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

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一亮，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作為天云國十八郡之一，南郡最繁榮的城池，封州城早早便進了狀態，主干道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腳店、鋪、廟宇、公廨，懸掛著各市招旗幟，招攬生意。

更有諸多低階修士，遍地擺攤，販賣低級功法武技，和所謂的奇珍異寶。

街市行人，肩踵，大街小巷熱鬧異常，呼喊賣之聲此起彼伏，著朝氣蓬，如日方升。

封州城，正南面一飛閣流丹般的建筑，聳然鼎立，大氣磅礴的朱紅正大門門頭牌匾之上，四個龍飛舞的燙金大字彰顯著此與眾不同的實力與地位。

林氏家族

作為城里頂尖的勢力，林家占地兩百畝，族亭臺樓閣無數，書樓、藥閣、武場一應俱全。主院紅墻環護，綠柳周垂，山石點綴，整個院落富麗堂皇，花園錦簇，一派雍容華貴之象。

時辰尚早，族里絕大多數人還未起。

不過此時主大院之中，一道略顯消瘦的年影早已孑然而立，上灰布麻，補丁布，糙的雙手中握著一副比他高還長的掃把，賣力的掃著地。

年名林虛，著簡陋俗，臉上還略有些污漬，一頭白發隨意的披在肩上卻不顯凌，相貌頗為俊朗，清秀的面龐上鑲著一雙清澈且深邃的眼睛，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和斂。

雖然姓林，林虛卻不是這封州城林家的直系弟子，而是個掃地的雜役。

因此每當林虛在外面不經意間提起自己是林家之人時，別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出了濃濃的羨慕，可當知道自己只是個掃地的雜役時，那眼神瞬間由羨慕轉為鄙夷的冰冷變化，讓林虛心酸不已。

如今，是武者當道的世界，武道就是世道，有了修為和實力，便是有了一切。經商從政學藝雖然也有一定的地位，可終究不能和武者相提并論。

所以面對這樣的世道，為下人斷然不可能學武的林虛早已經習慣，人冷眼嘲諷倒是小事，若一個不小心得罪了脾氣不好的武者，恐怕便會轉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林家勢力龐大，在封州城是最頂尖的家族之一。與楊家、蕭家并稱為南城三大家族，與天云國皇族設立在封州城的城主府形四足鼎立之勢。

族中家主與長老都是真元境頂峰修為。不過何為真元境，林虛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些人隨意一揮手，便能發出讓人心悸不已的強大能量，宛如戰神臨世一般，好不威風。

林虛曾經遠遠見過族中大長老林霸出手，將對方一人直接打的肢崩碎，模糊。雖然場面極其嘔人，但是如此強大的力量，當真令人目眩神迷。在這個修為決定一切的世界里，獲得力量是早已刻了每個人的骨子里的追求。

當然了，縱然修武有萬般好，可依然有很多人并不適合修武。

在封州城，至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修武天賦，那麼與其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事上，不如去經商從政來的更有前途。

當然，還有一種普遍的況，便是如林虛這種下人，倒先不提有沒有天賦，就是有天賦，他沒個弟子份依然不能學武。沒有哪個家族會給一個下人測試天賦，從而耗費資源幫助其修煉的，畢竟資源有限，只能給族中天賦最好的弟子提供最好的支持。

林虛將主院的活干完，一臉沉悶的提著掃把走向后花園繼續掃地。

此時正值金秋十月，碧空如洗，涼爽舒適。滿園的鮮花隨風搖擺，煞是好看。只是景雖好，奈何落葉太多，讓林虛不葉興嘆。

“難不真要這樣活一輩子麼？”著那似乎永遠也掃不完的地，林虛低頭無語。

沒有人愿意平庸一輩子，林虛拿著掃把胡發泄一通，消了消心中悶氣，煩惱歸煩惱，但是那活還得繼續干。

林家所有下人統統都由管家負責管束，可那廝是個十足的狗仗人勢的貨，對家族武者是阿諛奉承，百般討好，可對下人卻是萬般欺凌侮辱。

管家自修為也是不弱，凝脈境三層的修為，打起人來手段頗為狠毒，被他使上一頓拳腳，經常是十天半月都是好不了。在林家，所有的下人可都沒吃這老貨的苦頭。

這般想著，林虛不由得加快了掃地的幅度，只是今日這掃把，怎的出奇的重？

正胡思想的林虛，這才回過神，定睛一瞧，一只略顯悉的大腳正踩著林虛用力揮舞的掃把上，任憑你如何發力，都是無法將那掃帚出來，顯然是故意而為。

林虛無奈抬頭一，面前站著五個齜牙咧的年，此時正雙手抱臂一臉賤笑的看著自己。

“武爺，有事？”林虛眉梢一挑，五人中當先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雖然一華麗的著，卻遮掩不住那胖的材，正是當今家主的二兒子林武。

若說林虛在這林家和誰最，撇開同為下人的父母之外，便是這林武了。

面前這膀大腰圓的胖子，從五年前就不斷的欺辱著林虛這一幫下人，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優越，每每胖揍林虛一頓之后，臉上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霾表，瞬間風和日麗，喜笑開，似乎欺辱下人是一件能讓他到極其快樂的事一般。

“你小子怎麼就是不長記呢，這是第幾次掃到我上了？”林武怪氣的說道。

“喔，那真是對不住了武爺。”林虛隨意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這胖子明顯是來找茬的，解釋的再多也沒用。

“咦？我們堂堂林家的二公子和你一下人講話，本該寵若驚才對，怎的是你這態度？”林武旁幾個年，竟是比當事人更為激，帶著一臉的憤慨吐沫橫飛的朝著林虛吼了起來。

“我已經道歉了，需要用什麼態度。”

“呵呵。”林武氣的一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被滿臉的贅生生了一條。

“林虛啊林虛，我就沒見過哪個下人像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揍了你這麼些年，還是完全沒長進啊。哥幾個，給我上！”

林武話音剛落，旁四個年便一臉笑的將林虛圍在中央。

“還是那句話。若是你求饒，我便放過你。”五年時間，林武帶人揍了林虛不知道多次，可偏偏林虛骨子的出奇，楞是被打的半死卻從不求饒。若不是林武一直沒能功讓林虛開口求饒，心中憋著一口氣在，依他的子早將林虛弄死了。

“何必廢話，要打便打。”林虛握起掃把瞪著幾人。

“！就你特麼！給我打，往死里打！”

四人都是凝脈境一層的武者，手上均有幾百斤的力氣，哪里是林虛這種普通人能夠抵抗的。不過片刻時間，林虛便被幾人按在地上，拳拳到，打得林虛鼻青臉腫，疼痛難當。

“還不求饒？”林武大喝。

“不求！”

砰砰砰

又是一毒打，林虛臉上上青一塊紫一塊腫脹的老高，蜷在一起，里溢滿鮮，出聲都困難。

“求饒，給老子求饒，再不求饒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

“不、不求”

“，你這混蛋，老子弄死你！”

林武開幾人，沖上去一腳踢中林虛肋骨，將林虛踢飛出去十來丈。落地之后，只聽林虛上咔嚓一聲，左側肋骨瞬時斷了一。

林武雖然修武天賦一般，可好歹也將青羅功修煉到了第二層。這一腳的力道，說也有四百多斤的氣力，普通人本抗不住。

強忍著痛楚，林虛滿泥沙，趴在地上彈不得，卻楞是一聲不吭，那眼神更是堅定不移，毫不見妥協的直視林武，若不論修為，單單是這份堅毅的心志，便是很多武者都不備的。

林武大步上前，一的贅直晃，抬起腳重重踩在林虛清秀的臉上，“還不求饒嗎，我的耐心已經磨了，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求饒，你可想清楚了。”

這般說著，大腳還不停的在林虛臉上碾來碾去，那污穢的腳印印在林虛的臉上，更深深的印進了他的心里。

“咳咳呸”吐出一口混含泥沙的黑，林虛著林武突然冷冷的笑了起來，“石可破而不可奪堅，丹可磨而不可奪赤。我雖是個下人不曾修武，可也懂大丈夫不可失其志，想讓我求饒，下輩子吧！”

“你”林武那大的軀被噎的不停抖，閉上眼深吐一口氣，好似要將心中的怒氣吹出去一般。

“！求饒這麼難說出口嗎？你.老子要踩碎你的頭顱，讓你特麼的，來生再去學武吧。”這般說著，林武已經抬起了壯的大，重重的向著林虛頭顱踏去，這一腳要是踩實了，林虛必然是頭顱碎裂當場死亡的下場。

“要死了嗎，若我有機會學武，來生定要你百倍償還！”林虛著那生猛的大腳，心中暗暗發下了誓。此刻彈不得，想躲也躲不掉了，旋即雙眼一閉，淡然的面對死亡。

命懸一線之際，一道耀眼的芒奪目而過，眾人眼前一花，便見林武的大腳停留在了林虛面前不足一尺距離，不能彈分毫。

“住手！”

一道清朗之聲傳來，跟著一條瀟灑的影快速沖進了后花園，緩緩站定。

“天語師兄？！”待看清來人相貌之后，林武旁正賤笑著看熱鬧的幾人一驚，趕忙向著此人抱拳。

林虛睜開眼一看來人，不由目一怔，這男子墨黑的頭發的搭在前額，藏著魅的雙眸，高的鼻梁與薄薄的，巧奪天工恰到好。

好一個男子！

只怕是人見到他，都忍不住要自慚形穢。

而隨著林天語的到來，后花園再次嘰嘰喳喳的跑來了不歡快的人影。仔細一看，全都是族中的弟子，應該是修煉結束之后，跟隨林天語而來的。

此刻這些鶯鶯燕燕般的弟子正三五群的聚在一起，站在花園大門旁，一臉花癡相的著林天語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不過們目掃到林武之時，皆是撇撇角，一臉的唾棄。

這林武，說起來是家主的二公子，可那凝脈境二層的微弱實力，注定了日后不會有什麼就，自然也就沒多人愿意好與他，況且那一的，天生就不討好。

至于林虛，這些人打從進來到現在就沒看過一眼，直接當了空氣。

林天語眉宇微皺，看向林武。“你們幾個總拿下人出氣，有意思麼？”

“這個天語師兄，這下人不懂規矩，自當教訓一番。”林武同樣是向著對方抱拳。這林天語可不只是相貌俊，其修為在林家年輕一代兩百名弟子中，也是排名前十的存在，一純元功早已修煉到第三層，日后必然是林家的重要人，自己可不敢得罪，即便他是家主的兒子。

“在那扯淡。”林天語抬手一揮，打斷了林武的解釋。“平日里不努力修煉，這麼長時間了修為還是凝脈境二層，就知道欺負下人，都像你這樣日后林家還如何強大起來。”

“是是是.天語兄說的對。”

林天語義正言辭的當眾怒斥林武，后者只能訥訥稱是，屁也不敢回一句，實力就是道理，這一點在此刻現的淋漓盡致。

林武訕訕笑著，還想說什麼，卻被林天語揮手制止。顯然林天語也不想在此浪費過多的時間，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直接扔在了林虛面前，冷哼一聲便轉拂袖而去。

“啊，太瀟灑了”

“我的天，一舉一都那麼灑..”

那周圍的子，在林天語一個簡單至極的轉作之后，集到達沸點，眼神迷離。

林武那努力保持的笑臉，在林天語走后逐漸沉下來，雙眼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角泛起一冷笑，隨即冷哼一聲，朝著地上的林虛啐了一口，帶著自己的幾個死黨悶然離開了后花園。

而此刻的林虛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看著眼前的滿是泥土和灰塵的丹藥，眼神中著一怒氣。

這算什麼，算是施舍麼，可就算是施舍，自己又能不要麼。林武，林天語，我林虛發誓，日后定要修武，超越你們，等著吧。

林虛手一抓，將混著沙土的丹藥塞進里，一的苦，隨后緩緩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向門口，只是路過那些眼神漾的子旁之時，這些自詡高貴的武者，皆是眉頭皺著讓開了路，面不耐之，還有幾個更是拿手捂住了鼻子，如同看著乞丐一般看著渾衫襤褸的林虛，恨不得離開八丈遠。

若是換了別人，可能在這樣的場面下，自己都覺得自己活著是多余的。

但是對于這些，林虛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靈，泛不起一波瀾，默默的離開了后花園。

回到自己的小草屋旁邊，林虛扔下了掃把，看向那顆每日被他用來練拳的大樹，眼神逐漸凌厲起來。

雖然不能修武，但是每日林虛都會在對著大樹擊打，通過這種方式，鍛煉自的力量和意志。

砰砰砰

林虛狠狠的盯著大樹，抬起拳頭，重重的向著樹干打去，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

一拳又一拳，好像打是不是堅的樹干，而是棉花一般。直到那樹干被擊爛的地方已經有了濃濃的跡，手面上也模糊了，林虛依舊不曾停止手上的作，目更是無比堅定。

暗紅的夕下，年對樹練拳的影拉的長長的，顯得形單影只，孤寂落寞，可那又怎麼樣呢。

十五年來，種種的苦難，種種的迫，種種的侮辱，種種的不堪，并沒有磨去這年的銳氣，反倒是更加堅定了他的向武之心，更加執著了心中的信念，以及父親那句常常掛在邊的話。

寧欺白須公，莫欺年窮，終須有日龍穿，唔信一世穿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