要往前抬卻始終一步都走不，著那幾個被攙扶著進了南宮霸天帳篷的士兵，以及帳篷里突然亮起的燭火，還有匆匆敢來的人群，突然明白了發生什麼事。

他們幾個大概是幸存的人吧，因為急著回來復命而顧不上現在的時間跟地點，就這樣直接闖進了南宮霸天的帳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是不是北城的況十分嚴峻？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失魂落魄，怎麼會這麼損失慘重……

冷燕飛本想往前的腳步卻不知為何后退起來，往后退了一步，兩步，三步，直到整個后背都上帳篷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已經退無可退了，很想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腳步不聽話，不僅沒有往前，反而一步步往后退回了帳篷。

從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定了定神，告訴自己，這也不是什麼要的事，哪有戰爭不死人的，更何況這里不過區區一百人而已，想想戰場上死個幾萬人十幾萬好幾十萬人也是有可能的，這算得了什麼呢，可不管怎麼安自己，雙耳都仿佛比以往更加靈敏總覺得能夠聽到那邊他們的哀號聲，以及一聲聲講述著北城的嚴峻形式，但事實上，知道自己一個字都沒有聽到，都不過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他們真的去了，他們又回來了，可才回來了不到是個人，而那幾個被攙扶著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活下來，說不定今天夜里就悄無聲息得死去了，可是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呢，榮耀麼？人都死了，要榮耀來干什麼？

這是冷燕飛第一次如此接近戰爭，雖然是個殺手卻天真得想象著這一場戰爭能夠不戰而勝，可這一百人無疑是一個開端，打開了對戰爭的痛恨，那怒火就像是火焰一般在心里熊熊燃燒著，沒有盡頭。

果然是一夜無眠，當天真正亮起來的時候，冷燕飛再一次從塌上爬起來，這又一次失眠讓腦袋有些沉重，可真正沉重的卻是心，面無表洗漱出門，想去問問南宮霸天昨天的事到底怎麼樣了，但走到了門口又不敢往里去，怕聽到他告訴自己人都死了，一個都沒有回來，而這件事或許是個，至他沒有告訴自己，如果自己上去貿貿然詢問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不信任他呢？

矛盾，一如既往得矛盾著。

“飛兒你在這里做什麼？”

剛掀開簾子便見到冷燕飛一臉糾結得站在門口，南宮霸天問道。

想轉離開已經來不及了，冷燕飛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開口說明了來意：

“我昨天夜里聽到一些靜，所以想來問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你如果沒空我可以再等等，反正我也不著急。”

南宮霸天似乎是詢問式得在臉上逡巡了一圈，而后嘆了口氣將簾子拉得更大一些：

“進來吧，我告訴你事的始末。”

冷燕飛點了點頭，接過簾子進了他的帳篷，看來事并非是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