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笛韻》第十二章 下毒
剛回神,便聽百草仙子森然道:“若這藥還不起效,我便親自手!”口吻嚴厲。葉言一凜,忙低頭看去,只見百草仙子已將先前研磨好的藥裝進一個極小的羊脂瓶里,羊脂瓶是明的,濃綠的藥尚還向外冒著熱氣,顯然劇毒無比。百草仙子將羊脂瓶遞到米婭面前,道:“明日午時,將這毒混在他們菜里。”
“是……是……”米婭抖著手接過了。
百草仙子道:“好了,現下跟我出去,若你還敢私自到這里,瞧我不打斷你的!”米婭嚇得連連點頭。
百草仙子“哼”了一聲,將桌上的油燈打滅,米婭推著出了書房。
葉言與莫滄雪不敢多留,飛快將房磚放回原來的位置,一晃,人也回到屋里。
葉言在屋中悶坐了半天,對旁的莫滄雪道:“你回屋去,我要睡了。”
“我不回去。”
葉言道:“你……你也要……”
莫滄雪坦然道:“你去得,我便去不得?”
葉言啞然失笑:“一劍堂的人干這事,不太適合吧?”
“顧不得了。”
兩人極有默契般靜靜地在屋中坐到半夜,外頭已是星漫天,萬籟俱靜。莫滄雪起道:“各找一邊,還是一起?”
“一起。”
莫滄雪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兩人輕聲出了屋,沿著廳子一間間地踱過去。
幾間屋子,有放干柴的,也有放茶的品茶之所。兩人一間間地索過去,悄無聲息地進了最后一間,一進門,腳下便到了一個類似草藥的的東西。葉言輕聲道:“是這里了。”取出一火折子點了,燈亮起時,兩人卻臉大變!
這間屋子,亦有一個大書架、一張擺滿了研缽、藥罐等的長桌,只是,地上陳放著的,卻是松花、桂花、木樨花、白茅花、防風花之類的花花草草,雖已枯死,卻都是治人的良藥。而那個書架上放滿的《神農百草經》、《黃帝經》、《千金方》、《本草綱目》等書,赫然也是著名的醫書!
葉言聞著若有若無的藥香,苦笑道:“你說的沒錯,的確還有一間屋子是放藥材醫書的,但這間房明明是放毒的啊,已是最后一間了……”
莫滄雪走到書架前,手輕輕了書架上的書,突然說:“你看。”
葉言忙跟過去,見這書架的每本書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驚訝道:“這里很久沒人來過了。”
莫滄雪向地上的花草掃了一眼,道:“不錯。而先前我們見到的那間屋子,也必是有的。這里定有機關。”
兩人在屋中尋了一圈,走到長桌邊時,突然一道人影從桌邊竄出,影只一閃,便已出了屋,轉眼消失得干干凈凈。這人影如風,葉言本沒看清的面容,被嚇了一大跳,一張臉頓時蒼白如紙。
莫滄雪低喝道:“誰!”飛雪劍出鞘。
然而門外空空,除卻風聲之外,毫無人跡。
葉言急道:“怎麼辦?”
莫滄雪還劍鞘,嘆了口氣道:“百草仙子的莊子,果然古怪得很。看樣子,那人對我們并無敵意,罷了。”
葉言兀自愣神,莫滄雪竟又仔細地在屋中尋查起來。葉言不由往屋外多看了幾眼,屋外仍無半點靜,只得轉走回莫滄雪邊。
莫滄雪在桌邊走了一圈,目落在桌上的油燈上時,突然停住了。他手,將燈草微微一提。
葉言見燈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蜘蛛網,莫滄雪正看著它出神,奇道:“怎麼了?”
“是它了!”
葉言略一思索,當即恍然:哪有蜘蛛網在風中會一不的!
而這張蜘蛛網,卻毫沒有搖過。
葉言一喜,忙用手一拉蜘蛛網。
“等一下!”
莫滄雪連忙住,蜘蛛網已然一,突然從燈芯中激出許多毒來,莫滄雪一拉葉言,急往后掠,毒仍有一兩點漸在了他們的角上,只聽嘶的一聲,角已腐蝕在空氣中,消失了。
葉言驚魂未定,嚇得直氣。
莫滄雪沉著臉:“十七,你雖然聰明,終究還是沖了些。”
葉言自知理虧,并不應答。
莫滄雪不由了臉:“這下沒古怪了,你過來吧。”葉言隨他走近,莫滄雪指著那白線做的蛛網道:“你看,這錯縱橫的網上,只有這一是干凈的,其余都積了灰塵。”說著,將那線一拉,只聽一陣輕微響,左邊的墻壁向下沉去,而地面從中央向兩方一折,竟又從下方升起了另一間屋子,陳列擺設,正是放毒的那間。
葉言心道:“二哥好細致。”看見這屋子從地上升起,便明白了隔壁那屋子為何是空的。只因地下的屋子面積較大,又建在一堵墻下,因此升上來時,需要占得一屋一墻的地,墻壁屋腳的干柴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干柴放得較偏僻,所以莫滄雪與葉言在屋頂上時并未留意。見了這機關構造,兩人都暗暗心驚。
莫滄雪道:“我們方才只在屋頂上看到第七間屋子,若再看一間,便是藥屋了。”
葉言“嗯”了一聲,走到書架后,拾起了米婭丟在地上的書,見是《奇毒怪談》,很是奇怪米婭要看這些書做什麼。
莫滄雪亦是一本一本地從書架上書出來翻看,書中記載的盡是制毒之和破解之法,其中的許多毒藥,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其害人之,卻是毒辣無比,本無法想象的。莫滄雪皺著眉頭,冷笑道:“這百草仙子還真有一手。”
說著,已看到倒數第二層,他拿起第一本翻過,見一頁的最上方寫著:腦核桃。正要往下看的時候,下頭的紙頁,竟已被人撕去了。莫滄雪心奇道:“這是什麼毒?”卻聽到葉言在對面喚:“二哥,你有看見‘玄冥金蛇’之毒嗎?”
“還沒有。若是玄冥金蛇之毒的解法書上有記載,你的兩位師父會不知道嗎?但是——”莫滄雪將手里的書遞給葉言,“這一頁,想必就是米婭要找的東西。”
葉言趕接過,失聲道:“被撕了?”
“不錯,定是百草仙子做的手腳。”
葉言道:“百草仙子疑心病好重!到底是什麼毒,親兒也不得見?米婭想得太簡單了,知道這室,便以為娘將什麼都藏在這里,而百草仙子心機之深,怎麼會讓找到?定是將那頁燒去了!”正憤憤不平著,突然腦海中轉念一想,蹙眉道:“腦核桃……腦核桃……不對,我好像聽說過!”
莫滄雪微微一愣,向葉言。
葉言扶首沉思,喃喃道:“這里離昆侖尚近,不知能否召來鶴兄?……”
第二日,葉言早早就起,出了莊子,站到那一片藥花之前,只覺得天地明朗、群花芬芳,不由心舒暢,對著天空清嘯了一聲。莫滄雪遠遠看著,米婭卻躲在暗,心中焦急萬分:“言姐姐,百草仙子心積慮置你死地,你卻渾然不知,唉……”
到了午時,莫滄雪正一個人在屋子里坐著,葉言影一道般掠進屋來,正好落在莫滄雪位置的左側。葉言黯然道:“還記得米婭為何會在沙漠遇狼嗎?”
“采仙人掌?”
葉言嘆息道:“不錯。將仙人掌磨,和母親給的藥掉包了。可憐了,一手是傷,想必是拔仙人掌的刺所致……”
莫滄雪不容。
這時,門外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兩人立刻住口不語。那小孩端了一個木盤子進來,盤上放著的仍然是空心菜、竹筍、清湯和米飯。小孩依然如故,擱下飯菜,一言不發轉就走。正要踏出門時,葉言忽然在后頭說道:“小妹妹,你留心些,百草仙子午后或許會尋你麻煩。”
小孩的背影微微一頓,卻不作停留,兀自離去了。
葉言看著桌上的那碟空心菜,想起自己方才在暗看見米婭在廚房中滿手是傷地做菜的模樣,明知菜是無毒的,但提起了筷子,卻怎麼也夾不下去。
莫滄雪面平淡,如常吃飯,但一口飯一口湯,卻不吃菜。
葉言心中,暗暗想道:“二哥雖然為人冷漠,終究還是十分善良。”想著,將空心菜和竹筍端了起,拿到屋后悉數倒了,道:“我們不吃它,也得裝出將它全吃了的樣子。”
兩人漠然吃了午飯,各自歇息了一個時辰。未時,葉言換了套裳,推出屋,走出莊子時,便看見花草前停著一輛椅,椅上的人背對著,聽到后腳步聲,笑道:“米婭,我早說過,那毒厲害無比……”
“前輩說的是什麼毒?”葉言打斷。
百草仙子聽到這個聲音,大驚之下,猛然將椅轉了過來,見莊子前立著一人,藍如波,亭亭玉立,正是葉言,而邊,莫滄雪負手而立,神漠然,但和日襯得他一雪白裳,看來更覺得瀟灑出塵。兩人姿態如常,竟是毫無中毒之象!百草仙子心中大震,只聽葉言又問了一遍:“前輩說的是什麼毒?”才緩過神來,恢復了日常神說道:“葉言姑娘有所不知,令兄所中的玄冥金蛇之毒,厲害不已,老婦苦思兩日,仍然無法煉出解藥。”說完,連連嘆息,仿佛真的心有愧疚。
葉言眼眶頓紅,不由暗暗握了拳頭,上卻哽咽道:“是……是嗎?前輩能否再試試?……或許、或許有辦法的。”
百草仙子心里恨恨想道:“正好,我權且答應,這些日子,還怕折磨不死這兩個小子?”于是說道:“好,老婦再試試便是。”說著,急匆匆地回莊了。
百草仙子回莊后,臉已是鶩之極。飛速地轉著椅的雙,直奔米婭屋去。米婭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出神,忽聽一人冷冷道:“出來。”米婭一凜,抬頭時便見百草仙子不知何時已到了的門口,臉蒼白,一雙眼睛宛如黑暗中的死水。
米婭雙一陣發,仍是不敢違拗,垂首走到百草仙子跟前。
百草仙子瞇著眼,沉聲道:“你究竟下毒了沒有?”米婭心里慌異常,強制定了定心神,從懷中取出一,遞到百草仙子手上,道:“娘,這毒我用了大半了。”
百草仙子見自己那夜給米婭的羊脂玉瓶里,綠藥果然已所剩無幾,氣得牙齒打,握著椅扶手的左手青筋暴起,似乎隨時可以將那扶手得碎!米婭渾一,聽到百草仙子大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聲音凄厲惡毒。
米婭突然想到了什麼,臉劇變,卻見百草仙子已一陣風般往廚房而去,大氣也不敢,拼命追了過去。百草仙子一到廚房,便見那小孩正蹲在地上給爐灶加柴生火,仿佛本沒看見百草仙子。百草仙子直欺到后,一把將小孩拎了起來,小孩手中的干柴嘩啦嘩啦散了一地。
“說!是不是你在飯菜里做了手腳?”
小孩淡淡道:“解毒的本事,我還是有一些的。”
百草仙子目寒,一張臉仿佛也搐了起來,手一揚,將小孩直拋出去。
小孩跌出三尺,只覺得全骨頭都要散架了,臉上仍是不聲,微微冷笑。
百草仙子目眥裂,喝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說著,手一翻,竟從坐墊底下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來!
米婭大驚失,見百草仙子面兇、滿臉殺氣,急忙上前按住了的手道:“娘,靜太大,會驚莫滄雪和葉言的!”
百草仙子“哦”的一聲,看看米婭,又看看小孩,突然間笑了起來,收了匕首,得意道:“我倒忘了,不必殺你,也有法子折磨你的。”
小孩頓見怒容:“你敢?!”
百草仙子卻不理,徑自攜了米婭的手,聲道:“走,娘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米婭見了百草仙子這笑意,覺得后背發寒,想要抗拒,但手掌中卻有一力傳了過來,使不由自主地被百草仙子帶了出去。
小孩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待要去追,卻見一人橫在門口。
百草仙子頓了一步,冷笑道:“葉言姑娘,有何貴干啊?”
葉言似是十分焦急,見百草仙子果然在廚房里,松了口氣,忙道:“不好了!莊子里有一間屋子著火了!好像是放藥材的那間!”
百草仙子臉大變——若是燈芯上的那張蛛網被燒毀,無疑絕了去毒房之路!急得全發抖,聲道:“米婭……快去看看!”
米婭亦是心急如焚,疾奔而去,一口氣跑出六七丈,卻聽到葉言在后頭大道:“老太婆,你中計了!”一語未畢,碧蕭已然出手。米婭猛地停住腳步,急忙回頭,卻見廚房里一片刀劍影,臉驟白。
百草仙子猝不及防,險些被碧蕭打中,如此變生不測,大出意料之外。百草仙子道:“葉言,你這是干什麼?你不想救你哥哥了嗎?”
“你都要毒死我了,還會去救我哥哥麼!”葉言碧蕭疾刺,喝道。
百草仙子冷笑道:“我何嘗有過害你之心?姑娘真是想岔了。”
葉言怒道:“別裝了!你在室里把毒藥給米婭時,我和二哥都看到了!”
莫滄雪在葉言與百草仙子打斗的時候,早已掠進廚房之中,扶了小孩,將送回米婭邊,囑咐道:“你們萬萬不可過來。”又一陣風般掠回廚房。
百草仙子見莫滄雪飛雪劍上如結寒霜,劍氣襲人,從蕭影中直了出來,嘶聲道:“好哇,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也怪不得我!”雙袖往兩一拂,椅頓時向后出一丈。
莫滄雪與葉言左右齊上,飛雪劍和沉音心法齊展,就算百草仙子腳不便,卻毫不落下風。影飄忽、如鬼如魅,其靈活敏捷絕不亞于常人!百草仙子枯瘦如柴的子在劍網蕭影中左右來去,穿梭自如,莫滄雪幾次幾乎刺中了,長劍不知為何,卻只著的角而過。
百草仙子雙掌翻飛,招式繁復卻招招盡取要害。葉言左足一點斜而上,碧蕭橫掃,百草仙子右手揮出,手掌與碧蕭一,不僅沒有被蕭上的熱度灼傷,反而是葉言低頭見到自己的蕭時,不低呼出聲。的蕭上,竟結了一層寒冰!
不知道什麼時候,百草仙子已在的手掌之上涂滿了冰魄散。這是天下奇毒,就算遇到至熱之,也能頃刻間將其化作寒冰。葉言認得冰魄散,臉上表變了一變,百草仙子面猙獰,笑道:“小娃娃,見識過毒,該見識暗了吧?”
突然之間,一拍兩邊的扶手,莫滄雪與葉言只聽得細微風聲,已有無數銀針從扶手下方的小箱中激而出、破空而來!
霎時間空中連連脆響,莫滄雪與葉言認得這是致命的骨針,一劍一蕭舞網,叮叮叮數聲過去,將骨針打落在地。只是這骨針多如牛、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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