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并不是拿發簪，而是直接，握住了葉言的手！

葉言一驚，然后就看見云崖帶著最真心的歡喜，展演一笑：“坐下吧。”

云崖拍拍自己邊的空位，拉葉言坐了下來。

葉言還沒回神，就聽見耳邊鋪天蓋地地一陣掌聲和歡呼喝彩聲。

甚至將士們都站了起來，齊道：“恭喜將軍！”

葉言本沒想到大家反應會這麼大，一時愣神，只得蒙著笑容回應。

“我真的很開心。”

云崖在葉言的耳邊輕聲道。

云崖笑得明，如同清晨最明亮的一般。

葉言從來沒有見到他這樣笑過，只覺得心底有一陣暖流淌過，不知覺也輕輕揚起角。

能讓他這麼開心，足夠了。

篝火會散了后，織節還沒結束，照例，全部的人都會尋一塊空地，一起放天燈，表達自己對的好祝愿。

已有數十盞天燈搖曳地飛向夜空，橙黃的芒在蒼穹之下閃爍，使得天空更加明亮而溫暖。

有將士給葉言和云崖一人遞了一盞天燈，云崖取過筆，很快地在天燈上寫了字。

“你寫的什麼？”

天燈寫字的那面朝著云崖，葉言看不清楚，忍不住問他。

“心愿說出來，就不能實現了。”云崖笑道，從葉言的角度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云崖的半邊臉掩在影中，他的笑容看上去竟有點蒼白。

葉言心一揪，擔心云崖是不是不舒服，遲疑了許久終究沒問出口。

“切，不看就不看。”

葉言從云崖的手上接過筆，在自己的天燈上也刷刷刷寫起來。

了幾筆后，葉言看著自己的天燈出了一會神，然后又在上面多加了幾個字。

云崖看著葉言，笑道：“你寫了好多。”

“是啊，心愿很多嘛。”

葉言心滿意足地將筆擱下，在天燈下把火點了，將天燈送上了天空。

在天燈升到半空中的時候，云崖立在下方，模糊看見搖晃的天燈上有莫滄雪的名字，神緩緩地黯淡了下去。

原來，關于的所有愿，仍然與莫滄雪有關。

難道剛才篝火會上的一切，都只是無意的玩笑，然而自己卻把它當真了嗎？

是了，是了，自己曾經是那樣殘忍無的一個人，葉言又怎麼會喜歡自己呢？

愿意陪自己來大漠，或許也只是因為同吧……

云崖松開手，指尖夾著的筆也隨之落了地。

葉言見云崖的神突然落寞，心里奇怪，問他道：“怎麼了？”

“沒什麼。”云崖對葉言笑笑，幾步走到葉言邊，與并肩站在一起，仰頭看千盞天燈幽幽，往天空緩緩飄去。

“云崖。”兩人相對靜默許久，葉言突然開口，輕輕地喚了聲云崖的名字。

“嗯？”

“你的心愿……”葉言頓了頓，“和我有關嗎？”

云崖目不斜視，仍然靜靜著頭頂漂浮的天燈，毫不掩飾地道：“嗯。有關。”

“那晨曦呢？”

許久不曾聽見這個名字，云崖竟還有些不適應，低下頭，微微詫異地向葉言。

葉言也看向他，聲道：“將軍，你喜歡我麼？”

云崖本沒想到葉言會當面、如此直接地問他這個問題，定定地看著葉言的眼睛，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喜歡。”

葉言心跳快了一些：“為什麼？”

“不瞞你說，剛開始，是因為你像晨曦。”云崖毫不掩飾地說，語氣云淡風輕。

“嗯，我知道。”

“你知道？”

葉言輕輕點頭：“因為皇上在剛看見我的時候，了晨曦的名字。他也認錯了。”

“原來如此。”云崖目悠遠，仿佛飄到了極遠的地方，“但是后來……后來卻是真的喜歡了。也沒有為什麼。”

“或許……”云崖笑，“是因為你的簫聲吧？”

“看來我吹簫真的很好聽啊。”葉言笑得花枝。

“是很好聽。”云崖不吝贊。

“莫滄雪……”云崖輕聲說，“他也很喜歡你吧？”

葉言聽云崖突然提起滄雪的名字，頗有些意外，但也不想瞞他：“嗯，是的。”

“二哥啊，他呢，本來很討厭我。嫌我吵。”葉言忍不住撲哧一笑，“但是后來不知怎麼的就喜歡上了。也是神奇。”

云崖看著葉言臉上掩不住的笑容，只覺得有些刺眼，把眼睛撇了開去。

他本來想問“那你呢？你喜歡他麼？”卻終究沒有勇氣問出口，只輕輕嘆息了一聲。

“其實，云崖，”葉言換上了認真的口氣，“我很謝你。”

“嗯？”

“謝你最后還是變了云崖，謝你在最后救了那麼多的人。”葉言說著，說話聲漸漸弱了下去，“謝謝你……沒有讓我失。”

“我能回頭，其實都是因為你。”

葉言輕呼出一口氣，突然被云崖如此認真的語氣得了眼眶。

天燈仍在飄，慢慢地、一盞盞地消失在了夜幕的盡頭……

來到大漠后的第七天，云崖與葉言一人牽了一匹好馬，到了沙漠之上。

放眼去，茫茫大漠，遠的天邊夕轟然沉落，灑出一地艷紅輝。

“跟我賽馬，你真的會輸的。”云崖笑道，只是此時的云崖已經很是虛弱，連笑都顯得沒什麼力氣。

葉言看在心里，抑住了洶涌而來的一分悲傷，不服地道：“誰說的，不一定！”

“那就試試看！”

云崖一夾馬肚，風般掠了起來。

葉言毫不示弱，也加勁催馬趕了上去。

兩馬在大漠中風馳電掣般奔跑，葉言的馬卻總是落了云崖一截。

奔出了許久，葉言卻漸漸發現云崖的馬速慢了下來。

不是馬跑不，而是馬上的人，沒有揚鞭的力氣了。

葉言幾步催馬趕上，與云崖兩馬并騎，側頭對云崖明地笑道：“怎麼樣？沒力氣了吧，我就說你會輸了。”

“對對對，我輸了。”云崖慘淡地一笑，頓了頓，對葉言揮手道：“葉言，坐到我這邊來吧。”

云崖本沒想葉言會答應，沒想到葉言爽快地飛而起，落在了云崖的馬上。

云崖將葉言環在手臂里，兩人無聲地任馬隨意走了一會，云崖突然問葉言：

“你有喜歡過我嗎？”

喜歡？

葉言愣住了。

云崖曾經是賢王，恨過他、同過他、憐惜過他，但從來沒把他們之間的往喜歡的方面想。

“我是真的……喜歡你。”云崖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本來特別討厭你，特別想殺了你的。”

說到此，云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后來，每次聽見你的簫聲，我都會搖。然后，漸漸的，也會被你這個人，搖了……”

“傻瓜。”葉言忍住悲痛輕笑，“你已經表白過一次了。我知道啦。”

云崖微笑道：“你知道，我那天在天燈上寫了什麼嗎？”

“嗯？什麼？”

“陪十七看遍大漠的所有風景。”云崖在說這句話時，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好似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但沒過一會，心里卻被一層深深的無奈與悲哀包裹，隔了好一會，才虛弱地道：“但是……我好像沒有機會了……”

“云崖！”

葉言嗚咽著喚了一聲。

在要去大漠的前一頁，葉言才知道，當初傷，一度以為是神為包的扎，沒想到，替他包扎的卻是云崖。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好久好久、在葉言還覺得賢王冷酷無的時候，賢王其實早就對，出了善良而的一面……

葉言突然掉下了一滴淚，打在了馬背上。

云崖沒有看見，在葉言頸后緩慢地呼吸，氣息一點點地落了下去：“你是喜歡莫公子的，對吧。”

葉言不答，子微微抖。

“是啊，像我這種人，害死了那麼多人，親手毀了那麼多人的人生，誰會喜歡我呢，我配得上誰的喜歡呢……”

云崖的聲音幾乎已經細不可微，葉言突然覺到自己的脖頸一涼，似乎有什麼落在了的脖頸上。

遠的夕依然火得熱烈。

葉言不，覺到云崖環抱自己的雙手漸漸松了。

葉言十分害怕，了聲：“云崖！”

“嗯。”

“云崖！”

“嗯。”云崖應著，緩緩地閉了閉眼睛。

“云崖，你還在嗎？”

“在呢。”

“云崖，我……”葉言的聲音已經嗚咽。

“你知道我在天燈上寫的是什麼嗎？”葉言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聲嘶力竭地哭喊了出來，“對，我是寫了莫滄雪的名字，但我，我也寫了你的名字啊！”

“你別灰心，我們還有機會的，時間這麼多，足夠我們去看遍大漠所有的風景的！”葉言一邊哭一邊說，“我還等著你帶我去呢，云崖！”

云崖在聽到葉言的這番話之后，子一僵，只覺得自己此生已沒有憾，出了一個最舒心的微笑來。

突然，他輕輕嘆息：“曦兒啊，思啊，我對不起你們……”

葉言子一僵，看見云崖的雙手垂落了下來，連忙抓住云崖的手臂。

后已經沒有了聲息。

葉言終于控制不住，放聲痛哭了出來。

頭頂殘如，四下寂寞無聲。

云崖將軍去世，舉國轟。傾城百姓哭聲滿天，大漠日日哀聲遍野。

正在房中理公文的皇帝祁徽堯聽聞這個消息，突然覺到前所未有的空虛，連著三日沒有上朝。

一劍堂仍然在，葉白接任為新的武林盟主，冰冰月傾力輔佐于他，在一年之，使得江湖重新秩序井然。

春節之時，這位風頭正旺的盟主卻突然消失了。一月之后回來時，帶回了一位清冷的子。

這位子十分貌，又醫驚人，傳言竟是當年消失的七月神教神、“回魂笛”凌月然。

葉言按照云崖將軍的愿，將他葬在了大漠，這也是他的歸宿，總有那麼一種幻想，或許他還沒死，或許他哪天又出現在面前了。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幻想。

云崖將軍活不過來了，在與帝閻的對決中，他早就燈盡油枯了。

葉言每年都會來到大漠，來看看云崖，仿佛他從未離開似的，憾的是，那悉琴聲，似乎再也聽不到了。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段，以開始，又以結束。

三年后，云崖將軍墓前。

葉言仍然準時來到了這里，與往年不同的是，這次，是和莫滄雪一起來的。

“云崖，”葉言靜靜地著云崖的墓碑，“下個月，我就要嫁給二哥為妻了。”

在墓前如雕塑般站立，只聽得見風過時的聲響。

隔了許久，葉言才重新啟聲：“我很思念你。如果你也一樣，就常回來看看我吧。”

黃沙被風吹起，葉言抬手，替云崖去了墓碑上的沙塵。

突然間，有一陣悠揚的琴聲悠悠傳來，仿佛在天邊，又仿佛在眼前。

葉言一怔，突然扯著莫滄雪的袖子起來：“是水龍！是水龍的調！”

莫滄雪愣住：“沒有聲音啊？”

琴聲轉瞬即逝，葉言平靜下來，突然淚如雨下。