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濃，彌月高升。

林羽其踱步走出房門，見小小庭院之中，月華如水，漫天灑下，心中一時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舒暢。依著石階緩步走下，見朦朧月華之下，竹影斑駁，頗似一幅原本描了淡墨，此刻又漸漸滲了月里的丹青。

又行幾步，卻是一株古松，此時巍然聳立，在漫天月華下投下了一團猙獰的影。微微月里，枝干上那被漫長歲月無砍斫留下的道道斑駁，此時竟仿佛張開了口一般，在訴說著屬于自己的故事——那些大雪頂后的靜謐，濤濤山風下的鳥鳴，以及似乎曾經有過的山泉的叮咚，纖柳的曼舞。此刻竟不知為何，對著這株古松，對著這漫天月華，林羽其負手而立，一時靜默無言。

悠悠歲月，五年時，竟仿佛流水般悄然而逝。五年前的那個孩和此刻月下的這個年，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或者哪個才是你最想做的那個自己。月，一點一滴，潤了庭院，潤了角，可心底的某個不知名，卻籠著一團猙獰的影，像凝固了濃墨，竟沒有一要化開的跡象。

仰首，忍住了眼中的那一滴潤，正見中天明月，遙掛頭頂。目穿越五年歲月，仿佛又看到了月里梧桐下的那個孩。心中一痛，垂下眉來，昔年往事，悠悠舊夢，竟仿佛昨日一般。深深呼吸的瞬間，轉而回，正瞧見門前立著的那柄木劍。月下誰的影微微一震，那淡紫的影，巧笑嫣然的容，此刻躍上了腦海，仿佛鏤刻心間許久的記憶，帶著一淡淡的悵惘。

黑暗里，一聲低低的嘆息。面對那個你摯的子，為何你心中卻有一不敢企及的奢。

像要忘記什麼一般的，力甩了甩頭。林羽其走近門前，手拿起木劍，在月下仔細端詳。明天，明天就要登閣求劍了，到時候自己真的會得到一柄屬于自己的仙劍嗎。

“小師弟。”一聲低呼，打斷了林羽其的沉思。林羽其微微一驚，順聲看去，正見隔壁房屋的屋脊上，此刻正坐著一個人影，月下依稀看出，正是荊日夕。林羽其愣了片刻，訝道：“咦，二師兄，你在上面干什麼啊？”

荊日夕尷尬一笑，撓首道：“呵呵，這個，這個，今天月不錯，所以我上來坐會兒。”

林羽其轉頭看去，見中天明月瑩澈皎潔，心下一，點頭道：“見天月，確實好看的很。”荊日夕聞此，臉上尷尬之一掃而，笑道：“小師弟，不如你也上來坐會兒吧，我正有幾句話要與你說呢。”

林羽其應了一聲，腳下輕輕一點，飛躍上屋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荊日夕邊，與他并排坐了下來。荊日夕看他此刻木劍仍兀自握在手中，不笑道：“怎麼，在想明天登閣求劍的事吧。”

林羽其看了看手中木劍，道：“二師兄，你說明天我，我能得到一柄仙劍嗎。”荊日夕看他表，中帶了一擔憂，頗有些像當年登閣求劍前的那個自己，邊淺淺一笑，道：“小師弟，不用擔心的，凡我天玄弟子，只要修道五年，在懸劍閣中都會得到一柄屬于自己的仙劍的。”如此說完，他隔了片刻，又續道：“其實我今日要與你說的，也正是這登閣求劍的事。”

林羽其微微有些訝然，側過臉來看向荊日夕，見荊日夕此刻也正看向自己，不由得苦笑一聲，低下了頭。其實關于登閣求劍的事，自己又豈是不知，但心中不知為何，總是有些擔心。

荊日夕看他神有異當下一拍林羽其的肩膀，呵呵笑道：“我方才見你在院子里傻愣愣的站了許久，想來你也是因為明天就要登閣求劍了，一時激，所以就睡不著了吧。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到時候只要依著師父的指點，一一去做就是了，反正無論如何，都會得到一柄仙劍的，只不過修為好的，所得仙劍自會好上一些罷了。”

“可是，可是，我早晨時連一路劍法都使那樣，只怕明天，明天······”

荊日夕見他如此，笑了一笑，又道：“我看你早晨舞劍時，不過是一時張罷了，你平常可比那厲害的多，自比你師兄我強的太多了。當然，和紫凝那丫頭比，自然還差點，可畢竟那丫頭從小就聰明的，當年只用了十天就學會了整套劍法，我們和是沒法比的。”

“十天？”林羽其心間猛然一驚，側過臉來。記憶中，師姐似乎曾經提及，說自己昔年是用了一個月才習會了那套劍法招式的，為何二師兄卻說是十天。諸般疑，諸般不解，仿佛濃霧，在心底許久不散。莫非，莫非師姐當年是為了安自己，所以才那般說了。轉過頭的瞬間，是什麼讓你的心中，有一凄涼的痛。

“是啊，莫說是你，便是師父，當時也是驚訝不已的。”荊日夕漫不經心的說著，一轉頭，卻見林羽其正疑的著自己，不皺了皺眉，不解道：“怎麼了？小師弟，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林羽其似是愣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匆忙搖首的須臾間，一抬頭，頭頂皎月跌眼中。那個縈繞你心中許久名字，那個銘刻你心間清麗的容，此刻對著這中天明月，對著這盈盈月華，一時躍上了誰的腦海。

荊日夕轉頭間，已然看出，林羽其雖未說什麼，但心間似有諸多心事，不由得低低嘆了口氣，一時不再言語。二人于屋脊上，一時頗有默契般的都靜默了下來。

蒼山遠影，起起伏伏，像是誰綿延不斷地心事，在熹微的月下，淡了一淡淡的迷茫。

山嵐彌漫，晨霧縈繞。此刻悟道堂前的薄霧尚未散去，近的屋脊松影，倒還十分清楚，遠的蒼山幽谷，此時卻尚自有些模糊。

歸云居中，人丁雖是稀，免不了有些冷清，但倒也清靜，可此刻居中悟道堂前的空地上卻是有的熱鬧。立在堂門近的正是陳昊天，他雙眉含笑，負手而立，晨灑在他的眉宇間，卻仍未遮去他臉上的那份喜悅。而一旁的荊日夕和紫凝，臉上笑意更是明顯，圍著此時仍自有些張的林羽其，又是叮嚀，又是安，嘰嘰喳喳的說了個沒完沒了，仿佛要去登閣求劍的不是面前的這個小師弟，倒像是他們自己一般。

堂前眾人嬉笑未止，堂門卻是“吱呀”一聲打了開來，燕一逍腰際依舊懸著他的酒葫蘆，從悟道堂踱步而出。他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此刻被紫凝和荊日夕圍在中間的林羽其，一時會意，不由得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可不要高興地太早了，還不知道這小子會帶回來什麼破銅爛鐵呢。”

“師父。”紫凝本是一臉笑意，突聞此言，不皺了皺眉，頗有些要替林羽其打抱不平的意思。

對于登閣求劍，林羽其心中原本尚有一欣喜，可是此刻被燕一逍一頭冷水澆下，一時愣了片刻，方才喃喃說道：“師父，我，我會盡力的。”燕一逍看他神，似是頗有幾分痛楚，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世來，一時心中很是后悔，可他心中雖是如此，臉上卻是頗為的不屑，怪眼一翻，徑直走了開去。

陳昊天見場面如此，笑了一笑，上前道：“師父，今天是門一年一次‘登閣求劍’的大好日子，想必其他各居定也去了不人吧，我們還是不要去晚的好。”

燕一逍抬頭看了看天，點頭道：“說的倒也是。”說完他轉頭看了看林羽其，又看了看紫凝和荊日夕，續道：“今天我和昊天帶老四到天翼居走一趟，居里就留你們兩個守著吧。”他語氣雖是輕描淡寫，奈何一語未完，旁邊二人早已是訝然呆立了。

荊日夕原本想趁此機會到天翼居去湊湊熱鬧，沒想到師父竟讓自己留在居里看門。他一時心中頗有些想不明白，這堂前屋后又沒什麼貴重值錢的東西，有什麼可看的。

而一旁的紫凝，此時心中則是老大的不愿，輕輕的哼了一聲，但只片刻間，又是忽然霽笑道：“師父，我昨天可是同羽其說好了的，到時候要幫他一把，所以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的，不信你問問羽其嘛。”話未說完，已是歪首看向了林羽其，眼睛俏皮的眨了幾眨。林羽其愣了片刻方才會意，急忙點頭道：“師父，師姐說的都是，都是真的。”他一向敬畏燕一逍，此番在燕一逍面前公然撒謊，言語之間自是頗有些牽強。

燕一逍怪眼一翻，哼了一聲，道：“有為師在，難道還幫不了你？”林羽其被他話語一窒，愣了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頭只得垂了下去。

紫凝見林羽其境一時頗為尷尬，心中已是料到燕一逍恐怕早已識破了自己的小小詭計，當下角一翹，仰首道：“這是我和羽其的約定，不管怎樣，我都是要去的。”說完再不言語，徑直走到林羽其的邊，一拉林羽其的手道：“走，羽其，別理他們，師姐這就帶你去天翼居。”林羽其微微一驚，轉頭看向燕一逍，見燕一逍正吹胡子瞪眼的看著他們二人，一時心中很是猶豫。紫凝也不管他，劍訣一引，紫玉劍飄然祭起，然后回拉起林羽其，便要登劍。

手在及的一瞬間，似乎有千般溫、千般婉約，那前方便是有刀山，便是有火海，此刻與心中的那一縷相比，又能算的了什麼。林羽其呆了片刻，再無毫猶豫，輕步踏上了紫玉劍。紫凝俏立劍首，眉輕輕一挑，劍訣引，紫玉劍馱著二人化作一道紫芒飛天而去。

燕一逍向來知道紫凝的脾氣，但也無可奈何，看那紫芒漸行漸遠，不由得搖頭嘆息道：“這丫頭，都是平日里慣壞了。”荊日夕轉頭看去，見燕一逍臉上竟無多怒意，當下心存一僥幸，上前一步，訕笑道：“師父，這個，要不我也去吧，說不定也能幫上什麼忙的。”他語音未落，卻見燕一逍正怒目看來，急忙訕笑一聲，改口道：“這個，師父，我看我還是留在居里看門的好。”燕一逍也不理他，袖揮，化作一道青芒盈天而去。

陳昊天見荊日夕一臉“可憐”兼尷尬的站在那里，一時不覺莞爾，笑道：“師弟，你可把門看好了。”說完祭起仙劍，匆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