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眼中，賢王不念舊、殘酷冷，但卻只有神一個人知道，賢王冷的外表下，實則卻存了顆保護的心。

神將事來由娓娓道來，眼角漸漸溢出淚花。

明月心中大，緩緩將臉埋了自己的雙掌之間，嘆息道：“云崖將軍呀……”

桂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似乎空的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將明月和神當空氣一般，一個人仍然雕塑一樣坐回昏黃的燈下喝酒。

所有人都在等待。

只有米婭對發生了什麼事毫不知，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疑地環顧著大堂中一群面沉重的人。

堂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影。這個影一向是瀟灑而飄逸出塵的，此時看起來竟有些單薄和無力。

南宮千凝見到傅長亭回來，滿眼急切地看著他。

傅長亭握住妻的手，似乎按捺住了心極沉重的悲哀一般，緩緩地搖了搖頭。

南宮千凝一個踉蹌，了聲：“師兄！”全仿佛全部失了力氣一般。

四劍站在不遠，看到此幕，只覺心一陣極冷的寒風吹過，從頭到腳如同被人潑了一盆涼水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直到許墨林痛哭道：“師父！”后，眾人才微微恢復了點意識。

葉言早已淚如雨下，搖搖墜，被邊臉煞白的莫滄雪扶住了肩膀。

“南宮他……應該是在被點了后，被人用泥，生生地灌了石像……”傅長亭每說一個字，語氣便弱一分，悲痛得不可抑制。

葉白雙肩，面對著墻壁，突然龍閣劍出鞘，猛地進墻壁三尺深，殺氣四溢地大喝了聲：“賢王！”

陳曦之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回頭看了葉白一眼，目呆滯，毫無生氣。

“師……師父，你有見到賢王嗎？”一瞬間葉言只覺得自己對賢王的惋惜與心疼之然無存，一恨意直沖頭頂，心里無數個聲音在呼喊“賢王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殺我師叔”，一瞬間強烈的意念幾乎將襲倒。

米婭愣愣地看著幾乎失態的葉言，害怕地拉住了的手，了聲：“言姐姐。”

百草仙子從一旁拉住米婭，沉聲道：“米婭，你不要多管閑事。”米婭只得愣愣地挪到母親邊。百草仙子心想：“我來中原的時間真不是時候。”嘆息一聲，將米婭帶出了大堂。

當日夜深，傅長亭與南宮千凝久坐燈下，終究無法眠。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南宮千凝仍然不斷地有一聲沒一聲地啜泣。

傅長亭輕輕地按住了的手，然后極其沉重地對南宮千凝道：“千凝，我也不想瞞你。我好像，在七月神宮中，看見了帝閻……”

“帝閻？”南宮千凝猛地抬起頭來，緩緩睜大了眼睛。

三日后，武林盟主南宮玄喪命七月神宮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江湖。

江湖各大門派都將南宮玄奉為最尊，均過一劍堂的恩惠。于是竟不約而同地決定要聯合在一起，為南宮玄報仇，對七月神教進行再一次的徹底剿殺。

七大門派首領第一次聚首，在一劍堂北堂中一拍即合，將大戰日期定為正月十七。

正月初一。春節。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午后時便有孩子急不可耐地放起了花炮，街道上碎紅滿地，喜氣洋洋。

與外頭的熱鬧景象不同，偌大的一劍堂卻掛起了白簾，靈堂中央停著一樽只放置了逝者的棺材，棺材前黑地跪了一片披麻戴孝的人，風過時，帶過一片低低的泣聲。

葉言蒼白著一張臉，手端了一杯早已涼的茶水，倚著靈堂前的高柱，怔怔地看著灰白的天空出神。

賢王喝酒時頹然的模樣在腦中一閃而過，葉言一凜，猛地回了神，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想到他。

賢王房中棋牢上的石像，那個舉著魄劍的石像，竟然是除師父外最親的長輩、的師叔生生被水泥灌的……

每每念及此，葉言都覺得一陣寒流如細劍般穿了的全，管細枝末節傳來的痛讓止不住地戰栗。

而在葉言的心最深，最最令到恐懼的，卻仍然是賢王的殘忍……對賢王的看法一直在改變、不斷地改變，葉言曾以為賢王在冷酷無的外表之下仍然有一顆未泯良知的心，然而在得知賢王將南宮玄做石像之時，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竟對賢王保留了那般的期許與希……

只是，為什麼自己的心中總是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賢王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做那樣的事呢……

葉言悲哀地搖了搖頭，抬起袖掩住了自己發干的眼角。

“十七。”

葉言覺到一只有溫度的手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葉言抬眼，看見是葉白。

“水都涼了。”葉白用手輕了下葉言手中杯子的杯壁，將杯子拿了過去，“天氣這麼冷，喝涼水可不好，快進屋倒杯熱的來喝吧。”

葉言聽后，卻哽咽地道：“哥哥，你……你沒事吧？”

“嗯，哥哥沒事。”葉白愣了一瞬后輕輕笑道，但笑意分外蒼白。

南宮師叔逝世，哥哥如失生父，怕是最傷心的人了吧……

這時外頭約約有鞭炮聲傳來，葉白安靜地側耳聽了一會，了葉言的肩膀：“十七，外頭熱鬧，出去走走吧，老是悶在一劍堂中也不好。”

葉言搖搖頭。

“半個月后就要開戰，這時候垮了怎麼行。”葉白笑道，“出去走走吧，今天可是春節呢，咋們的小十七又老了一歲哦，離嫁人也不遠了，哥哥很是傷心呢。”

葉言知道葉白心里傷心，卻還勉強著開玩笑逗自己開心，心里反而更加難，不自地手抱了抱葉白。葉白輕葉言的秀發，過了一會道：“二哥，你也出來了。”

葉言微微一愣，松開葉白，回頭便看見莫滄雪。

莫滄雪仍然俊逸出塵，只是喪師之后，神顯得更涼薄了些。葉言的眼神與滄雪相之時，莫滄雪的神和了些許，葉言對他苦地微微一笑。

“三弟，你三天沒進食了。”莫滄雪說道，“廚房煮了些稀粥和小菜，很是清淡，你快去吃一些吧。”

“我不是很。”葉白笑道。

“哥，”葉言一扯葉白袖，“快去吃吧，不吃飯怎麼行。”

見葉白還是拒絕，葉言道：“你去吃飯，我就出去走走。”

葉白一刮葉言鼻梁：“從小到大，總是使這套來威脅你哥。”無奈之下只得點點頭，“那我就去吃點。二哥，你陪十七出去散散心吧？”

葉言偏頭看了莫滄雪一眼，發現莫滄雪也在看。

“嗯，你去吃飯吧，放心好了。”

莫滄雪點頭應允，目視著葉白的影拐進了廚房，才放下心來，攜葉言出了一劍堂。

與一劍堂清冷肅穆的氣氛截然不同，外頭擂鼓喧天，家家戶戶都在慶賀新年，街上也是一片人聲鼎沸。莫滄雪帶著葉言在街道上走了一會，葉言始終沒有出聲說話，臉也是不佳，剛要出口詢問，葉言卻先開了口：

“二哥，街上太吵，我不喜歡。”葉言在莫滄雪耳邊說道，“我們去月牙湖邊走走吧。”

素來都是莫滄雪最不喜熱鬧，此刻反倒是葉言先提出要離開嘈雜的地方了。莫滄雪輕嘆口氣，說道：“好。”

月牙湖地偏僻，是一個并未有多人知道的湖泊。湖泊掩在一片樹林之中，平日里還有數人來樹林里狩獵，時值春節，大家都在家里慶祝新年，樹林中便只剩下風聲了。

漸黃昏，莫滄雪與葉言緩步走樹林之中，林里靜謐的氣氛反而讓兩人舒服了一些，兩人沉默著并肩而行，在月牙湖邊停住腳跟。

湖水在微風中微微波，如同袖上留下的褶皺。有淡淡的余暉灑在湖面上，宛若子臉上敷的金。葉言著湖面出了一會神，突然開口問莫滄雪：

“二哥，你說，人死了會去到哪里呢？”

莫滄雪愣了愣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最之人因你而死，你會怎麼樣？”

莫滄雪側眼詫異地著葉言，不知道葉言為何要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見莫滄雪遲遲沒有回答，葉言自言自語般地又補上一句：“會因此而改變麼？”

莫滄雪一頭霧水，隔了許久后回答：“會吧。”

“一個人變了之后，能回到最初嗎？”

葉言又問，語氣平淡，但神卻分外傷。

莫滄雪微微皺了皺眉頭，突然發覺葉言話中所指之人竟是賢王。

“十七！”

莫滄雪喚了一聲，聲音不大，但語氣中的嚴厲卻讓葉言一凜，猛地回了神。

葉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神思飄遠，竟不知覺地問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見莫滄雪神凝重，葉言知道他擔心，便揚輕輕笑了笑，安道：“我沒事。”

說著，葉言又苦一笑：“你們失了師父，本該是最傷心的人，現在反倒安起我來了，我也忒不懂事了。”

“十七，”莫滄雪心里一悲，用雙手扳過葉言的肩膀，將轉過來面向著自己，“你這幾日心不佳，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師父的過世嗎？”

被滄雪這麼一問，葉言一瞬愣住。

是啊，僅僅是因為師叔的過世嗎？

不、不是的，是因為賢王、因為始終不能相信是賢王將南宮玄害了那樣…可不是賢王又能是誰呢？他是七月神教的掌權者，所有人都聽從他的指令，這件事與他定是不了干系的…

可是，南宮玄武功那樣高強，賢王怎麼能奈何得了他？不、不，賢王詭計多端，定然是有辦法的，不能再多想著維護賢王了…怎麼能因為他在醉酒時流出和的神，就對賢王改觀呢…他對冰冰月、對神，對他最親的部下，不也是那麼不留面嗎…

葉言只到自己的腦袋如同漿糊一般，被攪了一片，太忽地跳痛，葉言閉了閉眼，晃了晃腦袋。

突然間額頭撞上一個寬闊的膛，葉言一愣，便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地抱在了懷里。

葉言好一會才回了神，然后聽見莫滄雪把頭沉在的耳邊，低聲沉重地說：“十七，我喜歡你。”

葉言的肩膀一抖，吃驚地道：“啊？”

“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喜歡。”素來冷漠如冰雪的莫滄雪第一次說話如此深，葉言覺到寒風中有一熱度從莫滄雪的臂彎中傳過來，突然從未有過的安心。

“嗯。”葉言含笑答應了一聲。

“所以，別想著別人了，別離開我，”莫滄雪頓了頓，“好麼？”

葉言在莫滄雪的懷中嫣然一笑，隔了一會，輕而堅定地說了一聲：“好。”

葉言如此應答，卻到莫滄雪心中微微一驚，既而展一笑，笑容亮若晨曦。

天空漸漸飄起雪來，莫滄雪怕葉言冷著，于是將摟得更了些。葉言這幾日心力瘁，此刻在莫滄雪的懷中放下心來，竟撐不住沉沉睡去。

莫滄雪用最細微的作緩緩地在湖邊坐下來，調整了一個讓葉言靠得最舒服的姿勢坐著，懷抱葉言，倚著的腦袋休憩。

天地一時間寂靜無聲，雪卻吹得大了，在湖邊不遠的山坡上、樹林掩映之間，卻有兩人，一站一立，默默地看著相倚著的莫滄雪與葉言。

“下雪了，天冷，”明月為賢王披上一件墨斗篷，“我們回去吧。”

賢王雙手覆在膝間七弦琴的琴弦上，雪落在他的指尖，賢王的手已經被凍得發紅，他卻渾然不覺，目仍然落在葉言上。

賢王這幾日一直郁郁，春節時分，連七月神宮四都掛上了紅燈籠，賢王卻獨自一人攜琴出宮，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琴。明月出來尋他，卻只看見賢王靜默地看著葉言與莫滄雪相擁的一幕。

王爺…或許對葉言真的有所不同吧。

明月觀察著賢王眼眸中的神，嘆了口氣。

“王爺。”明月又了一聲。

賢王回過神來，抬頭看著明月，忽然道：“你和葉言悉麼？”

明月愣了愣，索也不瞞賢王：“算不上悉，卻很志同道合。”

“中原的人和魔教的人志同道合，”賢王“哼”了一聲，頗有些自嘲意味，“說得過去嗎？”

“王爺，”明月正道，“你又何必把自己和中原如此強地分隔開呢？王爺，你是云崖將軍，為整個國家、為所有的中原人民打了那麼多的勝仗，你對他們有恩，他們也敬你你，是你自己，一直把自己與中原劃清了界限。”

明月見的語氣激，頓了頓，發現賢王竟然沉默著沒有出言反駁之后，放緩了語氣，輕聲道：“七月神教就七月神教吧，魔教之主又怎樣？王爺要記住，你對中原，永遠是功大于過的。你若喜葉言，就不要管什麼中原魔教，順著自己心去行事便是。”

“畢竟…王爺你…已經被仇恨左右太久、好久沒有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明月說這句話時聲音很小，賢王卻是聽見了。

他細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拂了拂上落著的雪花，攜琴站了起來。

“走吧，天氣也冷了。”賢王微笑道，一瞬間明月竟在他臉上看見了云崖將軍才會有的溫和神，“到我屋里去，我們喝點酒。”

明月點點頭，在漫天白雪中淺淺一笑。

正月初一。

一大清早莫滄雪便起，到葉言房門外敲門，想帶出外散步。

叩門叩了半晌，葉言的屋里都沒有任何聲音，莫滄雪心疑，推門進去看，葉言的床鋪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許墨林正端著早茶從葉言房外經過，看見臉不太好看得莫滄雪從葉言房中出來，說道：“二哥，你上十七一起，來院中喝點熱茶吧。”

“十七不在。”

“啊？”許墨林一愣，“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

莫滄雪臉微微發白。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莫滄雪深深地看了許墨林一眼，許墨林眼睛深的擔心神盡落在莫滄雪眼中。許墨林被莫滄雪看得心虛，躲閃開了眼神，莫滄雪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將視線轉了開去。

“難說。”莫滄雪淡淡道，“我猜，是去七月神宮了。”

“七月神宮？”許墨林的神驀然變了。

“會小心的。”莫滄雪長長地嘆了口氣，眉頭不經意地一擰，“若是正午還未回來，我就去尋。十七也是因為心不好，是該放去做些想做的事了。”

莫滄雪猜的不錯。

此時此刻，葉言在房檐上如輕鳥般幾個起落，施施然在宮落了地。

正月初一，七月神宮也是一派喜慶，四周都掛上了紅的布簾。葉言掩在樹后，在人聲鼎沸的長明殿前找尋了半晌，并未看見明月的影，于是當即旋走開，輕車路地去找樹林之間明月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