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問道》第七章 月下低語

漸落,晚霞如

燕一逍獨立在悟道堂里,舉目向堂門之外的那一片沒在落日余暉下的屋樓瓦舍。那連綿的屋脊和其間的翠竹古木,連同遠的如黛青山,都被紅的晚霞籠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悟道堂乃是歸云居的主堂所在,青磚灰瓦,屋脊高聳,四角飛檐雖不是高云霄,卻自有一翼然之勢。這比起長門的天罡殿來,倒也算不上宏偉,但比起歸云居的其他建筑,卻也算是頗為壯觀了。

燕一逍踱步走到堂外,在檐下的石階上立了片刻,即便一卷袍,隨地坐了下來。他靠著檐下石柱,緩緩呷了口酒,目看向連綿屋舍,不淡然一笑,口中自言自語道:“你的諸般心思,我又豈是不知,只是你卻忘了,我是最怕羈絆的。”說完后不又是仰天一笑,呷了口酒。這一笑,卻分明有著淡淡的無奈和惆悵。

笑聲漸漸淡去,一道淡紫影已然走近前。燕一逍抬眼一看,正是紫凝。這個十年前被自己抱上山來的小孩,到如今已然亭亭玉立了,十年時卻似如轉瞬一般。他看著紫凝立在前,柳眉皺,似是在思索什麼一般,不問道:“怎麼了,紫凝,有事嗎?”可是他卻沒看到紫凝表的那一的痛楚。

沉默了片刻,方才聽紫凝道:“師父,關于我的世,你能告訴我嗎?”燕一逍愣了一愣,淡淡道:“你怎麼又提起這事了。”

“前些時候寧玄居的李師伯說我爹娘是被魔教妖人害死的,他還說你不告訴我,是怕我傷心,可是,可是。”紫凝說著開始嗚咽起來。畢竟父母亡去多年,自己卻并不知,心下又如何不悲痛。

燕一逍怔了一怔,,似乎想解釋什麼,但終究沒說出來,一仰首,一口烈酒已狠狠灌了下去。他如此舉,對紫凝方才的言語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似乎是默認了。過了片刻,他舉目向寧玄居的方向,在心底冷冷的哼了一聲,臉上現出了一若無若有的怒意。

紫凝此時早已轉過臉去,背對著燕一逍,目看向天際晚霞,兩只小手拳,口中咬牙道:“爹、娘,你們放心吧,凝兒一定會跟師父學好道法,為你們報仇的。”天際晚霞,灼灼而燃,映得淡紫的邊緣泛起了淡淡紅芒。

燕一逍盯著的背影看了許久,臉上神頗為復雜,似無奈、似痛惜、又似悲哀。他低低嘆息了一聲,轉目向遙遙遠山。山中暮煙正裊裊升起,連著山嵐霧氣,漸漸模糊了遠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一明月緩緩的爬上了天際。

林羽其躺在先前的那張寬大木床上,獨對著一室里的幽暗,卻是如何也睡不著。側轉過子的時候,恰好看到一縷月過那扇半開的窗子,斜斜的照在了屋里,月華的輝便如空靈的泉水般灑了一地。他悄然坐起,面對著那一地月,心卻是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沉到了某個不知名。淡淡月華里,從此再也沒有了娘親慈祥的目、爹爹爽朗的笑聲了吧。

夜風從半開的窗子里灌了進來,帶了一的涼意。林羽其仰天長長的吸了一口夜里的空氣,又緩緩呼出外,口的無限沉悶便漸漸的淡了下去。不知為何,忽然有一想出去走走的沖

坐起的時候,手卻在溫熱的被褥里到了帶了一涼意的。手匆忙間了回來,眼不覺間看了過去 ——那竿長有一尺,全玄青的竹笛正靜靜的躺在那里。記憶又似翻江倒海般迅速回轉,痛楚又一點一點的漫上了心間。恍惚中只記得自己被娘親拉出那間失火的茅屋時,匆忙間自己將這竹笛別在了腰際,后來的一幕幕便接踵而來,直到自己昏死過去,便在沒有空隙去留意這竿竹笛。現在想來,許是此笛自別上腰間時便一直垂于腰際,到后來被人救到這里,取了下來,一直放在床邊,只是白天的時候未曾留意,夜晚一個人的時候,便不經意間看到了。 ???

林羽其將它握在手里,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眼角不覺間滲出兩行清淚來,心頭涌翻滾著的,不知是欣還是凄涼。

推開房門的一瞬間,漫天月華頃刻間瀉滿了全。昂首,月,深深呼吸。

走出房門,獨立在屋檐下的石階上。小院里竹影斑駁,一棵古松森然而立。舉目四顧,遙見東面的幾院子里燈火微明,想來便是師父師兄們的居了,再返首西,見那里也建了幾宅院,只是在蒼茫的昏暝下冷冷寂寂,沒有聲息,大概是沒有人居住的緣故吧。于是忽的記起了白日里師兄和師姐的話來,說這歸云居乃是十數年前當今天玄門掌門斷真人的極力主張下,與寧玄居、絳羽居、賢月居一并建了起來,當時為的是廣收弟子,宣揚天玄道法,所以建的也是頗規模。只是后來師父卻是常年在外,極歸來,所以這弟子到如今也只是收了四人而已。

林羽其走下石階,屈而坐,昂首看向蒼茫夜幕。不經意的低眉間,忽的發現不遠的竹篁里正有一雙泛著幽的小小眸子定定的向自己,仿如兩團小小的幽幽冥火般。林羽其的子微微一子不由自主的緩緩站起,右手將那竿竹笛又握的,慌間分明覺察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經微微滲出汗來。

“貓兒,和你說過多次了,不許你欺負人了,你又忘了嗎?”背后傳來一聲輕叱,帶了一的薄怒。

林羽其本就被那一雙泛著幽的眸子下了一跳,心里正自忐忑,哪里還有心思留意邊的事。那聲輕叱忽的從背后傳出,讓林羽其又著實吃了一驚,匆忙回首時,卻見紫凝正俏生生的站在他后的石階上,淡紫在夜風里徐徐舞。想來是自己方才正自出神時,師姐悄無聲息的走進了院子里。

也只是在那片刻間,倏地一聲,從方才那片竹篁里躥出了一只雪白大貓,直躥到紫凝面前方才停下子,喵喵的了兩聲。紫凝盈然一笑,俯下來,出纖纖玉手在那白貓的頭頂挲了兩下。那貓長兩尺有余,長得頗為碩,加上它上白纖細長,遠遠觀去,儼如一個雪白的雪球一般,任誰看上幾眼,心都會不覺莞爾。

林羽其站起來,兀自余驚未退,口中道:“師姐,這貓 " " " " " "”話未說完,卻見紫凝抬眼笑道:“啊,對了,貓兒沒嚇到你吧。哼,它就是太調皮了。”月下,那一張帶著笑意的清麗容,讓誰的心為之微微一。甚至連林羽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覺間已是垂下了雙眼。

“貓兒啊,你可要看清了,這個人是姐姐的小師弟,你以后可不準欺負他了。”紫凝用小手拍著那貓兒的腦袋,一臉認真的說著。林羽其在旁看了,差點沒笑出聲來,心想這畜生又哪里聽得懂人話,不解道:“師姐,你和它說話,它能聽得懂嗎?”話未說完,卻見那貓已然轉過頭來,正定定的盯著自己,于是急忙掩口,不再言語。

紫凝又哪里看得到林羽其的這些微妙變化,一直在與貓兒低低細語,待聽到林羽其的不解后,方才答道:“你啊,可別小看了貓兒,他是二師兄一手帶大的,都十余年了吧,早通人了。”

林羽其聽了這話,又看了看那貓兒的軀,一時訝然。可過了片刻,卻又不微微笑了起來。其實任誰看了一只養了十余年,還通了人的大貓也會驚訝不已,但那微微一笑,卻是另有深意。畢竟荊日夕的瘦削單薄與這貓兒如雪球般的碩,那是相當大的對比,林羽其一想及此,又怎能不笑。

紫凝聞得笑聲,不微微一愣,轉頭問道:“你笑什麼啊?”

林羽其匆忙止住笑聲,淡淡道:“沒,沒什麼。”畢竟自己的那點小小心思,是不愿被人窺到的。

紫凝倒也并不在意,俯將貓兒抱懷里,便屈坐在了石階上。淡淡月華,凌空灑下,庭院里一片空明。過了片刻,紫凝側目而視,看到林羽其依舊側立側,靜默不語,不道:“羽其,你也坐啊。”

林羽其先是愣了一愣,隨后應了一聲,即便依著石階坐了下來。一瞬間,一縷的淡淡甜香幽幽傳來讓他的心微微一。不經意的側眉間,月華下那一張帶著憂郁的清麗容,泛著淡淡的痛楚,讓誰的心忽的莫名一痛。

夜風穿林而來,卷起了紫凝的發。淡淡月華下,柳眉微蹙,目向遙遙天際,口中幽幽說道:“其實你的世,師父早就與我們說了。想來你的心里,該是極其悲苦的吧,可是比起你來,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自小便被師父抱上山來,未曾見過爹娘一面,這十余年來,雖然每次問及世時,師父總是搪塞于我,但我總以為終有一天會見上自己的爹娘。可是,可是不久前寧玄居的李師伯無意間說出了我爹娘其實早已被魔教妖人殘害的事,他說正因為如此師父才把當時那個孤苦伶仃的我抱上山來。”理了理額前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傍晚的時候我去問師父師父他老人家默然許久,未曾言語,想來這事便是真的了。”

林羽其的子在夜風里微微抖,他舉目天際,臉上雖然仍有著一的哀痛,但更多的卻是無窮的堅毅。他不知道紫凝為何要和他說這些,但白天的時候,師父已經告訴他了,他的家人和那些無辜的村民都是被魔教妖人殺害的。“魔教妖人!”林羽其雙手握拳,狠聲說道。

其實心痛的久了,也會累吧。林羽其斜目看向側的紫凝,口中徐徐嘆了口氣:原來白日里那個滿臉俏皮的師姐,在心里也有這般的苦楚。人,誰又能做到沒有一的無奈呢。

紫凝只覺鼻尖一酸,一哀痛直躥心間,但一咬牙,終究沒有再流下淚來。轉頭看向林羽其,見他一臉的堅毅神,目天際,絕非一般同齡孩可比。心下微詫異時,也不暗嘆:世事滄桑,老了人心。可是誰又愿意呢,多是被的。

雪白的貓兒此刻正靜靜的臥在紫凝的懷里,它似乎應到了周圍人的心事一般,不再調皮的胡鬧了,而是用它那茸茸的腦袋時不時的在紫凝的手心里蹭上兩下,然后喵喵的輕幾聲似是在安紫凝一般。

月轉中天,夜已漸深。空靈月華,如水灑下,灑在了這兩個年齡相仿、世相近的孩子上。夜風在月下盤旋而來,舞了二人的發袂。四周的草叢里有不知名的蟲聲悠悠傳來,間或還有一兩聲懶懶的貓聲。遠,山風呼嘯,松濤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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